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术师/大魔术师张贤(精校)第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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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国赶忙上前一步,他对这一男二女都熟悉得很,毕恭毕敬地叫道:“二太太,三太太,刘管爷,我来迟了,来迟了,见谅!见谅!”
  坐在旁边的男人,就是段士章府上的刘管家。说起段士章这个人,可是北平城里上可通天下可彻地的人物,段士章咳嗽一声,何止北平,京、津、冀三地都要抖上几抖。这屋子里坐着的两个女人,就是他的二房和三房,吃葡萄的年轻女子,乃是三太太,名叫陈紫烟,十来岁的时候就入了青楼,结果红得发紫,终于攀上了段士章这高枝。二太太倒是大家闺秀,满族正黄旗,大清朝覆灭之后,家族就破败了,改名叫做王怡婷,段士章觉得她长得端庄秀丽,血统高贵,八字又能旺夫,便娶了她做第二房太太。
  刘管家没有起身,只是转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陈老板啊,坐吧。”
  陈国忙道:“不敢,不敢,我站着就是。刘管爷、二位太太有什么吩咐?”
  刘管家放下二郎腿,站起身来说道:“二位太太,我和陈老板聊两句,马上就好。”
  二太太、三太太应了声,也没想过多地答理他们。
  刘管家从一侧转身走出,他的模样长得倒是平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白面无须,五官四平八稳,三十多岁的年纪,算是一张熟人脸。只是他一睁眼,却显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尽管他脸上不见喜怒之色,却有一股子市侩狡诈之气从眉目间投出,一看面相就知道此人极不简单,若在清代,这架势不是黑帮头子就是大权在握之人。
  刘管家走了两步,坐在桌边,见陈国还站着不动,说道:“陈老板,坐吧,我都是熟客了,还客气什么?”
  陈国应道:“刘管爷坐,刘管爷坐,我站着习惯了。”
  刘管家捡起桌上的一颗葡萄,放入嘴中,哼了声:“坐吧!让你坐你就坐下。”
  陈国冷汗直冒,连声称是,刘管家越是这样说话,陈国越是担心。陈国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边,却不敢坐实了,屁股只挨着半边凳子。
  这个刘管家,看着贵气得很,可刚才简单两句话,却有一股子匪气蛮横的劲头隐含其中。陈国清楚,这个刘管家的主子段士章,在京津冀三地黑白通吃,既是官商政客,又是大流氓头子,甚至能够调动十万人左右的部队为他卖命,他要想当北洋政府的总统,也不是当不了的。但段士章为人不喜张扬,身处暗处反倒可以自由自在,能由着性子做事,许多杂事都由刘管家出面处理。
  陈国哪敢得罪刘管家,刘管家拔一根毫毛下来,都能压死自己,他心中提着十万个小心,坐在椅子上,猜测刘管家到底要说什么。
  刘管家吐出葡萄皮,咳嗽一声,说道:“陈老板啊。”
  “在!在!”
  “我叫你来,倒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你这个旺风楼,杂耍的花样是不少,我每次来都没见到重样的,二太太、三太太也挺喜欢你这里的,北平城里能比得上你的,也还没有。可是……”
  陈国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刷的一下,额头豆大的冷汗滚下。
  “可是你这里,戏法怎么总是那几样呢?什么九连环、仙人栽豆、古彩戏、变鸟变水缸这些,看都看烦了!你说今天有新鲜的,我看还是换汤不换药啊!”
  “刘管家!刘管爷!实在对不住,最近这几十年,变戏法这行当衰败得厉害,好多古戏法都没人会了,我派了很多人遍中国地打探,现在还都没有找到能入了段爷法眼的。”
  “哦?你不是说能找到会七圣法的吗?杀人复活有意思!结果是没找到啊?”
