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尘埃(校对)第2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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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小半是骑着野猪的战士,这些是沙漠边缘的另一个游牧部落。在赛莱斯特的大军下这些部落不得不抱成了一团。这些野猪战士正拼命牵制着骑兵部队,虽然在重甲和骑枪的冲击下,野猪和战士的尸体四处飞散,装备简陋的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抵抗,却依然没有退缩。但是无论他们再怎么悍勇,装备和人数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教会的部队正在逐渐占据了上风。
  “真主在上,邪恶的赛莱斯特的部队已经占据了优势,先知大人,您还是先退回去吧。”护卫的金帐刀手已经倒下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也已经是全身浴血。作为部落的精神领袖,先知大人原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战场最前端的。
  先知是个黑发黑须的中年人,天兰色的星月长袍,在刀手们的护卫下强行来到了这战场前沿。
  原本正应该和欧福在对峙中的赛莱斯特突然转头,把前所未有的兵力集中到了这南方沙漠中的游牧部落联盟来。只用了短短几天,就已经攻下了原本属于部落的沙漠,这已经是最后一战,所有的游牧民战士都已经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了,为了他们的真主也为了后方的家园。
  密集无比破空的风声骤起,两个金帐刀手跳起挡在了先知和其他几个同伴的前头。一片豪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密集响动,下一秒钟这两个刀手就像插上了无数只竹签再被揉成了一团的芭蕉叶一样倒了下来,过多的弩箭把他们的身体都射得几乎烂掉了。在上百连弩手同时射击下,不用说性命,就连这个人的形状都不可能保留得完全。这明显是针对先知这个精神领袖的狙击。
  “我们又还有哪里可逃?背后已经是部落联盟的大本营,即便是我们能够逃掉,那数万部落老弱妇孺也逃不掉。”先知的声音有和他身体和年龄不相称的宏伟大气,浩浩荡荡地传到了所有游牧民战士的耳朵中。“也许赛莱斯特不会杀害他们,但是却会逼迫着他们背叛真主,去信仰他们那邪恶的神。这是比杀了他们更邪恶的做法,背叛了真主,灵魂只能永远在地狱中煎熬,为了真主而战,而死,真主在天上是能看见的……”
  随着先知的声音,游牧民原本就高昂的士气更加高昂,高昂得像发了疯一样。原本就已经没有什么防御手段的他们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用尽一切能用的手段甚至用身体去撞,去扭,用牙齿去咬。
  “真主能够看见战士们的勇猛,能够赐予他们祝福……”先知张大了手臂,蓝色的光芒在他身上亮起,然后几乎所有游牧民的身上也有了同样的光芒。
  剑士们背后的牧师们原本一直也都是负责辅助,医疗的,现在立刻全部手忙脚乱地转而使用净化术去驱散游牧民身上的光芒。那是祝福术的效果,这本来也并不是什么太高深的辅助法术,但是在这成千上万的部队上用了出来,这效果不比任何一个大法术差。原本已经处于劣势的游牧民居然开始稳住了阵脚。
  陡然间,那边被牵制的骑士阵列中有一骑突出,朝先知这里冲来。手中的钢枪势如奔雷,试图阻挡他的几个野猪战士全部被他一枪一个连人带数百斤重的野猪一起挑飞出去。
  “拦下他。”金帐刀手大喝声中,几个游牧民冲了过去。
  轰的一声闷响。白色的光柱在骑士的身上亮起,骑士连停都没有停顿一下,就用这冲势直接把几个游牧民撞得七零八落。
  “是神殿骑士!”白色的魔法光辉下,是神殿骑士开启了天之佑的光辉战甲。这一次不是几个,而是一大队游牧民冲了过去。
  这个神殿骑士已经脱出大队,单身一骑带着满身的白光在战场上冲出了一条血路,骑士长枪之下没有任何一个游牧民战士能稍微抵挡,每一枪一挑,一扫,一刺,就有一个战士飞起,或是被长枪拦腰扫作两段。
  但是随着骑士的不断冲入,游牧民战士的越聚越多,他的前冲势头也终于缓了下来。一声清啸,骑士居然弃马高跃而起,一脚踩在了一个游牧民战士的身体上。
