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仙(精校)第17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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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啊,”想到这里,陈太忠禁不住点点头,涨价不是好主意,但是现在煤炭的价格,低得确实有点伤人了,在负利润的前提下,想把安全生产落实到实处,真的是痴人说梦,“六千大卡的煤,坑口价每吨还不到五十,这必须得涨价了。”
  一吨煤炭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在北方的城市里,两居室的五口之家,捱过五六个月的冬天,一吨多煤就够了,取暖烧水、炒菜做饭什么的都有了,省一点的人家,掺点黄土和一点煤泥之类的,一吨煤炭就足够用!
  “但是有点遗憾,国家卡着不让涨价,”许纯良微笑着回答,当然,从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也看不出遗憾二字来。
  那么这个思路就很清晰了,让陆海人把煤炭的价钱炒起来,这就是要用既成事实逼迫国家——煤炭的价格,这是不涨不行了。
  还是那句话,陆海人能控制的资金不算小,但那只是相对数量的多,搁在国家这个层面上讲,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只说他们想控制煤炭行业,都没那么容易。
  可是话说回来,陆海人抱团的乡俗,还有喜欢冒险偏爱炒作的习惯,也是大家所熟知的,而眼下的煤炭行业,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国企和民企、私企和私企掐得不亦乐乎,你敢一吨五十卖,我就敢一吨四十八卖……还能赊欠!
  要不说,这无序的竞争是最可怕的,而同时,大家又因为这样的白刃战,不得不极力降低生产成本——如此一来,安全生产从何说起?国有煤矿又怎么可能不亏本?
  这个问题,不少有识之士都意识到了——其实都不需要有识,只要是干煤炭的,他不是文盲加智障,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明白归明白,想整合这个行业可真的很难,这个阻力不在卖方而是在买方——跟七八年之后的铁矿石市场不一样,那个阻力是在卖方而不是在买方。
  那时候的铁矿石进口,价格刷刷地涨,各个钢企苦不堪言,但是因为涉及到了地方利益,大家叫苦归叫苦,可谁也不肯减少铁矿石的进口量,他们存的心思都是——拼掉别人,我就活下来了,或者说……这一轮上我得分,那我就把你甩开了。
第2822章
谁在炒(下)
  从表象上看,这两个现象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都是国内企业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不能形成一个很好的价格协商的体系和机制,白白被外人占了便宜去。
  实则……不然!
  铁矿石那个事儿,是中央没办法有效协调各地区的利益之争,导致中钢协就成为了摆设,而煤焦行业恰恰相反,不能形成有效的价格体系,根子还就是在上面。
  正是许纯良的那句话,“国家不让涨价”——当然,这是为了民生考虑的,毕竟煤炭作为国内的主力能源基础能源,影响的范围太大了,动一动就是天大的事儿。
  不过这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为什么国内的小煤窑、黑煤窑屡禁不止?今天封了明天又开了?因为国家需要煤炭的价格维持在低水平上,没有这些捣乱的小煤窑,煤炭价格的上涨,是势在必行的。
  这种情况下,国家会允许一个有效的煤炭价格的协商机制产生吗?那是不可能的——反正产煤多的也就那么几个省,牺牲你们几个省,那就是改革的阵痛啦。
  但是这几个省不想被阵痛啊,可是又不敢明着说,有前例摆着呢,某省委书记就因为做出“不给欠煤款的省发煤”的决定,从而在会议上被点名批评,最终以悲剧收场。
  冤不冤呢?这不好说,少煤的省份就觉得这么处理一点都不冤——你当你是石油呢?外国进口的,要过马六甲?麻烦你搞一搞清楚,你是兄弟省份,就该服从中央的统一调派和指挥。
  当然,要说两者的性质相同,其实也说得过去——铁矿石一事,是中央无法对地方造成有效的影响,而煤焦一事,是地方有效地对中央造成了影响。
  反正这煤炭价格,就陷入了这么一个怪圈,该不该涨?大家都知道该涨,但是能不能涨呢?它不能涨!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海人横冲直撞地闯进了这个领域,因为他们知道,国际市场上,要有一波关于煤焦的行情了,而眼下国内的煤焦市场,明显是被低估了的!
  要不说这陆海人眼睛尖鼻子好,发现商机的能力真是一等一的,眼下这个商机虽然有点那啥……犯忌,但是不管怎么说,好歹有国际板块支撑着不是?
  可是许绍辉打探消息的圈子,那就不是一般的圈子了,于是他就知道,相对缺乏能源的省份,支持陆海人的行为并且不介意效仿——别人再服从中央,也不如划进自家的股份保险。
  而被煤炭价格阵痛的这些省份——包括天南,打的就不是这个算盘了,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很讨厌有人插手进来,搞这个跨省的资源交易,谁家的就是谁家的,你们陆海人有钱就大吗?
