太子妃她有点怂第2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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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声音传入帘幕后,罗云瑾脸上没有半丝表情。
  刑部官员一声不吭。
  徐甫咳嗽了一下,问长随:“你带走的是什么图?”
  长随擦了下眼角,在衣袖里掏了掏,拿出一张图纸。
  图纸送到朱瑄手中,他示意工部尚书上前:“你们看看。”
  工部尚书走到他跟前,接过图纸,看了几眼,心中微叹,将图纸传递给另外几位大学士,徐甫不懂图纸构造,小声问身边侍郎:“这是什么图纸?”
  侍郎回答说:“阁老,这是裕陵的图纸。”
  徐甫恍然大悟,摇了摇头。
  薛景是工部侍郎,曾经主持修缮工程,他一定是偶然得到图纸,知道周太后收买管事太监、暗中封锁了钱太后和先帝墓室之间的通道,准备将此事禀报给嘉平帝,没想到因此遭致杀身之祸。
第162章
永生永世都只是太后
  墙角的莲花滴漏发出淅淅沥沥的水花声,帷帐外一对铜鎏金镶嵌料石三足炉,香烟袅袅。
  大臣们耐着性子旁听御史重新审理薛景的案子。
  刑部尚书、都察院和大理寺官员脸上悻悻,站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彼此间眼神无声交流,琢磨应该怎么推脱自己的责任。
  当年曾经指认薛景索贿的太监、文书、吏胥被一个个带上武英殿。
  御史喝问:“你们为何诬告薛景?”
  太监们痛哭流涕,哭着说他们是被逼的,当年钱兴执掌诏狱,逼他们陷害薛景,一旦有不从者就会被杀人灭口,为了活命,他们只能昧着良心指认薛景。
  御史又问审理薛景索贿一案的官员。
  官员喊冤,说他们被小人所误,冤枉了薛景,但是他们在办案过程中绝没有屈打成招之事,所有审讯、留档全部合乎规程,人证、物证、证词经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几方复核,确认无误后才最后定罪,那时薛景早已经畏罪自尽。
  他们秉公办理,一丝不苟,绝没有包庇小人。
  薛景的案子之所以难以翻案,就在于当时确实有太监在主持工程建设时以次充好、中饱私囊,修建陵墓的管事太监贪污勒索,户部拨十万两银子,最后只有一千两真正用到了实处,刚刚修好的佛塔,一场大雨过后就倾塌了一半,薛景发现太监克扣款银,写了封奏疏弹劾管事太监,管事太监对他怀恨在心,和钱兴联手,把自己的罪责全部栽赃到薛景身上。
  而钱兴卖力为周太后隐瞒陵墓之事、陷害薛景,一半是因为当时他向嘉平帝举荐僧道惹怒了周太后,急于向周太后表忠心,另一半就是薛景弹劾的管事太监正好是他的心腹。
  总之,一切都是钱兴的错,是那个太监为了讨好周太后诬害薛景,误导了刑部和大理寺。
  随着御史综合所有人的供词抽丝剥茧地道出事情的真相,薛景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
  朝臣们为含冤而死的薛景掬一把辛酸泪,痛骂钱兴、管事太监等人的无耻下作,不轻不重地责备三法司官员几句,绝口不提周太后和嘉平帝。
  很显然,周太后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她得知薛景竟然敢揭露自己的丑事,授意钱兴杀了薛景,并且要薛景永世不得翻身。嘉平帝可能并不知情,后来知道实情,薛景已死,为了母亲和皇家的名声着想,他帮着周太后隐瞒实情。
  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缄其口,就是因为他们发现钱兴插手案子,于是不敢深究,封存了所有案卷。
  直到谢太傅捧剑入宫哭谏,弹劾周太后。
  钱兴已经被贬去南京,相隔千里之遥,不过在场官员不用审问钱兴就能把实情才一个**不离十,他们甚至不需要派人去裕陵查看墓穴。
  钱兴善于阿谀拍马,专门为嘉平帝和后宫宫眷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周太后的侄子当街打死人,案子就是钱兴压下来的。薛景得罪管事太监在先,又拿到裕陵图纸,冒犯周太后,钱兴自然不会放过他。
  刑部尚书反应飞快,取下纱帽,跪地叩首:“臣疏忽大意,没能及时察觉钱兴那厮的险恶用心,致使忠良含冤而死,臣惭愧,请皇上治罪。”
  事已至此,嘉平帝肯定要推出几个替罪羊出来安抚人心,薛景的案子已经传遍京师大街小巷,与其等着周太后和嘉平帝费心找人顶罪,他还不如趁机急流勇退,反正最多只是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嘉平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新君即位,首先要拿他们这几个阁老开刀,早点退出权力争夺,未必是坏事。
  他跪下请罪,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副御史等人也一起请罪。
  重重帷帐之后,嘉平帝躺在软榻之上,头疼欲裂。
  文书飞快记录在场诸人的供词,送到内官手中,内官掀开帷帐一角,递给罗云瑾,罗云瑾再送到嘉平帝面前。
  罗云瑾走到软榻前,一袭赤红锦袍,身姿挺拔。
  外面那些朝廷大员正在重审他祖父的案子,而他站在几重帷帐之后,面无表情,根本不想去听那些官员怎么互相推脱搪塞。
  他亲自审问钱兴,早已经知道所有来龙去脉,今天被带上武英殿的所有证人,全是他一个一个从藏身之地找出来的。
  他本该站在殿外,为祖父慷慨陈词,痛斥那些尸位素餐、浑浑噩噩的官员,痛骂为一己之私逼死祖父的周太后,诘责为包庇母亲任由内宦残害朝臣的嘉平帝……然而他知道,没有人在乎。
  一旦身份暴露,官员们根本不会同情他的遭遇,朝臣们看到他就会唏嘘不已,劝他回头。
  世人或许会因为他跌落尘埃对他心怀恻隐,然后呢?
