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校对)第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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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骸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战况如何了?”
许素貂答道:“那盗火教未打过来,却又占了三座大岛,其中有几位月舞者逃出,事态不妙,大伙儿正要商量对策。你随我去见陛下。”
于是穿过门廊,进入重宫叠殿,来到后花园的庭院中,忽然间,一瘦小身影,一纤瘦少女同时奔出,正是缘会与安佳。
形骸见状,大感欣慰,将缘会抱起,又单臂与安佳相拥。两人同时哭道:“你去哪儿了?怎地这么久才回来?”
形骸胡诌道:“我没用,途中认不得路,又稀里糊涂的与几个蒙面人打了一架,受了些伤,幸好遇上一位心地善良的小土地爷,他救我一命,我才能活着回来。”绝口不提吴去病、孟旅等人之事。
安佳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沉折师兄早上又出去找你了,唉,他这几天也很着急,看来他还算顾及这同门之情。”
形骸奇道:“真的?你怎知他不是出去花天酒地了?这小子一脸冷冰冰的,没准心里风流倜傥。”
一旁“哼”地一声,正是沉折发声,形骸说坏话被人赃并获,背脊发凉,心底发毛,回头笑道:“师兄,这段时日,辛苦你也。”
沉折上下打量他,漠然答道:“不辛苦,花天酒地而已。”形骸冷汗如瀑,忙赔笑道歉。
安佳又道:“你不在这几天,缘会也险些出事。”
形骸大惊失色,道:“什么事?缘会,你遇上什么了?”
缘会泫然欲涕,道:“我用沉折教的功夫杀了人了。”
形骸更是惊骇,忙问原因,安佳道:“原来宫中仍有奸细,扮作一侍卫,那奸细瞧见缘会,似以为她是派若何的小女儿,想要将她捉走,以此要挟陛下。奸细闯入缘会屋中,骗缘会随他出去找你。缘会识破了此人奸计,死活不愿,那人于是硬来,反而被缘会一剑刺中心脏,当即毙命。”
形骸松了口气,见缘会小脸苍白,怜惜万分,触摸她脸颊道:“好孩子,莫要多想,你没事就好,是我这人太蠢,离去时没想着你,才会累你担惊受怕了。”
小缘会苦涩一笑,身子发颤,死死掐住形骸手掌,似怕他再度离去。
第61章
双使会来宾
形骸心道:“这孩子一生惊险不断,鲜有太平的时候,我以为她受不得惊吓,不料危机关头,竟如此英勇?她叫我爹爹,可我这当爹的在十岁时候,不过是鼻涕虫一条,根本不堪大用,她可比我强的多了。”如此一对照,深为她骄傲。
他夸道:“好丫头,你用哪一招获胜的?”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你何必多问?害她又要想起那可怖之事了。”
缘会倒也不惧,答道:“他伸手抓我头发,将我提起,我用短剑刺在他心脏,这是沉折教我好几次的。”
形骸拍手道:“杀得好,坏人要杀好人,好人岂能束手待毙?而且形势所迫,咱们因此做错了事,谁也不能指责你。咱们习练武艺,所为就是防身。”这话看似在说缘会,实则在说他自己。
缘会微笑起来,眼睛闪着光彩,她原本一直怯生生、颤巍巍的模样,委实不算漂亮,此时却神采飞扬,好看了许多。
形骸暗忖:“原来她也是个小美人呢,心情一好,与原先那瘦猴子判若两人。”可一转眼功夫,缘会笑容褪去,又变得战战兢兢、满面惨淡。
这是,派若何从旁走来,见了形骸,道:“行海公子,你怎地一去这么久?”
