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日月(校对)第1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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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献上骏马,我献上牛羊,我献上最好的馕和最洁白盐巴……”几十名部落勇士,齐声重复着,将一匹桃红色的战马,两头强壮的公牛和三匹肥胖的绵羊,从步道拉上城头。
  十几名突骑施美女用头顶着装满馕的箩筐走上城头,将馕上撒满平素谁都舍不得吃的青盐。突骑施萨拔悉满古噜站起身,带着几名弟子走过去,围着马、牛、羊边跳边唱,如醉如痴。忽然,他再度睁开眼睛,从腰间拔出短刀,一刀刺入了战马的脖颈。
  提前喂过麻药的战马,悲鸣着倒下,从头到尾没做任何挣扎。紧跟着,牛和羊也受到的同样的对待,鲜血冒着热气,从土墙上滚落,将长达三米宽的土墙表面,染成一片殷红。
  “烈马之魂。公牛之血,绵羊的内脏,四方神明,尽请享用。拔悉部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请求您降临,赶走魔鬼……。”
  “……请求您降临,赶走魔鬼……。”土墙上,所有拔悉部的男女都跪了下去,将祷告词,一遍遍反复吟唱。
  城外空旷的原野中,有一道黑色的洪流,已经滚滚而至,马蹄带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张潜将望远镜交给身边的郭鸿,同时缓缓拉住飒露紫的缰绳。在身背后,三千两百多名弟兄,也缓缓拉住了坐骑。而更远处,则有临时招揽来的五百多名粟特族牧民,替他们照看着另外四千多匹战马和五百多辆马车。
  四千多匹随行的战马中,绝大部分都是缴获而来。还有一部分,则是沿途各部落的“礼敬”。不到西域,张潜绝对无法相信,这里的部族居然如此之多!楼兰、月氏、铁勒、粟特、回纥、乌孙……,多得他连名字都记不清!甚至连他目前的大敌突骑施,内部还要细分为若干族群,娑葛的嫡系,只是之中最大的一个分支!
  当娑葛以五千疑兵,就逼得郭元振躲在疏勒城中不敢出头之时,这些小部落自然就倒向了娑葛。然而,当张潜带着兵马,相继拿下了“重兵”驻守的孤石山和岐山之后,这些部落就又果断地决定,重新向大唐靠拢。或者说,重新脚踏两只船!
  按照西域规矩,向强者屈服,就需要展现诚意。而展现诚意的最好方式,就是派遣部族中的勇士追随强者。其次,则是为强者提供粮草、物资,和军费,以及各种贴心的服务,比如放马和赶车。
  张潜当下拥有的实力,可以将这些小部族连根拔起,跟娑葛相比,却仍旧差得很远。所以,除了个别赌性极重,或者说目光极为长远的酋长之外,其余大多数部族的酋长,都选择了“退而求其次”。
  于是乎,张潜一路向东杀过来,战马越打越多,辎重越来越多,钱财也越来越多。后勤压力却在不断减轻。而每次作战抓到的俘虏,张潜也根本不用担心该如何处置。以贪财闻名的粟特商人,会第一时间赶来,从他手里将这些俘虏和他用不到缴获物买走。价格放在长安不能算高,放在西域,绝对诚意满满。
  “这些人都是随风草,向强者低头,是他们生存之道。如果你打输了,他们立刻就会变成一群野狗,帮着娑葛一起来围猎你!”对于西域这些小部落的表现,郭鸿早就见怪不怪。担心张潜失去提防,忍不住找了个机会,低声进谏。