  薛家的不幸,最终只会沦为其他人的谈资。
  而这一切的起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周太后的固执蛮横,还离不开嘉平帝的纵容。
  他已经成了阉人,不可能入朝为官。当众恢复身份,转眼就会被驱赶出京,他历尽磨难才能走到今天,他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活下去,命运给了他太多不幸,他依然要顽强地活着。
  嘉平帝匆匆看了几眼供词,咳嗽了几声,虚弱地道:“叫太子进来。”
  罗云瑾回头,看一眼角落里侍立的内官。
  内官会意,出去通禀,外面的说话声停了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朱瑄走进内室。
  嘉平帝扫一眼罗云瑾。
  内官捧来笔墨文具,罗云瑾接过笔,饱蘸浓墨。
  嘉平帝缓缓地道:“钱兴残害忠良,罪不可恕,令他自尽。”
  “孟时蒙蔽朕听,欺瞒太后,立即逮捕,下诏狱。”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办事不利……罚俸……当年的主审是谁,降职……”
  “由詹事府詹事为主审,重新审理薛景的案子,为薛景雪冤……不能让忠良枉死……”
  “命真定府搜寻抚薛家后人,妥善安置……”
  他一桩桩吩咐下来,罗云瑾不需要酝酿,没等他说完,已经飞快写好辞藻精美工整的诏书,嘉平帝看过诏书,挥挥手,尚宝司的宫人捧着印章等物上前。
  盖了玺印的诏书送到武英殿前,大臣们看过以后,没有异议。
  嘉平帝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大臣们还算听话,没有要求追根究底。
  朱瑄站在榻前,道:“父皇,还有一事未议,阁老们正在商量。”
  嘉平帝心里咯噔一下,闭上眼睛,气喘如牛。
  朱瑄退到一边。
  不一会儿,外面的内官掀帘走进内室,跪倒在地坪上,小声道:“陛下,老先生们说,先太后墓穴被堵,工部尚书提议打开墓穴,重新连通隧道,以完成先帝遗愿。”
  薛景的案子只是一桩小事,朝臣们可以不追究周太后到底有没有插手其中,但是上次群臣哭谏,嘉平帝和周太后允诺让钱太后祔葬裕陵,背地里却派人堵住墓穴,不能就这么算了!
  先帝临终之前再三叮嘱,帝后生同衾、死同穴。周太后胸襟狭小,见识短浅,为了一己私欲,违背先帝遗志,帝后近在咫尺,却永生永世隔绝,不可理喻,可笑至极!
  谢太傅跪在帐幔外,道:“孝顺之道,固然得恪守,可是先帝乃陛下亲父,先太后为陛下嫡母,先帝在世时,多次谆谆教诲,嘱陛下务必尊养先太后,陛下当时满口应承,臣等皆历历在目!陛下要孝顺太后,如何就不孝顺先帝和先太后?况且祖宗规矩、国法、礼义、纲常在先,此为大义,嫡庶尊卑有别,先太后是为正统,理当礼尊,朝廷正纲常、定名分,方得以治理天下,如今陛下舍大义不顾,何以服天下之人?”
  礼部尚书附议,道:“陛下诚孝,臣等皆知,然太后公然违背先帝遗愿,违背纲常,为礼法所不容,陛下身为人子,一味偏袒顺从,并非诚孝,实乃盲从!若天下人效仿之,国朝以何治天下?”
  帷帐外黑压压一片,群臣跪了一地:“□□、太宗神灵在上,国朝百年社稷,陛下应当以大义为重,岂可因一妇人而不顾祖宗法度?”
  “臣等愧对先帝,无颜再忝列内阁!只能长跪于此。”
  “若臣等坐视陛下违背祖制,万世罪人也。”
  哭声传进帷帐之后,嘉平帝面色灰败,叹了口气。
  年轻时的他为了赌一口气可以和群臣僵持数天,如今他老了,没有那个精力和群臣斗气,而且周太后擅动陵墓的事情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届时路人皆知,朝廷想压制也压制不住,钱兴又被贬去司礼监,周太后已经激起民愤,假如他不肯退让,群臣哭谏之事还会上演。
  当初周太后暗示管事太监封堵钱太后的墓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拦。周太后逼薛景自尽,钱兴诬陷薛景,他知道以后,只是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也觉得母亲实在无理取闹,不过还是帮着善后。
  现在满城风雨,群臣哭谏,他对母亲仁至义尽。
  要不是母亲胡搅蛮缠,他也不会在世人面前大失颜面。
  不管怎样,先安抚好群臣再说,等风波平息,谁还会关注钱太后的陵墓?
  嘉平帝下定决心,道:“准奏。”
  武英殿内安静了一瞬,片刻后,群臣收了哭声,山呼万岁。
  消息由内官传出,文华门外翘首以盼的六部六科官员欢呼雀跃,群情振奋,几个年轻官员更是激动得大哭起来。
  纠察御史越众而出,拿出奏本,开始怒骂官员失仪,官员们发出一阵阵哄笑,没有理睬纠察御史,欢呼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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