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传(精校)第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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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尼泊尔武士猛的醒起:这木箱中所藏之物,比他的宝刀不知贵重几千万倍,这一惊非同小可,萧青峰趁他心神大乱之际,拂尘一挥,月牙刀登时脱手飞出。
当那尼泊尔武士拾起木箱之时,房中的形势已是突变,那两个军官与麦永明立即停手,三口长剑同时转了过来,向新的敌人冲刺,这几下子都是快捷非常,待他们剑尖刺到之时,萧青峰已把木箱夺到手上。
那尼泊尔武士也好生了得,只见他横里一跃,把手一抄,又把月牙刀接到手中,同时右足卷地一扫,踢萧青峰的下盘,他的同伴,另一个尼泊尔武士,也揉身急进,嗖,嗖,嗖,向萧青峰连劈三刀。
萧青峰抱着木箱,身形滴溜溜一转,闪开了第一个尼泊尔武士的突袭,拂尘一挥,又把第二个武士的宝刀荡开,猛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那两个军官忽地改了目标,双剑同时向萧青峰急刺,萧青峰反手一招,一个疏神,红箱漆木又给第二个尼泊尔武士夺了过去。
“叮当”一声,麦永明伸剑将两个军官的长剑格开,这刹那间,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已夺门奔出,麦永明一怔,低声喝道:“追!”飞身先出,萧青峰和那两个军官,停止争斗,也赶着追了出去。
六个人穿房过屋,风驰电掣,霎忽到了城外,六人之中,麦永明轻功最高,首先追及,与那两个尼泊尔武士打了起来,萧青峰次之,不久,也接着追到。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双战麦永明还差不多,一加入了萧青峰,立感处在下风,麦永明长剑左起右落,一连削了四下,攻得那两个武士透不过气来,萧青峰拂尘盘旋一舞,护着身躯,腾出手来,就要夺那红漆木箱。
猛听得有人喝道:“把木箱给我留下!”原来是那两个军官也赶了上来,两柄长剑左右分进,一齐刺那抱着木箱的尼泊尔武士,想抢在萧青峰之前,先把那木箱夺下。
四个高手同时进招,那尼泊尔武士看来万万逃避不了,却不料他忽然大喝一声,陡地将红漆木箱向麦永明劈面一摔,麦永明慌忙伸手去接,这一来,军官武士,又联成一线,双刀双剑,又改了目标,改向麦永明进袭。
剑似游龙,刀如飞凤,叮叮当当的此来彼往,杀得个难解难分,那两个军官与那两个武士,若然以一敌一,都不是麦永明与萧青峰的对手,但联合起来,以四敌二,却是大占上风,更兼麦永明一手抱着木箱,要分心照顾,实力更是打了折扣,三五十招一过,麦萧二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军官与武士越攻越急,麦永明忽地也大喝一声,将红漆木箱抛回给尼泊尔武士,那两个军官一怔,麦永明长剑一挥,刷刷两剑,滚滚而上,大声喝道:“先把这两人杀了再说。”那两个军官也跟着剑锋一转,待向那尼泊尔武士进招,却又似犹疑不决,那尼泊尔武士一声长笑,架了一刀,又把红漆木箱掷出,萧青峰站在附近,只得接过,霎时间军官的长剑,与武士的月牙刀,又纷纷向他身上招呼。这红漆木箱本来是各方争夺之物,而今却似变了一个祸胎,到了谁的手上,谁就遭殃。
萧青峰挡了几招,险象环生,也跟着依样画葫芦,振臂一抛,将木箱向军官掷去,却不料那军官“嘿、嘿”冷笑,忽地抢上一步,呼的一掌,竟迎着木箱径劈,麦永明大吃一惊,急迫之际,无暇思考,一伸手又将那木箱接过,不敢再抛,这一来,立刻又陷入了军官与武士的联合包围之中。
正在吃紧,忽听得一声怪笑,尖锐之极,笑声未停,人影倏地出现,萧青峰定睛一看,正是那个怪丐,只见他旋风般直卷进来,铁拐一招“力划鸿沟”,将诸般兵器一齐挡住,忽而攻那武士,忽而攻那军官,又忽而攻麦永明,竟不知他到底是友是敌?这一来更成了混战之势,那怪丐的铁拐呼呼挟风,扫到谁的跟前,谁就要被迫得退后几步。
萧青峰心中一动,想道:“他如此打法,分明是想把各人都弄得累了,然后好收渔翁之利,独占这木箱。”正想喝破,忽听得又是一声长笑,场中突然多了一人,这人来得更是神奇,刚才那怪叫化来时,还是先闻声而后见人,而今此人,却是声到人现,就如飞将军从天而降,满场高手,竟无一人在事先发现他的踪迹。
冷月疏星之下,萧青峰看得分明,此人非他,正是前几日用一把金针救他性命的那个书生,只见他一手叉腰,一手挥了半个弧形,一付懒洋洋的神气,慢吞吞地道:“什么希罕东西,值得你争我夺?”
