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校对)第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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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骸瞬间大惊失色,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祖仙见他这样,朝他嫣然一笑,神情亲近柔和,形骸觉得这女子聪明至极,似乎什么都瞒不过她,而她却不会告密陷害自己。他又立时想道:“我与大统帅比拼掌力之时,两人内劲运到极致,她在我背上,也受到波及,哪怕换做安佳,此刻已必受重伤。为何她竟安然无恙?莫非她功力十分高深么?她本打算孤身闯入这海岛,难道她想一个人将这些城寨挑了?”
第91章
名利远避之
他正思索时,那华亭金战甲陡然升起大火,火烧了约一炷香功夫,战甲色彩暗淡,如墙皮般层层剥落,大统帅施三力亦被烧成焦尸。
形骸问道:“这是为何?”
祖仙道:“此人临死之前,逆运铁甲,将这金甲毁了。华亭金战甲是露夏王朝不传之秘,何等重要?自不能落在外人手上。咱们若是硬用手段要剥下这金甲,也会被火烧伤。”
形骸叹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露夏王朝之人竟有这等气概。”
祖仙点头道:“施三力虽只是二流人物,可听说为人也算是不错了。可惜他借用奇毒练功,闹得丑态百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说着双眸看他,道:“你中了这银蚁奇毒当真没事么?可别发作出来,做出败坏孟家清誉的行径。”
形骸皱眉道:“怎会有事?我这人最安分不过了。祖仙姐姐尽管放心。”
祖仙笑容古怪,似要探究形骸心思一般,形骸微觉不自在,道:“走了,走了!”两人于是拾阶而上。
走出城寨,祖仙道:“是你本领高呢,还是藏沉折更强?”
形骸道:“老实说,我比沉折师兄差远了。他龙火功已至第五层,且拳脚剑法更远胜过我。”更别提他那光明正大,浑不可挡的阳火神功。
祖仙轻叹道:“但你这身功夫也算很难得了,那施三力练功有得,铁甲神奇,双掌并发,全力来袭,就算藏东山也得凝神抵挡,你能够抵受片刻而不死,这已是龙火功第五层之象。如你们这般年纪轻轻,将龙火功练到这般地步,就算借助奇功邪术,古往今来,我也只另知道两人能够。”
形骸甚是欣喜,道:“那两人又是谁?”
祖仙朝他做了个鬼脸,道:“偏不告诉你。”
形骸大失所望,道:“姐姐,你吊人胃口,这可当真不对。”
祖仙敛容正色道:“你龙火功真正境界,决不可让外人得知,不然麻烦不断,纯火寺敏锐多疑,一旦盯上了你,你连睡觉都有人刺探。我传你一门口诀,可将龙火功压抑至第三层,且运功时不会有光环绕体,行事更为方便隐秘。至于你杀了施三力之事,虽值得称赞,实则是一场拖累,更不许为外人知晓,听到了没?”
形骸喜道:“知道,知道,功名利禄,非我所愿。逍遥糊涂,方得我心。姐姐是一片好心,这可多谢你了。”
祖仙于是快速念出那诀窍,她嗓音清脆,口音醇正,一个字一个字吐得十分清楚,有如宣读法令官文一般。形骸愈发钦佩:“这位祖仙姐姐定是一位极了不起的人物,怎地她如此年轻?”
天上乌云消散,洒下阳光,照在祖仙脸上,形骸突然间想起她为何如此眼熟:她与那位灵阳仙孟如令长得相似至极!两人年岁相当,五官脸庞似并无差异,只是一人银发,一人红发,那孟如令脸上有一道伤痕,祖仙却毫无瑕疵。
祖仙道:“浑小子,你可是银蚁毒发作了?为何紧盯着我?当心我教训你!我说的那口诀,你记住了没有?”
形骸连忙点头,将口诀复述一遍,只错了一、两个字。祖仙甚是欣慰,赞叹道:“你竟有这等过耳不忘之能。那人不也是这样么?”说到此处,庄重神态中透出一股感伤。
形骸又问道:“祖仙姐姐,你可有一位妹妹或是姐姐?”
祖仙道:“我的姐姐都死光了,至于妹妹,倒似没有,你为何这般问?”
形骸暗忖:“她原来身世也很可怜。”思来想去,还是说道:“我在麒麟海银海岛上,曾遇见过一位和你长得很像的姐姐。”
霎时,祖仙握紧形骸手腕,神色紧张,俏脸紧绷,她道:“那人是不是银色长发,梳着麻花辫子,脸上有道疤痕?”
