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精校)第1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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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就来,谁怕谁!”老娘哼一声,挑衅道:“是好汉就放马过来!”
  “呔,婆娘看枪!”
  一双玉人,良工琢就,两情相悦、男欢女爱,比别个夫妻更胜十分。加之王贤不日就要奉命进京,具体什么情形还不知道,自然没法带家眷一道。二人新婚、正是食髓知味、如胶似漆的时候,却硬要分开,正如婴儿断乳,好生难舍。除了婚后头天给婆婆敬茶,二人便整日在楼上成双捉对、朝暮取乐。真个行坐不离,梦魂作伴。然则苦日难熬,欢时易过,转眼就到了启程的日子。
  这一夜,小夫妻彻夜未眠,相拥缠绵,道不尽离愁别绪,林清儿垂泪道:“就带妾身去京城吧,是福是祸,好歹有个分担的。”
  “不是说好了么,我去了看看情况,要是必须长住京城,自会把你接去。”王贤搂着妻子光洁的肩头笑道:“而且应该不是坏事儿。我刚打听清楚了,这个幼军,是皇上给太孙设立的亲军,一来宿卫太孙,二来供太孙操演,培养他带兵打仗的本事,跟太监没啥关系。”
  “那就好……”林清儿想到那让人恨又让人乐的坏东西,声如蚊鸣道:“害人担心一场。”
  “你担心什么,小美人儿?”王贤促狭笑问,林清儿娇羞不依,竟拧住他的乳头,不让他说下去,王贤只好改口道:“看来只有把出门以后的欠账先预支了,娘子才会放人!”
  林清儿的娇呼声中,二人又结合在一起,只是这次林清儿不觉欢快,玉面两泪交流,却是实在割舍不得。王贤也心下惨然,把衣袖替她揩拭,不觉自己眼泪也挂下来,两下里怨离惜别、分外恩情,一言难尽。
  然而春宵苦短,转眼到了五更时分,前面家里人已经起来准备送他了,小夫妻再不舍也得起床,只得相拥起来,把外间的玉麝叫进来,让她伺候穿衣洗漱。
  王贤见玉麝两眼红成兔子,奇怪问道:“你也整宿没睡么?”
  玉麝幽怨地看了少爷一眼,一声不吭,心里却郁闷道,你们整晚上神仙打架,我能睡好才怪。
  梳洗打扮停当,夫妻下楼来,便见众人早就等在那里,除了老爹老娘银铃王贵外,送行的还有三叔公,以及王金等几个便宜儿子。
  话说王金几个关键时刻掉链子,躲到家里不敢上门,结果毫不意外,统统落榜。王贤却有惊无险,不仅稳稳中了秀才,锦衣卫的事情也解决了,还被太孙调到京城去……在乡下人眼里,这就是一步登天了……王金几个的懊悔可想而知。
  不光懊悔,他们还被家里人一顿好揍,然后趁着王贤婚礼,由三叔公领着来磕头赔不是,求爷爷告奶奶,表示痛改前非,以后决不再临阵脱逃了。王兴业虽然很不爽这几个小子,但冲着家族的面子,也只好训斥几句,便揭过这一页。
  不过要想中秀才,就得等下次了,且靠自己努力了……徐提学马上就离任了,指望下任提学道主动给考题,还不如靠自己考中的希望大。
  吃过早饭,王兴业将王贤叫到书房,交给他个上了锁的铜匣子,王贤打开一看,见里头是一摞金银铺的存单,拿起一张一看,见是一千两白银,存在京城万富钱庄。
  “一共一万两银子,我分别存在十家钱铺里。”老爹又递给他一个锦囊道:“这里头是取钱的凭证,用的是你的名字,千万收好了。”说着有些肉痛道:“不算咱家在运社的股份,这是你老子一半的身价!”按照明朝法律,子女和父母没分家,就没有私人财产,一切都是父母的。
  “我带那么多钱干啥。”王贤摇头道。
  “我看你是光想着回房,脑子里不装事情了!”老爹骂道:“你以为京官是咱外官,不管孬好,都有外快捞?我去过京城可是知道的,那班京官都精穷精穷,有在实权衙门的还好,若在清水衙门里头,就那点干巴巴的死俸禄,要是没有家里接济,只能每天咸菜稀饭、稀饭咸菜了!你虽然是太孙的人了,但我想太子都靠边站,太孙那里肯定更没啥花头,你又不是一个人过去,要是不随身带点钱,日子还有法过么?”
