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校对)第30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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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不在乎武威兵跑得有多快了,而是在比赛,他们能不能比同伴跑得更快。
  吕范没有跑。
  他长叹一声,勒住了马匹,返身正面迎上了一直追杀着他的闵柔。
  “你们走吧,能跑几个是几个。”他对身后一直追随着他的大概剩下不到百人的亲卫们道。
  一阵沉默之后,有士兵突然一抖马缰,俯鞍向着一侧狂奔而去。有人开了头,自然便也有人追随。
  大约有一半的人在吕范说了这句话之后打马而逃了。
  吕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着剩下的数十骑抱拳一揖道:“吕范谢谢诸位兄弟了,今生也就这样了,来世,但愿我们还做兄弟。”
  转身,猛力一巴常拍在马股之上,战马奋起最后的力量,长嘶着向前狂奔而去,数十名追随者呐喊着跟了上去。
  他们的对面,是成德狼骑斩马刀那雪练一般卷来的刀光。
  吕范所部,基本覆灭,而在黑山,战斗亦从一开始便进入到了最为激烈的阶段。曹焕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试探对方的营地哪里防守更严密,哪里有更多的漏洞,而是一抵达便下令全军展开了全面的进攻。
  而秦诏在抵达黑山之后,没有做任何别的事情,就是拼命地修建营垒。碗口粗细的大树伐倒之后,从中一断为二,有些甚至都没有将枝丫砍干净便埋到地里,一座座简易的箭楼拔地而起,每一座箭楼之上,都架设着一台床子弩。
  而在这些营栅之前,是宽约丈余,深也差不多一丈的壕沟,整个壕沟环绕着营垒,只在一处地方留下了一个通道,而在这个通道之前,却是秦诏最为得力的下属金世勇率一部驻扎镇守。
  一千余无从禁卫是秦诏的嫡系,被他毫不犹豫地全都交给了金世勇,然后又从其余的士卒之中精心挑选了一批敢战之士,合计三千人,置身于壕沟之外。
  秦诏所部,虽然有近两万人马,但这两万人,绝大部分都是薛雄从昭义逃跑的时候抛弃的部卒,里面既有昭义兵,也有神策兵,甚至还有魏博兵,纯粹的是一个大杂烩。勉强整合在一起的他们战斗力有多少,秦诏委实不敢太过于信任他们,只能将他们放在营垒之中防守。
  而让秦诏有信心守到四周的兵马合围的唯一原因,便是因为在出发之时,李泽给他的兵马配发的一大批军械。
  不到两万人的队伍,李泽给了他们三千支弩弓,十万支弩箭。最新式的拼接式的投石机也有数十台。虽然这些投石机不像大型的攻城投石机那样威力强悍,但对付步兵或者骑兵的攻击,这种发射速度更快的投石机,却是最为合用的。
  用狗急跳墙来形容现在的曹焕亦毫不为过。他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出了击溃秦诏部,逃进黑山苟颜残喘之外,他根本就找歪以第二路。
  所有还能动弹的牛,马,驴都被集中了起来,套上了马辕,然后在尾巴之上绑上引火之物,一把火点燃之后,便由士兵驱赶着这些牲畜向着对面的大营疯狂地冲来。
  即便是秦诏,面对着如此多的疯狂奔行而来的牲畜都是微微变色,更不由说营的那些士兵了。
  伴随着军官的吼叫声,无数的石弹飞上了半空,箭楼之上,床子弩发出了尖锐的啸叫之声,再近一些,密密麻麻的弩箭如同飞蝗一般的扑出。
  有牲畜中箭,挨砸,轰然倒下,但更多的却是在受伤之后,更加疯狂地加速向前冲来。
  金世勇眼皮子一阵阵的狂跳。他守卫的这一段,展开面并不宽,不到五十步,在前方,更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障碍物,部队的最前方,最强悍的士卒立起了一面又一面半人高的盾牌,盾牌之后,一柄柄特制加长的长矛远远地探了出去。
  看起来密不透风,但在这些不通人性此刻又格外疯狂的牲畜面前,顶得住吗?