这书生突然出现,满场高手,无不愕然,不约而同,停了战斗。怪叫化嘴角噙着冷笑,倒提铁拐,看似毫不在乎,其实却是全神贯注,暗中准备,蓄劲待发。麦永明见多识广,知这书生必是大有来头,当下手抚剑柄,施了一礼,朗声说道:“俺宝鸡麦永明要在这两个鹰爪孙手中取一件东西,天下红花绿叶,同是一家,阁下若是武林同道,俺不敢求助,但请置身事外,则他日山水相逢,定当报答。”要知麦永明乃陕甘大侠,在西北数省,正是响当当的脚色,提起来无人不识,这一番自报名头,说话又非常漂亮得体,这少年书生看来不过二十多岁,辈分无论如何不会在麦永明之上,麦永明这番说话,丝毫不以前辈自居,但却在暗中责以江湖大义,以为这少年书生听了,定必动容,也许就会拔剑相助。哪知这少年书生只是冷冷说道:“唔,知道了!”竟好像从来没有听过麦永明的名宇一般,连萧青峰也觉得这少年书生未免过分。
那两个军官见状大喜,也抱拳说道:“咱们在御林军当差,奉万岁爷之命,送一件东西到拉萨,却给这老混蛋劫了,不敢请阁下相助。”那少年书生又“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唔,知道了!”
怪叫化冷笑一声,就待发作,那少年书生迈前两步,也不见他怎样作势,忽然一伸手就从麦永明手上将红漆木箱夺了过来。试想麦永明是何等本事,竟然连招架也来不及,宝箱便告易手,不但萧青峰觉得惊诧,军官、武士也都不约而同的“呵啊!”一声,各退几步。
少年书生的手法快到极点,那怪叫化的铁拐也快到极点,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那怪叫化手腕一翻,铁拐呼的一声,已砸到书生背脊。这少年书生对萧青峰有救命之恩,萧青峰见此险状,不自禁的“呵呀”一声叫了出来。
忽听得“铮”的一声,那少年书生头也不回,反手一弹,身形立刻倒纵出一丈开外,身法美妙之极,怪叫化的铁拐翘了起来,未及收回,已听得那少年书生朗声笑道:“铁拐仙果然名不虚传!”
萧青峰心中一懔,这怪叫化果然是铁拐仙!忽听得那少年书生又是一声笑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希罕的东西,值得你争我夺。”一掌劈下,将那红漆木箱震开,伸手一掏,向地下一摔,只听得当啷啷一片响声,木箱里的东西已给他摔成八片!
麦永明一声惊呼,叫道:“呀,这不是金瓶!”怪叫化也似甚为惊诧,提杖茫然,做声不得。萧青峰仔细看时,被摔破的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瓷瓶,不知他们何以要你争我夺,也是茫然不解!
那少年书生摔裂瓷瓶,仰天一笑,朗声说道:“祸根已灭干戈止,笑杀当今鲁仲连。哈哈,不亦快哉,不亦快哉!俺少陪啦!”袍袖一拂,身形一起,翩如巨雁,便向茫茫无际的草原“飞”走。麦永明忽然大吼一声,喝道:“你阁下既来沾这趟浑水,哪能如此容易便止了干戈?”声发人起,挺剑疾追,那两个军官和那两个尼泊尔武士也跟踪追去,一片吆喝之声,震荡草原。
那怪叫化铁拐支地,木然毫无表情,萧青峰本来也待追去,见此情状,心中一动,拂尘一挂,正想招呼,那叫化怪眼一翻,冷冷说道:“哼,你追得上吗?留些精力,以待天湖之会吧!”蓦然一拐挟风,向萧青峰拦腰疾扫。
这一下事先毫无朕兆,实是大出萧青峰意料之外,而且怪叫化这一拐手法妙极,竟是从他绝对料想不到的方位打来,纵他武功再高,像这等变起仓猝,也难逃避,只听得“卜”的一声,怪叫化的铁拐,已在他的臀部重重地敲了一记。
试想这怪叫化是何等功力,萧青峰见铁拐以排山倒海之势击来,心中以为准死无疑:“不料我萧某人不明不白丧生于此!”岂知铁拐击到,却似有一股弹力,忽的把萧青峰弹了起来,平空抛出数丈之外,萧青峰借势扭腰,在半空中一转,轻飘飘地落于地上,身上竟是毫无损伤!