  王贤一想也是,他这次去京城,虽然不带老婆,但确实不是一个人。吴为吴小胖子自从浦江那次之后,便绝了仕宦之心,一心一意给王贤当起了幕僚,自然要随他进京。帅辉和二黑两个虽然已经是官身,但两人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他们一旦离开王贤,便如无本之木、无水之鱼,根本混不下去。便央人跟周臬台说,放他们跟王贤进京。本来这二人就是胡潆硬塞进来的,这点小事儿周新自然一口答应。
  三个死党之外,还有闲云和灵霄兄妹,并那九个牛鼻子。闲云和灵霄是不放心王贤的安全,京城可是锦衣卫的老巢啊!便以继续入世修行为由,要跟他一起去北京,并让那些道士们先回山。
  谁知道横云子、黑云子几个不答应回山,说我们是奉命保护少爷小姐的,自己回去算怎么回事儿?要么大家一起回去,要么我们跟着去京城……这话一说,傻子都能听出他们的想法。也是,武当山成了大工地,几十万人闹闹哄哄、乱七八糟,换谁也不愿意回去。
  闲云本来少主脾气发作,要硬撵他们回去,却被王贤劝住。进京之后,肯定凶险异常,能多一份力量,绝不少一份力量。
  这就是十四个人,加上不出意外,王贤还会接家眷过去,轻轻松松二三十口,京城米贵居不易,那开销确实大了去了……
  “再说我儿日后往来的都是大官了,出手寒酸了怎么能行?”老爹满脸自豪道:“只管放开了花,不够就写信回来要!老子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持我儿子光宗耀祖!”
  王贤这个汗啊,老爹,您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第0234章
上贼船
  从书房出来后,老娘又反复嘱咐王贤,到了京城要万事小心,该低头时要低头,见事不好就赶紧回来,别觉着脸上挂不住,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天热了记得脱衣服,别喝生水,别采野花……看来‘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真是四海而皆准的名言,竟然在王大娘身上都适用。
  “爹娘,你们保重!”王贤给老爹老娘磕了头,爬起来对众人道:“那么各位,我们出发吧!”
  “好!”二黑等人高声应道,灵霄更是兴奋得直蹦脚!
  “有那么高兴么……”银铃得在家待着,见哥哥和好姐妹都走了,觉着闷得慌,小声嘟囔起来。
  “当然啦,要去京城啊,我还没去过京城呢!”灵霄兴高采烈道:“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银铃颇为意动,但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二嫂尚且得留在家里,她就更没指望了。更何况,于谦的那个什么董妹妹随时会来杭州,她哪敢走开?
  “好啦好啦,我会想你的。”灵霄抱着银铃亲一口,咯咯笑道:“我会给你捎礼物回来的!”
  两个小丫头在这边依依惜别,那边王贤已经走到大门口,却有些意外地看到一条高大的身影。
  “嘿,你个大个子,”王贤笑道:“这几天跑哪去了?”
  那人正是那个被王贤捞出来的那个狱友,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异常惊人,离开千户所时还站不起来,在王贤家将养了几日,便又活动如常了。
  大个子的名声很高,每天都有杭州的百姓来看望他,但他的名声都来自于那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一次,他一人独战五十名锦衣卫,救下了萍水相逢的一船人,自己却因为伤重束手就擒。杭州人向来崇拜勇士和义士,大个子正是这样的人!
  闲云曾试过他的身手,说还在自己之上,但王贤和别的人问他姓甚名谁、家乡在哪,大个子都不作回答。
  王贤也不以为意,锦衣卫严刑拷打了那么久,都没撬开他的嘴,显然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既然有副侠义心肠,直爽脾气,这人就值得交往。王贤便不再追问,任其自在休养。
  谁知王贤婚礼之前,大个子不辞而别,弄得王贤怅然若失,此刻见他返回,自然喜出望外。
  “我想送你一份结婚礼物。”大个子的话,比闲云还少,缓缓道:“所以去了趟京城。”
  “哦……”王贤吃惊道:“这几天你去京城了?”