  别说,这种情绪并不仅仅存在于底层,上层也是这么认为的,资源性的东西,本来就是排他的,不是本地人,玩不好这种买卖。
  但是在近期,有一个思路在小范围开始流传了,陆海人既然这么能折腾,那就让他们在煤炭上折腾一下,到时候万一能有什么成果,大家也好跟着沾光。
  要说陆海人的折腾劲儿,那真的是声名赫赫享誉全国了,不但在中下层有相当的口碑,凭借自家的声誉和财力,他们在上层都已经打出了一片天空——起码绑架了相当一部分的人,进入他们的利益体系,作为民间力量,一般的官方手段都不好制约了。
  打个最形象的比方,林海潮好歹是天南首富,他都不敢惦记的事情,陆海人就敢惦记,而肥得流油的海潮集团,却是整个天南省都没几个人敢动的。
  这固然跟林海潮是地方企业有关,但是也间接地说明,想动陆海的利益集团——大规模的这种利益集团,真的不是省级干部敢想的,必然要涉及到中央的博弈。
  这些就又扯得远了,于是大家就寻思着,陆海人冒头出来,要包煤矿了,从广泛意义上讲,这个行为不值得支持,但是实则……这个现象可以为地方经济松绑。
  这也正是黄汉祥一开始不答应陆海人进入天南,后来又不闻不问的原因,他反应过来了——天南的国有煤矿再叫苦叫穷,上面不搭理你也没用,全国一盘棋,你得做好牺牲的准备。
  可这煤矿一旦被陆海人炒起来,那就又不一样了,咱好歹也是两个文明一起抓呢,外面的行情都涨成那样了,你还指望我用调拨价供货?
  于是这结局可想而知——对不起啦,没货……什么,你说我的货,都走向议价市场了?我说,做人不能这么刻薄,我就是停产了,给你供货我赔钱,给民企供货我犯错误,你们都大,我停产行不行?
  说白了,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就是现在的煤焦行业,都盼着陆海人炒一把呢,陆海人能调用的资金,在这个行业里真的不够看,但是形成局部优势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连许绍辉都认为,陆海人能控制的,最多也不过百分之二十左右的煤炭来源。
  百分之二十,说多真的不多,起码离百分之五十一的绝对控股还很有差距,但是在一个行业里,某个资本能占到这些份额的话,若是没有足够强劲的对手,足够他们左右话语权了。
  而陆海人追求垄断利润是出了名的,好死不死的是,由于国家刻意打压,煤焦行业就没个像样的强势人物,一盘散沙之下,有人愿意带着大家突出重围,自然是响应者云集。
  “所以你认为,这是一个借力的机会,对吧?”陈太忠沉声发问,事实上,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点说不出的……不舒服。
  “不是我认为,而是有人这么认为,”许纯良摇摇头,“而且这么认为的人,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这个看法,目前知道的人不多,我老爸也是打了电话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个思路。”
  这家伙说话做事,从来都是这么直接,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陈太忠居然有点羡慕许纯良了,在他的印象里,纯良一直都活得很单纯,不但不掩饰自己的喜怒,也不耍什么心眼。
  而偏偏地,就是这样的人,在体制里混得风生水起,跟那些蝇营狗苟以求上进的人相比,这是多么大的差距?
  投胎……果然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他略略感慨一下,思路回到当前,“那你想过最后的结果没有?国家允许咱们这么搞下去?”
  “允许是不可能的,但是默许是可能的,”许纯良微微一笑,笑容里微微带一点神秘感,“天南需要个台阶,把煤炭的价格提上去……上面又何尝不需要一个台阶,找到提价的理由呢?”
  这一语道破天机,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彼此都需要一个借口罢了。
  “怪不得,老黄要我不要抢,也不要丢呢,”这一刻,陈太忠真的是明白黄汉祥说这话的时候,到底要表露出什么样的意思了——这种事儿存乎于心,说却是说不得的。
  不过,想一想这件事情后面的味道,他多少还是有点咋舌,“那照你这么说,陆海人还是被国企当了枪使?”
  陆海人敢打敢冲,而且精明异常,可是在这件事情中,看似是棋手的角色,其实也不过是棋子罢了,意识到这一点,他感觉后脖颈有点冒冷气——任你机关算尽,任你眼界再高,终究是虚名一场,总是扛不过话事者的算计,所以说在国内,混进体制才是王道。
  “他们本来就犯了致命的错误,基础能源……就不是民营企业能炒的,”许纯良很认真地跟他解释,纯良一向就是这么个性格,“他们动这个脑筋,本来就不对……老毛都说过,立场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
  “他们已经错了,但是只要不是太贪,到时候愿意及时抽身,那也来得及,不能让他们白帮忙一场,但是走得太晚,或者觉得有点钱就能把能源炒到天上去……这就是认知性的错误,是忘乎所以,所以大家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万事适可而止,得意不可再往。”
  “说得不错,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么能说,”陈太忠点点头,纯良的分析符合他的认知,“但是你能确保,上面真的会有决心动陆海人?”