形骸又将对安佳所说的话复述一遍,他深知派若何精明,曾在路上将此行遭遇设想得万分周全,连说话时的语气表情都对着水面反复习练过,语气自责又委屈,自觉十分逼真,只是毕竟心里没底。
派若何恨恨道:“好贼子,毕竟让他们跑了。”
形骸道:“陛下,是我无能。”
派若何摇头道:“与你有什么关系?咱们密堂卫大举出动,也闹了个灰头土脸,那道术士手段凌厉,非同小可,幸亏你没追上他,不然你也性命难保。”
形骸松了口气,又摇头叹道:“我本想找到他们踪迹,回来通风报信,谁知固然未找到人,回来时又分不清东南西北,唉,我这人百无一用,却总能捡回一条小命,上苍心意,当真难测。”
派若何低头思索,蓦然一笑,道:“是啊,你这条小命可要保得牢牢的,因为咱们荷叶国欠你的情可当真不少。”
形骸心中突地一跳,心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派若何又道:“各岛主、国主已至,咱们这就请他们赴会。”说罢命心腹传旨下去。
形骸等人来到会客堂,此处高大明亮,两侧摆放着长桌,放置瓜果茶点,最里头有一主座,乃是派若何的位置。派若何入座之后不久,众豪雄陆续而来,男的穿豪阔衣衫,戴贝壳项链,肤色黝黑,女的则大多龙国穿着,穿轻纱长裙,戴凤钗玉佩。来人都是月舞者,皆是功力精强,威名盛传之辈,目光亮晶晶的,神色倨傲。
待众人坐定,派若何大声道:“诸位远道而来,光临敝国,令朕倍感荣幸,颜面有光。我等相交多年,本是旧识,渊源深远,交情极佳,如今得以重逢,朕心中甚是喜乐。”
一长发飘飘、容貌英俊的中年汉子起身道:“派若何,别文绉绉的客套了,大伙儿遇上这等大事,心里都焦急得很。你审问出什么来没有?”此人是远雄岛岛主,据传曾与派若何有过一段情缘。
派若何道:“沙铠波已被斩首示众,他所知不多,但咱们已审问出那群盗火教的恶徒并非活人,而是死而复生的妖魔鬼怪。他们皆练有一门冥火功,乃世间生者大敌。现如今,他们攻下苏母山,以此为据点,共占据十座岛屿,若非咱们得了消息,识破他们阴谋,他们不得不调转目标,我荷叶岛此刻也已遭袭了。”
众人虽知局面恶劣,不料竟糟糕至此,一时间惊怒交加,大声痛骂,有人喊道:“听说他们杀了红爪,红爪老哥对我有恩,此仇岂能不报?要我说,咱们现在有多少月舞者在此?他们以为咱们吓破了胆,咱们偏要来个突然袭击,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另一人点头道:“安佳姑娘,你是红爪的徒儿,我也是红爪的徒儿,你是我的小师妹,如今你继承了师父衣钵,我愿听你号令,你要我去与活尸拼杀,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又一人大声道:“敌人经营多年,以为胜算在握,可惜他们终究不过是一群没脑子的活尸,比老虎狮子聪明不了多少。说到海战,世上除了鲸鱼海的海盗,又有何人是咱们麒麟海众勇士的对手?咱们这就一鼓作气,杀向苏母山,保管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安佳听众人怀念红爪,心潮起伏,深受感动,也高声答道:“多谢诸位鼎力相助,若师父在天有灵,定会感激大伙儿,也必会保佑咱们大获全胜。”
众人之中,纵然有人对红爪不满,可却人人钦佩他,得知他死讯之后,原先的怨气早烟消云散,只留下惋惜同情,听安佳所言,心神激荡,直拍桌子,纷纷喊道:“不错,红爪在天上看着咱们!咱们只需直捣黄龙,这一仗必胜无疑。”
形骸在别院中学过兵法,虽只是纸上谈兵,却知兵法之道,讲究知己知彼,如今众人对活尸一无所知,而活尸在各族中皆有密探兜转。纵然众月舞者兵力船舰远胜活尸,若急躁冒进,陷入埋伏,胜负之数一目了然。
派若何朗声道:“须得看清对手,知道对手的兵力,咱们既然集结作战,便只能胜,不能败,更不能顾头不顾尾。”她面向一方,道:“老牛头,听说你们夏多山已经与活尸交手过了,结果如何?”
