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校对)第4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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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说的没错,这少年将军既然是裴家珍重的人物,他就该知道自己的斤两,自己的处境,自己的地位,自己该如何正确行事,才对大局最为有利。
该勇敢时就要勇敢,该退缩时就要退缩。这并非三心二意,也并非懦弱无能,而是真正的明智与勇气。
这少年满脸幸福与自豪,眼中闪烁神采,朝气蓬勃,言行中可知他心德高贵,他长得还与形骸有几分相似,这可真是巧了。
一时间,形骸几乎想饶了他,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不复存在。
他闪身而出,一掌轻拍,正中裴苍苏后脑勺,裴苍苏身子一颤,软倒在地,当即气绝,全无半分痛楚。
老将军立时察觉,他练有风行龙火,双目明亮,登时看破形骸隐形,他扶着少年尸体,目呲欲裂,怒发冲冠,眸中含泪,大声喊道:“什么人!啊,你是孟行海!你你。”
形骸神色淡漠,道:“抱歉了,战事无情。”冥虎剑一斩,老将军多处要害中剑,倒在血泊之中,他或许本有第六层的龙火功,但在形骸眼前,已与孩童无异。
但老者临死前的喊叫远远传开,帐外喊声大作,有人朝此奔来,形骸已朝后倒退,飘然远隐。
第545章
隐士出山来
返程途中,形骸逐渐打消撤退之念,心想:“这裴苍苏一死,全军要么大怒,要么惊慌,因此要么发动猛攻,要么撤离此地。无论选择如何,群龙无首之下,都非一时三刻能商议定夺。咱们应当打出去!”
他加快脚步,少顷已至城中,命全军准备出击。利查图、川南闻言大急,都劝道:“王爷,不可急躁贪功,裴家不比藏家好对付。”
形骸道:“我已杀了他们的主帅裴苍苏,另有他叔父也一并击杀,此刻他们正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那两人傻了眼,愣愣问道:“何时杀的?”
形骸道:“就在刚刚,别啰嗦,全军听我指挥,违令者斩。”
两个将领无可奈何,出去下令,各自整备兵马。两人前脚刚走,又有一人走了进来,形骸一见,不禁喜道:“孟沮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者风尘仆仆,一身戎装,正是海法神道教的四杰之一孟沮,他道:“我奉祖宗之命,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形骸道:“你带来援军、粮草了?”
孟沮叹道:“两者都没有,我是两手空空而来。”
形骸奇道:“莫非是带来了什么奇妙的仙法,可以一敌万,力挽狂澜?”
孟沮点头道:“正是如此,师弟猜的真准。祖宗传授于我‘隐士出山’之阵,只要布成此阵,军中穿华亭战甲的将士,人人力气增长数倍。”当即将这阵法要诀说了出来。
其实此阵来自于当年沉折缴获的华亭战甲图纸,精微奥妙,唯有孟轻呓能看懂。
其中要诀,在于许多道术士一齐施展符华法,通过龙脉聚集、灵气充沛之地,将真气汇入身穿战甲的战士体内。如此一来,那战士龙火功再增长数倍,若本是第五层的勇士,立时成了第六层的大高手,而到了战场上,道术士更可以通过前方勇士的铠甲,施展道法杀敌,而不必自己身先士卒,置身险境。
形骸只听了一遍立即领悟,喜道:“真是女皇保佑,天助我也。”立刻召集全军所有道术士与获赠华亭战甲之人,找到城中鸿钧逝水,将这阵法传授下去。他与孟沮是阵中枢纽,职责最重,其余人只要各站方位,运用符华法即可,并不如何艰难。
过了一盏茶功夫,阵法布成,众战士只觉气力倍增,战意高涨,而利查图、川南、孟浩燃三人也已整装待发,形骸命令出城迎战,于是敲响擂鼓,吹起号角,战甲勇士一马当先,其余兵卒跟随在后。形骸自己并未出城,居然可借助一披甲勇士的头盔观察战局。