  这个问题也很尖锐,许家父子——包括黄汉祥,都认为陆海人最终不可能动摇了煤焦行业的基石,只是把他们放进来搅一搅局,然而,事实真的是那么回事吗,谁敢保证?
  “这个……也是啊,”许纯良点点头,他这人一向听得进去别人的话,而且,对陆海人的能量,他有清醒的认识,“他们要铁下心思在这个行业扎根……收拾起来也麻烦。”
  “所以说,这件事不能盲目乐观,到最后是谁算计了谁,真的很难说,”陈太忠苦笑着一摊手。
  “但是眼下,包煤矿总是没错的,”许纯良迷糊了一阵,终于清醒了过来,怒视着他,“你这家伙,有赚钱的机会不叫上我!”
第2823章
做个正职(上)
  听了许纯良的讲解之后,陈太忠心里若有若无的那一丝阴霾,终于是彻底离去,两个矿一共用去四千万,真要决策失误,多少也是有点被动。
  事实上他也不是赔不起钱,他在乎的是丢不起这个人——陈某人虽然在红尘打滚,但心中始终有股睥睨众生的傲气,更别说,他脑袋上还顶着一面“永远正确”的帽子。
  只要大家都想炒,价钱起不来才是怪事,他放下了心思,但同时却只能跟许纯良说抱歉,“唉,估计再买矿也不可能了,得给陆海人留点缝儿啊。”
  “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才生气!”许主任沉着脸哼一声,“我说,以后有这种赚钱的买卖,惦记着我点儿行不行?”
  “你还没完了,要不是你老爸帮你问,你还不是一样蒙在鼓里?”陈太忠听他这么说,心里那点歉疚登时不见了去向,“两个矿三千九百万,你拿两吨出来,这俩矿都让你控股,这总可以了吧?”
  “我才不控股!”许纯良听得就叫了起来,纯良可不代表愚昧,别人忌惮的安全问题,他一样也忌惮,“我给你一千九百万,煤矿赚了,咱俩对半分。”
  “凭啥对半啊?”陈太忠眼睛一瞪,“我的钱多,还要负责生产管理,你不吭不哈地就拿一半走,这不行……关系再好,这是原则问题。”
  他不在乎这点钱,他看重的是公道,你钱比我少——那我借钱给你投资都行,但是凭啥张口要一半。
  “万一有情况,我还得帮你扛呢,”许纯良回答得理直气壮,这纯粹是惯性思维——他有那么个老爹,凤凰也是章尧东独大。
  “那说好了……我就不管扛了,都交给你了啊,”陈太忠听得就笑,只要你入股就得帮着扛事儿,你还好意思单独指出来?
  “嗯?”许纯良眨巴一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太忠倒是没什么好爹,但是人家扛事儿的能力,一点都不比他差,“那好,我出两吨,你控股,然后对半……这总可以吧?”
  许主任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拿两千万换了一半的股权回来,看起来是剥夺了陈主任的劳动成果,其实并不是如此,他俩都很清楚,开煤矿这种风险较大的事情,有个信得过的、强力的合作伙伴,真的很重要。
  陈太忠就很欢迎对方插一脚,而以许纯良的脾气,要是找不到太忠这种搭子,哪怕他知道拍下煤矿会很赚钱,也不会有心思去拍——骨子里,他是个讨厌麻烦的人。
  两兄弟一拍即合,当天晚上科委几个领导济济一堂,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等他回到横山区宿舍的时候,就是晚上九点半了。
  吴言对陈太忠的动向,一般都比较了解,更别说这次拍卖煤矿的响动很大,所以陈太忠的卧室灯一开,她就推开衣橱走了过来,“你喝了多少啊,酒气这么大?”
  小白对刘望男出面拍煤矿,心里有些不爽,有些客观存在她可以无视,但是送到她眼皮子底下,那很容易影响心情——没错,刘大堂是没出面,可是架不住这年头明眼人太多。
  陈太忠倒是没想到,她的醋劲儿这么大,眼珠儿一转,就用下午得到的知识解释了此事的重要性,“……我发现啊,有些人算计的功底太强了,这要是去下围棋,哪里轮得到李昌镐得瑟?”
  “倒是好算计,”吴言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涉及高层的内幕消息,于是注意力登时转移,不过她对他的评价倒不是很认可,“其实还是一个信息量的问题,我能到了那个位置的话,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关键是陆海人都被装进来了,”陈太忠不这么认为,他摇一摇头,事实上今天许纯良的分析,对他的触动还是很大的,一层层的面纱揭开之后,真相竟然是如此地荒诞,而同时又是如此地合情合理。
  这个真相的背后,还会再有更真的真相吗?他禁不住要生出如此的疑惑,想他陈某人也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主儿,可是在这种妖孽级别的算计面前,也要生出点自惭不如的念头。
  “这个很正常吧,他们只是政策的得利者,既不是政策制定者,也不是解释者,”吴言冷笑一声,她没觉得这个算计有多么高明,“那么,就要做好接受各种解释的心理准备,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被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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