那老牛头是个大胡子,身子肥壮,白发翘起,当真像牛,安佳说他本名叫牛饮戈,在场之人,数他年纪最大,仅比红爪小了十岁,他功力极深,据传身手不在红爪之下,又是个大海盗头子,非但抢龙国海岸边境,也抢麒麟海的商船,连鲸鱼海的海盗来了他都抢。以往众人对他又恨又怕,到了此时,反又得倚仗这员猛将。
老牛头脑袋低垂,默默不开口,众人问道:“老牛头,你怎地像吓破了胆一样?为何不告诉大伙儿?莫非你是盗火教的奸细?”
老牛头大喝一声,把众人吓得一震,只听他道:“谁他娘的是盗火教奸细?老子非但不是,反而恨不得将这群活尸碎尸万段。三天之前,我听说红爪老哥被盗火教的狗贼宰了,心头火起,又听我的探子说,他们新近占了老酒岛,于是便率领一支两千人的船队,杀向老酒岛方向。”
众人喝彩道:“老牛头,到底还是你英雄了得,咱们这许多人,唯你是头一个有胆开杀的。”
老牛头突然变闷了,端起酒碗,想要喝酒,却改变主意,把酒碗放下,哀声道:“什么英雄了得,我是狗屁了得!老子不像你们有家有业,光杆元帅一个,自来不怕死,我这两千精兵,到了岛上,瞧见穿黑衣的狗杂种便杀,没一会儿便杀了三百来人。我那群兄弟各个儿勇猛,杀了这群孬种,没几人受伤。
老子见状,哈哈大笑,又道:‘兄弟们,大伙儿今个儿索性占了老酒岛,将这些狗杂种一个个儿宰了当狗肉吃!’
大伙儿都很高兴,我瞧他们架势,除非瞧见漂亮娘们儿,否则不杀到天亮,只怕停不下来,于是下令去岛上城镇。可咱们还未动身,却瞧见从黑乎乎的丛林里走来两人。”
他语气霎时发颤,极显著的低了下去,眼睛往两旁张望,似乎在怕那敌人从某处突然钻出来似的,原先的豪情壮志,英雄气概,也一瞬间消失无踪。众人之中,有些早知道他遭遇一场大败,有些则全然不知,但全都不知究竟,听到此处,也都随他紧张起来。
派若何问道:“那两人是盗火教的?”
老牛头咬牙点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这其中一人是个十足的杂碎,老子活了快两百年,从未见过这般恶心的杂碎,他像是被剥了皮的人,在身上缝了另外四根胳膊,眼神像蛇一般。另一人是个书生般的老头,戴着顶高帽子,穿的像个他奶奶的龙国大官,眼睛眯成条缝,根本瞧不起咱们。
老子心想:‘这两人装模作样,想要吓唬老子?瞧老子一手一个,将他们全都宰了。于是举起大锤,使动月火玄功,冲向那瞧不起人的老头。谁知那老头手一抬一卷,将我摔了个大跟头。”
众人无不动容,皆知老牛头一身武学在麒麟海罕有匹敌,若非这般,怎能纵横数十年却无人可制?可那盗火教老者一上手就令老牛头吃亏,莫不成是这莽夫太轻敌了么?
老牛头又道:“老子一跳起来,心里着慌:莫看我老牛头粗豪,可遇上敌人是强是弱,老子心里可明白得很。这敌手轻描淡写便摔我一跤,绝非易与之辈。这下我打起精神,将月火攻全力展开,大锤舞的如风似的。可即使如此,我仍奈何不了他,约莫二十招后,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老牛我腹部大痛,被他一掌击中,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派若何脸色煞白,道:“他只二十招就胜了你?”
老牛头叹道:“不假,不假,这老头太强,我瞧他根本未出全力。我一回过神,更是又悲又惊:我那两千个孩儿,此时竟已死伤过半了。”
第62章
对窗巧梳妆
众人不由更惊,道:“可是中了盗火教埋伏?”
