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精校)第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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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唐晓澜正在吃紧,忽闻得唐金峰又扬声叫道:“桂贤弟,且暂停手,杨老头儿真的死了!”唐晓澜大吃一惊,游龙宝剑险险跌落尘埃。桂华生收势不住,一剑刚刚搠出,略略斜偏,把冯琳的兵刃撩开,杨柳青疾走如风,刚刚扑到,杨柳青自知绝对不是敌人对手,但心中估计敌人不敢伤她,一扑便扑到唐晓澜身上,以身遮掩。
本来桂华生见了唐晓澜的天山剑法,就只是心存试招,无意相害。杨柳青不知就里,救人心急,飞身冲上,劲道甚大。霖雨过后,山路极滑,唐晓澜冷不及防,被杨柳青一撞,双双跌倒,武功高明之士遇险自防出于本能,唐晓澜一跤摔倒,立即运用“千斤坠”的功夫将身形稳住,杨柳青却从他的身上一滚而过,从山边的陡坡上直滚下去!
桂华生大叫一声“不好!”山坡上一股急流,如瀑布般冲击而下,原来正是山洪突发,疾如奔马。桂华生冲天而起,使出五禽掌法,往下一抓,看看抓着杨柳青的头发,一个洪峰冲来,立刻把杨柳青冲下山底的小湖,身体浮沉几下,便被洪波卷没。
桂华生在半空中一个屈伸,倒纵回来,唐晓澜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耳听冯琳惊叫之声,目睹杨柳青在湖中沉没,立刻一声怒吼,挥剑猛扑,桂华生欲想解释,无奈唐晓澜有如疯虎一般,剑剑凶猛,桂华生运剑防身,精神哪容分散。两人转眼之间便斗了二三十招。冯琳挥剑斜攻,也拚了性命,唐赛花叫道:“事已至此,爹,你还不动手吗?”唐金峰横了心肠,长袖一卷,上前便拿冯琳。
冯瑛走入杨家,正是唐金峰刚刚走出之际。冯瑛见杨家杂物凌乱,先自吃惊,径自走入杨仲英往昔养伤的静室,叫了一声“杨公公,我回来了!”揭帘一看,人影毫无,但见书案上摆着一封信,写着:“唐晓澜仁棣亲拆。”冯瑛吃惊非小,将信放入怀中,冲出房门大叫,杨柳青的小丫环冷冷说道:“冯姑娘,你还未拜过灵吗?现在还叫杨公公做什么?”冯瑛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叫道:“你说什么?”那小丫环疼痛难当,又惊又恐,道:“老爷早已死了,你刚才不是随小姐到后园谒灵吗?”冯瑛把手一松,急急跑入后园,刚好见着唐金峰的背影飞出围墙,冯瑛无暇追赶,寻到八角亭上,只见大红木棺停在亭中,棺材还裂了一条大缝,细心一看,显见是刚刚给人用掌力震裂的。
冯瑛号啕大哭,猛然想起,适才那背影正是去年来寻仇的唐金峰,冯瑛不知杨仲英乃是病死,只道他被唐家的人所害,立刻拔剑出园,奔上山坡。
冯琳本来不是唐金峰对手,但唐金峰因见杨仲英父女均死,心中歉愧,斗意减弱,而冯琳又是武功繁杂,刁钻异常,唐金峰一双肉掌,竟然擒她不住。冯瑛如飞赶至,大声叫道:“妹妹,把这老贼让给我吧!”唐晓澜却叫道:“瑛妹,这人才是正凶。他杀了你的姑姑,你快来助我!”
冯瑛应了一声,见冯琳对付得了唐金峰,立刻挥剑去助唐晓澜,一出手便是天山剑法中的精妙绝招,斜刺桂华生腰胁的死穴!
