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校对)第9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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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甚至可以说会撼动李泽的统治基础。
  曹信,曹璋,李泌这些人需要贪腐吗?
  他们当然不需要。
  但有些时候,并不是他们不想,便不会卷进这些事情中去的。
  甚至很多时候,他们是属于被动地卷进去的。
  比方说这一次在湖南行省的大型基础工程建设,当曹氏商贸现身的时候,其实很多事情便已经注定了,其他人也都有这个觉悟。
  曹暻根本就不需要向某些人行贿,其中的最肥美的那一块肉,就会落在他的口中。
  而这,何尝不是另外的一种贪腐呢!
  因为曹家的权势就摆在哪里。
  因为地方上的官员们都明白,你可以不给,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可以找出太多的理由,曹家明面之上当然也绝不会说什么,更不会低级地去找你什么茬子来报复。但是,什么叫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当你需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当你需要在朝廷之中得到某种支持的时候,曹家随便哪位,不经意的几句话,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将你迫切需要完成的一些东西给摁下来。而这些事情,比起让曹氏在工程之中获得更多的回报相比,不知道要大出多少倍,许多甚至可以影响到整个地方上的民生大计,未来发展。
  正是因为如此,包括行省总督钱彪在内的地方官员们,才会在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许多事情之上采取一种包庇的态度。
  像钱炳,郑文珺这些人按下了如此多的侵权夺产的案子、人命案子,没有地方之上的这些真正的大佬们的默许,他们能做到吗?地方上可也是有监察,有靖安,有义兴社的各类组织的。但这些人会计较整体的得失,算来算去,发现似乎只有将这些事情摁下去,也许更符合地方上的利益。
  在他们看来,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可以为更多的人争来更多的利益,这是划算的。
  在他们看来,这是为了整个地方的发展顾全大局。
  至于被牺牲掉的那部分人是怎么想的,在他们的大局面前,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
  李泽很愤怒,因为他苦心布置的那些互相钳制的机构,在这些事情之上集体失声了,完全没有起到他们该起的作用。最终他得知这些消息,居然是通过情报委员会的内部通报。
  李泽很无奈,站在地方官员的角度之上,他们所做所为,似乎也挑不出什么真正的毛病来,你可以问他们的罪,但这些人甚至可以很坦荡地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他是一心为百姓着想的。
  而愤怒无奈过后,李泽却又发现,他还真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公诸于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反腐运动。
  而他能做的,居然也只能是息事宁人。
  赔钱!哪些因此而受到损失的人,会得到比他们应得的补偿更高的赔偿。
  抵命!手上沾了血的人,必须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李泽也知道,这些需要掉脑袋的家伙,都只不过是一些小人物而已。曹暻手上会沾血吗?绝对不会。他或者连下面发生的这些命案都不知情。
  但息事宁人也有很多种不同的手法。
  明面上对曹家是不能惩罚的,但私下里的惩诫却是必须的。
  曹家退出整个湖南的基础工程建设,以前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
  曹暻被赶到了南洋种植园,十年之内不得返回本土。
  曹家的生意在接下来,肯定会受到极大的挫折,在各个地方之上,他们至少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得到任何的照顾。
  这些惩罚不会公之于众,但却会在一个小范围的圈子内广为流传。这是李泽给这些人的一个强有力的警告。
  曹家犯了事,都是这样的一个下场,那么你们自己寻思寻思,你们比诸曹家如何?
