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精校)第2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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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钱还要什么脸?”陈恪哂笑一声道:“何况辽人也摸透了,咱们朝廷很多大人物,认为花钱买和平。值!反正又不是他们掏。”
  应该说,宋朝上下对岁币。是存在两种不同态度的,一种是认为‘拿钱买和平。值!’,这主要存在于文官集团、尤其是高官之中。在他们看来,边境任何一个榷场,每年的税收就达十几二十万贯,区区增加几十万两的岁币,若能换来所谓的‘和平’,实在是太值了。打仗多不好啊,又有危险,又无法享受美好生活,还得跟那些讨厌的丘八搅在一起。
  尽管知道不夺回燕云十六州,大宋的脖子上,便总悬着一柄明晃晃的屠刀。可他们想的是,如何拖延屠刀落下的时间,至少不要在自己任上落下。
  另外一种,则是血仍未冷的读书人、年轻的官吏,和广大‘不明真相’的百姓,他们把辽人看成生死之敌,做梦都想着收复燕云……比如现在的赵宗绩。只听他咬牙切齿道:“五十万贯已经够多了,我不容许在我这里,多加一个铜板!”
  “这怕是你不能决定的。”陈恪轻叹一声。宗绩这种态度,怕是要被大人物们,看成是‘不成熟、太冲动’之类的缺点吧。还是四平八稳、想士大夫之所想的赵宗实,更讨他们喜欢吧?
  那几乎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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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陈府门前停下,赵宗绩要进宫回报,陈恪用不着跟他一起。
  目送着车队向御街行去,陈恪却没有进家门,而是登上了早等在那里的自家马车:“去一品楼。”
  车夫得令,便往十三行铺行去。马车过了得胜桥,往西一拐,上南门大街,便见一片繁华的街市。一爿爿铺面、一行行团行、店肆临街而立,店铺门前扎着各色的欢楼,像春天的花朵,一齐竞相开放,谁也不甘落后,门前还立着花枝招展的女郎,叫卖声如百鸟争鸣般婉转悦耳。
  这景象平常又不平常,说它平常,是因为在物宝天华的汴京城里,比这大得多、也热闹的多的街市不在少数。可它又那样不平常,因为就在两年半以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再往前推,则是贫民所居的棚户区。
  眼前这幅景象,一方面得益于十三行铺的整体改造,一方面也是因为汴京城突然的资金过剩,那些原本埋藏在大户们院子里的铜钱,一下子涌到市面上,一来刺激了消费,二来扩大了投资,便促生出这些雨后春笋般的店铺。
  马车在街角处,一座雕梁画栋、豪华气派的四层楼阁前停了下来,这里就是传富所开的‘一品楼’了。当年,传富怀着要开天下第一酒楼的梦想,来到了汴京城,倾尽所有建了这座一品楼。陈恪又帮他讨了御笔题写的店名,自然一炮打红。
  若光有个牌子,没有真材实料的话,肯定开不长久。不过传富这川中第一名厨不是吹出来的,他不仅在厨艺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把陈恪所授的酒店管理、营销知识也熟练掌握,汴京城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最佳舞台。
  两年多下来,一品楼非但没像同行料想的那样,开不到仨月就倒闭,反而生意越来越好,名气越来愈大,如今竟超过了遇仙楼、太白居这些名店,仅次于樊楼、任店两家业中翘楚,号称天下第三。
  没办法,那两家都是几十上百年的老店,不是那么容易就超越的……
  这时候,传富迎了出来,陈恪收起思绪,笑望着自己的开门大弟子道:“蔡老板,又富态了?”
