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日月(校对)第15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57/267


第二十六章
出玉门
  红唇温柔地抬起,宛若盛开的牡丹,张潜刹那间心有灵犀,迅速低头……
  下一个瞬间,红唇消失不见。牛屎味儿,马尿味,羊粪味儿,还有臭脚丫子味道,交织在一起,钻入他的鼻孔。熏得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挣扎着伸手,从充当枕头的马鞍下,抽出涂了风油精的棉布,捂住自己疲倦的面孔。
  当风油精的味道,迅速将各种臭味儿驱逐殆尽,他也彻底恢复了清醒。叹了口气,挣扎着从临时木床上爬起,缓缓活动酸痛的肢体。
  嘴唇的柔软感觉仿佛还没散尽,而他,人已经到了玉门关。经验丰富的新任安西镇大总管牛师奖担心将士们因为长途跋涉生病,特地命令大军在玉门关内休整三日,顺带补充给养。作为行军长史,张潜的责任就是督促各级参军履行职责,保证弟兄们接下来,从玉门关一路走到疏勒,都有充足的食物供应。并且鼓舞士气,避免有第一次出征的新兵因为远离家乡,心中积存下过多的离愁和恐惧,进而导致“营啸”的发生。
  各级参军都是追随牛师奖多年的老行伍,根本不需要张潜这个行军长史来督促,就将分内的事情做得井井有条。而鼓舞士气这种事情,各团校尉,也远比张潜内行。所以,最近两天,张潜只需要坐在营帐里听取汇报,就能完成全部分内工作。然而,他依旧被累得筋疲力尽。
  作为一名菜鸟,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从选择行军路线,到保持行军速度同时兼顾将士们的体力,再到合理分配物资,再到处理各种层出不穷的矛盾,再到……
  说实话,张潜现在一点儿都不奇怪,为何听闻自己做了行军长史,牛师奖会半点儿情面都不顾地打上门来。
  行军长史这个职位,用另一个时空的眼光来看,就是参谋长兼政委再兼后勤保障负责人,如果换一位有经验的将领来做,牛师奖至少能省下一大半精力,去琢磨如何破敌夺城。而现在,牛师奖却要把主帅和行军长史的活,一个人全担负起来,让老将军如何能够气顺?
  不过,以老将军的涵养,当得知行军长史的职位,并非张潜自己花钱活动而来,并且木已成舟之后,倒也没再故意刁难人。特别是在张潜派人送上了二十套耀星铠,并且亲手检测了此铠的惊人防护力之后,他干脆坦然接受了现实。
  张潜作为行军长史,肯定不合格。可张潜做了行军长史之后,左骁卫,也就是现在的安西军,在军械供应方面,却再也不用发愁!
  且不说张潜的军器监少监职位,一直保留着没人接替。就凭他跟兵部侍郎张说之间的关系,今后在军械补给方面,谁还敢慢待了安西军?
  此外,张潜本人,也是制造各种军械的行家。去年初冬的时候,牛师奖曾经陪着神龙皇帝李显,一道在未央宫检验过那些构思巧妙且威力巨大的新军械。把张潜带在身边,相当于带上了一只百宝箱,今后无论遇到高山还是大河,安西军肯定都如履平地!
  至于军中诸事,牛老将军也算得很清楚。排兵布阵,临阵指挥这块,他根本不要别人出主意,因此,一个屁也不懂的行军长史,反而让他做决策之时不受擎肘。而其他方面,他可以派人手把手地教,相信以张潜的聪明劲儿,不至于怎么教都学不会!