  “我知道,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后背交给他们。”听了郭鸿的话之后,张潜认真地点头。
  他没有跟西域各部族打交道的经验,但另一个时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怛罗斯之战,他却记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葛逻禄部在安西军与大食人血战之时,忽然在安西军背后倒戈一击。安西军也不至于差儿全军覆没。
  虽然短短十多个月之后,封常清就在小勃律为安西军挽回了颜面,但很快大唐就又遭到了“安史之乱”的打击,从此,西域尽数沦陷,而安西军旧部却又多坚持了一百六十多年,直到后周柴荣当政,还在眼巴巴地盼望着中原兵马的支持。
  “娑葛现在顾不上我,在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前,我也会尽量避免跟娑葛的主力野战!”唯恐打击了郭鸿的积极性,想了想,张潜继续补充。脸上的表情依旧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而郭鸿提醒一次之后,却立刻不再多啰嗦了。他如今的地位非常尴尬,虽然张潜和张潜身边的亲信,都没把他当做人质,并且给了他足够的礼遇。然而,他留在这支队伍里的最大作用,却是避免他父亲郭元振反悔,率部前来追杀。
  此外,金山军掌书记荀颍达在张潜麾下安插眼线,煽动弟兄们途中哗变的阴谋,在张潜以一百四十人攻克孤石山之后,就彻底暴露。他虽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却无法洗清嫌疑。因此,话说得太多去,反而会被人怀疑没安好心。
  不过,张潜本人,显然没有将郭鸿与荀颍达两个,相提并论。这一路上,只要涉及到西域的问题,无论风土人情,还是天文地理,他都会主动向郭鸿求教。从不因为他是郭元振的儿子,就怀疑他会故意把自己引入歧途。甚至有两次制定作战计划之时,都主动向他请教,让他帮忙查缺补漏。
  这让郭鸿在感动之余,心中愈发觉得惭愧。同时出言也愈发谨慎,以免自己的经验和想法,会干扰到张潜的决断。
  在他看来,张潜抵达西域之后,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能用以往经验衡量。特别是张只潜带着一百四十几人,就去哄骗孤石山守将出击那次,如果用以往的作战经验来看,纯属找死。而事实却是,张潜不仅仅大获全胜,还一战就赢得了所有将士的拥戴。
  从那时起,身后这三千兵马的士气,就开始节节上涨。每次跟敌军交手,各团都争先恐后。郭鸿甚至怀疑,即便张潜不给出每天一百文的军饷,弟兄们依旧愿意跟着他眠沙卧雪,且毫无怨言。
  所以,郭鸿以为,自己过去的经验。大多数时候都未必能帮得了张潜,反而容易对他形成误导。与其那样,还不如闭口不言。
  不过,今天张潜所请教的问题,并不在容易产生误导范围之内。所以,郭鸿拿着望远镜朝着济浊馆的土墙上粗略扫了几眼,就给出了准确的答案,“拔悉部被你打怕了,在杀三牲祭天,请求长生天和鬼神帮忙赶走你。我估计,他们准备紧闭城门,死守待援了。毕竟这里距离姑墨州只有一百七十里,距离大石城也只有一百五十里。那两个地方的守军,随时都可能赶过来支援!”