  “师傅又不是不知道我,”蔡传富憨憨笑道:“越累就越能吃,越能吃就越胖。”
  “那看来真是累坏了。”陈恪放声大笑道:“走,看看你的店,经营成啥样了。”
  “师傅快请进。”蔡传富竟莫名紧张起来。
  进得店来,迎面就看到那块御笔亲题的匾额‘一品江山’,十分夺人眼球。当初来的客人,十有八九,就是冲这块匾来的。
  酒店里装修得富丽堂皇,氍毹帘幕锦绣重重,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其格局前有楼阁,后有高台,楼阁内分设几十个单间,宽敞舒适,装饰典雅。高台为歌舞之地,台下设有百十个座位,蓄有艺妓演唱,供客人行乐散心。
  这会儿正是饭点,酒楼上下早已爆满,斗酒之声,谈笑之声,加之高台上管弦之声,已与闹市无别……热闹非凡,正是宋代酒楼的特点。越热闹越说明生意好,要是安安静静的,保准经营出了问题。
  传富引着陈恪,来到顶层的一间字画缀壁、装修清雅的静室内。
  房间里,楠木桌上已铺好月白色的细绸桌布,桌案上整齐摆着杯盘、银著、丝巾;四把高背椅上已铺好了红绒椅垫;椅旁却没有放歌伎陪酒时坐的红木鼓形矮凳。
  房中已有一男一女,两人立在桌边,恭迎陈恪到来。
  “抱歉抱歉,某来晚了。”陈恪拱手笑道:“让迟老板,绮行首久候了。”
  那双眸脉脉含情,身如弱柳扶风的绝色妖娆,正是一别经年的绮媚儿,她在两年前的评花榜上,如愿跻身前十,自然当得起一声‘行首’,闻言却一脸幽怨道:“想不到公子叫奴奴行首,却是生分了。”
  弄得陈恪又是熨帖又是尴尬,朝那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笑道:“迟老板,绮行首作弄我呢。”
  那迟老板叫迟云山,身份是天下第一酒楼——樊楼的东家。就连京城买查梨条的小贩,都知道樊楼的东家,不是一般人物。按说他是不会踏足同行的地盘,但陈恪一封请柬,迟老板只能乖乖赴约。
第366章
谈判(下)
  迟云山收起心中焦虑,脸上堆起笑容,毕恭毕敬道:“不知大人唤小人前来,有何吩咐。”对见惯世面、背景深厚的迟老板来说,一个区区六品中层官员,不值得如此恭敬。但面对一个二十郎当岁、状元出身、立有大功的六品官员,他就丝毫不敢怠慢了。
  “迟老板请坐,”陈恪一伸手,请迟云山入了雅座,笑道:“绮行首也坐。”
  待众人入了座,便有俏丽可人的侍女,端上铜盆、茶盏,请客人洗手漱口。青衣小帽的小厮们,亦开始轻手轻脚的上菜。照例先是果八件、鲜八件和卤八件。
  一般来说,这些看碟小菜是用来点缀宴席的,客人不会动几筷子。但汴京城六大……现在是七大名楼,之所以能扬名天下,盖因其在每个细节上精益求精。就拿着看碟来说,他们各家都有各自的绝活。比如迟老板的樊楼,果八件是蜜汁梅肉、杏片、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旋儿、广芥樱桃、糖霜梨、苹果片……能在这个年代,凑齐这些天南海北的水果,实在是了不得。
  而一品楼的果盘,则是连樊楼都比不了的……释迦、莲雾、菠萝蜜、火龙果、盐水菠萝、香蕉沙拉、椰子糕、这些极南方才有的热带水果,只有背靠四海商号的一品楼,能用特殊的法子运来京城。
  迟云山今日来一品楼,虽是应陈恪之邀,但也不免有探查之念。想要看看这家一品楼,是如何能异军突起的?以他专业的眼光看,这家酒楼的摆设、服务,确实水平很高,许多地方值得樊楼借鉴。比如说这些侍女小厮,既不过分殷勤、又丝毫不冷落客人,杯盘过手。不发出一丝声响。而且整个四层楼上,隔音效果都很好,与下面的喧嚣大相径庭。给人一种置身顶级华贵之所的感觉。
  他正在专心体会这家酒楼的独到之处,陈恪开口了。“这次请迟老板来,主要是交个朋友。在下几次去樊楼叨扰。都没见到迟老板,一直是个遗憾。”
  “哪里哪里,小人不能识状元公一面,才真是深以为憾呢。”迟云山赶紧道。
  他两人几句开场白,蔡传富举杯祝酒,一阵海阔天空,几次琅当碰杯,待双方熟络之后,陈恪才开口道:“另外,还有一事相询。我知道这不太合规矩,先给迟老板赔罪了。”说着独自连饮了三杯。
  迟云山心说,这才是真章,便正色道:“大人有话请讲,只要我能说的。一定如实相告。”言外之意,实在不能说的,您也别逼我。
  “上月二十,”陈恪点头问道:“契丹使团的人在樊楼吃饭,迟老板有印象么?”
  “有,”迟云山点头道:“因为契丹人喝了酒喜欢闹事。敝店又不能拒之门外,故而那日我一直很留神。”
  见他十分合作,陈恪点点头,说话愈发客气道:“那敢问迟老板,那日是谁做的东?”
  “这个么……”迟云山皱眉想一想道:“没有人做东,他们自个玩的。”顿一下,笑道:“在汴京城,谁敢明着请契丹人吃饭,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能说说具体情况么?”