桂华生腾地一个翻身,剑如飞风,反臂刺扎,冯瑛身法轻灵,一飘一晃,避招进招,一下子便抢到桂华生右侧。桂华生剑招虽然怪异,却是被她连抢攻势,可是冯瑛也刺他不着。两人瞬息之间,各抢三招。冯瑛一剑紧似一剑,比唐晓澜出手更狠。
本来若是一对一,桂华生比冯唐二人都要略胜一筹,可是如今冯唐双剑联攻,而且又都是宝剑,锐利无比。桂华生施展全身本领,兀自被他们迫得透不过气来。
冯瑛剑招越发催紧,唐晓澜道:“不要用剑杀他,将他也迫下山涧底去!”冯瑛短剑一划,左侧刺他云台穴,右侧刺他章门穴,桂华生迫得连退两步;唐晓澜长剑一挥,划了一个半弧形,上刺咽喉,下削膝盖,又把桂华生迫得退了两步,山洪挟着沙石,滚滚而下,山涧水流湍急,水声轰鸣,桂华生还有几步,便要被迫到山涧悬崖,吓得魂不附体!
唐晓澜抢出一步,游龙剑再向前压,桂华生咬实牙根,横剑力封,冯瑛一剑斜刺,叱道:“去!”双剑合力,桂华生只觉一股极大的潜力推迫过来,不由自已的又退了两步,正在性命俄顷之际,忽见一团白影,赛似风驰电掣,从山脚下直滚上来,随即听得一声清脆的叫声道:“晓澜住手!”声到人到,冯唐两人愕然回顾,两柄剑仍然未肯放松,就在这刹那间,那团白影当中一落,只听得当的一声,三口纠结相交的宝剑,被来人一下挑开。桂华生又喜又惊,睁眼看时,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少女,笑吟吟的将他的两个“敌人”拉过一边,随即又是一条人影飞奔而来,叫道:“三弟,你还不多谢吕女侠救命之恩?”
桂华生抱剑一揖,道:“来的敢是江南八侠中的吕四娘么?”冒广生道:“不是她还是谁?”桂华生道:“久仰大名,果然名不虚传!”吕四娘笑道:“你们都是一家,打了这许久还不知道么?”唐晓澜忽然流泪叫道,“吕姐姐恕我这次不能听你的话,杨家妹子被他们杀了!”吕四娘大吃一惊,叫道:“什么,杨柳青遇害了么?”桂华生急急分辩道:“杨姑娘是自己跌落山涧,被山洪冲到湖中,我救她还来不及呢!”吕四娘道:“晓澜,你到底看清楚没有?杨柳青是怎么死的?”
唐晓澜适才摔倒地上,站起来时,杨柳青已被山洪冲去,他只见桂华生从山涧上空倒纵回来,故此疑心是他迫死了,听他如此分辨,情急声颤,不似说谎,不敢断定。扬声问道:“琳妹!适才之事,你可看清楚了?”
冯琳虽然憎厌杨柳青,对她适才舍命救人,也颇感动,当下说道:“杨家姑姑虽然不是被他所杀,但她因舍身救护叔叔,被山洪卷去,推原祸始,说是被他所杀,也不算冤赖。他和这个老贼,都是迫死杨姑姑的人!”唐金峰怒道:“你们要追究迫死杨柳青的凶手,我却向谁追究杀害女婿的凶手?好,你们今日恃着人多,我唐老二也不打算活着回四川了,我们唐家也自有人替我报仇!”
