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精校)第29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9/96

了因将禅杖在水中一阵乱搅,甘吕二人的小舟已经来到。甘凤池和白泰官虽然用药剂变易颜容,可是那身裁体态却瞒不过了因的眼。其实古代的“易容术”还比不上现代高明的化装术,瞒不很熟的人自可,要瞒亲人可难。了因可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这一怒非同小可,猛然将禅杖提出水来,迎着来船,大声喝道:“甘凤池,你也来与我作对?”
甘凤池提刀在手,答道:“小弟并非敢与师兄作对,若师兄屏除名利之心,重遵师父之教,我们愿奉师兄为长……”了因不待他说完,猛又喝道:“若不然呢?”甘凤池冷冷说道:“若师兄定要执持己见,利欲薰心,背叛师门,不顾大义,那么你就不是本门中人,小弟也不敢奉你为兄长了。”这话即是说要“大义灭亲”,了因气得浓眉倒竖,大喝道:“甘凤池,别人要与我作对犹自罢了,你也要与我作对?你也不想想是谁传你的武艺,是谁成全了你江南大侠的威名?你现在人大志大,长了翅膀就要飞了?你知恩不报,算什么江南大侠?”甘凤池天禀极高,了因在未叛之前,对他颇为爱护,指点他的武艺时也特别用心,所以常挟恩自重。不过,实际说来,甘凤池得他特别用心传技是真,若说到“江南大侠”的名头,却是甘凤池自己挣来的,与了因无关。但了因在师弟出名之后,心中不无妒意,尤其在师弟的名头比自己更大之后,更是不满,所以逢人道及,总是说“江南大侠”的名头乃是他所成全。甚至面对着甘凤池也如此说。
甘凤池当然绝不计较这些,听他这么一骂,心中反觉辛酸,叹息自己的师兄变成了这样。了因见他眼圈红润,只道他是在反悔自责,当下将禅杖在船头一顿,说道:“你能知错便好,你现在就随我去吧。唔,白泰官你呢?你还要与我作对到底吗?”甘凤池本觉不忍,听了了因此话,忽然双眼一翻,大声说道:“师兄,知过能改,那是最好没有!但愿师兄反躬自问,到底是谁错了?师父十六戒条的第一条说的是什么?师兄之恩虽深,师门之义更重,我宁可违背师兄,也不能违背师父的大戒!”
听到此处,吕四娘突然朗声发话道:“什么师兄不师兄,他早已不是我们的师兄了,七哥,你还与他叙什么兄弟之谊?”了因怒眼圆睁,禅杖一顿,怪笑道:“哈,原来是你这贼婢在中间挑拨!”用足十成力量,呼的一杖扫去,甘凤池站在最前,举刀一挡,震得虎口流血,了因也晃了几晃,心中暗道:怪不得他有那么大的名声,功夫果然是比以前高得多了!
甘凤池挡了一招,知道自己仍非师兄之敌,了因第二杖又到,甘凤池双足运劲,在船面一撑,小船横过一边,避开这杖,了因第三杖再起,吕四娘忽然一声长笑,从船头上突然飞起,霜华宝剑挽了一个剑花,凌空击下。了因向上一杖挥去,吕四娘的剑在杖身一按,身子竟给弹上半空,甘凤池大吃一惊,吕四娘在半空打了一个筋斗,连人带剑,又俯冲而下,了因大喝一声:“你找死!”禅杖再向上撩,劲风荡处,吕四娘衣袂飘扬,真如仙子凌风,姿势美妙之极!了因这一杖用足内力,吕四娘剑尖在杖头一点,又给反弹上去。甘凤池把手一扬,两柄匕首闪电般的向了因掷去,吕四娘在空中转了一个圆圈,连人带剑又落了下来,光环飞降,威势更足惊人。好个了因,左手一伸,把甘凤池掷来的两把匕首已都接到手中,禅杖一挥,又向光环横扫过去,吕四娘弓鞋朝着禅杖一踏,这一下给弹得更高,湖上的舟子已都站在船头观望,真疑心是太虚仙女,飞落西湖。
了因和尚左手一扬,两柄匕首反向甘凤池掷去,甘凤池功力不及师兄,不敢硬接,身躯一闪,两柄飞刀钉在船舱板上。这时吕四娘又从空中飘降下来,剑光飞洒,四度刺落,这样打法,真是古今少有,连甘凤池也看得呆了。了因暗暗寒心,想不到这小师妹的轻功,竟然精妙如斯,比起在田横岛上孤峰较技之时,又高了不知多少!吕四娘经过在仙霞岭五年苦练,这时施展出来,本以为一击可以奏效,哪料四度袭击,仍是无隙可入,也自心慌。这样打法,最耗精神,只要有丝毫疏忽,就要给禅杖扫得粉身碎骨,埋玉西湖。
了因凝神挥杖,刚挡开了吕四娘从空中击下的第四剑,忽然船身一阵动荡,舱板忽然裂开,湖水滚滚涌进舟中,船身渐渐下沉!原来这乃是鱼娘的绝着!