  所以,坦然接受了张潜这个菜鸟行军长史之后,老将军牛师奖,于心里就把自己摆在了“掌柜”的位置上。而张潜这个“学徒”,也的确虚心好学,不懂就问。结果一路行来,双方的关系相处得极为融洽。只是做“学徒”的着实辛苦了一些,几乎每天都累得只要一沾床榻,就鼾声如雷。
  “长史,请净面!”亲兵张仁端着一盆暗黄色的冷水,推门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比起有单独帐篷和简易床榻休息的张潜,他脸上的疲倦之色更浓。额头和耳朵等处,也因为长时间在日光下赶路,而被晒暴了皮。黑一块,白一块,看上去甚是可怜。
  “放下吧,张贵、张富他们怎么样?”张潜笑着点点头,一边从木盒中取出猪鬃做的牙刷和精盐粉,一边关切地询问。
  “张贵和张富,按照您的吩咐,喝了奶茶之后,已经不再拉肚子了。明早天开拔时,应该能够跟上队伍。”亲兵张仁脸色微红,站直身体,小心翼翼地回复。目光之中,充满了歉疚。
  他和其余二十四名被归还了卖身契的家丁,如今都成了张潜的亲兵,个个忠心耿耿。但是,大伙一路上的表现,却实在有些“孬”。才出了距离长安没多远的阳关,就拉肚子和拉肚子,中暑的中暑,非但履行不了亲兵的职责,还需要张潜专门派人去照顾。而郭、任两家送来的那些家丁,却全都出惯了远门,到现在为止,一个个还生龙活虎。
  “那就继续喝,反正咱们有足够的马奶和茶砖!”对于家丁们的表现,张潜倒是没怎么觉得失望,笑了笑,和颜悦色的吩咐。
  张家庄的家丁们很少离开庄子,第一次出远门,水土不服是必然现象。而奶茶的作用,则是同时补充盐分、钙质和维生素,可以极大缓解患者的状况。
  这个办法,如果持续验证有效的话,张潜准备将其献给牛师奖,进而推广到整个安西军(左骁卫)。根据他的观察,眼下安西军中,也有许多新兵身上出现了各种状况。而眼下的大唐官军,还主要由府兵构成,每一伙(十人),配备有六匹驮马,其中不少都是母马。光供应病号的话,奶源基本能够有保障。(注:府兵制规定,服役期间免除各种赋税,但驮马,轻武器,行李自备。)
  “多谢长史!”亲兵张仁的脸色更红,道谢之后,转身离去。临出门之前,却又停住了脚步,期期艾艾地汇报:“长史,最近弟兄们之间,一直有一种说法,小的不知道您听到没有?”
  “什么说法?”张潜眉头皱了皱,低声询问。
  “弟兄们说,弟兄们说……”张仁四下看了看,声音变得宛若蚊蚋,“金山道大总管郭元振跟娑葛是一伙的。左骁卫这次去,主要是防备郭元振。此人坐镇甘凉多年,门下爪牙无数。一旦谋反,就能直接切断西域与长安的联系,自成一国!”
  “胡说!”张潜的眉头迅速挑起,不怒自威,“谁说的?把他名字告诉我?”
  张仁被吓了一跳。却不敢隐瞒,继续用蚊蚋般的声音补充,“好多人,好多人都在说。咱们这边的弟兄只是跟着听一听。牛总管那边的亲兵,才传得有鼻子有眼。他们还说,还说朝廷先前之所以派周以悌做安西经略使,而拿掉了郭元振检校安西大总管的头衔,就是担心他跟娑葛之间有勾结!”(注:检校,在唐代有临时任命,代掌的意思。)
  既然传谣的是牛师奖的亲兵,张潜就不便再去追究了。他跟牛师奖虽然关系处得不错,却远没到可以随便动对方亲兵的地步。但是,在提醒牛师奖注意之前,他却不希望自己的亲兵营这边被谣言影响太重。因此,沉吟了一下,低声强调,“突骑施十帐加在一起,不过才三四十万人口。并且其中一大半儿,还跟娑葛不是一条心。娑葛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一个国家来。而出了玉门关再往西,几百里见不到一个人影,郭元振连粮食都不能自给,他拿什么去谋反?出去之后,你替我把这话传给郭敬和任齐,告诉他们,我的亲兵营里,不准传播任何谣言。否则,即便牛总管不处置他,我这边也容他不得!”