吕四娘望着滚滚洪波,叹了口气,说道:“死者已矣,活着的把这冤仇解开了吧!双方都死了一人,也不必问谁是谁非了!晓澜,你大约也不知道这位兄台的来历。”当下将两方的来历渊源都详说了。唐晓澜见杨柳青委实不是桂华生所杀,叹了口气,道:“好苦命的恩师哪!好薄命的妹子哪!”桂华生歉然赔罪,唐晓澜道:“彼此不知,无心之错,就算了吧!”唐金峰见对方接受和解,也便劝止了女儿,道:“好,我也认命了!”携了女儿,下山便走。冒广生告了个罪,带了弟弟,满不好意思的急急离开。
唐金峰等人走后,唐晓澜如醉如痴,目中蕴泪,看着混浊翻腾的湖水,久久说不出话。他虽然不爱杨柳青,可是对她舍身相救,以至身死,却感到十二万分的难过。吕四娘道:“杨老前辈已死,他家无人,丧事非你主持不可,柳青的尸首你也该打捞回来。”唐晓澜泪如雨下,点了点头。冯瑛道:“杨公公还有一信给你。”唐晓澜揩了眼泪,接过信看,信中写道:“我与你相处十有余年,情逾父子,我今如风中残烛,不及相待,小女柳青,幼失母教,任性骄纵,难配君子。贤契愿相忍则忍之。不愿相忍则另选贤淑,待之如妹,我在泉下亦瞑目矣。”杨仲英这封遗信,原是以退为进的手法,唐晓澜看了,更觉难过。想了一想,忽然拉了冯瑛的手,走到山涧旁,看着滚滚洪波,低声说道:“瑛妹,经了这场变故,我今生今世,再也没心情谈论婚事了,你能谅解我么?”冯瑛皎如朗月的心情,有如蒙上一层阴影。虽然她从未曾想过婚嫁,听了也觉辛酸。当下含泪正容说道:“咱们相交以心,本就不必如世俗之人,谈论婚嫁。杨家姑姑为你而死,你今生不娶,实是应该。我怎会怪你。不但是你,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再结婚的了!”唐晓澜看她泪光莹然,欲劝无从劝起,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唐晓澜和吕四娘等回转杨家,将杨仲英安葬在东平山麓,丧事完后,山洪已退。唐晓澜等又到湖中打捞尸首,在小湖中打捞了半日,却是毫无发现,雇精通水性的人潜下水底察看,也找不着。但却发现这个小湖中有一缺口通向外面的淦河,潜水的人猜想,尸首大概是被洪水冲到外面的淦河去了。正是:
死后翻相忆,
生前恨事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互斗权谋 将军悲失势
自寻了断 长老儆凶徒
杨柳青被山洪卷去,连尸体也寻觅不见,唐晓澜内疚于心,安葬了恩师杨仲英之后,便随吕四娘等同往邙山,虽然有冯瑛朝夕相伴,仍是愁怀难释。
其时雍正帝位已固,施用严刑酷法,统治天下,民间义士,在高压之下,起事不易,大都匿迹销声,呈现了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与吕留良案有关的首脑诸人,幸亏甘凤池派人通知得快,大半都能逃脱,只是青州周敬舆、襄城黄补庵,以及许多刊刻吕氏书籍与及收藏吕氏书籍的人,都被株连坐罪,或被处死,或被充军,卷起了轩然大波,过了半年,方才渐告平息。
吕四娘甚为恼怒,一日,与甘凤池商议,欲到京城刺杀雍正。甘凤池道:“八妹是女中英豪,人中俊杰,岂不闻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目下正是雍正势盛之时,我们还应再隐忍些时,静待机会。”吕四娘叹道:“我岂不知这个道理,只是眼看雍正这厮,肆行暴虐,滥杀无辜,实在抑不住心中气愤。”
甘凤池道:“我前日下山,听到几段关于雍正的故事,且说给你听,你就知道雍正防范的严密了。
