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校对)第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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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明义低头想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至于杨县令嘛,股份是没有的,不过义兴堂终究是在你的地界之内,每年我们会给你一笔钱,相信这笔钱,是你这个县令十年也赚不回来的。而且不用担上贪官的骂名。”李泽笑咪咪地看向杨开。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杨开又惊又喜,没有想到这件事到了最后,自己不但没有吃挂落,还能落下不少财货,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那就这样吧!”李泽站了起来,“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要去赴程维的宴请呢!”
  屋里几人相视都是大笑起来。
  马车驶离了县衙,在后面,王明义与杨开也各自上了马车,一齐出发向着义兴堂的总部而去。
  “怎么?瞄上王明义了?”公孙长明笑问着李泽。
  李泽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既然他已经知晓了,便只能拉他上船了。”
  “公子,其实我们已经吓着他了,犯不着给他股份吧?二成,一年下来可是一笔大数目。”屠立春小声问道。
  “这个人不比杨开,是个有能力的,也有眼界更有关系。”李泽道:“既然已经在他这里露了相,那就不如拉他上船,嘿嘿,上来容易,下去就难了,没有两成股份,他是很难动心的,以后这个人,说不定还能大用呢,反正已经这样了,自然要将其用到极致。倒是那杨开无所谓,一点小钱就可以打发了。”
  “公子还真准备往卢龙那边发展?”
  “不过赚一把快钱罢了。”李泽点头道:“卢龙那边儿图谋不轨,现在正在大举屯集各类物资,物价飞涨啊,以前咱们没路子,只能干看着,现在不是有了王二郎吗?筹集资金,大干快上几把,然后便抽身坐看风云起了。”
第四十一章:昨日如朝露
  当李泽与王明义,杨开联袂出现在义兴堂的总部,几人谈笑风生,李泽甚至走在最中间的位置之上,诸人如众星捧月,本来兴高彩烈迎上来的程维当即便骇然色变,两腿发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杨开连瞅都没有瞅他一眼,挥了挥身,跟来的衙役们一涌而上,将程维父子便拖出了义兴堂,而早就守候在义兴堂外的孙雷等人则鱼贯而入,重新控制了整个义兴堂。
  屋内宴席之上的酒菜还是热气腾腾,不过招待客人的主人却直接换了人,李泽笑吟吟地径直坐上了主位,举杯邀饮。
  人前欢声笑语,妙语连珠,在交际这一方面,李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前一世在商界打滚了半辈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长袖善舞,七窍玲珑,从一无所有混到名闻天下,李泽早就有了一颗洞察世情的心和一双能把人看透的眼睛。一顿酒还没有喝完,王明义已经把他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杨开更是感激涕零,大有马上叩头认大哥的冲动,浑然都没有觉得眼前的这个李泽,连十五岁都还没有到。
  相比于他们,公孙长明对李泽的认知就深刻多了,酒席之上冷眼旁观,也只能是大叹这真真的是一个妖孽,早慧的孩子他不知见过多少,但像李泽这样成熟的宛如一只千年老狐狸的孩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如果说心智早熟,或者与李泽成长的环境有关,如果说他心狠手辣,也许是长年与屠立春这种人呆在一起而造就,但这样的交际手段,谈吐格局,公孙长明就真不知道李泽是如何学来的了?
  公孙长明原本是不信什么生而知之的,一个人在呱呱坠地的时候,就是一张白纸,在以后的长长的人生之中,是被描绘成一副精美的画卷还是一塌糊涂的小儿涂鸦,就要看这个人的经历了,没有经历的人,不可能有大智慧。
  但现在,公孙长明觉得自己的信仰正在摇摇欲坠,李泽表现出来的东西,在那个庄子里,是不可能有人教给他的,也没有人能教给他,这种人情炼达,知情识趣,洞察人心,如果出现在一个七老八十的人身上,那不会让人讶异,但出现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就不能不让人觉得妖孽了。
  兴许这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积年老狐狸吧!
  不得其解的公孙长明,只能这样宽解自己。这个世界之奇,终归不是自己能一窥究竟的。他决定回去之后再好好地研究研究周易,来给李泽好好地卜上一卦,瞧瞧能不能分解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到了第二天,公孙长明就觉得自己对李泽的认识,还是肤浅了。
  他一大早上就爬起来在院子里去踢腿伸胳膊,因为他很清楚,如今与李泽住在一个院子里,就算自己想睡懒觉,那家伙过上一会儿也会大呼小叫地在院子里折腾的,反正是睡不好的,倒不如起来扑腾两下。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他倒是起早了,李泽那儿居然没有了动静,心中不禁暗恨,这家伙莫非是看穿了自己的心肠,特地给自己找嗝应么?
  慢吞吞地打着他早就忘了不少动作的八段锦,不时还特意地呼喝两声,倒真是引来了一个人,不过不是他期望中的李泽,而是步履匆匆的夏荷。
  果然是人是少年好啊,那家伙还在呼呼大睡吗?如果他在院子里这么折腾,自己是铁定睡不着了的啊!