  “他们喝了不少酒,一人四五斤是有了。”迟云山已经明白,陈恪找他是为什么了,故而仔细回忆道:“陪酒的姑娘被他们弄哭了好几个,最后我出面安抚,还差点被打了。幸亏萧天逸萧老板正好在楼上吃酒,才帮我解了围,要不,还不知闹出什么事儿呢。”
  “萧天逸?”陈恪的脑海,闪过那个高大豪阔的辽人身影……上次也是在樊楼,地产拍卖会上,那厮给韩琦当了一回托:“他常来么?”
  “萧老板是常客,”迟云山道:“不过那天来得挺晚,我跟他说,楼上有辽国使团的人。他却说,自己有客人,不过去掺和了。”
  “嗯。”陈恪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劝解开之后呢,他又回去了?”
  “没有,”迟云山回忆道:“他被那些辽人拉着喝酒,我就先退出去了。”
  “他在里头待了多久?”
  “半个时辰要多。”
  “半个时辰?”陈恪皱眉道:“把自己的客人甩下半个时辰?”
  “也许是不重要的客人吧。”迟云山说到这儿,也觉察出些问题,便不瞎猜了,接着道:“大概申时许,那伙契丹人离开了,对了,还是萧大官人帮他们结的账。”顿一下,他声音压低道:“据说,离开樊楼,他们径直就去了天音水榭……”
  “嗯。”陈恪点点头,脸上没了笑容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迟老板是明白人,肯定能看出来,那些契丹人去天音水榭,是临时起意的。之前,他们可能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有人在酒桌上,对他们说了什么……”
  “因为再没有姑娘愿意进去,所以那段时间,里面没有人伺候。”迟云山满是歉意道。
  “已经足够了,”陈恪端起酒盅道:“迟老板提供的消息,已是帮助极大。在下铭感五内,若是大官人看得起我,咱们交个朋友,从此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大人折杀小人了。”迟云山欢欣道:“岂敢岂敢?”
  “哪有那么多规矩,就这么说定了!”陈恪大笑着与他推杯换盏,再不提那些闹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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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席终了,迟云山已经被陈恪灌倒。他的酒量是不小,可仙露酒的度数太高,一时没拿捏好分寸,就马失前蹄了。
  让传富把迟老板送回去,房间里就只剩下陈恪和绮媚儿两个。
  绮媚儿也不上前,就坐在那里笑盈盈的望着陈恪,因为陪着喝了点酒,她的双颊粉蒸霞烧,看上去娇艳欲滴,诱人极了。
  “还不过来坐?”陈恪端起茶盏漱漱口道。
  “哪有座儿哩。”绮媚儿扭捏道。
  陈恪拍了拍大腿。
  “坏死了……”绮媚儿的脸更红了:“大人怎么出去几年,学坏了?”
  “没听说过么?”陈恪嘿然一笑道:“当兵三年,老母猪都赛貂蝉。”
  “你说我什么?”绮媚儿登时就垮下脸。
  “我就是那一比,你是貂蝉,现在我看着跟嫦娥似的。”陈恪笑着长臂一伸,便将她拉到怀里:“过来吧你。”
  绮媚儿便顺势如蝴蝶般过来,侧坐在陈恪腿上,搂住他脖子,声音娇糯道:“爷,想死奴奴了……”
  “现如今,你也是花魁娘子了。”感受着那弹性惊人的娇躯,陈恪立时有了反应,大手轻轻抚摸着她丝缎般的腰肢道:“这么说也不嫌掉价。”
  “还有更掉价的呢……”绮媚儿娇羞一笑,缓缓凑在他耳边,滚烫的鼻尖,轻贴着陈恪的耳廓,声如蚊鸣道:“奴奴还给你留着身子呢……”
  “哦?”陈恪手一停,声音都有些变调:“此话当真?”
  “憨人。”绮媚儿轻咬着他的耳珠道:“你不会自己求证么……”
  陈恪的身子登时变得滚烫,他注视着绮媚儿的两眼,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闪亮闪亮,水汪汪的,能把人一下就陷进去。他的手慢慢从绮媚儿的腰肢往上,顺着柔软的胸口,移到了下巴。绮媚儿的脸色更红了,却没有动,两眼水汪汪的,能滴出水来;嘴角的笑意妖媚入骨,似乎是鼓励,又似乎是期盼,也像是邀宠献媚。
  正当两人要做进一步交流时,门开了,传富那个不开眼的笨蛋闯进来,见状哎呦一声,闭上眼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便倒退着出去:“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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