  金世勇的脑子里仅仅只是转了几个念头,牲畜群便已经冲了过来。
  环绕着营盘的深深的壕沟,起到了第一波的阻隔作用,率先冲过来的牲畜连同马车重重地砸进了沟里,丈余深的壕沟瞬间便被填平了一半。
  金世勇没有空去关注壕沟现在如何了,因为在他的前方,红着眼睛的马,牛,驴虽然被障碍物绊倒了不少,但仍有不少横冲直撞地冲了进来,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他的盾阵瞬间便碎裂了一小半。
  牲畜的身后,便是乌泱泱冲过来的天平军士兵。
  立盾的士卒损失泰半,倒下去的或者还在挣扎的牲畜瞬间便被前面的士兵枪扎刀砍给了结了,但这些疯狂的牲畜却也将军阵撞出了偌大的缺口。
  金世勇不假思索地提起了自己的大刀,狂吼一声便冲进了缺口里。
  金世勇绝对是这个时代罕见的彪形大汉,身高足足超过两米,用的大刀,也比普通人用的要大上一号,站在人群之中,绝对的鹤立鸡群。
  冲进缺口的他,一刀重重地劈下,一头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水牛的脑袋,便被金世勇一刀干净利索地斩了下来。
  身形高高跃起,脚在还没有倒下的水牛身体之上用力一踏,跳起来的金世勇用谁也听不懂的话一声狂吼,落在了冲上来的天平军人群之中,大刀盘腰,旋风般地一转,四周的天平军惨呼着躺倒了一圈。
  “杀!”身后的士兵看到将领如此神勇,一时之间倒是精神大振,纷纷抢上前去,将缺口给重新堵了起来。
  即便是栅栏之后的那些士兵,也被金世勇不可一世的勇武之姿可极大地震憾,一时之间,倒是士气大振。
  弩箭在空中飞舞。
  石弹如雨般落下。
  一柄柄长枪从栅栏的缝隙之中探了出来,如同舌信子一般的伸缩着。
  望楼之上,床弩的射速虽然慢,但每一次尖厉的啸声响起的时候,都会带走好几条人命。
  天平军在搏命。
  一批人倒下了,另一批人随即又扑了上去。深深的壕沟已经被填平了,最先跌进去的牲畜,马车早就不见了踪影,只能看到一具具的尸体摞在一起,后续的士兵便踩着前面这些人的尸体,从血泊之中爬出来,宛如恶鬼,向着栅栏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况愈来愈激烈,曹焕的中军大旗已经推进到了距离营垒不过数百米的地方,愈加疯狂的天平军秦诏终于感到招架不住了,金世勇早就退回到了大营,与秦诏两人一齐,勉力维持着最后一道防线。大营外的栅栏早就被平了,一座座望楼此刻也都变成了一柄柄的火炬。
  此刻他们的营垒,已经缩水了一半都不止。好在仗打到这个份上,便连最胆小怕事的士兵也清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半点退路可言,想跑,都跑不掉。
  军官们不停地给士兵们打着气,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相比起还有期盼的秦诏部,曹焕的心情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终于,一个个的斥候们狂奔而回。
  武威的另外三支兵马已经抵达,曹焕断后的部队,已经被他们击溃。大批的武威骑兵,最多还要半个时辰,便能抵达黑山战场。
  曹焕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穷途末路。
  当然,也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第四百五十九章:妥协的艺术
  中军大帐之前,有一株李子树,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子,当初还是青色的果子,到了现在,却是已经变成了紫红色,一枚枚挂在枝条之上,让来来往往的人无不是吞上一口酸水,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摘上一棵。
  因为这棵树,是当时李泽特意留下来的。本来曾有人说过在大营之中留下一棵树不太吉利,框中有木,不就是一个困字么?却被李泽一个字怼了回去。
  “屁!”