  “公孙先生。”夏荷看起来很是疲倦,这让公孙长明有些惊讶,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可看得清楚,李泽房中的这个漂亮得有些不像话的丫头,还是一个处子之身,两人天天住在一个屋里耳鬓厮磨的,李泽居然忍耐得住没有吃了这个小丫头,已经让公孙长明很是惊讶了。
  这个时代,十四岁,说起来也不小了。在豪门大家里,这样的年纪或者还在接受各种各样的教育,但在普通人家里,说不得就当门立户甚娶妻生子了。不过就算是豪门大户,在这样的事情上,也并不禁绝的。
  “怎么啦?昨天喝多了?”公孙长明慢吞吞地收了势子,站直了身子问夏荷道:“这个时候了还没有起来?”
  夏荷苦笑:“要是睡着了倒也好了,公子从昨天晚上回来后,根本就没有睡。先是发呆,然后便有些焦燥,最后让我去取了酒,喝到现在呢?”
  “喝了一夜酒?”公孙长明瞪大了眼睛,“还没有喝醉,难不成他还是酒仙不成?”
  “先生莫开玩笑了,昨天回来之后,公子的情绪就很不对头,但又不肯说,样子好怕人的,先生快去看一看吧。”夏荷焦急地道。
  公孙长明放下了卷起的衣袖,沉思了片刻,心中却是有了一些计较,摇头失笑道:“真当他是一个通达的人了,还是有过不去的坎嘛!也是,人太聪明了,倒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先生在说什么呢?”
  “走吧,去看看这位喝了一夜也没喝醉的酒仙是个什么状况?”公孙长明笑着道。
  推开房门,一股子浓郁的酒气便扑鼻而来,地上东倒西歪地扔了好几个酒壶,李泽倚窗而坐,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壶。看到公孙长明进来,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又转回头去,两眼血红,头发烂糟糟地,胸前大片的酒渍,直如街边的酒鬼一般。
  公孙长明径直走了过去坐了下来,伸手取过李泽手中的酒壶:“对月饮酒也不知叫上先生我吗?却让我老头子辜负了大好的良辰美景,只在梦中徒呼奈何了?”
  “先生道是良辰美景,在李泽眼中,这世界,却是血红一片。”李泽喷着酒气,打着酒嗝道。
  “怎么就突然之间颓废了呢?”公孙长明讶然地看着李泽,将酒壶放在了桌上,“是昨天程维的事情,刺激了你?”
  李泽苦笑:“先生慧眼。那程维说来也是可怜的,强权之下,毫无反抗之力,一生心血所系,转眼之间便是镜花水月,不管他多么努力,最终都是毫无作用。”
  “公子,那程维这些年来啥也没干,躺着吃红利呢,就这样还不知足,还想谋着公子的基业,这样的人杀了才好呢!”一边的夏荷愤愤不平地道:“公子怎么倒还可怜上他了?还这样糟践自己?”
  公孙长明摆摆手:“夏荷,你与你家公子说得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是心中另有所想而已。”
  “能怎么想?”李泽惨笑地看着公孙长明:“说不定今日之程维,就是来日之李泽,只不过碰到的人不同而已。也许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奋斗,到最终,也不过是别人嘴里的一句话而已。”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公孙长明沉吟道:“其实你一直都明白这一点,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起点比那程维可不知要高上多少,如果你想争上一争,不是没有机会,至少我在你老子面前是说得上话的。”
  李泽摇头:“先生如果真敢在我老头子面前说,那就真是我的死期到了。虽然我与他没有多少接触,但却也大致了解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把权力,家族,看得可比亲情重要得多,现在的成德结构是稳定的,上有他镇压场面,下有李澈也还算成气候,这个时候如果我掺合进去,不稳定的首先就是内部,老头子绝不会打破这个平衡的,所以到时候牺牲的一定是我自己,正因为想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我这些年来才一直默默地作着这些事情,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做到我命由我不由天。”
  “既然你明白这一点,为何又如此颓废,我还以为你受此刺激,要站起来奋起一搏呢?”公孙长明道。
  李泽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拿什么搏啊?看那程维,就是想搏命也没那个机会啊,他在我面前是这样,我在其它人面前,又与他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还不如现在就回家躺在棺材里等死去。”公孙长明怒道。
  李泽长笑:“那可不行。先生,酒喝够了,牢骚发完了,颓废自然也就没有了,我这个人啊,一般是这条路行不通,就试着去走走另一条路,万一让我又趟出一条道来了呢?有位先人说过一句话,希望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程维之败,在于他不清楚形势,不知道对手,我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我要应付的是什么样的人,我要走的是什么样的路。”
  公孙长明看着忽然又精神焕发了的李泽,实在是有些摸不透这个人路数了,按照常人的理解能力来说,李泽,就像是一个神经病。
  “既然如此清楚,为何又搞成这般模样?”