  好像是在印证他的判断,话音刚落,济浊馆的土墙上,就响起了一阵温柔的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与求战的角声完全不同,更类似于奶狗的求饶。紧跟着,十多头火牛,上百只活羊,就被守军从城墙上用绳子顺了下来,一道雪白的旗帜,也高高地在敌楼上竖起,来回摇晃。
  “拔悉部弱小,愿意臣服于大唐。特献上牛两头,羊一百,请求将军放过!”有十多个大嗓门的部族武士,站在白旗下齐声高喊。汉语虽然说得极为生硬,不战的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
  “啊?”没想到拔悉部的酋长、贵族和萨满们,在城头上跳神请仙,弄得鲜血淋漓,最后的选择却是主动示弱,张潜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本能地张了老大。
  “这是试探,看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英雄!”郭鸿不忍心看着张潜被拔悉部所骗,主动低声提醒,“如果你接受了这些牛羊就离开,他们便会把你当做马贼之流。今后只要发现机会,一定会狠狠咬你一口。”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主动开门投降?”张潜毫不犹豫接过话头,郑重求教。
  弟兄们远道而来,需要时间恢复体力,所以他不可能现在就对济浊馆发起进攻。与其百无聊赖地等待,不如试试,能不能兵不血刃拿下此城。
  “他们如果开门投降,今后就没法向娑葛交代了。娑葛如果腾出手来,拔悉部的埃斤拔悉德全家必死无疑,部众届时也会被突骑施其他各部瓜分!”郭鸿十分内行,一句话就打消了张潜的梦想。随即,又皱了皱眉头,快速补充,“但你可以降低他的斗志,让我军攻城之时,遭遇到的抵抗不会太过激烈。”
  “怎么做?”张潜想了想,再度低声求教。
  “漫天要价,然后给他机会讨价还价。当双方无法达成一致之时,再动手攻城。届时,只要我军展示出足够实力,他们投降就有了理由!”郭鸿又皱着没有思索了几个呼吸时间,然后小声回应。
  “我去,小心对方有诈!”王翰在旁边听得真切,果断请缨。随即,纵马持槊,冲到距离敌楼一箭范围之内,用槊锋指着敌楼中,衣着最光鲜的那名突骑施人,高声断喝:“用两头牛,就想贿赂我家行军长史罢兵,白日做梦!我家行军长史有令,拔悉德部参与叛乱,罪在不赦。念其有迫不得已原因在,所以,准许尔等交出全部财物,带着城中所有突骑施人离开。否则,一旦城破,全族上下,皆以谋反罪惩处!”
  他长得高大英俊,又从小就练习骑术和武艺,因此纵马挥槊的动作,风流倜傥,味道十足。登时,就让城头上的拔悉德等人的心中,生出几分仰慕之意。纷纷拱起手,可怜巴巴地解释:“上差容禀,上差容禀!孤石山,岐山,谒者馆和济浊馆,乃是怀德郡王赐给我部的过冬之地。如今天寒地冻,其他三地又尽数被张行军长史所夺,如果我部再交出济浊馆,就,就只举族冻死这一条路可走了!”
  “上差,娑葛是大唐皇帝钦封怀德郡王,我等都尽归其节制。他带着我等打冤家,我等不敢不从!”
  “上差,我等并未背叛大唐,乃是听信怀德郡王的调遣。上差兵强马壮,理应去与怀德郡王分出高下。攻打我部,实在有辱上差英名!”
  “上差,我部愿意再交出四头牛,二百头羊,外加十匹骏马。只求上差放我部一条活路!”
  ……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句话。牛羊马匹可以给,济浊馆在张潜跟娑葛两个分出胜负之前,坚决不会交出。
  王翰哪里肯依,先背对着张潜打了个手势。随即,继续举起长槊,指着敌楼中的突骑施拔悉部的埃斤,大萨满和长老们大骂,逼迫对方打开城门,迎接王师入城,并且拿出更多的牛羊物资劳军。
  而趁着双方讨价还价之机,骆怀祖也带着斥候们,将济浊馆的防御情况,一一查明。原来,为了避免城门再像岐山堡寨那样被烧毁,突骑施拔悉部在唐军杀到之前,抢先用石头和泥土,把东西两座城门全都堵了个结结实实。而由于数月之前娑葛是依靠偷袭拿下当的此地,济浊馆全部防守设施,如床弩、钉拍、滚木、油锅等,也都保存完好,随时可以投入使用。
