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校对)第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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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恒见状,也不好再劝,转身同颜和打听起前路详情。只要到了齐鲁边界,他手头的通关印信就好用了,只是一路还要通过鲁国全境,才能自长勺返回齐国,少不得也要费去些时间。亏得屈巫出奔,使得楚齐结盟延后,若非如此,两国陷入交战状态,他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关卡的。
  双方虽然各有心思,但是对于路上安全还是颇为上心。确定了新的线路,车队继续前行,很快便过了咸丘,欲往邾瑕。等过了此处,就是鲁国腹地,一马平川,再无险阻。车队中人归心似箭,难免生出些躁动。
  田恒见状,劝颜和要收拢人马,且不可掉以轻心。颜和自是满口答应,但是约束力明显不足,区区商队,又哪来令行禁止?
  “如此怕是不好。”夜间,田恒上了骡车,眉头紧皱,“商队若是警醒,还能震慑贼人。一旦松懈,反倒成了恶狼垂涎的羔羊,我倒是信错了颜和。”
  听他这么说,楚子苓也紧张了起来:“那怎么办?离开商队吗?”
  “若真有贼匪,还是跟着商队好一些。”田恒断然道,“只是要早做防备。”
  楚子苓并不清楚田恒要如何防备,然而那日之后,他在外面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似是着意与人结交。如此平平静静又行了两日,刚过邾瑕,车队便遇上了匪盗。
  但见百十个持棒持刀的贼匪自山林中冲出,颜和脸色大变。都到了邾瑕,眼看要进入城邑林立的国都腹心,怎还会遇上贼匪?!
  “快!驱车上去,挡住贼匪!”颜和高声叫道。以大车拒敌,是商队遇到贼匪时最常见的防御阵型。可惜贼人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立起外围的防线。这次就算能胜,怕也要损失惨重……
  心中正焦急不定,就听身后一人高声道:“吾等去阻,二三子,随我来!”
  随着一声低喝,就见道身影冲了出去,手持长剑,撕开了前面敌阵。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身材高壮的护卫,竟是不惧那伙悍匪。
  颜和看的都呆了。他怎能料到,田郎竟然说动这些护卫,与自己一道冲杀。然而好不容易抢来的机会,怎能错过?他赶忙招呼人马,竖起车阵。一直呆在骡车里的楚子苓,也被请下了车,安置在车阵正中。
  然而眼看车阵即将合拢,田恒还未归来,楚子苓心中不由大急。就算田恒再强,也未必能以一敌百,如今竖起车阵,岂不斩断了他的退路?
  然而正当她想要找到主事人,提醒一番。敌阵之中,正悍勇杀敌的田恒突然高声道:“诸君随我拖住敌人!援兵就快来了!”
  区区一个刚从宋国返回的商队,哪来的援兵?不少人心头都是暗道不妙,看来局面危矣,这是缓敌之策。谁料那群贼匪攻势竟是一滞,有了退却之意。
  田恒可不管那么多,继续高声呼喝,似在提振己方士气。而车阵也飞快合拢,并没有放他们回来的意思。
  这般举动,更是让那贼首心生怯意。在他们身后,确实有一支兵马紧追不舍。若非没了粮草,需要劫上一票,他们又岂会在这等地方设伏?
  见那势若猛虎的青年犹自酣战,车队倒防的严严实实,贼首终是不愿再赌,高声叫道:“撤!”
  就像来时一般,那队人又飞快消失在了林中。
  竟这么退了?颜和只觉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拉拢这位田郎,只盼增一个护卫,谁料真正遇险,这人能起的作用,怕是比一队人还要有用!
  眼见敌人退却,那几个冲出杀敌的,也慢慢退了回来。颜和排开众人,一把拉住了田恒的手:“贤弟怎知敌人来意?他们身后真有追兵?”
  田恒已还剑入鞘,随口解释道:“此处不利设伏,想来那群匪盗也不过是在流窜途中临时起意。而且见车阵竖起,便有退却之意,除了后有追兵,还能是什么?”