“第一件是新科状元王云锦的故事,雍正因为王云锦是他登位之后的第一任状元,甚为看重,满朝文武,见皇帝看重王状元,便纷纷去趋奉他,真个是车马喧嚣,臣门如市。这位王状元官居侍读,甚是清闲。平日除了做做诗写写字外,就是欢喜打纸牌。一日,朝罢归来,王状元和几位同僚又在书房里打牌,忽然一阵风来,把纸牌刮在地下,拾起来查点,却缺了一张,王状元也不在意,吩咐家人换了一副牌再打。到了第二天,王云锦上朝,雍正皇帝忽问他道:‘你在家中平时作何消遣?’王云锦倒也老实,磕头奏道:‘微臣别无嗜好,就是喜欢打打纸牌。’雍正笑道:‘朕听说你昨日成了一副大牌,忽然被风刮去一张,可有这事么?’王云锦大为吃惊,匍伏奏道:‘圣上明鉴万里,是有这回事情。’雍正道:‘这张牌找到了没有?’王云锦道:‘没有找到。’雍正哈哈大笑,从龙案上丢下一张纸牌,道:‘王云锦,恕你无罪,抬起头来,你看看这张纸牌,是不是你丢失的那张。’王云锦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磕头说是。雍正笑道:‘你很老实,不曾骗朕。丢失的牌,朕已替你找回来了,你快回家去成局吧。’这件事情过后,满朝文武,无不胆战心惊,私下谈话,也谨慎小心,绝不敢议论朝政。”
甘凤池说完之后,吕四娘道:“这一定是血滴子干的把戏。”甘凤池道:“这还用说?雍正现在把血滴子大为扩充,作为他的耳目。我们入京,必然不似从前容易了。”
吕四娘笑道:“听你说来,这倒是个好消息。”甘凤池道:“雍正防范森严,怎么倒是个好消息?”吕四娘道:“他连自己的大臣也诸多猜疑,不敢相信了。这岂不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么?一介独夫,有何可惧?”甘凤池想了一想,明白了吕四娘的意思,道:“八妹说的是。”接着又道:“雍正对京官只是猜疑防范,对外臣的手段更酷。一些前朝的封疆大吏,撤的撤,换的换,杀的杀,连文官也不能避免。有个残酷的‘笑话’,我再说给你听听。查嗣庭的名字你听过么?”吕四娘道:“查嗣庭是浙江人,两榜出身的进士,有点文名,但却是个利禄薰心的家伙,怎么,他也遭遇了不幸之事么?”
甘凤池笑道:“雍正连他也杀了。”吕四娘笑道:“连查嗣庭这样效忠朝廷的人也不能保全首级么?”甘凤池道:“说来真真笑话,查嗣庭今春被命为江西考官,他出了一条考举子的题目叫做‘维民所止’。孔夫子那套我不懂,听人说这是从四书上摘下来的,很平常的一句话。”吕四娘点了点头,甘凤池道:“可是雍正却说,‘维’字和‘止’字是‘雍正去了头’,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竟传谕把查嗣庭交三法司审处,查嗣庭吓出病来,死在狱中,仍受戳尸枭示之刑,你说惨不惨?”
吕四娘笑道:“他越残酷,就越显得他怯懦,我看‘雍正去了头’的日子也不远了。”
甘凤池道:“因为外官被撤被换被杀的很多,因此留下了不少空缺。这里又有一个笑话,今年正月十五,大小衙门都放节假,官儿们各自回家吃团圆酒闹元宵去了。内阁衙门里有一个文书,名叫蓝立忠,因为家乡远在浙江富阳,独自留在衙中,买了半斤酒,切了一盘牛肉,对着月儿,独酌叹气。忽然走进一个大汉,问道:‘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么?为何叹气?’这姓蓝的文书以为他是本衙门的守卫,便邀他对酌,对他说道:‘我在这里当一名小小的录事,不知不觉已八年了。这个穷差事真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头?今晚眼见别人团圆过节,我却连买酒的钱都是借来的,焉能没有感触。’这大汉道:‘你想做官么?’蓝立忠道:‘焉有不想之理,只是我一无功名资格,二无钱财打点,怎轮到我做官?”这大汉喝了一杯酒,道:‘你想做什么官?’蓝立忠有了几分酒意,掳起袖子,伸手在桌上一拍,说道:‘大官我没福分做,我若能做一个广东的河泊所官,心愿已足。河泊所官,官职虽小,那出入口船的孝敬,每年少说也有三五千两。’那大汉笑了一笑,便道谢告辞。第二天,雍正亲传‘圣旨’,把这名小录事调到广东去做河泊所官,满朝文武无不惊诧,想不到这样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也要劳动他们的皇上特降圣旨。后来,事情传了出来,有人便猜那大汉若不是雍正本人也是雍正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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