形骸道:“是啊,你果然认得她,她叫孟如令,是我孟家之人,一身道法十分了得。”说罢心中好奇:“祖仙姐姐是不是也姓孟?孟祖仙,孟祖仙,这名字可大逆不道,非给族中长老打死不可。”
祖仙追问道:“她去了哪儿?”
形骸一来不知孟如令去向,二来见祖仙似有敌意,怕害了孟如令,不愿多说,忙摇头道:“咱们只是一面之缘,她随后就走了,根本懒得告诉我去哪儿。不过她似乎对咱们孟家意见不小。”
祖仙冷笑道:“何止是意见不小?她根本怀恨在心。罢了,她自己也会找上门来。”说罢放脱形骸,在脸上一抹,又成了那姿色平平的渔家女样貌。
来到港口,沉折等人已在一艘大船上,见形骸与祖仙回来,齐声招呼,挥手相迎。两人登船之后,众人围上来问,祖仙淡雅一笑,道:“这件事当真滑稽,大统帅施三力为了练功,居然服用银蚁毒而死。”
众人质听了,欢呼雀跃,众降兵闻言,也是喜大于忧。沉折见形骸伤成这幅模样,心中有数,拉他走到一旁,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形骸不愿相瞒,说了自己与施三力搏命经过,又道:“这位祖仙姐姐说,咱们练成龙火功高深境界之事,决不可让外人知道。她传我一门压抑龙火功的心法,你也学学如何?”
沉折道:“她所言很有道理,但这功夫来路不明,我不愿学。我自有遮掩之法。”
形骸知道这位师兄悟性惊人,常常无师自通,倒也不必替他操心。
沉折又道:“我对那些海盗降兵说了,需隐瞒你我与他们争斗实情,只说他们受那金、武二人嫌气,心怀不满,变节叛变,弃暗投明。见我二人也是龙火觉醒者,这才决意相助,宣誓效忠。”
形骸笑道:“还是师兄想得周到。”
沉折摇头道:“这如何算作周到?人多嘴杂,易有漏洞,只要一人嘴不严实,我二人速杀金、武二人,杀散千人一节,立时流传在外。”
形骸不由心惊,问道:“那该怎么办?”
沉折道:“你我需得串供,将在海外遭遇编的天衣无缝,连缘会也得嘱咐清楚了。至于龙火功之事,若瞒不过去,只需不露冥火阳火,纯火寺也奈何不了咱们。”
形骸想起安佳、裴柏颈亡命天涯的经历,忧心忡忡,望向海面,叹道:“只盼咱俩不至于真的无家可归。”
沉折一声令下,大船升起风帆,驶出海峡。
到第二天晚间,前方响起“嗷嗷”叫声,正是那十舌海狗群,形骸急忙抢到甲板,看着海面,心神不宁,不知这海中妖魔长什么模样。
只见海面上浮着厚厚绒毛,宛如海藻海草一般,偶然间,那海草翻滚,露出满脸皱纹的大狗脸庞,那狗模样痴呆,双眼放光,身长丈许,露出长长的尖牙,十根尖细的舌头一吐一吐,极为怪异惊人。
吕老五道:“两位小大人放心,咱们有秘药伺候,可来去自如,不然哪,除非是铁船航行,再大的军舰也会被这群败家玩意儿给拆了。”
说罢,他招呼降兵,从船舱里搬出一个个大木桶,掀开桶盖,乃是腥臭的鱼,似混合牛羊内脏,搅拌成杂烩之物。众降兵将木桶朝十舌海狗抛去,众海狗异常欢喜,狗刨游上,争肉夺食,对大船视而不见。
形骸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秘药?倒也不怎么贵重嘛。”
吕老五笑道:“贵重!怎地不贵重了?小大人有所不知,这秘药里有最腥的鱼,最上等的牛羊肉,还得杀几个活人,用活人血肉搅合而成,不然这群海中太岁怎会放咱们过去?”
形骸惊怒交加,道:“你们还杀活人了?”
吕老五察言观色,眼珠一转,连忙答道:“大人,都是大统帅想出的主意,小人我是从来不滥杀无辜的。”其余降兵也连连道:“吕大哥说的是,咱们以往就一心向善,不然如何会跟从小大人,反了那大统帅?”