  喀嚓一声,游牧民的身体像一架不堪重负的架子一样用一个奇怪姿势歪了下去,神殿骑士借力再高高跃起飞向了先知。数十把弯刀带着猛烈的风声抛向他,但是神殿骑士根本不去理会,叮当声中,这些弯刀在光辉战甲的惊人防护力之下没有丝毫的作用,全部反弹开去。
  先知怒喝一声,一发火球翻滚着朝半空中的骑士飞去。骑士同时也投出了手中的钢枪。
  漫溢着斗气和白魔法的骑士长枪怒号着,火球术像是一团烟雾般被轻轻地冲散,长枪势头丝毫不减,奔雷般直轰向先知。
  一个金帐刀手挡在了先知之前,长一米宽一尺宛如一个小门板的大刀直竖而起。但是咣的一声之后,刀断裂成碎片和血肉一起满天飞起,门板似的刀和铁塔般的身躯在这一枪下像是棉花和纸板做的。
  不过就这一挡,一个金帐刀手趁机已经把先知拉开,骑士长枪余势不歇地把后面几个战士洞穿。然后三个金帐刀手都挥舞起了手中的大刀迎向了落下的神殿骑士。
  神殿骑士没有躲没有让,直落而下的他也无法躲无法让,大刀砍在了光辉战甲之上发出的是宛如撞钟的巨响。能把一匹迎面而来的奔马从头到尾一刀两段这是成为金帐刀手最基本的条件,这些刀手们所使用的大刀甚至比矮人的斧头更重,更沉。
  光辉战甲的防护力再好也不可能完全抵挡这样的攻击。骑士的身体一颤,几乎跪倒,血迹已经从铠甲的缝隙中渗出,头盔下的嘴一张,一口血喷出,但是同时他腰间的长剑也闪成几道白光,三个金帐刀手就成为了六段。
  骑士已经伤得不轻,但是他没有丝毫的停留,先知已经在最后两个金帐刀手的保护下在往后退。后面更多的游牧民正在涌来。他前冲,手一挥,长剑脱手飞出,斜斜插入一个金帐刀手的头颅。
  枪已失,剑也无,前冲的骑士居然捏起了拳头一拳打向先知。金帐刀手的门板大刀朝着他的头顶直直砍下。再好的盔甲也不可能抵挡这样的攻击,如果这一刀能够砍实,即便头颅能不碎,颈椎也绝受不了。
  “受死吧,邪恶的……”先知的脸上已经有了喜色,手上已经发出了魔法的光芒。只要对方一让,他就有机会放出魔法,即便对光辉战甲没有什么作用,至少也能把这个神殿骑士轰退一下,而后面的战士马上就会涌上。
  但是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得出来,就和鼻梁还有满嘴的牙齿一起在神殿骑士的拳头下凹进了脑袋里。
  骑士还是没有退让,他的头和身体只是略微一偏,大刀在头盔上刮出一声难听的巨响后只顺势砍到了他的肩膀上。他发出一声惨哼,即便是有光辉战甲的保护,肩胛骨也已经开裂了。他连抵挡都没有办法,因为他只有一只手。
  骑士的头盔破裂,飞起,一头金色的长发带着血迹也飘飞出来。头盔之下的脸居然是一张女人的脸,即便是满脸的血迹,还有眼中的血丝和狰狞的煞气也掩饰不了她的俊美英气。
  看着先知血肉模糊地倒下,面前这个凶猛的骑士居然是个女人,金帐刀手还没来得及惊愕,双腿间传来的剧痛直接把他顶得飞了起来。
  女骑士踉跄着上前一步,拿过刚刚金帐刀手的大刀一刀就割下了先知的头。鲜血喷起,飞溅到了她的脸上和头发上,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脸上,眼中全是比男人还冷还硬的神色。
  她环视一眼周围即将涌上的游牧民战士,那些战士不知是因为先知的死太过惊骇,还是因为这个女骑士的太过骠悍,居然全都不动,呆若木鸡。
第一百章
软弱的力量(下)
  沙漠部落的占领和清洗已经用不着塔丽丝来操心,她也不想去操心。
  如果是在以前,无论是伤再重身体再累,她都一定要保证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来进行。在以前占领一个异教徒村庄的时候,几个剑士意图猥亵村中的妇女,她当场把那几个剑士处以火刑。但是没过多久,发现那个村庄中的人致死都不愿意放弃本来的信仰,反而认为这些教会的部队才是邪恶的魔鬼,然后她就把整个村庄都付诸一炬。当时是觉得这样做天经地义,崇高的正义感是容不得丝毫的亵渎和冒犯。现在想来却似乎可以感觉到有些幼稚和可笑。
  也许那些部落的妇孺也会反抗,导致一些不必要的屠杀,也许负责占领的军官会有些出格的举动,虽然她依然是不可能认同这些行为的,不过却已经不会那么认真了,只是对负责占领工作的圣堂武士说了一句:“别太过分,善待小孩子妇女。”
  并不是麻木,而是已经没有精力和力气去认真。压在她身上和心上的东西已经太重,重得她已经不想再去管这些事了。不过这也并不是唯一的原因。不只是心上没有了精力和力气,身体上也是,她伤得不轻。
  “塔丽丝骑士,因为你在,这次对沙漠部落的战争比预想的要顺利太多了……但是你也用不着把自己搞成这样吧。”帮她包扎和治疗的女神官是个在军队中渡过了大半生的半百老妇人,看起来有种老医生才有的祥和亲切。看着她身上的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叹气说。