裴家大军果然陷入混乱,见孟家大军袭来,仓促应战,战甲勇士勇往直前,铠甲既轻盈,又坚固,加上力大无穷,无论敌人是重甲步兵,还是裂弓弓兵,或是铁马骑兵,又或者是龙火贵族,都不是这数百勇士的对手。
城中道术士布阵之余,又将五行之力施加于勇士兵刃之上。众勇士出刀之际,狂风大作,长枪刺出,火蛇吞吐,舞动战斧,山崩地裂,若有人受了伤,铠甲中的木行真气立时愈合伤口。形骸借助此阵,能将自身浑厚的真气注入一人甲胄内,此人成了形骸杀人的刀,每杀一人,却不会算到形骸头上,并无突破心灵界限的危险。
但身为元帅,全军十余万人,本就是他杀人的兵器。操纵一人与操纵大军,本质上并无不同。
反观裴家一方,一部分人似要负隅顽抗,为主公报仇雪恨,另一部分人则想保存实力,逃离战场,由于举止矛盾,指挥失灵,进退毫无章法,抵抗也是零零星星,不成气候,很快战局成了单方屠杀。孟家战甲勇士撕裂口子,随后去找敌方将领样貌的人物,其余兵马跟入,则是见人就砍,毫不留情。
杀至黎明,营地中满是断手断脚、身首异处之人,其余人则趁天黑逃了。事后清点,共杀了裴家七万将士,其中龙鳞军官以上者五百多人,收获物资、兵刃、铠甲、粮草无数,而孟家兵马损失无几。
孟家全军士气高涨,欢呼雀跃,又对形骸敬仰万分,都在呼喊:“行海王爷千岁!梦莲女皇万岁!”喊声犹如山呼海啸,传遍原野,震荡九霄。利查图、川南先前反对形骸出兵,现在惭愧之余,更是对他赞不绝口,谀词如潮。
形骸心中却全无欢喜之意:这场大胜,这场屠戮,让他真正见识了战争的残酷与血腥,它超乎常理,令人疯狂,将人命视作蝼蚁,视作灰尘。他曾经见证过盗火徒的阴谋、理奥的悲苦、巨巫的诅咒、死亡的阴影,邪教的狂热,但那些时候,他目睹的、对付的,都远无法与战场此刻的景象相比。
彼时,他能确信自己是正义的,现在,他只能确信自己的卑鄙。
彼时,他诛杀的是妖魔与恶人,现在,他手上沾满了同胞的血。
彼时,他最终有骸骨神可依靠,现在,他明白古神不会支持他。
他心想:“利查图他们说我是战争天才,说我是百年一遇的名将,但他们错的离谱。我只是刺客,只是道术士,我的剑本该斩杀邪恶,我的法本该维护天道,此时却直指同胞,对准了龙国的栋梁。我的战术不知何时会失效,纵然我能一次次得逞,每每暗杀他们的主将,终有一天,他们会找到与我旗鼓相当的高手,就像不久前那令人恐惧的、宛如死亡本身的老者。”
他静下心,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裴苍苏与他叔父间的交谈,忽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他明白裴苍苏口中的“她”是谁;他明白为何裴苍苏年纪轻轻,会受到如此器重;他明白自己又再一次‘杀死了’她的亲人。
但这一次,他再也无法辩称自己是无辜的、无意的。
仇恨早已无可化解,而他也早已无法收手。
说回玫瑰那边。
数日之前,她击败孟家军团之后,本想奔赴雷城战场,与裴苍苏并肩作战,但忽然得到消息,拜家数支军团居然不宣而战,攻打藏家几处富饶要地。玫瑰无奈,唯有打消了这念头,率军迎战拜家。
她自然明白形骸不易对付,也曾劝裴苍苏小心,但战场上生死无常,玫瑰虽然挂念这位未来的皇妃,可当她专注于眼前,就渐渐忘了那些儿女情长的琐事。
拜家势力绝不在孟家、藏家之下。她小时候,藏采诗、藏东山谈论起拜家,玫瑰在旁聆听,二老谈及其血脉之悠久,家族之庞大,牵扯之神秘,手段之诡异,往往令玫瑰幼小的心灵颤栗不已。
他们说拜家人几乎都信奉宗教,且极易成为狂信徒。
表面上看,他们如今拜祭五行龙佛,遵守纯火教,但暗地里,不知各分支中又有多少隐秘的教派,信奉怎样的邪神与祖先。玫瑰一直畏惧拜家,在她的印象里,他们都是一群暗戳戳、黑魆魆、阴森恐怖,在暗影的庙堂里举行血腥仪式的疯婆疯汉。
就像那个拜天华。
拜天华曾是拜家当之无愧的首领,自从沉折表哥杀了他与五行俗僧、远征军杀光纯火寺僧兵(虽然此事奇迹般的并无真凭实据)那一天起,这仇恨就已结下,玫瑰知道他们迟早会来报复,就像她迟早要与形骸清算一样。
藏家子弟兵中,也有不少是笃信纯火寺的,若与拜家交手,士气难免受损。当年风暴教兴起时,就有不少年轻士兵受其蛊惑,走上了邪路,大多死于非命,更有许多从此一蹶不振,颓废沉沦。