  李泽站在树下,伸手扯下一棵向阳的枝条,从上面摘下两枚果子,在衣服之上擦了擦,先咬了一口,顿时汁水四溢,看得一边的李恪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涎水。
  “嗯,不错,熟透了,酸中透着甜,回味悠长!”李泽连连点头,将手里的另一枚果子递给了李恪,“殿下也尝尝。”
  “多谢太傅!”李恪双手接过果子,送到嘴边一咬,先是酸得脸色一苦,但紧接着甘甜的味道便从酸里面透出来。
  “酸里透着甜,甜里裹着酸,这才是味道啊!”李泽三两口将李子吃完,又摘下数枚,看着李恪道:“殿下,生活就是这样,日子也是这样啊。”
  李恪有些懵懂地看着突然变得有些神神叼叼地李泽,却不知怎么接嘴了。以他的生活阅历,又哪里能懂得李泽话里的含义呢。
  拉着李恪,就在树下坐了下来,李泽又递了两枚果子过去,笑着道:“殿下是不是不懂?”
  李恪点点头。
  “殿下也算是经过风雨的人了,以前在长安,有陛下皇后挡着风雨,这日子怎么都是甜的,但现在,皇后娘娘没了,陛下又病重,殿下是不是觉得日子很苦呢?”
  李恪一下子挺直了背脊,两眼定定地看着李泽,半晌才道:“学生没有觉得很苦,这不是还有太傅撑着吗?有太傅替学生遮风挡雨,学生觉得这日子也过得不错。”
  看着李恪有些勉强的表情以及强忍着没有让其掉下来的泪水,李泽摇了摇头,很显然,这些话是薛平教的了。
  看着眼前的李恪,李泽忽然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也是那样的战战兢兢,也是那样的日夜忧心,生怕什么时候,一条小命儿就玩完了。相比起当初的自己,现在的李恪恐怕忧惧更甚吧!
  “殿下,生活总是甜中有苦,苦中含甜,酸甜苦辣俱全,那才是过日子呢!你记着我这话吧!”李泽笑道:“但我们既然来了,那就要努力地将日子过得精采一些,过得快活一些,要在不同的味道之中体会出不同的快乐出来,那才有意思。”
  “学生记得了。”李恪小声道。
  李泽笑了笑,接着道:“那天晚上我们上了第一课,接下来的这几天,我忙着处理公务,倒是没有再给殿下讲课了,今天在这里,我们就来上第二课吧。”
  “在这里?”李恪惊讶地道。
  “就在这里!”李泽看着李恪已经吃了两个李子,便伸手将他手里的另外两枚拿了过来,道:“殿下,这果子不能吃得太多,吃多了,呆会儿吃饭的时候,只怕牙会酸得什么都咬不动。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度,适可而止,贪多,往往就会出事。”
  “是。”
  “殿下将来是要做皇帝,掌管这个天下的,今天我要给殿下讲的第二课,就是为君之道。”李泽道:“简单一点说吧,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第一件要学会的事情,就是妥协。”
  “妥协?”李恪惊讶地看着李泽。
  “对,妥协!”李泽重重地点了点头:“与自己的臣子妥协,与自己的盟友妥协,甚至与自己的敌人妥协。”
  “可是公孙先生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李恪有些迷茫地看着李泽。
  “嗯?公孙先生什么时候也给你上课了吗?那他是怎么说的呢?”李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公孙先生说,为君之道,首要便是霸道,然后是王道,最后才是仁道。”李恪挺直了身子,神情看起来有些兴奋。
  “霸道,王道,仁道!”李泽盯着李恪,皱了皱眉头:“先生是怎么跟你解读的?”
  “公孙先生说,为君者,首要便是要有为君的尊严,这便是霸道,直白地说,就是谁不服气,就碾压过去。”
  李泽咳嗽了一声,“那王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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