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精校)第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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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龙子斗到酣处,忽然一声怪叫,剑法再变,斗场中四面八方都是辛龙子的身影,那柄宝剑寒光电射,剑花错落,就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下来,凌未风的身形,已被剑光裹住,连傅青主也看得不大清楚,不知道他是如何防御的了!
不说旁人替凌未风担心,辛龙子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凌未风看来似是被困着,其实却是用最上乘的剑法,着着反击!辛龙子只觉面前如布了一面铁壁铜墙,攻不进去,宝剑指处,都被一股极大的潜力挡了回来,还不时要用上乘武功,解去凌未风青钢剑的粘力。似这样斗了一百多招,把旁人看得眼花缭乱,忽然凌未风在剑光中如星丸跳跃,辛龙子猛纵起来,一圈银虹,环腰疾扫,易兰珠武琼瑶惊叫一声,双双抢出,石天成比她们更快,双掌一错,已抢在前头,大叫:“辛龙子,你这孽障,胆敢伤害凌大侠!”语声未停,忽见凌未风笑吟吟地站在面前,辛龙子却如斗败的公鸡一样,斜立在凌未风三丈之外,抱剑说道:“凌大侠真好剑法,我输了!”石天成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仔细看时,只见辛龙子的衣服上,有许多白点,这才恍然大悟,这些白点,全是凌未风用剑尖上的石灰点上去的,若然凌未风真个把辛龙子当为敌人,辛龙子早已丧命在三尺青锋之下了。
凌未风也抱剑当胸,笑吟吟地说道:“辛大哥真好剑法,斗了三百多招,才偶然失了一招,做兄弟的十分佩服。”易兰珠的天山剑法已有八成火候,见凌未风只不过赢了一招,在这样短促的时间内,就能够在辛龙子身上留下几十处记号,也是骇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本门剑法的神妙,一至如斯!
辛龙子既是佩服又是尴尬,正在落不了台,石天成喝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有恩不报,有仇不报,算哪一门侠义道!”辛龙子陡然转身,将剑向上一举,朗声说道:“师兄,我承教了!凌大侠武艺无双,我要报恩也无从报起,我只有随着凌大侠,但愿仗他之力,报了楚昭南的暗算之仇,我就回转深山。”石天成仍是怫然不悦,恼恨辛龙子太过糊涂,正想发话,忽然草原上数骑飞来,到武元英跟前,倏地翻身下马,报道:“清军已大举入疆了!”
这几个人都是武元英差到边界探听消息的,他们在边境的烽火台上遥见清兵大队开来,连忙飞骑回报,傅青主沉吟道:“大军行程迟缓,沿途又定有牧民队伍向他们袭击,最少还要十天半月,他们才能攻到这里。”飞红巾道:“十天之内,我保管能把南疆各族聚集起来。”武元英道:“只是孟禄那边,却是心腹大患,孟禄是喀达尔族的老酋长,和南疆的哈萨克族都定居在喀尔沁草原,在那草原上还有十多个部落,而以喀达尔和哈萨克两族的人最多。虽然孟禄只得三四个部落拥护,但他势力最大,清军一旦进来,他会裹挟其他各族,服从他的。”凌未风慨然说道。“我和哈萨克人最熟,我们师兄弟两代,都帮哈萨克人打过仗,我愿到喀尔沁草原走一趟。先和哈萨克人联络,然后把孟禄收服过来。”众人听了,都说太过危险。武元英道:“那边是孟禄的势力,你单枪匹马,恐怕会受暗算。”凌未风笑道:“我一生经历过无数危难,何惧一个孟禄。何况我还有哈萨克族的朋友。”辛龙子应声说道:“我是哈萨克人,二十多年前,我曾做过一件很对不起本族的事,当时不知道错,现在是知道了。我愿随凌大侠前往,一来可报凌大侠恩德;二来也可稍赎前愆。”众人见辛龙子愿往,齐都大喜,心想两个都是绝世武功,应该不至于出事,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当晚,凌未风和刘郁芳静静在草原漫步,刘郁芳幽幽说道:“才一见面,你又走了!”凌未风强笑道:“我总会回来的。”刘郁芳道:“但你却一直不愿说真话。”凌未风道:“我的过去已经埋葬了,你为何一定要知道我的过去?”刘郁芳道:“可是我心头上的那个童年朋友,却还没有死掉!凌未风,你真的这样残酷,不愿把当年真相告诉我吗?”草原上饿狼夜嗥,胡笳远闻。凌未风轻轻地推开刘郁芳的手,悄悄地道:“我再重复我过去说过的一句话,在临死之前,我一定会把真相告诉你的!”正是:
历尽沧桑心未换,
疑真疑幻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牧野飞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剑 青蓑铁马一生愁
清兵入侵的消息,似旋风一样地掠过草原,草原上的人们,特别是草原上的青年们,一见面就谈论这个消息,愤怒的火焰,在他们的心头燃起,谁想压熄这个火焰,谁就将被火焰烧死。
在喀尔沁草原,人们不敢公开谈论,可是每当草原日落,晚霞余绮,羊群休息之后,青年牧民在草原上漫步闲游,便时不时三五成群,走到僻静之处,窃窃私议。这些人之中,竟有着孟禄的女儿孟曼丽丝和哈萨克的青年酋长呼克济。
呼克济的父亲是杨云骢的朋友,当呼克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给楚昭南捉去作为人质,后来全靠飞红巾和杨云骢将他救回(事详拙著《塞外奇侠传》),因此在喀尔沁草原上的各族部落中,呼克济是主战最力的人。可是孟禄的势力太大了,还有清廷派来的武士帮助他,因此呼克济也只好把复仇的火焰压在心中,不愿向孟禄当面透露。
这日黄昏,呼克济和孟曼丽丝在草原上的一条小河边漫步,孟曼丽丝的脸给晚霞染上一层红晕,两只大眼睛像天上的星星闪动,眼光中有兴奋也有忧郁。呼克济道:“你父亲昨晚派长老来提亲啦,今天晚上,他就要召开各部落酋长的大会啦!”孟曼丽丝幽幽说道:“我知道啦!这两件事情联在一起,不是好事!”呼克济笑道:“我不是傻子,我也知道他的用意。他知道我喜欢你,以前暗中阻挠,现在却派人提亲,还不是想我今晚赞同他的主张吗?”孟曼丽丝黯然说道:“所以我一点也不喜欢,我的父亲越老越糊涂,竟然要做引狼入室的大罪人,我看他将来死无葬身之地!我做女儿的也不知道怎样救他。”呼克济紧紧握着她的手,欢然说道:“孟曼丽丝,你真是我的好妹子。今晚你的父亲不会成功的,他有清廷的武士,我们这里也来了两个异人。”孟曼丽丝诧然说道:“异人?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异人?我就怕各部落的酋长,今晚会在他势力之下低头,更加重了他的罪孽!”呼克济道:“什么异人,今晚你就知道了。”孟曼丽丝娇嗔道:“这样神秘?连我也不告诉。”呼克济笑道:“让你也惊讶一下嘛!”孟曼丽丝道:“那么你是智珠在握,稳操胜算了!”呼克济道:“全是那两位异人给我出的主意。”孟曼丽丝道:“那么怎样处置我的父亲?”呼克济递过一包药粉,在孟曼丽丝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孟曼丽丝道:“也只好这样了。”
晚霞消逝,草原上新月升起,各部落的酋长、长老和有地位的人都聚集在帐幕环绕的一片草场之上。孟禄带着甲兵,身旁还有两个老者和四名清廷武士。大草原上鸦雀无声,孟禄睥睨作态,环顾全场,十分得意!朗声说道:“朝廷大军,已破关直入,所至之处,如汤泼雪,不日便将到此,诸君作何打算?”各部落酋长不发一言,视线纷集在哈萨克年轻酋长呼克济身上。呼克济支头微笑,有人知道孟禄对呼克济提亲消息的,更是猜疑。塔山族的年轻酋长忍不住起来道:“清兵入关后三十余年,对回疆亦曾屡次用兵,端赖各族一心,矢志抵抗,清兵只敢占伊犁等几个大城。我们在草原上还可牧羊放马。如果不战而屈,甘受奴役,对我们的祖先也对不起!”孟禄冷笑道:“你有多大年纪,妄敢谈战!二十多年前,草原上的女英雄飞红巾集南疆各族之众,还敌不过清军,她的军队瓦解,她自己也逃入深山,再不敢出来现世。今日入关的清兵,十倍于昔,而我们的人才,还没人比得上昔日的飞红巾。试问以此边鄙一地,将寡兵微,如何去抵抗王师!”