  很匀称,健美却并不流于结实,反而更显得流畅的线条,这称得上是很美的躯体。即便同为女性,女神官也可以感觉到这位神殿骑士大人的身体确实是很好看的。所以现在看起来更有些触目,原本洁白如玉的肌体上现在到处都是青紫变形后的可怖痕迹,翻卷而起的皮肉,而这些还都是透过了光辉战甲造成的伤害。
  如果她身上穿着的不是那号称大陆防御力最高的铠甲,这样的每一击都足以致命。不过就是即便如此,她的战斗方法依然和拼命没什么区别。
  “你当时如果躲得稍微再慢一点你的脖子就断定了,还有这里,如果这个肋骨断的时候再偏左一点,骨头断裂的方向再朝里面深一点就会插进心脏旁边的大动脉里,就算光辉战甲上的白魔法能够让你不当场死亡,但你也绝对会丧失战斗力,那可是在千军万马中啊……立功固然重要,但是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塔丽丝没有开口。这番话并不是这些天里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从赛莱斯特到这前线,每一次的战斗中她总是冲在最前面,总是立最大的战功,也总是受最重的伤。
  即便是部队中最勇悍最老辣的战士,也不得不对这名女性神殿骑士的勇猛抱以彻头彻尾的佩服,无人再敢对她女性的身份抱有丝毫的轻视。她在战场上的表现完全不像个女人,甚至不大像个人。每当看到她面无表情,一身血迹一身伤痕地提着敌方首领的人头回来的时候,每个自诩勇士的剑士都会感觉到背脊发寒。
  不过却没有人知道,她这样拼命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立功或者其他什么,她为的就是拼命。
  在刀剑中穿插,无数次的命悬一线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恐怖,她还刻意去追求最冒险因此也最有效率的战斗方法。很多时候都隐约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沉浮:也许就这样死了也好。
  “你这只手是怎么了?塔丽丝骑士?看起来好像是被利器一下斩断的,而且刚断不久。是你这样的身份,大可以请几位红衣主教联手,应该可以……”
  “试过了,接不上。”塔丽丝淡淡回答。
  这帮阿萨抵挡而断掉的手是在光辉城堡中断掉的,四处都是精通白魔法的牧师,还有几位红衣主教。虽然无法和笛雅谷死灵法师们精湛的肢体魔法相比,但是要接上一只刚刚断掉的手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无论怎样的努力,怎么样的白魔法,即便可以治愈她身体上的其他伤口,却对这一剑砍下的手却完全无能为力。断掉的手腕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排斥着曾和自己血肉相连的另一部分。
  “哦?”女神官有些讶异,不过讶异的神色好像并不是针对塔丽丝说的话,而是看着她的脸。她手上的绷带和治疗魔法没有停,但是却不再说话了。半晌后她突然问:“那是为什么被斩断的。”
  “帮一个人挡了一下而已。”
  “原来如此,接不上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断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心。”
  塔丽丝一直平静得像雕像般的脸上泛起了波动,看向了女神官。女神官只是耸了耸肩。
  营帐外突然有声音传来:“塔丽丝大人,有一个自称是你妹妹的人在军营外求见。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乎还是个魔法师。”
  “什么?”塔丽丝猛的站了起来。身上本已包扎治疗好的两处伤口马上又因为这个动作浸出了血迹。
  “把她带来……你们……都回避一下吧……”半晌后,塔丽丝的声音从营帐中传出,很明显声音是在发抖,这让营帐外的士兵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割敌人的头颅像割鸡脑袋一样镇静的骑士大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艾依梅瘦弱的身躯上是一件宽大脏兮兮的冒险者袍子,稚嫩清秀的脸上满是和她年纪不相称的风霜之色。营帐中只有她们两人,塔丽丝尽量想让自己能够平静一些,但是却做不到,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和眼神都异样。
  “我来找你,姐姐。”艾依梅的眼睛依然是那样清澈,直视着塔丽丝,声音也很平静。