  现在是该我们收敛的时候了。
  如果还敢伸出抓子,那么接下来就是剁手的时刻了。
  李泽相信这些人都是聪明人,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些人会有所收敛。
  这个期限会有多长,李泽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周而复始。
  朝廷的人事替换工作,事实之上已经无声无息地展开,更多的新生代登场,老一代正在谢幕,轮换开始了,牌桌之上,也是要重新洗牌的。
  “有了一点小权力,不管是谁,自觉不自觉地都会拿来变现。”李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对正在卸妆的夏荷无奈地道:“就像我,何尝不是呢?咱家的领鲜酒数,一桌酒饭,至少百元起步,这是普通人一年的薪饷收入,这桌酒饭,真值这么多钱吗?当然是不值的,但还是趋之若鹜,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是皇家的吗?巧儿四处筹钱,只要开口,便能得到,不就是因为她是皇后吗?官员们逢年过节,都会收到下属的礼物,就算有监察法严格的规定,但哪怕是送些乡野土特产也是要送的,因为送了人家不见得记住你,不送,那就真是能记住你的。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差役,也可以有无数正大光明的理由来为难那些比他更低层次的人,但如果你给他一点小小的甜头,哪怕就是送他一点瓜果一点零嘴,兴许他就能放你一马,这就是现实。”
  “既然这就是无法改变的现实,那公子你还那么懊恼什么呢?”夏荷笑着上了床,依偎在李泽身边道:“不外乎就是这些东西长得太繁茂了,就砍掉一批好了。他长起来,总是还需要时间的,长了砍,砍了长,周而复始,只要大的层面之上在大步往前走就好了。你不是经常说太阳再灿烂,也有照不到的阴影部分吗?连神明都办不到的事情,你不能苛求自己也能办到。现在,已经挺好了。”
  “是啊,从大的层面上来讲,的确是挺好的了,至少比起以前的那些家伙,我已经做得够好了,但人心,总是不足的。”李泽叹道。“我想要更好,却又每每力不从心。”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畏惧
  秋高气爽,却正是一年里猎物最肥美的时候。
  秦岭之中的猎场之中,也到了最为繁忙的时候。马蹄声声,呐喊阵阵,其实还夹杂着爆竹的爆炸之声,天上飞鸟惊起,地上走兽狂奔,却又到处遇到堵截,没奈何,便只能顺着唯一的一处安静的地方逃逸。
  可是这些走兽们永远也不会想明白,这样的时刻,越是安静的地方,便越是凶险。在那唯一的通道之中,正有一张张的弓羽正蓄势待发。
  一箭射出,正中一只熊壮的黑瞎子,鲜血迸溅之下,熊瞎子却是狂性大发,一巴掌拍断了尾羽,不再奔逃,反而向着人流最多的地方冲了过来。
  前方的那些人却是没有一个惊慌后退的,反倒是个个提起羽弓,稳稳地瞄准,然后嗖地一声放出去。
  跑出去十几步,熊瞎子身上已经被命中了十几支羽箭,跑了一路,血被洒了一路。但坚强的熊瞎子仍然在向前奔跑。
  终于开始有人退了。
  最终,只剩下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两腿前后弓立,却是巍然不动,手里的弓拉得浑圆,两臂稳稳地抬起,瞄准,伴随着熊瞎子的纵身一跃的当口儿,羽箭嗖地飞出,哧的一声,自眼眶内射了进去,熊瞎子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溅起了满地的灰尘。
  身后传来如雷般的欢呼之声,刚刚后退的那些人涌了上来,阿谀之声不绝于耳。
  老者冷漠地瞅了他们一眼,却是掷弓于地,转身便向着后方走去,在一群人惊愕的目光之中,老者丢下了一句话:“一群不中用的东西,一代不如一代!”
  在众人的尴尬之中,老者翻身上马,向着远方高处的一个亭子纵马飞奔而去。
  甩鞍下马,身手依旧矫健,大步走进亭子,亭子里却是先到了好几个人了,看到老者进来,都是大笑着站起来拱手相迎。
  “都坐吧,昔日的老兄弟们,就差了李安民和曹老头了!”老者笑着率先坐了下来。
  “石邑郡王现在超然物外,自然不能再与我们一起厮混了。曹老头却是气得病了,想来也来不了。”一人道。
  “有确切的消息吗?这件事情都瞒得极紧,我家如今可比不得从前,竟是雾里看花,不明其所以然。王兄,你不要藏着掖着,如今你可也不是大将军了,只是一个退役在家的老头子了,如今不用再天天思量军国大事,总得腾出时间来想想家里的事情了吧?”一个老者提起石桌上的一个酒壶,扔给了后来的白发老者。
  这人,是刚刚从左千牛卫大将军位置之上退下来的王思礼。
  抿了一口酒,王思礼点了点头道:“曹老头的确是气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诸位,的确是出大事了。曹家已经准备将他们在湖南刚刚获得的大工程转让出去,而且很多曹家的生意,据悉也将要变卖。”
  “曹暻那小子仗着老子兄长嫂子的势,一向目中无人,行事肆无忌惮,这一次是撞在了那块铁板之上了?被整治得如此之惨?莫非是吴进?”