  只片刻时间,就能看透情势?那跃阵而出,是否也是计算之中呢?颜和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道:“亏得有贤弟在!若非你带人冲出,还不知会是何情形……”
  方才之险,真是想想就一身冷汗。若非田郎带人出击,他们根本来不及聚拢车阵,轻者损失数辆大车,一个不慎,车队覆没都是须臾。也直到此刻,他才深悔没能早听对方劝诫。
  田恒倒是放缓了语气,安慰道:“颜兄不妨再此少待片刻,不急赶路,以防匪盗假作撤退,反戈一击。若真有追兵,估计个把时辰就会赶来,到时再走不迟。”
  这时他的话,颜和哪还敢不听?连连称是,又想说什么,田恒却道:“还请颜兄少待,吾想先探望贱内……”
  颜和这才想起人家还有个怀孕的妻子呢,也不便再拦。田恒转回车队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茅草堆上,略显臃肿的身影,唇边顿时浮起笑意。
  楚子苓可没他这么轻松,一见来人,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无咎!”
  都这时候了,田恒可不想露馅,赶忙上前:“嘘,小心身子。”
  这一声提醒,倒是让楚子苓想起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只能用力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可伤到了?”
  “乌合之众,哪能伤我?这些血迹都是敌人溅上的。”见对方忧心神情,田恒胸中有股暖意涌出,面上不由带出笑容。
  楚子苓放心不下,飞快道:“我帮你清创!”
  古代的条件太恶劣,伤口说不定就感染了呢?还是要尽快清理一下为好。田恒哪里拗得过她,被扯到了一旁无人处,解了衣衫。
  肚子塞得鼓鼓,楚子苓有些费力的蹲下身,打湿了布巾,帮他擦拭身上血迹。田恒的身材高大魁梧,穿上衣服时,显得虎背熊腰,极是壮硕。解了衣,却会发现他浑身毫无赘肉,肩宽胸厚,腹肌分明,连腰线都流畅紧实,犹若蓄满力道的弓弦。
  不过此刻,楚子苓可顾不上欣赏,飞快擦去血污,检查各处有无伤痕。好在田恒所言不虚,只有左臂被划伤一道,其他并无损伤。
  舒了口气,楚子苓取出了小小竹筒,倒了粒蜡丸出来,捏碎之后洒在伤处止血消炎。她的膏药是没来得及做,但是止血的金疮药还是做了些的,平日都带在身上,因此逃难时才留了这么一筒。
  “最好换身衣服,伤处要用白麻裹了……”楚子苓抬头,想要叮嘱,却发现身边人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那眼神似是惊讶,也似有些调侃。
  按道理说,这人浑身上下都早就被自己看光了,但是此刻被这目光一瞧,楚子苓面上竟险些泛起红晕。别过了脸,她就想起身:“我去取来……”
  看着那女子耳尖上浮起星点嫣红,田恒忽觉得心情大好,一手拉住了她:“孩儿要紧,何劳汝劳神?”
  哪来的孩子?楚子苓忍不住瞪他一眼。田恒却已经起身,就那般赤着上身向骡车走去。看着那高大背影,楚子苓心绪一时也复杂起来。两人相依为命,陪伴将近一载,但是田恒对自己,始终像是恩情多一些。她自然也该以礼相待,怎能因人家刮了个胡子,就变了心思?况且,如今她还在避祸,想这些有的没的,着实不该。
  舒了几口气,楚子苓用力压下了那稍稍动荡的心思,坐回了原处。不多时,田恒就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走了回来。
  “我这里还有些伤药,可以给车队护卫……”楚子苓立刻找了个话题,刚刚随田恒出战的也有不少,怕是都受了伤,给些金疮药也是好的。
  田恒却摇头:“不必。这药珍贵,给了反倒多余。”
  楚子苓一怔,突然想起自己要隐藏身份,确实不好显摆,只得道:“调些盐水清洗伤口也可。”
  田恒看她面上神情,心底不知怎地一揪。她对任何病人都如此上心,自己怕是又想多了。收敛心神,他微微颔首,转头去找颜和。
  处理了伤患,挪开了那些山匪尸体,车队倒是未曾撤了阵仗,依旧一副防范模样。只等了半个时辰,东边响起了隆隆战车声响,就见一车在前,两车在后,一共三乘,百多步卒匆匆朝这边驰来。
  为首那车见这边情形,一勒缰绳,停了下来。上面一个极为高大,极为雄壮的武士开口道:“尔等可是遇了贼匪?往何处去了?”
  那人竟比田郎还威仪几分!颜和赶忙道:“是有贼人,被吾等击退,朝西而去。”
  对方只颔首示意,就命御者向西追去。这下,众人才松了口气,撤了车阵,继续赶路。谁料走了没多长时间,方才那辆车又折了回来。
  那高大武士跳下车来,对颜和道:“敢问方才出阵杀敌的,是哪位?”