塔山族的酋长热血沸腾,大声说道:“我们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孟禄嘻嘻冷笑,身边两个清廷武士,走过来道:“这位英雄着实令人佩服,咱们交交。”塔山族的酋长紧握拳头,准备反击。呼克济一笑起立,遮在塔山族酋长前面,举杯说道:“咱们来这里商讨大计,又不是打架来的。好好喝酒,再听孟老酋长的高见。”塔山族的酋长瞪了呼克济一眼,孟禄眉开眼笑,招回两个清宫武士,说道:“我也没有什么高见,古语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清军入关,中原华夏之区,尚望风投顺,我们边疆僻地,岂可与之抗争?我们还是歃血为盟,保土安民,等候迎接王师吧。再说朝廷也特别尊重我们,派了两位名满天下的使者,来到我们这荒野之区,各位还有什么说的!”说罢,施了一礼,请身旁两位使者站起,两位使者都是须眉如雪的老人。孟禄恭恭敬敬地介绍道:“这位是便是长白山派的教祖,名闻天下的风雷剑齐真君!这边这位是西藏天蒙禅师的师弟天雄上人,也是塞外数一数二的武林人物,各位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天雄心高气傲,性子最急,扫了各酋长一眼,走至草场中央,草场中央有一个大石鼓,用粗藤系着一头西藏野牛,是孟禄准备拿来歃血为盟用的。天雄叱咤一声,腾起一脚,石鼓向天飞去,在半空中裂为几块!野牛脱了羁绊,野性大发,倏地向人多处冲来,各酋长猛不及防,纷纷骇叫,齐真君微微一笑,伸出两只指头,在野牛颈上一搭,那野牛痛极狂嗥,四膝跪下,齐真君骈指一戳,牛腹当堂洞穿,鲜血喷出,孟禄持大钵装盛,装了满满三钵。要知西藏野牛,皮质坚厚,可御弓箭,齐真君只轻轻一插,便告洞穿,这真比刀剑还厉害十倍!
各部落酋长几曾见过如此神力,大都瞠目结舌!孟禄得意洋洋,将牛血和酒,在每个酋长之前放了一盅,朗声说道:“请尽此盅,共图大事。”各酋长虽是震骇,却仍端坐不动,孟禄大怒,正想发作,孟曼丽丝忽自旁掩出,笑盈盈地对孟禄说道:“爸爸,你好糊涂,该是做主人的先喝呀!你喝了,女儿再劝伯伯叔叔们喝。”
她捧起一盅血酒,在熊熊的野火上一暖,递给父亲。孟禄一饮而尽,将酒盅一摔,哈哈大笑,道:“丽儿,劝酒!”塔山族的酋长眼喷怒火,瞪了哈萨克的年轻酋长呼克济一眼,啐道:“哼,你爱的好姑娘!”
呼克济仍是微笑不语,孟禄向他一指,叫道:“呼克济,你先喝!”呼克济倏地起立,说道:“孟老酋长,我有两位客人,想见识满洲英雄的神技!”天雄纵声笑道:“好呀,你们这些蛮子,不挨一顿好打,也不心服!”孟禄含嗔说道:“呼克济,你还是不肯喝酒?”呼克济笑道:“喝寡酒有什么意思?还是看热闹之后再喝吧!”天雄早脱下大红袈裟,跳出场心,大声叫道:“你那客人何在?”
呼克济微一招手,身边倏地站起两人,也不见怎样作势,却已到了场心。一人解下遮面的“兜风”,面上有一道刀痕,十分瞩目,另一人则是矮小清瘦的老头儿,毫不当眼。两人刚才默默地杂在人堆之中,孟禄只道他们是呼克济的从人,毫不在意。这一亮相,令他猛吃一惊,大声叫道:“咦,凌未风!”场中有过半酋长也认得凌未风,齐都欢呼起来。齐真君面色青白,只有天雄还未见识过凌未风的本领,仍然睥睨作态,立掌胸前,大声叫道:“你就是什么凌未风吗?你想和洒家单打独斗,还是想两人齐上?”
凌未风冷冷说道:“我们两人,想见识你们六个人的本领,看你们有多大本事,敢在这里飞扬拔扈,称强道霸?你们若六人齐上,我们就两人接住,你若一个来,就随你在我们两人之中,挑一个对手,喂,齐真君,你也来呀,你高兴挑哪一个?”齐真君硬着头皮道:“你何必在这里多事?别人怕你,老夫却不怕你。”其实他正是害怕得紧。凌未风冷冷笑道:“不怕就来吧!”齐真君迟迟疑疑,正想脱身之计,有两个清宫新招纳来的一等卫士,来自江南,尚未知凌未风的名头,暗恼齐真君那么大的威名,在凌未风面前,却显得那么畏缩。这时齐真君已是清宫侍卫的统领,天雄上人尚是新近拉来的客卿,两个卫士心想,若不把这什么凌未风当场降伏,不但折尽大内卫士的威风,只恐连天雄都瞧他们不起。两人一样心思,不约而同地飞纵出场,冲过来道:“好,让我们兄弟先接这场!”凌未风冷冷问道:“你们想选哪一个对手?”