  王思礼淡淡地道:“动手的是李泌。”
  “什么?这怎么自家还闹上了?”另一人大为惊讶。
  “曹暻被李泌给撵到了南洋荒岛上去种树了,据我所知,十年之内,是休想回来了。”王思礼又喝了一口酒,道:“王老太太提着白绫子去逼李泌,要李泌把曹暻弄回来,李泌给她硬顶了回来,王老太太惹不起李泌,回头便找大儿子和曹信吵闹,不就把曹信给气得一病不起了吗?”
  “这一次曹家倒了,可是让出了太多的好生意了,我们家准备吃下一块,家里已经备好银钱了,但是总得与诸位好好地商量一番,看看大家是个什么意思,免得到时候大家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另一个老者笑吟吟地道。
  “谁说曹家倒了!”王思礼翻了一个白眼,“你是不是准备狠狠地杀一杀价,趁机捡个大便宜啊?”
  “那倒也不致于!”老者摇了摇头道:“不过现在曹家很差钱,不用我杀价,他自己都会降价的。觊觎这些生意的,可不止我们几个,多着呢,咱们如果上门去说一说,老兄弟的情份摆在这里,曹老头儿总不会便宜给别人吧?”
  “老高啊,这事儿你问过你兄长吗?”王思礼笑咪咪地看着他问道。
  “兄长现在迷上了和尚,整日价地游走在各地神山大庙之间,鲜少回家,家里的事,却是都交给我在打理了。”老者道。
  眼前的高氏,仍是前河中节府使高雷的家族。河中高氏早早归附李泽,十余年来,高氏子弟倒是一直追随李泽,与前成德一帮人,渐渐是便也打成了一片。
  “我敢跟你打赌,高兄现在正在赶回家的途中,快马加鞭,不问昼益!”王思礼收起了笑容,冷然道。
  高姓老者一愕,“大将军这是何意?”
  “能是何意?老高你做生意自是一把好手,这些年来,高氏一族的年轻子弟都是从底层开始打磨,高兄他又完完全全地退出了江湖,有些事情,你们是看不透,高兄一旦听闻此事,必然会担心你们出了差错,所以肯定会赶回来。老高,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不过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自然就不懂。”
  一句话臊得高姓老者面红耳赤,赌气别转头不再说话。
  “谁说曹家倒了?如果曹家倒了,处理这件事情的,就不会是李泌,而会是吴进了。”王思礼冷然道:“曹家是什么人,是我们这群人的领头羊,这个时候你们想干什么?”
  “王兄,这不算是落井下石,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想这些生意旁落,在我们手中,必然不会亏待了曹家,而落到了旁人手中,那可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王思礼冷笑:“谁敢插手?四大财阀吗?还是其它的权贵之家?这件事,谁敢主动凑上去,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不过这些人能与曹家相比吗?曹家只不过是散了些钱财,驱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曹暻,换了别人,嘿嘿,那就不会这么轻松了!一个搞不好,毁家灭族,也只是寻常事耳。”
  听到王思礼这么说,高姓老者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生气了:“这话怎么说?”
  “诸位,这些年来,我们可谓是风生水起,大家扪心自问,我们的手脚很干净吗?比起曹暻那小子的手段,我们又高明多少?世人都道四大财阀,可是我们这些人家的真正实力要论起来,能比他们差多少?”
  “四大财阀之中除了金满堂是一只真正的大鳄之外,其余三家,嘿嘿!”另一老者冷笑起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四大财阀之中,我们真正能轻易收拾的,也不过只有柳氏一家而已。通达和博兴,我们动不了的。”另一人反驳道。
  “柳家,博兴,通达,其实就是皇帝扶植起来与我们相抗衡的。”王思礼叹道:“而现在,皇帝又要扶植更多的人来与我们这样的家族相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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