  “刘管爷!刘管爷!您误会,您误会了,上次是南方小道消息,说湖南衡阳一带人会,我上个月就派人去找了,结果那个人是个骗子,根本就不会,纯粹是骗小孩子的把戏,他自己胡吹说是七圣法,是谣传,是谣传。”
  “哦……那可惜啊。”
  “刘管爷!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找来又新鲜又刺激的戏法,您再宽限我一些日子。”
  刘管家重重嗯了一声。
  陈国吓得从椅子上一跳而起,如同捣蒜一般鞠躬,就差没跪下磕响头了,陈国哀声道:“刘管爷,您千万别生气,我豁出这条小命,也一定让您满意。”
  刘管家说道:“陈老板,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尽力了,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还不都是为了段士章段老爷!知道你全国各地找人开销也大,这个拿去,贴补一下。”
刘管家说着,从袖口中摸出一个通体绿幽幽的玉扳指,丢在桌上,陈国一看这东西就知道,至少值二两金子。
  陈国急道:“刘管爷!这怎么好!求您拿回去。”
  刘管家根本就不再看陈国,站起身客客气气地对二太太、三太太说道:“二太太、三太太,咱们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你们看是不是该回去了?”
  陈国只好上前,将玉扳指收下。陈国明白,这可不算赏钱,这种成色的玉扳指,乃是死人戴过的东西,盗墓盗出来的,是给他的催命符,意思是说你办不到,就等着死吧。
  三太太陈紫烟骂道:“回去什么!我还没玩够呢!”
  二太太王怡婷拉了拉三太太,说道:“回去吧回去吧,回去晚了老爷要骂人的。”
  三太太想了想,无可奈何地站起,对刘管家说道:“走吧走吧,催、催,你就知道催!烦死了!”
  刘管家满脸堆着笑,赶忙给二太太、三太太拿来外套,伺候着她们穿上。
  三太太眼睛一直看着桌上的玉扳指,酸溜溜地自言自语道:“老爷啊,那个叫柳荫的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这么费心,还亲自操持着,破费这么多,就为了给她找戏法看啊?”
  刘管家笑了一声,说道:“三太太,这话你可不能当着老爷的面讲啊!老爷会生气的!”
  三太太不依不饶地说道:“柳荫不就是会变点戏法,是个冷美人吗?老爷怎么就喜欢她,都好几年了……”
  二太太拉了拉三太太,说道:“妹子,别说了,这里还有外人。”
  刘管家也说道:“是啊是啊,二太太、三太太,咱们走吧。”
  三太太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向门外走去。
  陈国赶忙上前相送。
  三人一言不发,从侧门快步出了旺风楼,已有两部黑色轿车飞快地从街角驶来,候在门口。
  刘管家请两位太太登上轿车,转身对陈国说道:“回去吧回去吧!”
  “是!是!二位太太、刘管爷请慢走。”陈国点头哈腰地说道。
  “记得去找新鲜的戏法来啊!别等到段爷生气,那可就麻烦了!”刘管家哼了哼,拍了拍陈国的肩膀,上了另一辆轿车。
  陈国目送着这两辆轿车离去,这才长长喘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伙计二毛子赶过来,凑到陈国身边,远远望了眼,说道:“陈掌柜的,怎么样啊?”
  陈国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还是新戏法的事情,妈妈的,真是头疼。”
  陈国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站住,对二毛子喝道:“过来!”
  二毛子赶忙凑过去,陈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你给我盯住那个叫张贤的,看看他有些什么花样!”
  “是!是!”二毛子连声应道。
  陈国用手指点了点二毛子的脑袋,说道:“给我精明点!别让他注意到你。”
  陈国走后,一个和二毛子相好的伙计偷偷摸摸赶过来,把二毛子拉到一边,问道:“二毛哥,那个段爷怎么会对变戏法这么感兴趣,我记得去年还不是这样啊。”
  二毛子张望一番,低声说道:“潘子,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再告诉别人啊。”
  “二毛哥,你还不信我?”
  “你记不记得,今年正月十八,段大爷带着他第四房太太,好像叫柳荫,柳太太来了一次,据说这个柳太太自从嫁给了段爷以后,从来就没笑过,但这个柳太太似乎很喜欢戏法,刚好那天我们陈掌柜亲自上台演八仙取果戏法,结果柳太太那天终于笑了一次,段爷就开心了,赏了多少银子。从此以后,段爷就隔三差五带着柳太太过来看戏法。”
  “这不是好事吗?”