形骸叹道:“连这海上的土地爷都杀人越货,何况妖魔海怪?世道如此,这也怨不得你们。”
祖仙胆子颇大,坐在船舷上,望着众海狗,玉手轻拍,有一头十舌海狗在她面前翻腾吐舌,甚是灵活,像是讨好她一般。她笑道:“你们知道么?这些海狗一有吃的,便显得乖巧听话,讨喜温顺。可半天后肚子一饿,会把人吃的骨头都不剩。这等翻脸不认人之物,纵然眼下再可爱百倍,最好还是除去为妙。”
吕老五道:“姑娘,它们可是这一片海的霸王,要说除去,谈何容易?”一边说,一边加紧行船,逃离这群祸害,直至将它们远远甩开。
祖仙忽然又道:“杀海狗不易,可杀人却简单。吕老五,听说你杀了挺多咱们龙火天国之人,也曾是个挺有名的战将,对不对?若回去后你受逼问,为了自保,只怕什么都说出来了,我说的没错吧。”
吕老五脸色一变,又陪笑道:“那是沙场上被逼无奈,如今我向两位小大人投诚,一生一世,只为龙火天国效劳。姑娘大可放心。”
祖仙道:“放心?我可万万不放心。”
吕老五暗骂这丑婆娘多事,正欲再向沉折、形骸表忠心,突然间,他张嘴吐血,宛如喷泉,竟将自己的肠子也吐了出来,他指着祖仙,模糊道:“你你”立时气绝,死状惨不忍睹。
形骸心头巨震,望向祖仙,道:“祖仙姐姐,你这是。”
祖仙未答,但其余降兵也在同时捧腹大吐,呕出体内脏器,转眼倒毙,绝无幸存者。一众人质看得心胆俱裂,大叫着满甲板飞奔。
祖仙一拂袖袍,冷冷说道:“我龙火天国无需反复无常之辈,更不饶杀人如麻之盗。何况这些杂碎知道的太多,活着只会害人,死了才省去麻烦。大伙儿说,本人所言,对是不对?”
第92章
大侠重诺言
船上众人被她震慑,皆不敢出声。祖仙再转衣袖,阵风吹过,砰砰声中,那吕老五的尸首落入海里,她又道:“用来喂狗,倒也正好。”
形骸见缘会目不转睛的看这情景,当即遮她双眼,怒道:“你为何下此毒手?你是怎么做到的?”
祖仙神色轻蔑,下巴朝他一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形骸回思她上船后举动,她似曾装作顽皮少女,在众降兵间跑过,偶尔在他们身上一碰,众降兵只是哈哈一笑,并未察觉异样,此刻想来,那定是极阴狠的功夫,待得大船行过这十舌海狗海域,她催动阴毒,才将众人杀死。
他茫然四顾,看降兵脏臭污秽的尸骸,心中大乱:“我答应过要放他们一条生路,可他们如今却死了。我违背誓言,该替他们报仇么?”
忽又听扑通扑通几声,他转头一瞧,见沉折运掌风,也将降兵尸首抛下海去。他心想:“师兄他并不在意么?他曾许诺要收他们入藏家军,如今如今。”
刹那间,他恍然大悟:“祖仙是替我们二人杀这些海盗的,唯独他们曾目睹我们功夫,如此最为妥当,一干二净,断绝后患。我俩突飞猛进的功夫才不会惹来猜疑。”
但这些死者帮了咱们,不惜杀了自己同胞,他们替咱们染了血。
形骸想:“他们手上也杀了龙国的人,他们并非无辜,而是罪犯。”
他们为国杀敌,何错之有?
形骸想:“祖仙姑娘又未答应饶他们性命,她为国杀敌,何错之有?”
这些死者帮咱们度过海怪难关,如今过河拆桥,未免不义。
形骸想:“他们本就是反复无常、懦弱善变之辈,若回到墨从,他们也会受审,存活之望不大,我们确实与他们定约,可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多半也会死在墨从军中。他们若遭受刑罚,为了自保逃命,为了报复受骗,定会将我与沉折之事如实说来,我错了,我错了,我该自己杀了他们,而不该由祖仙姐姐动手。”
你为一己之私,竟有这等言而无信的念头,你这贪生怕死之辈。
形骸想:“贪生怕死?我不怕死,但不可无畏而死,也不愿优柔寡断。我早该下定决心,狠下心肠,就像我刺安佳那一剑。我的手上早沾满鲜血,岂能再顾虑这些杀人越货之徒?是的,是的,我刺安佳一剑,替安佳洗脱了猜疑。祖仙姐姐杀了这些降兵,替我们解除了忧患,我当时做了对的事,祖先姐姐也是对的,我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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