  “是!”张仁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肃立拱手,然后转身离去。虽然挨了训,精神却比先前好了许多。
  “呼——”张潜偷偷叹了口气,低下头,开始用牙刷和精盐清理牙齿。水盆中,倒映出一双疲倦的眼睛。
  形势不会像张仁刚才说得那样严重,但谣言,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如果周以悌和郭元振能够齐心协力,哪怕娑葛得到到突厥的支持,原本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可惜,如果终究只是如果。现实却是,武夫出身的周以悌,对原本文官出身,功劳大部分都来自于安抚地方的郭元振,极为瞧不起。而郭元振与娑葛的父亲乃是相交莫逆,娑葛在人前人后,都以叔父称之。周以悌在娑葛与阿始那忠节二人发生冲突之后,收留阿始那忠节入碎叶城,郭元振当然不会高兴。
  不高兴的结果就是,当周以悌在碎叶城下第一次击败娑葛之后,郭元振非但没有遣人道贺,反而上表弹劾周以悌处事不公。当娑葛在突厥人的支持下,再度向碎叶发起进攻之时。郭元振也没有“来得及”派一兵一卒相救。
  原安西经略使,右威卫将军周以悌丢失碎叶城之后,矢志报仇。再三上血书给朝廷,请求派遣精兵平叛,并且提出了扶植阿始那献为十姓可汗,以胡制胡之策。金山道大总管郭元振则针锋相对,坚持认为与其扶植阿始那献,不如承认娑葛的为十姓可汗,反正二人都是突骑施人,无论谁做了十姓可汗,都不会对大唐绝对忠心。
  朝堂的几位拥有相权的重臣,大部分倾向于接纳周以悌的意见。如果造反之后一点惩罚都没有,今后西域各族土酋肯定纷纷为娑葛为榜样,大唐对西域的控制势必摇摇欲坠!但是,眼下距离周以悌最近的一路唐军,就是金山道大总管郭元振所部的左武卫。郭元振本人与周以悌意见相左,派他去支援后者,他未必肯尽全力。(注:相权,大唐没有真正的宰相官职,只有几个官职拥有类似于宰相的权力,如中书令,侍中,左右仆射和同中书门下三品。)
  此外,郭元振也是一位著名的儒将,擅长治地抚民和据城防守,并不擅长野战。无论其以前在做凉州都督期间,还是金山大总管的任上,主要功绩都是筑城和结交各族头领,使地方兵戈不兴。让他去跟娑葛决战于沙场,也的确是以短击长。
  于是乎,安西大总管的帽子,才会落到牛师奖头上。鉴于牛老将军熟悉西域情况,且跟你郭元振、周以悌关系都不错,萧至忠、宗楚客、纪处讷等当朝大佬反复商量过后,才决定做两手准备。先派遣老将军牛师奖和张潜这个新晋少监带领一万精兵,去“调停”娑葛与阿始那忠节之间的冲突。顺势,劝郭元振和周以悌二人,放弃个人恩怨,以国事为重。
  如果娑葛肯借着台阶退兵,归还碎叶城,朝廷非但会既往不咎,还肯定会考虑接受郭元振的提议,封娑葛为十姓可汗。然后调阿始那忠节和他麾下的部族内迁,前往瓜州和沙洲一代休养生息。如果娑葛给脸不要,则由牛师奖带领左骁卫精锐,与周以悌、郭元振两人一道,重夺碎叶城。届时,甘、凉两州的兵马,牛师奖可以全权调遣。
  如果单纯从旁观者角度看,朝廷这个决策很稳妥。周以悌的忠心可嘉,但是他的提议,的确没考虑到,对大唐来说,阿始那献与娑葛,其实没任何差别。而郭元振的提议虽然看似解决了眼前问题,却严重缺乏远见。
  但是,如果把眼光稍微放具体一些,或者从局内人角度看,朝廷的决策,就大有问题了。郭元振坐镇甘州和凉州多年,地方将领,大多数都出自他的门下。他极力主张招抚娑葛,牛师奖未必能从甘凉二州调得动多少兵卒。
  而牛师奖虽然受封为安西大总管,却跟郭元振平级,他如果“调停”失败,准备武力收回碎叶,根本没有资格向郭元振发号施令。
  届时,牛师奖只能依靠行军长史张潜,去说服郭元振与自己统一行动。至于郭元振会不会给张潜这个面子,却难以预料!