  “嗯。”大个子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串念珠道:“在京城遇到危险,拿这个去庆寿寺,便可以过关。但只有一次机会,那老东西的脾气太古怪,说一不二。”
  王贤接过那串菩提念珠,心说这么神?点点头道:“大个子,你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我还有事,必须和你分道扬镳,”大个子摇摇头,洒然笑道:“等你下次结婚,我再来讨杯喜酒吃。”
  “去你的!”王贤大翻白眼道。
  “哈哈哈……”大个子朝他点点头,又朝众人一抱拳,道一声“后会有期!”转身大步离去,他虽然用走,却比寻常人跑起来还快,就像道家的缩地成寸。但闲云说,这是一门极高明的轻身功夫。
  “时候不早,我也出发了!”王贤招呼一声,众人便背起行囊,浩浩荡荡离开了家门。
  行到官船码头,便见那里戒备森严,按察司的官兵甲胄在身、刀箭在手,如临大敌地戒备着,看到王贤一行人过来,全都紧张起来,竟然张弓持弩瞄准他们,大喝道:“站住!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王贤心说,锦衣卫的威名还真盛啊,竟然把堂堂一省臬司吓成这样,不过他也不敢托大,万一被误伤了可没处说理去。帅辉忙大声道:“季千户,我是帅辉啊,我们今天坐官船进京,这里还有兵部的勘合呢。”
  兵部勘合可是好东西,只要手里有这玩意儿,一路上吃住行都是公家的。兵部尚书亲自调人,自然要给太孙个顺手人情,让王贤他们享受一把高官待遇了。
  “是你啊。”那季千户见是熟人,才让手下放松,道:“你们改天吧,臬台大人紧急进京,把官船征用了。”
  “那不要紧啊,我们大人和臬台熟着呢,又都是去京城,路上还能说话解闷呢。”帅辉笑道。
  “这个么……”季千户想一想道:“那你们等一下,我去问问。”
  季千户一进去,帅辉回过头,就见众人一脸‘你白痴呀’的表情瞪着他。
  “怎么,我说错话了么?”帅辉小声道。
  “最起码,你得先弄明白,这么大阵仗到底是为啥吧。”二黑白他一眼道:“万一是贼船你也上?”
  “怎么会呢,臬台大人的船啊……”帅辉巴望着王贤道:“大人不是常教导我们说,跟领导走最安全么。”
  “你也得分时候啊。”吴为摇摇头,这家伙关键时刻就犯二,一贯的。
  “那我赶紧说去,我们今天不走了,改天吧。”帅辉忙道。
  “算了。”王贤摇头道:“话都说出去了,又不敢上船算怎么回事儿。”
  不一会儿,那季千户回来,才让人把他们放过来,又仔细检查了每个人的告身、度牒、路引,确认无误才放他们到码头,小声对帅辉嘟囔道:“走陆路,坐民船都能进京,何必非要搭臬台的船?”
  “不是为了安全么?”帅辉干笑道,听人家也这样说,他心道看来自己这次真犯二了。
  “未必……”那千户摇摇头,不敢再说下去。
  帅辉也不再说什么,笑笑与他作别进去。便见几辆栅门大开的囚车停在码头上,这才意识到,原来这船是用来押解犯人的!
  不过里头的犯人已经被押解上船。负责押解的周勇,这才得空迎上来,朝王贤深深一揖道:“大人,臬台命属下在此恭候!”
  “不必理会我,”王贤笑道:“正事要紧。”
  “人犯已经关押妥当,任他插翅难飞。”周勇笑道:“请大人跟我去见臬台吧。”说着命手下,带其余人上船安顿,大家曾是战友,其实根本不用吩咐。
  王贤便跟周勇上到官船顶层,这里是周臬台的起居室,周勇通报一声,便请王贤进去,他则在门外把守。
  王贤进去后,便见周新已经除下了绯袍,换上家居的葛布道袍,面上带着些许慈祥的表情道:“新婚燕尔就要分别,不好受吧。”
  “大人也开始说笑了。”王贤摸摸鼻子,苦笑道:“当差不自在,自在不当差,这有什么办法。”
  “不错。”周新点点头道:“坐下说话。”他自个也不坐上首,而是捡了张挨着王贤的椅子坐下,亲手给他斟了杯茶道:“以茶代酒,感谢你。”
  “大人客气了。”王贤忙接过来,“锦衣卫也是我的敌人。”两人的话没头没脑,但知情者自然会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
  “从前的事情不再说,但这次……”周新淡淡道:“你其实已经抽身而出,没必要再趟这趟浑水了。”
  “大人真认为他们能放过我?”王贤哂笑一声道:“许千户确实打了保票,可当初朱九也信誓旦旦保证,锦衣卫不会追究。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换个由头就要干掉我?从哪个角度看,朱九爷都比许千户更可信,他说的话尚且不作数,许应先的话,就更不可信了!”
  “你说的有些道理。”周新缓缓颔首道:“我听说现在管北镇抚司的朱六性情狭隘、睚眦必报,你几次三番让他感到没面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是这个意思。”王贤轻声道:“京城又是锦衣卫的老巢,要想整我是随时随地的事儿。大人觉着,光靠太孙就能保我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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