  “兰斯洛特老师不是已经安排你回埃拉西亚了么?你放心吧,老师是已经答应我了的……”
  “我知道。我知道是姐姐的求情,兰斯洛特大人才放过了我。能让我这个知道太多事的人活着,这其实是件很不合理的事。但是兰斯洛特大人确实这样做了,我想一定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那你就应该好好在埃拉西亚待着,等这段时间以后你就去牙之塔……你来这里找我干什么?这里好危险的……”
  这沙漠远离埃拉西亚,在这战乱时候沿途并不太平,很多地方还是危险的野兽和大耳怪出没的蛮荒之地,而艾依梅一个女孩子能走到这里来,其中的艰苦和她惊人的毅力可见一斑。
  “我来问姐姐你一些事。自从那天以后我就没见到你了,我先去赛莱斯特找你,但是你不在,打听了才知道你来了这个地方,所以我就一直追来了。”
  “你……其实有些东西你不必知道……”塔丽丝有些失措,她甚至不再敢直视艾依梅的眼睛。她离开赛莱斯特远赴这里,有相当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想,也不敢再去看到艾依梅,但是她却知道她一定会来打。
  “不,我一定要知道。”艾依梅的声音很柔弱,也很坚毅。
  “不,不用再说了。我明天就叫人送你回埃拉西亚。”塔丽丝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艾依梅的话,站了起来。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些,你们是要杀了阿萨大哥对不对?”艾依梅依然保持着那柔弱的声音,问。
  塔丽丝马上大声回答“他本来就该杀!他是大陆最大的通缉犯,两位地位最崇高的红衣主教都是死在他的手里,他还帮助过那些兽人……还……他根本就是个卑鄙邪恶的家伙,为什么不该杀?”
  “如果他真的该死,那姐姐你又为什么要帮他挡上一剑?还求兰斯洛特大人不要再为难他?”
  “那是因为我当时发了疯了。你别再问这些了好不好?”塔丽丝几乎是吼叫了出来。
  “不,其实这些不是我想问的,我看得出,我感觉得出。”和塔丽丝的激动相反,艾依梅显得很平静,语气和表情都柔弱而淡然,但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塔丽丝定在原地,动弹不得。那一字一句都打入塔丽丝的内心深处。“我知道姐姐你这样激动,是因为你并不想阿萨大哥死,甚至你宁愿自己的手被砍也不愿意他被砍,你也很喜欢阿萨大哥吧。”
  “但是你最后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我相信姐姐你一定有不得不那样选择的理由,我只是希望姐姐你把那理由告诉我。那……是不是和阿萨大哥拿着的那个剑柄有关系?还有他说过的他自己所有的那些力量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的?”塔丽丝呆看着艾依梅。
  “就凭跟着阿萨大哥这么久,知道他的那么多秘密,这些也不难猜吧。只是其中详细的我并不清楚,我希望姐姐你告诉我。我想我是有权利知道的,因为他是我大哥……”艾依梅深深吸了一口气。“而你是我姐姐……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但是你们都会因为这个原因死。我知道阿萨大哥死了,你也会去死……”
  后退了几步,塔丽丝颓然坐下。艾依梅的话一下一下地敲进她的心头,再把那些让她激动让她愤怒的源泉一下一下扯了出来,剩下的全是酸楚苦涩的空虚感。她低头看着地面,喃喃说:“已经不是谁想不想谁死的问题了。谁想都没有办法,因为他必须死……我必须这样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必须这样选择?”
  “因为……”那个词到嘴边,塔丽丝却说不出来了。这个以前她一直挂在嘴边,奉为圭壁信条的词,突然说不出来了。
  以前是作为信仰,作为高高在上可以审判一切的天堂之光,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声说出来。但是当它成为一种沉甸甸,沉得几乎让人无法负担的真实的责任,真实的选择,带上了太多的无奈和酸楚苦涩之后,就说不出来了。
  欲说还休的不止是愁,其实真实的东西大多如此,越能说得天花乱坠的人越是不了解。了解了的是已经无法说出也不想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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