第二十七章
烽火
  “问题是,我拿什么去说服郭元振,让他主动配合原本职务在他之下的牛师奖?”一时走神,刷牙的力气稍大,牙刷擦破了牙床,张潜的嘴里,立刻泛起了浓郁的血腥味道。精盐随即渗入伤口,疼得他连连皱眉。
  牙刷和精盐,都是郭家旗下的作坊所造,基本上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技术的极限。但是,比起后世的牙刷来,舒适性和安全性,却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张潜在长安之时,曾经屡屡试图改进牙具,却无能为力。手机在他生活中起到的作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越来越小。手机中那个资料库包罗万象,却不会包罗到像牙刷如何制造这么微小的技术。同样,在临行之前,他曾经冒着电池失效的风险,连续多日翻看手机中的资料,对于景龙二年发生于西域的这场冲突,却毫无所获!
  比起发生于长安城中的历史大事,发生于西域的冲突,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所以,根本不值得后世学者过多去关注。而无法了解这场冲突的过程和结果,张潜就无法做事后诸葛亮。更无法找到事情的关节节点,去顺势而为,或者改变其走向。
  眼下他想要解决问题,就只能和普通唐朝人一样,完全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去收集一切可能收集到资料,找到其中相关每一个当事人的部分,剥茧抽丝。然后尽量站在对方的角度,判断问题,做出各种选择。然后再互相比较,挑出其中最大的一种可能。
  而在大唐没有互联网,资料不可能“一搜即就”。所以,到现在为止,他对如何周旋于周以悌,郭元振、牛师奖三人之间,让三人齐心协力去对付娑葛,毫无头绪。
  他只了解到,金山道大总管郭元振善于抚众,深受突骑施、大小勃律、葛逻禄、乃至西突厥各部首领的拥戴,甚至连对葱岭以西虎视眈眈的大食人,对其也极为尊敬。而周以悌的辖区,其实还在郭元振的背后,距离长安更近。
  “虽然娑葛打出的旗号,是只找周以悌和阿始那忠节复仇,不反大唐。但是,如果于阗和姑墨两地长时间被他所掌控,他随时都可以切金山道与长安的联系。”脑海里忽然有灵光乍现,张潜楞了楞,伸向脸盆的手迅速停顿。
  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何郭元振始终坚持招安娑葛,而不是剿灭了。眼下凭着他跟娑葛的私人交情,金山军还不能算一支孤军。而万一朝廷兵马征讨娑葛不利,或者长时间混战,来自中原的补给,就再也无法平安抵达疏勒。届时他的金山军,就要同时面对大食人和娑葛两个方向的攻击,随时都有覆灭的风险。
  但是,这样做,除了鼓励反叛之外,金山道却难免受制于娑葛。以郭元振领军多年的经验,应该不难看出这一点。所以,想要劝说郭元振同意发兵配合牛师奖,绝对不能从什么大局着手,而是要让他看清楚,娑葛的狼子野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还没等张顺着这个方向梳理出一个大致思路,军帐外,已经传来了低沉的战鼓声。震得脸盆里的清水波纹荡漾。
  中军擂鼓聚将!校尉以上听到鼓声后,半刻中之内必须赶到中军帐,违者军法处置。随军一路行来,张潜记得最多最清楚的,就是各种规矩。所以不敢怠慢,立刻随便用巾子蘸着冷水擦了把脸,然后拎着外袍和皮冠向中军奔去。
  一边跑一边穿,待人跑到中军帐门口,外袍和皮冠也穿戴得整整齐齐。左骁卫的大小将领们先他一步赶到,看见自家行军长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模样,脸上立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作为牛师奖麾下的老班底,他们在行动上,本能地排斥张潜这个被朝廷强塞进来的行军长史。然而,在内心深处,他们却不觉得张潜这个行军长史有多讨厌。