  “也没什么,就是发个感慨而已。”李泽弯腰捡起地上一个酒壶,随手扔出了窗外,听着那啪的一声脆响,道:“昨日如那酒壶,已经没有了,我这个人,可是一直向前看的。夏荷,准备洗漱水,再准备早饭,要小米粥,爷昨晚酒喝多了,要养养胃。”
第四十二章:绝望深处迸发希望
  在程维一事之上,李泽算是最大的胜利者,不但收回了整个义兴堂,还借此机会将王明义,杨开绑上了自己的战车。虽然给了王明义两成股份,但义兴堂却也可以借着王明义,将触角悄地伸向成德地区而不会引人注目。这几乎是李泽下意识里做出的决定,并没有深思他这样的举动对今后有着什么样的深远的意义,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有备而无患,或者到了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了。这就像下围棋之中有时的一着闲子,平素时候看不出有什么意义,可真到了需要用的时候,往往便会成为胜负手。
  这颗棋子到底要怎么用,什么时候用,李泽其实心里一点数儿也没有,就是随手而为之。至于杨开,毕竟是一方父母官,有很多事情,有他和没他,效果还是很不同的,至少,这样的一个家伙不来添乱,便会让李泽省去很多心力,为此,给他一些甜头未尝不可。此人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不过是李泽过去见过的绝大多数官员一般无二,平平安安地当着官,顺便给自己搂一点钱,让日子过得舒服一些,这样的人,却是最好对付的了。
  倒是程维,给了李泽很大的刺激。
  他被杨开派遣的衙役驱逐出境的时候,李泽远远的去看了一眼,一夜白头过去只是听说过,更像是一个传奇故事,但这一次李泽却是亲眼目睹了程维是如何在一夜之间从一个身体还算壮健的中年人变成一个身材佝偻的老汉的。
  他的房子没有了,土地没有了,义兴堂的股份没有了,唯一允许他带走的只是家里的金银细软,但从他们一行人的状况来看,能带走多少还真是说不准。程奉一瘸一拐地在安排着出行,看起来像是吃了不少苦头,程家的壮年男性,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很显然,这是那些衙役所为。
  李泽不许杨开再去抢掠程维的浮财,但这并不能约束下面的那些衙役,班头们下黑手,这些人也正是靠着这些事情发财的,要不然就凭着县衙里的那点子薪水,如何能让他们过上滋润的生活呢!
  对于这样的事,李泽也无能为力去制止。
  几十口子人,就这么四辆牛车的行礼,程家,这便算是彻底地败了,看着程维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地呆呆地倚偎在一辆牛车之上,周围是哭哭啼啼的女眷,李泽的心不禁抽了一下。
  他不是可怜程维,当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的时候,其实便应当有承担失败之后被报复的后果,他只是从程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某一种可能。
  自己相对于程维来说,是一个庞然大物,但在自己的上面,又还有多少更残忍,更毒辣,更饕餮的猛兽呢!
  自己还给了程维一条活路,未来某一天,自己当真落到了程维的这般下场,会有一条活路吗?
  李泽喝酒,拼命地喝酒。
  每当有了不可开解的心结之时,李泽便将这种绝望无限地放大,让自己的心绪沉浸在一种不可自拔的绝望之中,并让这种绝望越来越深沉。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某一种绝望抵达了顶点再也没有向上的空间的时候,于绝望的最深处便会诞生出希望,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而这种勇气会将负面的情绪一扫而空并支撑着人奋勇前进。
  且不管最终的后果如何,至少这种负重前行的过程,便是一个让人振奋的活下去的动力所在。上一辈子,李泽就是这样干的,并且最终让他获得了成功。这一辈子,他仍然保持了这种习惯,公孙长明和夏荷看到的是一个颓废不振的李泽,对于李泽来说,他却正在浴火重生。
  回到庄子上之后,一切便又回到了平静当中。李泽开始了重复他千篇一律的生活,煅练身体,读书,与公孙长明讨论这天下的走势,最后延伸到如今的大唐如何才能恢复过去的鼎盛甚至更向前一步。
  公孙长明直到现在仍然认为大唐气数为尽,仍然是大有可为,但李泽却认为旧的秩序必然会被打破,这天下的动乱,将会由卢龙拉开序幕之后迅速波及天下,节度使们眼下已经形成事实上的军阀割据,现在还勉强有一块遮羞布挡着所有人龌龊的心思,当这块遮羞布被扯下来的时候,必然就是彼此攻伐,弱肉强食,彼此兼并的时代。
  那是天下流血的时代。
  两人有时候会彼此争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摔杯掷碗都是常有的事情,以至于夏荷最后将铭书苑里所有名贵的成套的餐具都藏了起来,只拿些粗瓷大碗出来任由这一老一小在恼羞成怒的时候发泄。
  不过两人却是乐在其中。这一种争论,对于这两人来说,都是一个进益的过程。李泽通过公孙长明对天下的点评,对于自己所处的这个大唐,掌控大唐命运的那些人,有了一个更直观的感受,而公孙长明,也从李泽那些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来却是大有道理的说辞之中,对于眼下大唐面临的危机,以及未来的出路,隐隐地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梁晗被放回来了,不过回来之后的他,看到李泽,便像老鼠看到了猫,避之唯恐不及,他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庄子里的练武场,哪里也是屠立春,陈炳,褚晟等人经常呆着的地方,梁晗宁愿与他们一起打磨武艺,也不愿面对李泽那一张看起来温和阳光永远挂着一丝淡淡微笑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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