两名清宫卫士,冲向凌未风,不约而同地齐声喝道:“找你!”长笑声中,凌未风身形骤起,双臂箕张,向外一展,一招“铁锁横舟”,第一名敌手连身形尚未看清,手腕已给拿住。凌未风步法轻灵,倏然转身,将擒住的卫士猛然摔出,第二名敌手刚刚攻到,啊呀一声,闪避开时,凌未风早已和身扑上,那名卫士突觉劲风贯胸,如中巨斧,给凌未风用金刚大力手法折碎胸骨,登时惨叫一声,血染草场!
凌未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天山掌法,举手投足之间,连毙两名大内卫士,在场人等,全都呆了。天雄上人连退几步,凌未风又陡然喝道:“怎么样?你要和谁对手?”
天雄惊魂稍定,强摄心神,心想:凌未风的武功,看来已臻化境,确是不易抵挡。但不信世间尚有第二个似凌未风的人。自己深得天龙掌法精髓,在武林中也是有数人物,不如避开凌未风,挑战那个瘦小的老儿。
凌未风又催道:“想好了没有?”天雄道:“凌未风你刚斗过一场,我再斗你,胜之不武。我先和你的朋友比试一场,待你歇息过后,我再奉陪。”凌未风哈哈笑道:“和你们对手,等于和小孩子玩耍,有什么累的?不过,你要见识我这位朋友的本领,那只好由他来教训你了!他的手底比我更辣,你等着瞧好了!”
天雄正想发话,忽听得背后得有人阴恻恻地说道:“臭和尚,吹什么大气?你要怎样动手呀?”天雄吓了一跳,回头看时,不就正是自己看不起眼的那个老头儿!凌未风一笑退下,辛龙子喝道:“留神,接招!”天雄眼神一花,拳风已到面门,天雄含胸吸腹,一招“神龙掉尾”,左掌起处,势如卷瓦,横拨敌人手腕,这本是天龙掌法中的杀手,不料辛龙子滑似游鱼,矮小身躯竟从他掌底钻过,呼的一掌,掴在他的面上,天雄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吐出两颗门牙!
天雄几十年功夫,也自有相当造诣,输了一招,猛然醒起,足跟一转,双掌翻飞,身随势转,端的是把周身封得风雨不透,“天龙十八掌”共十八路,每路包括九个变化,总共一百六十二手,一正一反,相生相克,变化循环,悉仿龙形,撒开势子,也是一派犷厉,手脚起处,全带劲风。两人走马灯似的乱转,把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天雄禅师斗了一会,正想抽空进招,辛龙子已把他的掌法路数摸熟,而他还不知辛龙子的掌法是何派何家,猛攻几招,招招落空,忽然胁下被人掏了一把,又酸又痒,转得身来,颈背又被人捏了一把,反手一掌,却连敌人的衫角都捞不着。辛龙子仗着怪异的身法,把他戏弄得啼笑皆非,下台不得。众人只见辛龙子在掌风中倏进倏退,哈哈大笑,而天雄禅师则连连怪叫,犹如一头负伤的蛮牛!