  原因很简单,首先,张潜长得讨人喜欢,做事说话又从不端架子,甚至每每以晚辈自居,大伙很难从礼节上挑他的毛病。其次,张潜为人豪爽,出手阔绰,凡是有需要大伙帮忙的地方,过后肯定会给予丰厚回报。曾经有人在回答了他的疑问之后,以试探的态度向他讨取耀星铠,结果他连眉毛都没皱,就连铠甲带头盔和护腿,送了一整套。
  再次,张潜还不喜欢多管闲事。自从做了行军长史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向大伙学习,讨教,对于自己不懂的地方,绝对不装明白,更不喜欢指手画脚。
  还有……
  总之,与诸多优点相比,张潜在军事上的外行,众将校反而不太在意。大军远征,朝廷派监军或者行军长史随行,乃是大唐立国以来的惯例。与其让朝廷派一个什么都懂,却鼻孔朝天,处处指手画脚的老家伙来,还真不如张少监这个性子随和的门外汉,至少,他不会故意给大伙制造麻烦。
  “好,人已经到齐,挂舆图!”牛师奖对于张潜的看法,如今也是欣赏多于排斥。先友善地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大声吩咐。
  “是!”几名中兵参军答应着,快速将牛皮舆图用绳子拉起,刹那间,几道弯弯曲曲的黑线和数个红色的圆点儿,清楚地落入大伙眼底。
  是陇右道全舆图,包括从沙洲到咸海的所有战略要地。甚至还包括早已失去多年的昆墟、写凤和波斯都督府。
  比起后世动辄一比数千万的高精度地图,眼前这幅画在牛皮上的舆图,只能算作小孩涂鸦。不过,凭借最近一段时间对西域地理知识的恶补,张潜还是很容易地在舆图上,分辨出了玉门关、疏勒、碎叶、龟兹、于阗、播仙等城池的位置,以及药杀水、乌浒水与赤河!(注:药杀水,现名希尔河。起源于天山,流入咸海。赤河,现名塔里木河。)
  所有的城池,都位于河道旁。每一条河流改道,都必然引起一座城市,甚至一个小国家的灭亡。大唐与西域各族,乃至跟大食人的战争,都围绕着这些河流进行。控制住一条河流,就等于控制住了沿河的所有城市和绿洲,以及生活在绿洲上的所有部落。
  大唐在十六年前,相继失去了对药杀水和乌浒水流域的控制权,所以在舆图上,月支都护府和大宛都督府,与写凤、波斯都督府一样,也都被涂成了灰色。而原来的安西都督府,则从药杀水流域,内迁到了赤河流域。
  著名的安西四镇,彼此之间距离非常遥远。其中疏勒和龟兹,靠近赤河主干,于阗则位于赤河的一条支流上,靠近天山。而大唐刚刚失去的碎叶镇,地理条件其实最为优越,旁边就是碎叶湖(伊塞克湖),还有一条碎叶河,从北方奔流而来,给碎叶湖源源不断注入活水。
  从舆图上看,郭元振与周以悌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愈发清晰。数月之前,周以悌兵败碎叶城,却没有引领残军向距离碎叶较近的疏勒靠拢。而是沿着赤河的支流,一路向南败退了上千里,先去了于阗固守,随即又从于阗退向了播仙。(注:播仙,即且末城)
  “捷报,右威卫将军周以悌与阿始那忠节一道,七天之前,重新夺回了于阗,打通了与疏勒的联系!”牛师奖的声音,再度从帅案后传来。刹那间,就引发了阵阵欢呼。
  左骁卫的将校们,高兴得手舞足蹈。都觉得周以悌此番反击,解气而又及时。当娑葛发现,光一个右威卫,他都未必对付得了。此刻左骁卫也赶到安西,娑葛自然会仔细掂量,是继续打下去自取灭亡,还是接受朝廷的“调停”,见好就收。
  此外,赤河流域那些墙头草小部落,向来是永远站在胜利者那边。娑葛遭到这次失败后,各个部落,肯定又会争相向大唐示好。对于左骁卫来说,这意味着更及时的消息,更充足的补给和更顺利的行军,大伙如何能够不开心?
  “今天召集尔等,老夫想说两件事!”牛师奖是一名宿将,早就做到了情绪不为外来消息所左右。将手向下压了压,继续高声宣布,“本帅决定,先取道且末河,赶赴于阗。虽然此行是为了调停娑葛与阿始那忠节两人的冲突,却必须是在娑葛主动退向碎叶之后,才有调停的可能。否则,只会鼓励娑葛的气焰,让他愈发嚣张!”
  “大帅英明!”
  “先打了再说,打痛了他,自然什么的能谈!”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57/267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