把眼看时,那怪叫化已经没了踪迹。萧青峰不禁大为奇怪,若说这怪叫化与自己有仇,何以他这一拐不施杀手?若说无仇,则又何必要吓唬自己,迹近侮弄?萧青峰虽是久历江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客店半夜里一场大斗,乒乒乓乓的从店内打到店外,店主和住客都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蒙起头来不敢出外,待听得打斗的声音已远之后,再过了好久,店主人才敢出来,提起灯笼察看,只见麦永明、军官武士以及那怪叫化的四间房门都已打开,人影杳然,店主人倒抽一口冷气,道:“罢了,罢了,我早知道那叫化子不是善类!”他不敢骂军官,不敢骂武士,更不敢骂陕甘大侠麦永明,一口咬定是怪叫化闹事。
店小二倒有点良心,道:“可是他给那锭元宝,足有十二两呢,我称过了。”店主人听了此言,面色有异,跑回房去,过了一阵,气呼呼地跑了出来,大叫大嚷道:“这天杀的,他竟敢偷了我的银子来戏弄我!”原来店主人是个守财奴,喜欢把碎银兑换元宝收藏,前几天他刚兑了一锭十二两的元宝,如今寻找,竟不见了。不问可知,这定是那怪叫化施展空空妙手,偷了去的。店主人哀哀咒骂,甚是伤心。
陈天宇心中想道:“这怪叫化手段确是高明之极,但要店主人贴房钱饭钱,却也未免太过。”他少年热情,凡事不计利害,于是走出房来,道:“店主人你不必伤心咒骂,这锭元宝我赔与你吧。那位叫化子伯伯是我的一位长辈,他生性滑稽,想是故意作弄你的。”店主人虽然奇怪像陈天宇这般衣服丽都的贵公子竟然会与叫化子相识,但听得他肯赔钱,喜出望外,千恩万谢,不敢多问。
陈天宇回到房中,见天色已将拂晓,师父尚未回来,心中自是焦急,忽听得窗外有人笑道:“你这娃儿倒好心肠!”陈天宇一惊问道:“哪位前辈?”推窗一望,不见人影,回头看时,只见床边小几,已多了一包东西,拆开一看,正是自己送与怪叫化的那件驼绒外衣,里面还有一锭元宝。
待得天明,萧青峰悄悄回来,两师徒说起昨晚之事,都感怪异,那叫化子是敌是友,仍未分明,对麦永明与那军官、武士何以要争夺一个普普通通的瓷瓶,也是不解。两师徒疑团满腹,吃过早饭,又再登程。
从日喀则出发,走了半个月,来到拉萨西北,又见一座大山,高耸云表,挡着去路,这是西藏境内高度仅次于喜马拉雅山的念青唐古拉山。其时已是仲夏,山脚百花绽开,山腰流泉鸣响,恰似江南初春,但山顶仍是雪花纷飞,构成了独特的景色。萧青峰道:“听说桂华生桂老前辈就住在此山之中,但愿他尚在人间,为我解此困境。”
两师徒早已准备了登山用具,攀藤附葛,走了三日,方到山腰,纵目四望,但见冰川交错,俨若银龙,又是一番奇景。冰川的冰层,虽因受到初夏的阳光,已有部分融化,但山顶的雪花,一片一片轻飘飘地下着,就好像白纸屑,水晶末一般,落到冰川之上,逐渐结晶冻结,最后转化为冰层。所以山上的冰川,亘古不化。由于太阳光的折射和散射,整个冰层都变成浅蓝色的透明体,端的是奇丽万状,难以形容。暮春初夏的雪比较润湿、黏重,这种雪里面水分较多,落在冰川上,未冻结成为冰层之前,就像一朵朵梅花。有诗为证:“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不知山里树,若个是真梅?”所咏叹的就是这种人间罕见的奇景。
两师徒正在纵目浏览冰川奇景,忽听山腰底下,刷啦啦的一片响,两个穿着一身灰色箭衣的人,窜上斜对面的山峰。念青唐古拉山,山峰错杂,虽然所隔不过里许之遥,但那两条人影,一转入山口,已被岩石遮着,不可复睹。
两师徒相继愕然,忽又听得一阵琴声缓缓传来。
两师徒向着琴声来处追踪,陈天宇越走越觉气候暖和,奇怪问道:“前几日我们一路登山,越走越觉寒冷,何以如今到了山腰,反觉比下面暖?”萧青峰道:“可能我们所站之处,便有地下火山,那道理就如雪山上常有温泉一样。”
他们边走边说,前面的琴声更是清晰,陈天宇知音审律,听出那是一种五弦的胡琴,声调苍凉之极,而且这琴音竟似以前曾听过一般,陈天宇方觉心头一动,忽听得前面有人歌道:
冰川下面有只小黄羊,
它失了爹又失了娘,
天上的兀鹰在追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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