然而此时,当她回头望着这些部下,从他们眼中并未见到犹豫,唯有坚定的信念,果决的意志。
人需要信仰,他们将希望寄托在玫瑰身上,哪怕拜家再如何威严庄重、邪气深沉,玫瑰的大军都不会动摇。
之后几天,藏家与拜家交手五战,五战全胜。拜家的僧兵确实了得,不易对付,但他们的战略漏洞百出,而玫瑰又是山剑天兵派中的佼佼者,真正天赋卓绝、百年难逢的将才,正面战场,她本也不惧,但迂回作战,奇袭远征,孤军深入,埋伏诱敌之计,她更是信手拈来,变化无方。
拜家大败,仓促逃离藏家领地。玫瑰心中大石落地,命全军在树轮城养精蓄锐。
当天夜间,她独自看着地图,思索今后战略:她看中拜家的几处城镇,想着一举攻打过去,将拜家打的一蹶不振,甚至就此臣服。但拜家实力雄厚,家底深不可测,这一旦开战,除非速战速决,否则陷入僵持,三年五载都未必分得出胜负。而拜家的那些个古庙里头,不知还藏着什么妖魔鬼怪,祖宗幽灵,如若他们释放出来,不免让人头疼。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时,她心中一动,察觉木菀心与牡丹朝此走来,两人心情烦躁,不知所措。自从三人受了无妄的神功之后,彼此心有灵犀,只要离得不远,能感受到对方情绪,方便彼此救援。
不出所料,门扉开启,两人走了进来。玫瑰见木菀心神色哀伤,欲言又止,她问道:“怎么了?”
木菀心咬咬嘴唇,道:“殿下,我有个有个坏消息。”
玫瑰心中一震,脱口问道:“是裴家战败了么?”
木菀心握住玫瑰的手,黯然道:“雷城外,孟行海潜入军营,暗杀了苍苏与裴裕将军,裴家由此大败,死伤无数。”
第546章
酒醉乱想象
玫瑰手心冰冷,哆嗦的厉害。
牡丹说道:“小师侄,你别太难过啦!反正你与那个小哥哥什么事都没做过,只不过喝了杯茶,聊了一会儿。”
玫瑰凄然笑道:“你人小鬼大,怎地什么都知道?”
牡丹道:“师父传的功夫,将咱们三人的心连在一块儿,你要是与那公子哥亲过嘴儿,我立马就能察知。你并不如何喜欢他,对不对?”
玫瑰心想:“是,我对苍苏并无深情,至今也不过数面之缘,相处不过一、两个时辰。”
但我的未婚夫婿,死在了我曾经情郎的手上。
行海为何要杀他?他们是敌人,孟行海作战不利,只能用这卑劣手段,偷袭暗杀,并非意外,更在常理之中。但其中难道没有别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孟行海知道他是我我未来的丈夫,所以才……
玫瑰用力拍打自己脸颊,摇头道:“我得去见裴家宗主。”
木菀心道:“正该如此,苍苏公子一死,我两家盟约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须得尽快补救。”
玫瑰道:“不,裴家定然恨透了孟家,不会背弃盟约,但也说不准,我总得设法吊唁才是!”
她大破拜家军团,边境再无后顾之忧,于是命两个军团驻守在此,任命州官,随后率大军赶赴裴家领土。
来到半路,得到消息,裴家此时的宗主裴谋建也率人马前来,玫瑰派人送信,双方约见于珍州鸩城,玫瑰带上族中长老、牡丹与木菀心,急急赴会。
至相约的园林凉亭中,裴谋建身后跟着六个高大年轻的族中少年,皆打扮得英姿煞爽、穿着锦衣玉袍。玫瑰一见,啼笑皆非,但仍摆出不知所措,楚楚可怜的模样,快步上前,紧握裴谋建胳膊,垂首道:“裴爷爷,苍苏他死的好惨,我定要为他报仇。”她内力深湛,又精通水行,眸中霎时眼泪汪汪。
裴谋建长叹一声,道:“殿下,那孩儿苦命,孟行海可恶,你莫要太伤心了。”
玫瑰摇了摇头,道:“还请爷爷节哀。”
裴谋建又安慰几句,询问战况,愁眉不展,道:“我裴家以海军为主,陆上次之,这一场失利确实损伤不少,但殿下放心,我裴家另有五支陆上军团。”
玫瑰道:“全都怪我,是我主次不分了。那拜家并非大患,首要敌人仍是孟行海与孟轻呓。我们需尽快攻打皇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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