鱼娘在海上长大,精通水性,惊涛骇浪,也都不怕,何况这平静的西湖?她潜入湖中,本来是想救那少年,但四觅不见,而船上吕四娘已和了因打了起来,她露出头来观望,见吕四娘形势奇险,突然想起了一招绝招,潜到了因船底,拔出佩刀,片刻之间,就把了因的小舟弄了一个大洞!
了因武功极高,却不通水性,不禁慌了手脚,吕四娘第五次从空中扑击下来,了因大叫一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脚尖一点船头,也纵起两丈高,一杖向吕四娘掷去,同时左手疾伸,要把吕四娘在空中活捉!
甘凤池白泰官同声叫喊,甘凤池掷出匕首,白泰官撒出梅花针,了因禅杖一抡,杖风呼呼中吕四娘突似弹丸一般,飞射回小船之上!
甘凤池大吃一惊,急忙跃进舱中,吕四娘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笑道:“好险!”甘凤池知她没事,放下了心,忽然小船一阵摇晃,只听得白泰官叫道:“七哥出来!”甘凤池赶忙出来,只见了因的船就将沉没,了因跳在船蓬之上,居高临下,挥动禅杖,向自己这只船猛击,两船相距在三丈之外,禅杖无法打到,可是那杖风呼呼,威势也极猛烈。了因正努力设法使两船接近,白泰官提着朴刀,站在船头,面色已吓得青白!
甘凤池叫道:“五哥,待小弟接他一杖。”抢在白泰官前面,了因足跟一旋,那船打了一个圈圈,两船相距不到一丈,了因大喝一声,蓦然凌空扑下,一杖向甘凤池打来,甘凤池奋起神力,横刀一挡,金铁交鸣,甘凤池只觉一股大力推来,虎口震裂,手中的红毛刀飞上半空,身不由己的直给震回舱内。
甘凤池跌了一个筋斗,了因也几乎跌落湖中。原来甘凤池的功力虽然不及了因,但相差也并不远。了因被他奋力一挡,人在半空,只凭一击之威,一击之后,便不能再发出力来,被甘凤池内家真力一震,在半空翻了一个筋斗,急忙跃回危船!鱼娘在水底用力一扳,小舟上下受力,登时倾覆!
了因不懂水性,这时脚踝已浸到水中,鱼娘用剑斫他,被他用禅杖在水中一搅,杖尾触着剑尖,力道虽然不强,鱼娘也已把持不住,佩剑跌落湖底,急忙潜下去拾,不敢再惹他了。
了因急中生智,俯身一抓,硬生生的把船板抓裂一块出来,向水中一丢,身形飞起,足尖向那浮在水面的船板一点,又再纵高,纵高之时,用禅杖将那船板一拨,让它漂出少许,再落下时,仍用这个法子,借那一小块木板,作为踏脚之用,居然给他跳上白堤。
了因的船倾覆之后,鱼娘也浮出水面,爬回小船,急忙拨转船头,向孤山那边摇去,小舟如箭,到了因上岸之时,吕四娘等也已在另一边上岸了。
甘凤池背起车鼎丰,故意绕一段路,再回到湖滨客寓,幸喜没碰着对头,想来那了因也筋疲力倦,不敢再追踪搜捕了。
吕四娘吁了口气,道:“这叛贼好厉害!”对白泰官道:“你先给这位老丈敷伤,等会我和七哥给他接臼。”立即盘膝而坐,做起吐纳功夫。甘凤池也是一样。鱼娘看得莫名其妙,白泰官咋舌道:“幸亏七哥替我接了一杖。”原来甘吕二人受了了因的杖力震荡,恐防受了内伤,所以都盘膝静坐,运气调元。过了一阵,两人站了起来,笑道:“幸好没事!”正是:
同门恶斗,怵目惊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疑雨疑云 谎言谈旧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
鱼娘带笑过来,拉着吕四娘的手道:“姐姐,真看不出你这样美若天仙,功夫却如此了得?”吕四娘笑道:“小鬼头,你几时也学会了这一套,懂得给人戴高帽了。不过说来我们还要多谢你呢,要不是你把那恶贼的船弄翻,这场恶斗真不知如何了局?”