  颜和赶忙拉来田恒,介绍道:“正是田子。多亏他智计,方才击退悍匪。”
  见对方一脸严肃,田恒有些摸不到头脑,还是行礼道:“小子田元,敢问君子前来何事?”
  那武士上下打量他一眼,朗声笑道:“若非君子,吾怕是追不上那伙贼人。在下孔纥,奉命缉贼,敢问田子可肯随吾回城邑,表功领赏?”
第86章
  颜和一下就激动了起来。若是表功,说不定直接被邑宰看重,得了官职呢。似田郎这等昂扬君子,不该隐没乡野,当出入三桓门庭才是!
  然而田恒面露讶色,旋即躬身道:“谢君子抬爱,不过小子只是借力驱走了贼匪,哪有功劳?”
  见他谦逊,孔纥更是高看一眼:“田郎过谦了,若是让那群匪盗抢了大车钱粮,须臾就要逃回老巢。多亏你在此阻拦,又伤了数名贼匪,才让吾擒到要犯。邑宰曾言,拿到这伙匪盗,便向孟氏家主荐功。此等功劳,吾不愿独占。”
  孟氏家主!颜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鲁国有三桓,季孙氏、叔孙氏和孟孙氏,皆为桓公子嗣,如今季氏为尊,把持朝政,权势最大,但是孟氏也有贤主,同列正卿之位,只要能得家主看重,不啻于平步青云!难得孔纥大度,肯让出功劳,怎能错失良机?
  然而这般诱惑摆在面前,那青年仍旧摇了摇头:“君子大度,奈何贱内有孕在身,小子还要陪她回乡,怕是不敢从命。”
  这答案着实出乎了孔纥的意料。女子怀孕不是寻常吗?为这点小事,失却孟氏看重,简直让人难以理解。他这副打扮明,身家定然不显,不思进取,反倒做妇人之态,实在可惜。
  目中欣赏顿时消减几分,孔纥摇了摇头:“既是如此,吾不便多停,先告辞了。”
  说罢,他拱手施礼,重新上了战车。
  眼见那车走远,颜和简直都要捶胸顿足了:“贤弟怎不应下!可惜!可惜!”
  田恒却微微一笑:“事有缓急,颜兄还怕我没有出头之日吗?”
  他这话说的磊落,又不乏豪气。颜和闻言也只得甘拜下风,是啊,这等才能,还怕没人赏识吗?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投奔孟氏,想拜在季氏门下呢。倒是他家娘子,着实好运。
  既然没啥念想了,被打断的车队又开始缓缓前行,田恒则回到了自家骡车上,楚子苓见他归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伙贼兵被抓,主事的想帮我邀功。”田恒答的随意。
  见他这模样,楚子苓就知道肯定是婉拒了。毕竟他们的身份关系都是假扮的,眼看齐鲁就要交战,这时候被发现了,恐怕会被当做奸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了想,她又悄声道:“咱们可是要离开车队了?”
  经历了这么一场,再跟着车队似乎也有不妥。
  田恒笑笑:“正是,等到了负瑕,便可辞行了。”
  这伙贼兵被抓,前路应当也能安全不少,是时候离开了。
  因遭遇了一次匪盗,车队走的又谨慎了些,足花了两日,才赶到负瑕邑。入住客舍后,田恒便去寻了颜和,说要告辞之事。颜和自是大为不舍,然而也知对方与他并不同路,只得取了绢布银钱,硬要塞给田恒,让其路上花用。盛情难却,田恒便收了下来,算是宾主尽欢。
  当晚,两人又相隔老远,分榻睡下。谁料还未等进入梦乡,门外突然起了喧哗,有人惊呼:“失火了!快出来避火!”
  两人皆是大惊,楚子苓飞快抄起填充的衣衫,往怀里塞,田恒则披衣出门,不多时回来道:“隔街起火,需速速避出去!”
  如今天热,木料茅草都易燃烧,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楚子苓此刻已经裹好了肚腹,被田恒一把抓住,带出了房间。
  此刻外面净是被大火惊醒的人群,各个衣衫不整,不少还提着木桶,水瓮,似要前去救火。田恒只看一眼,就知不妙:“火势太烈,不好扑救。”
  那条街上,已经烧起了三五座房屋,今夜还有风,须臾就会蔓延开去,怕是救之不急。谁料话音刚落,就有只手用力抓住了他:“快拆屋!拆去临近没烧着的房屋,在附近屋顶洒水,应能隔出一条防火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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