  “好什么啊,这个柳太太挑剔得很,眼界又高,看遍了我们这里的戏法后,就不来了。段爷拿柳太太好像没什么办法,于是让刘管家逼着陈掌柜,让他找新鲜的戏法来,陈掌柜自然就去找啊,最初是找到几个戏法,可每次报信到段爷府上,说大概是个什么花样,吹得神乎其神,柳太太一听就没兴趣,还是不来,可把陈掌柜给急的!要是得罪了段爷,段爷一句话下来,咱们这个旺风楼就等着关门大吉吧,陈掌柜没准小命都不保。”
  “敢情根儿上是这么个事情啊。他娘的咧,段士章段爷,就算是仙女下凡,他都能弄到,怎么对一个姨太太这么在意?那个柳太太是长得漂亮极了,却是个冷美人,摸一把说不定都冻着了手!屋子一黑,脱光了也不就那样!如果是我,觉得还不如落子馆的小婊子玩得痛快呢!”
  “你懂个屁!这叫情调,情调你懂吗?说了你也不懂,滚滚滚,晚上找你的小婊子去,懒得和你掰扯。”二毛子说完,就要离开。
  潘子抓了抓头,一脸傻笑,并不生气。他们这些人,地道的京油子,平日里就贫嘴惯了,潘子根本就不当二毛子在骂人。
  二毛子转念一想,一回身又抓住潘子,低声道:“潘子,这事你要是再和别人说,传了开去,咱们俩可都要玩完,这不是吓唬你的啊,你哥哥我是憋的时间太久了,这才告诉你的。”
  “二毛哥,打死我,我都不说!你放心好了!”
  “行,你可记住了啊,我现在出去有点事要办,你给我盯好了那帮子大茶壶,别让他们偷懒,怠慢了客人。”
  “放心吧您哪!”
  二毛子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出了旺风楼,向着张贤离开的方向寻去。
  
  第二章
街头奇迹
  
  张贤离开了旺风楼,沿着天桥一带的公平市场、三角市场、西市场、东市场、先农市场、城南市场、惠元商场一路向南,一直走到僻静处的一个胡同口,才停了下来。
  这胡同口已是天桥边缘,游人稀疏,远没有旺风楼一带热闹繁华。隔着三五十步分散着几个游摊,耍的都是些微末的把式,早就没有人看。摆摊的一个个懒洋洋的,缩在墙角挠痒痒捉虱子玩,和乞丐也差不了多少,除非有人停在他们摊前打量,才有气无力地吆喝两声。
  张贤并不在意这些,捡了一个僻静处的墙角,放下大皮箱,从里面取出一块红布、几件家什,将红布盖在皮箱上面,细细抹平,又蹲着身子在红布下摆处鼓弄了一番,这才站起身子,将长袍一撩,从身侧取出一卷画轴,转身走到墙边,在墙上寻了一个缝隙,按了一个小铁钉进去,把画挂了起来。
  画轴打开,上面赫然画着一个济公,一人高矮,并未上彩,乃是简单的墨画。尽管如此,那济公画得仍然极为传神,破衣烂衫,歪戴僧帽,袒胸露乳,一只手提着烧鸡,一只手平托着一个空酒碗。照理说济公的画像都是嬉笑着的,可张贤挂在墙上的这幅济公画,那济公盯着自己手中的酒碗,却愁眉苦脸的,好像是抱怨自己的碗中没有酒。
  张贤把画挂好,退后看了几眼,面露微笑,弯腰捡了几块破砖,放在画前,坐了下来,摇头晃脑地显得十分悠闲。
  有几个来往的游人奇怪了,这个人面前一张红布,身后一张济公画像,连个旗号都不打,什么东西都不摆,也不吆喝,天桥三百六十行的游摊,卖药的、算命的、杂耍的、摆棋摊等等,哪个都不像,这是干吗来着?
  终于有好事的人忍不住,凑到张贤面前叫道:“我说,你这是卖什么呢?卖画?”
  张贤也不起身,笑道:“给我身后画上的济公活佛,讨一碗酒喝。”
  “嘿!你这人说话奇怪得很,济公是画在上面的,喝什么酒?你喝就是你喝,说话绕这么大弯儿!”
  “真的是给济公活佛讨一碗酒,这位爷,如果你有闲钱,麻烦施舍两个,我好给济公佛爷买酒。”
  “你这人真是脑子有问题,得得得,算我没问,你就继续待着吧。”
  游人气呼呼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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