这时白泰官已给车鼎丰敷了金创圣药,车鼎丰双眸半张,面如金纸。甘凤池怒道:“那女孩子手底好辣!”吕四娘过来看,道:“还好,幸那女孩子气力不大,只是折断了一根肋骨。”甘凤池擅于续筋驳骨之术,先替他接上右手腕骨所脱的臼,然后替他缝好筋骨的伤,包扎起来。过了一阵,车鼎丰精神稍稍恢复,张开了眼,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吕四娘道:“你再躺一会儿。”车鼎丰微喘问道:“老朽多承相救,请问恩公高姓大名。”吕四娘笑道:“先祖姓吕,讳晚村,老丈想必相识?”车鼎丰“啊呀”一声叫起来道:“恩人是葆中先生的公子么?令祖当年绛帐传经,我虽未得列门墙,也曾受他指点。”挣扎着就要起来拜谢,吕四娘轻轻将他按下,道:“老丈乃是我的长辈,先人常常说及,如此客气,岂不折杀小辈。”车鼎丰肋骨尚痛,见吕四娘以长辈之礼待他,也就罢了。甘凤池道:“与老丈同游的那位少年是谁?”车鼎丰看了甘凤池一眼,道:“他,他……”吕四娘知他心有顾忌,道:“他是我的师兄。”车鼎丰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吕葆中并无儿子,定神看了吕四娘一会,道:“请恕冒昧,我记得葆中先生有位掌珠,小字莹儿的,是否和世兄一起?”吕四娘一笑揭下头巾,道:“长者之前,不敢隐瞒,吕莹正是我。”车鼎丰大喜道:“久闻女侠绝世武功,今日目睹,果然不假。伯道无儿,中郎有女,令尊泉下亦当瞑目。”吕四娘听他提起父亲,不觉泪下。车鼎丰又道:“那么这位当是江南七侠中人?”吕四娘道:“他是我的七师兄甘凤池。”车鼎丰这一喜非同小可,以肘支床,将身倚枕,说道:“想不到与江南大侠在此相会!”欢喜过度,勉强起来,忽然“哎哟”一声,又晕过去。
甘凤池笑道:“这位老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吕四娘道:“师兄大名,谁不仰慕。这位老先生牵动筋骨,一时急痛,料可无妨。只是那位什么‘李公子’的来历,可得待他好时再问了。”甘凤池道:“我看这位老丈也是江湖中人。”吕四娘道:“我起初只当他是个先辈宿儒,现在看来,他对我辈来历,颇为清楚,那纵非江湖中人,也必定是与江湖上的人有来往了。”
师兄妹谈了一阵,车鼎丰仍然未醒,天色已黑,甘凤池再要了一个房间,安歇吕四娘和鱼娘。吃过晚饭,吕四娘甘凤池白泰官围坐商议,吕四娘道:“事不宜迟,我今日就想去探它一探。”
白泰官道:“那么让鱼娘留守,我们同去。”甘凤池想了一想,道:“人一多,反而打草惊蛇。还是让八妹一人先去吧,待探得虚实之后,我们再定下步计策,也还未迟。”原来甘凤池是因顾忌了因正在抚衙,硬拚殊非善策,而吕四娘的轻功超卓,则是他所深知,是以有此动议。白泰官一想,也明白了甘凤池的意思,便不再持异议。
吕四娘吃过晚饭,小睡一会,听到三更鼓响,方才起来,换过黑色的夜行衣服,带了百宝囊,和甘凤池白泰官点首道别,只一耸身,便轻如燕子般的穿窗飞去。白泰官叹道:“八妹的轻功提耸术,我辈望尘莫及,枉为师兄,真是惭愧极了!”甘凤池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必然之理。要不,那武学一道,还能有什么发展呢?”白泰官点了点头,忽道:“我看今日所遇的那个女孩,将来也定在我辈之上,只是手段太辣了!”甘凤池笑道:“要不是她生得那样可爱,我真想打她耳光。”
不说甘凤池和白泰官在客寓谈论。且说吕四娘出了湖滨旅舍,一溜烟地奔入城中。抚衙道路她本熟悉,悄无声响地跳上女墙,翻入后园,园中虽也有卫兵巡逻,但吕四娘的轻功已有登萍渡水之能,飞絮无声之妙,就是从卫士身边掠过,他们也懵然不知。