  “师叔,你去悄悄通知王翰,这边已经准备好,他不用再跟拔悉德耗费口舌了!”张潜听罢,立刻为王翰捏了一把冷汗。赶紧吩咐身手最高强的骆怀祖上前,接王翰返回本阵。
  然而,得知城头上有威力强大的床弩,王翰却毫不畏惧。硬是镇定自若地跟拔悉德等人又讨了三轮价,将对方需要交出的劳军物资,又增加了一倍,才因为对方实在支付不出更多,毅然宣布谈判破裂。
  即便谈判破裂,济浊馆的突骑施拔悉部上下,也没生出太强烈的战意。目送着王翰和骆怀祖两个策马走出来羽箭射程之外,未发一矢偷袭。
  “咚咚咚咚咚……”战鼓迅速被敲响,已经休整完毕的唐军,从正面向济浊馆展开了强攻。这次,不再是张潜带着他的亲兵,而是九百余名从郭元振手里借来的弟兄,在郭敬、任五和任六的率领下,担任大军的先锋。
  城头上的拔悉德等人当然不肯坐以待毙,立刻下令部族中的弓箭手展开拦截。然而,射出来羽箭却绵软无力,大部分都被寒风吹歪,只有很少一部分抵达指定区域内,却被唐军用盾牌挡住,毫无建树。
  “嗖,嗖,嗖——”敌楼两侧,床弩也开始发威。然而,无论射速还是准头,都乏善可陈。习惯于骑在马背上冲杀的突骑施武士,操作起床弩来,动作极为笨拙。只发射了两轮,就被唐军逼近到了距离城墙二十步之内。
  “嗖嗖嗖嗖嗖嗖嗖——”唐军手中先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擎张弩,忽然展开齐射。刹那间,就将让城墙上再看不到一个站立的人影。而唐军队伍中弓手们,也果断仰起上身,将羽箭向城墙垛口后洒去,一轮接着一轮,宛若狂风暴雨。
  城墙上的拔悉部武士们,大骂着竖起盾牌。一边遮挡从天而降的羽箭,一边努力用弓箭还以颜色。他们手中的各种木弓和骑弓,远不及唐军手中的角弓精良,但是占着居高临下的便宜,一时间,气势倒未落下风。
  只是,站在城下与他们展开对射唐军弓箭手身上的铠甲防护力极好,即便中箭也很难受到致命伤。而拔悉部武士这边,只要不小心挨上一箭,就会彻底失去战斗力,甚至直接一命呜呼。
  “妈的,拔悉德到底想干什么?”小箭拔悉越班骂骂咧咧地扑向弩车,试图组织人手,用弩箭狙杀城外的唐军将领。然而,当他和他的手下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将弩车装填完毕,却愕然发现,城外的唐军要么躲在弩车射程之外,要么因为角度问题,已经无法再被弩箭瞄准,他的所有努力,都是白忙碌一场。
  “好在唐军远道而来,并未携带攻城车和云梯!”气急败坏之余,小箭拔悉越班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从血泊中抓起一张木弓,继续朝城下发射羽箭。
  一串带着红星的铁疙瘩,忽然飞上城头。大约七八只模样,威力很小,除了将某个倒霉的武士脑袋砸出了血之外,没取得任何战果。然而,下一个瞬间,铁疙瘩们相继炸裂,气浪携带着铸铁碎片在城头横扫,每一枚铁疙瘩周围三步之内,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影。
  侥幸没在落在爆炸范围之内的拔悉部武士们,吓得亡魂大冒。丢掉木弓,盾牌,争先恐后朝敌楼和步道上跑。然而,敌楼很快也不再安全,数个冒着火苗的陶土罐子被唐军用简易投石机甩入,落地,碎裂,添加了菜油、面粉和硫磺等物的酒精带着火苗四下流淌,将木制的敌楼,迅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
  唐军的大队兵马趁机靠近,用铁锹、撬棍和独轮车,开始拆除城门洞里的石块和泥土。敌楼中早已没有活物,敌楼两侧也热得站不住人。每当拔悉部的武士企图向城门两侧的城墙上靠拢,就立刻有冒着火的陶土罐子和铁疙瘩,落向他们的头顶。两轮过后,他们就彻底失去了送死的勇气,眼睁睁地看着城门洞中的泥土和石块,被唐军一车接一车掏走。
  “投降!交出一半财物和马匹,所有人可以平安离开!否则,一旦城破,人芽不留!”王翰骑着骏马,再度出现,嚣张地报出唐军的最新条件。
  “投降,投降!”不待拔悉德埃斤和大萨满作出决定,拔悉部的小箭们,就纷纷扯开嗓子回应。
  白旗换了位置,重新扯起,在浓烟和寒风中,格外扎眼!