老牛头道:“绿山狼老弟,此事你瞧得清楚,你来说吧。”
那绿山狼是老牛头手下副官,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月舞者,据传他轻功了得,一夜之间可行千里。他被老牛头一问,露出惊惧之色,道:“其实我也瞧不真切。那多臂的剥皮尸一上来便被我刺中心窝,大伙儿一拥而上,将他乱刀分尸。我当时还只道此人虚张声势,徒有其表,还向大伙儿大笑吹嘘,谁知背上中了一下,险些要了我的命。
我伏在地上,见许许多多、密密匝匝的蜈蚣、马陆、蟑螂从那人尸首中钻出来,各个儿少说有手臂大小,见人就扑咬厮杀,大伙儿吓傻了眼,而那些毒虫来势又快,没几下就死了大片人。有的兄弟甚是英勇,想要抵抗,但那些毒虫钻入死人身子,让那死人站起来,继续杀人,兄弟们害怕的叫嚷,嗓子里哭的像娘们儿。”
派若何不快说道:“娘们儿怎么了?娘们儿未必及不上你那群脓包。”
绿山狼流汗道:“是,是,可当时情形委实不对头,黑茫茫之中,咱们自家兄弟被毒虫咬死,尸体又被毒虫附身,反过来用刀杀自己人,兄弟们屁滚尿流,血染红了沙子,一个接一个惨死,却又闹不明白情形,过了一炷香功夫,地上已没几个活人了。我装死趴在地上,又见剩下的兄弟往海里跳,那些毒虫倒也不敢追击。于是乎,我双手一撑,使出独门的‘群狼下山’轻功,一眨眼就跳到海里头了。”
群雄听他兀自得意洋洋的夸赞自己轻功,稍觉滑稽,但想象那时场景,人人心里发毛,如何能笑得出来?
老牛头叹道:“俺老牛也练了一门‘老骥伏枥’的独门内功,只要月光一照,无论多重的伤,老牛都能在一个时辰内行动如常。那老头官人以为老牛再无抗拒之能,可老牛我爬起身,一招‘火烧屁股’,拔腿就跑,不久也泡在水里,远远游离了老酒岛,一口气游到自家接应的船上,吃了以往抢的灵丹妙药,总算保住一条老命。”
绿山狼道:“我潜在水下,不敢妄动,却听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师父,为何不杀了那大汉?’那师父道:‘我不料他还能动,罢了,罢了,此人不过如此,让他回去,宣扬本教神威,叫他们知道也好。”老牛通听到这’不过如此‘四字评价,想要大骂,可刚一张嘴,又叹气低头,无法辩驳。那绿山狼自知失言,更是神情惴惴。
派若何见众人眼神不安,士气已然受挫,有的在喝闷酒,有的东张西望,有的低头不语,有的抓耳挠腮,遂大声道:“这两人准是敌人之中最高强的将领,老牛头不知底细,中了敌人邪法,这才落败。咱们大伙儿只需齐心协力,并肩作战,二十个月舞者不够,四十个总拾掇得了,更何况咱们兵强马壮,船坚炮利,只要将他们引到岸上,用炮火轰击,难道他们能够不死?”
群雄闻言稍有好转,但其中有稳重之辈想道:“此二人显然不蠢,想要将他们诱入陷阱中又谈何容易?更何况那多臂活尸即便被斩成肉酱,仍有法子杀败千人,这又该如何对付?”
形骸则想:“我在苏母山上见过这两人,当时他们杀光了红爪麾下高手,烧了高塔,果然是高深莫测的大敌。”
那远雄岛岛主道:“派女王,咱们都是客人,愿尊你为盟主,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派若何道:“我已派出葛氏姐妹,漂洋过海,前往敌人据地打探消息。以她们能耐,一天之后当陆续返回,待有确信,咱们可立时反击过去。大伙儿暂且留在此处。”
众人甚是焦躁,深怕盗火教绕道攻击后方,自己那岛屿此刻兵力减半,不免沦陷。但回过头来一想:若盗火教当真袭来,自己留在岛上,也是螳臂当车,凶多吉少,倒不如聚在此地最为妥当。
老牛头又道:“到了这等地步,非请塔木兹不可。有哪位兄弟来此之前,去塔木兹岛上瞧过没有?”
一秃头汉子叹道:“我去过了,与往常一样,大师避而不见,我苦等一天,全无用处,时间又紧,只能离岛。”
一年轻女子怒道:“什么大师,大师!至此紧要关头,他仍有闲情逸致、龟缩不出?我看他早已老的动弹不得,只能用虚名吓唬吓唬人。我自从生下以来,倒不曾听说过他有何奇功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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