辛龙子施展武林怪技,像逗弄小孩子一样地戏耍天雄禅师,齐真君在一旁凝神注视,又喜又惊。喜者是他无意之中,得睹武林绝学,心内的疑团渐解。原来他以前吃韩志邦几记怪招,拔去胡子,引为平生的奇耻大辱,但因韩志邦那几手只是零碎的片段功夫,他怎样揣摩也揣摩不出道理来。如今看了辛龙子的怪招,想起以前韩志邦的手法,心中方始豁然贯通,知道他们两人都是出自同一家数。惊者是虽然看出一些道理,但越看越觉出它的复杂深奥,真是武林中仅见的功夫。自己若出尽全力,也许可抵御这种怪招,但却绝无把握取胜。他想凌未风的功夫已这样厉害,再加上这个怪物,那是万万不能抵挡。
正当众人全神贯注场心之际,齐真君忽然飞身跃起,其他两名卫士愕然一惊,尚未醒悟,凌未风大声喝道:“哪里走!”两名卫士才醒起齐真君原来是畏惧先逃,急忙离座飞奔,哪里还来得及。凌未风双手一扬,三道乌金光芒,早已电射而出,射齐真君那枝,因为距离过远,射到时力度较弱,给齐真君反剑拨落,那两名卫士,却是无法躲避,给天山神芒,自背心直贯前心!场中心辛龙子也忽然一声怪啸,一把抓着天雄禅师的袈裟,倒提起来,他急于要追齐真君,随手把天雄禅师往外一摔,不理他的死活,便追上去。
凌未风忽然叫道:“辛大哥,穷寇莫追!”辛龙子愕然止步,只见孟禄手舞足蹈,如中疯魔,大叫大号,跑出场来。各族酋长一拥而上,把他擒住。孟曼丽丝哭道:“我的爸爸这几天得了大热病,心智迷糊,我本来劝他今晚不要召开什么劳什子的会的,他偏不听。”各族酋长,本来对孟禄十分愤恨,原想把他擒住之后,就要公议处决,但一摸他额头手足,果然滚热,他们草原部落的规矩,重病之人,不论他犯了什么大罪,也不能当场审问处刑。堪恰族的酋长叫道:“先把他看管起来。”孟曼丽丝道:“我爸爸怎样也是一族之长,由我看护他吧。”塔山族的酋长道:“哼,由你看护。你和你爸爸还不是一鼻孔出气?”呼克济排众而出,说道:“你们别冤枉好人,她是听我的话才来的。”各部落酋长,因见凌大侠是他请来,刚才的嫌疑尽释,正想说话,草原上忽火把通明,喀达尔族的战士四处涌现,大声叫道:“孟禄重病,拥孟曼丽丝姑娘做我们的领袖,与各族同抗清兵!”孟曼丽丝微笑接受了欢呼,各部落酋长齐都大喜。孟曼丽丝道:“我们的族人和你们一样,都是热血男子。我爸爸的主意,我早就反对,我们族人这次愿联盟抗清,就是我这几天安排好的。”塔山族的酋长告个罪道:“那么是我错怪姑娘了。”孟禄忽然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咕咚倒地。
原来孟曼丽丝刚才捧血酒给父亲喝时,长袖低垂,暗中弹下一些白色的药粉。这药粉乃是草原上的异草炼成,性极燥热,服后全身发滚,就如患了大热病一般。这种配药之法乃是呼克济从族中最年老的牧人学来的,他传给孟曼丽丝,叫她如此设计救父。孟禄老奸巨滑,听女儿指他有病,立刻将计就计,装得真的像个热狂的人,其实,神智还是清醒的。到了后来,一见族人都拥护他的女儿抗清,众叛亲离,又愤又怒,气得吐血,弄假成真,真的变成病人了。
孟曼丽丝宣布加盟之后,自扶孟禄回帐幕休息。喀尔沁草原的各族各部落推呼克济做盟主。凌未风十分高兴,举杯笑道:“我还要讲一个好消息给你们知道,刚才孟禄说飞红巾躲在深山,不敢出来,这不是真的!飞红巾现在已经复出,重作南疆各族盟主,我们就是她派来的使者!”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呼克济紧握着凌未风的手,感激得流下泪来,高声说道:“凌大侠,二十多年前,你的师兄杨云骢和飞红巾女侠救了我的命,现在你又来救出我们族人。飞红巾再出来那好极了,我们喀尔沁草原的各族各部落,愿遥受她的节制。”当下和凌未风喝了一盏血酒,算作正式加盟。
再说孟曼丽丝把父亲扶入帐后,用雪水给他解消药力,孟禄潸然泪下叹道:“女儿,你人大心雄,鸟儿长上翅膀,要拣高枝飞了!”孟曼丽丝急道:“爸爸,这是哪里话来,只要你诚心悔改,向各位伯伯叔叔谢罪,女儿包保他们不会难为你。”孟禄苦笑一声,忽然说道:“你们有凌大侠帮助,还要你爸爸作甚?”孟曼丽丝道:“凌大侠还要回到南疆,他哪能在我们这儿停留?只怕他明后天就要走了。再说,多一个人就多份力量,何况爸爸还是二十年前的抗清英雄?”孟禄道:“只恐别人不是这么看法!”孟曼丽丝正想反复开解,孟禄已闭上眼睛,说是疲倦欲眠,叫女儿不要吵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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