第三十六章
夺城
  “放了这么多盐巴,你想毒死我么?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突骑施叶护摄图将一碗奶茶狠狠掼落于地,大声咆哮。(注:叶护,官职名,一般由可汗的族亲担任。低于特勤,高于部落埃斤。)
  “饶命!饶命啊,叶护!奴婢这就给您换一壶新茶,这就去换……”伺候了他足足三年,并且曾经跟他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的宠妾托亚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拼命叩头。然而,叶护摄图却始终不为所动,像一只即将老去的狮子一般,烦躁地围着桌案踱步。
  棕色的奶茶,在价格高昂波斯大花地毯上缓缓流动。几名侍卫匆匆冲入,将宠妾托亚像抓羊羔一样抓了起了,倒拖着向外走去去。不多时,门外传来一声惨叫,求饶声彻底消失不见。然而,突骑施叶护摄图心中的烦躁感觉,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他继续皱着眉头,用一双三角眼睛寻找任何可以撒气的目标。
  周围的婢女们,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门外的侍卫,也都吓得连出气都不敢大声。唯恐将叶护摄图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头上,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人呢,都死哪去了,进来惊愕,把地毯换掉!”接连在屋子里转了二十多个圈子,摄图找不到新的发泄目标,将目光转向门口,厉声吩咐。
  “来了,来了!”几名男性仆役答应着冲入,卷起价值数十吊,却被奶茶弄脏了的波斯大花地毯,就准备往外抬。叶护摄图,却嫌弃仆役们动作太慢,走过去,一脚一个,将仆役们踹得满地乱滚。
  当最后一名仆役也被踹翻在地,摄图的心情终于痛快了一些。走回桌案旁,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将还没来得及撤走的铜壶拎起,嘴对嘴鲸吞虹吸。
  这一回,他却不觉得咸了。直到大半壶加多了盐的奶茶落肚,才又站起身,喘息着询问:“济浊馆那边有消息么?斥候回来没有?已经两天了,为何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启禀叶护,斥候还没回来!济浊馆那边还没最新消息!”达干渠黎小跑着入内,躬着身子低声回应,“但济浊馆的城墙远比其他几城高大,又是拔悉部最后一座避寒的居所,唐军未必能轻易打下来!”(注:达干,官职名,相当于军师,参谋长)
  “十天前,你也是这么说,结果呢?!”叶护摄图狠狠瞪了达干渠黎一眼,没好气地数落。
  达干渠黎无言以对,红着脸低下了头。
  十天前,唐军兵出疏勒的消息传到了姑墨,当时,只有叶护摄图一个人认为,情况不妙,并且力排众议向大可汗娑葛发出了警训。而他和姑墨城内的其余埃斤、吐屯们,却全都以为,郭元振只是做做样子给大唐皇帝看,不会真的冒险跟突骑施十部大可汗娑葛撕破脸。
  并且,孤石山、岐山都易守难攻,只要驻守在两地的突骑施将领,能坚持到原本去支援遮孥的突厥援兵赶至,以郭元振软弱性子,肯定会不战自退。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却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唐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接连夺取了孤石山和岐山,随即,又在野地里与两千突厥兵马遭遇,将后者直接正面击溃!
  而两天前,又有新的噩耗传来,拔悉部撒昆赛迦被唐军阵斩,谒者馆也跟着丢失。情况比叶护摄图当初预料到的还坏,并且还在朝更坏的方向发展!
  “娑葛那边,有给我的新指示没有!”叶护摄图此刻气儿已经消了大半儿,念在大敌当前的份上,并没有连渠黎一起打,而是主动将话题转到了另外的方向。
  “没,还没。除了,除了五天前那封文书!”渠黎感觉到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变轻。继续低着头,不敢与摄图的目光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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