后园连着抚衙内室,吕四娘跳上屋脊,心想:且找李明珠一问。忽见远处屋面,一条人影,疾掠而过,吕四娘暗中笑道:居然还有同道中人,且看看他是谁?身形一起,紧蹑这夜行人背后,用中食两指相搭,“拍”的弹了一声,赶紧跳开,那人回头来,下弦新月,虽非明亮,吕四娘却已看得清楚,原来就是日间的那位“李公子”。他回过头来,不见人影,甚是惊诧,转过身飞入内院。
吕四娘跟在他的身后,轻轻跳下,内房忽然走出两个丫头,那“李公子”躲在庭中一棵树后,吕四娘却一耸身,跳上侧屋的横梁,只听得一个丫头道:“小姐和师父到外边去了,听说去见什么宝国禅师,你那冰糖燕窝,可不必这样快端出来。”另一个道:“那个女孩子也要呢。哼,她不知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千金,连我们小姐吃的燕窝她也嫌不好,说是远比不上她家中的呢!”两个丫头吱吱喳喳走出外间去了。
吕四娘不再理那“李公子”,飞身抢在两个丫头前面,走到外衙,忽见那青衣妇人和了因和尚双双走来,吕四娘一惊,伏在屋脊上不敢稍动,了因和那妇人走入屋中,正正就在她的下面。吕四娘轻轻地移开了一点瓦缝,张目下望,了因刚刚走进,忽听得那青衣妇人在了因身后,狠狠说道:“哼,吕四娘!”了因翻眼说:“吕四娘怎么?”
青衣女人道:“宝国禅师,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样纵容师妹?”了因“哼”了一声,有苦说不出。青衣妇人又道:“难道你的师弟没有一个听你的话?”了因怒道:“没他们也成。”歇了半晌,续道:“我的来意,想你已明白了?”青衣妇人道:“你不是替四贝勒带密札给李大人吗?”了因道:“另外还有三件事。”青衣妇人道:“请说。”了因道:“第一件,那路民瞻虽然犯了你家大人,却是我的师弟,可得由我处置。”青衣妇人笑了一笑道:“本来理该如此。但其中尚有未便之处。他就囚在这间屋里,等会你进入复壁密室去看他就知道了。还不止他一个人在里面呢!”了因皱了皱眉头,道:“是什么人看守他?”青衣妇人道:“我们的李小姐呀!”吕四娘方始恍然大悟这青衣妇人为什么带了因走进这间空屋,原来路民瞻就囚在这儿。
吕四娘凝神细听,只见了因又“哼”了一声道:“你的徒弟好不要脸!”青衣妇人面色一变,道:“宝国禅师,你可不能乱骂!我的徒弟难道还配不上你的师弟吗?”了因道:“那也得由我做主。”青衣妇人忽又一笑,道:“不必你操心啦,我看他们已私订终身啦。你那师弟呀,初时倒硬得很,半点不理我们小姐,现在呢,可是有说有笑,亲亲密密的像对小夫妻啦。”了因道:“好吧,就算他们成亲,民瞻也得随我到京城去。”青衣妇人又笑道:“只要你能说得动他,我听他平日口气,对你似颇为不敬呢!”了因大怒,“拍”的一掌把桌子打塌一角,道:“他敢如此!”青衣妇人忙道:“宝国禅师息怒,反正你的师弟逃不掉,你可以慢慢教训他。请问第二件呢?”
了因面色稍霁,忽然笑了一笑,道:“嫂子,韩大哥见过你啦?”青衣妇人道:“见过啦!”了因道:“你们这别扭闹了十年,老夫老妻,该和解啦。”青衣妇人道:“你是给他作说客了?”了因歪着眼睛笑道:“有些风流事情,本是逢场作戏,过了也就算了,嫂子,你说不是么?”青衣妇人“呸”了一声道:“好没正经。第三件呢?”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9/9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