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凡间来(校对)第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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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易坐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随着狂风乱舞的山岚,就在这时,了尘的阴魂跌跌撞撞路过许易门前。
  当时,许易根本回过味儿来,张嘴就招呼了一声,“大师傅,天将暴雨,可要歇歇脚再行。”
  一声喊罢,了尘顿住了身子,讶道,“天生阴眼!”
  此话一出,许易打了个激灵,猛地发现,眼前的大和尚,哪里是阳世之人,身体虚化,飘荡而行。
  好在许易自己也死过一次,对了尘并不恐惧,竟又再度邀请了尘前来避雨。
  一场雨下完,许易对了尘有了初步的了解。
  了尘自述是西域人氏,为天禅寺外门弟子,游历天下,至广安府,遭遇横祸,身死异乡,靠着秘法,才逃出阴魂,希图回归故里,交代身后之事,再赴幽冥。
  奈何阴魂不得在阳世久存,行至会阴山下,了尘阴魂已弱,堪堪将散。
  恰巧许易出口叫住了尘,又按照了尘的吩咐每日用雄鸡血帮助了尘稍稍恢复阴魂。
  了尘无以为报,便传下一套锻体之法,才成就了今日的许易。
  三月前,了尘阴魂勉强巩固,又起了动身之念,但他自知阴魂非比肉身,难得在阳世长久。
  未免意外,他便和许易约了今日之期,若是他阴魂不得返回故乡,便还来此地和许易会合。
  不成想今日许易如约前来,了尘阴魂已残。
  不待许易动问,便听了尘道,“时也命也,了尘误中桃花煞,虽勉强逃脱,阴魂已残,烟消就在今日。好在上天待了尘不薄,遇上了檀越。”
  “师父,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许易双目下泪。
  了尘伸手想拍许易肩膀,虚化的大手从肩头洞穿而过,根本碰不着实物,叹息一声,道,“檀越无须悲伤,生死有命,了尘是个罪人,该有此劫。时间不多了,还是让了尘见识见识檀越这数月之功吧!”
  许易还要说什么,了尘温和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期许。
  许易再不发一言,拉开拳架,屈身弓腰,左手握拳,右手曲指,从丹田中炸出一口气,发动开来。
  魔牛踏天!
  怒撞天门!
  自在天魔!
  反复只有三式,苍莽林间,却好似有头牛妖奋然发威,眨眼间,十数棵碗口粗细的小树被撞得断折横飞!
  一趟拳脚走完,许易收拳挺立,面不红,气不喘,渊渟岳峙。
  了尘双目圆睁,虚淡的脸上布满了震骇。
第四章
肠断
  这套魔牛大力拳,乃是西域禅宗天禅寺锻体期的绝顶功法,非天禅寺嫡传弟子,绝不轻授。
  了尘也是因机缘巧合,入了九如禅师的法眼,才得授此拳。
  了尘感念许易救护之恩,又将此拳传下。
  可了尘怎么也没想到,许易凭着这套魔牛大力拳,练到锻体巅峰,仅仅只用了两年。
  了尘用了十年!
  了尘的师弟北辰,用了三年,便是这样,已被誉为天禅宗五十年一出的天才。
  了尘更知道北辰能在三年获得突破,天禅寺付出的绝不只一套魔牛大力拳,各种珍贵药材的消耗,也是难以计数。
  眼前这名农家少年有什么?不过是靠着说书,赚些铜钱,至多用每月之积,换回些不入流品的药材!
  两年时光,走到这一步,简直就是奇迹!
  “檀越天才过人,了尘闻所未闻,先前未有师命,私传檀越魔牛大力拳,了尘心中实有不安。今日见檀越如此天分,便是我师九如禅师知晓,也当不会怪罪。”
  了尘满脸欣慰,双手合十喧佛。
  许易道,“弟子天性愚钝,所有者唯勤而已,别人练一遍,弟子可以练上十遍百遍,弟子相信勤能补拙!”
  “勤能补拙!妙哉斯言!你能道出此句,足见心性!好了,了尘时间不多了,还请檀越凝神静听。”
  随即,了尘便吐出桩旧事来。
  原来,了尘三十岁那年,突破锻体巅峰,到达气海境,因此被拔擢为天禅寺藏经楼执役。
  其后的岁月,了尘的日子和从前并没什么变化,除了一心追求武道,也就是打扫打扫藏经楼,整理整理典籍,时间一晃,就是十五年。
  一日,藏经楼传出了了尘盗宝经遁逃的消息!
  天禅寺高层震怒,一场大追捕就此开始。
  了尘一口气从西域逃至中土,辗转到了广安,在一场争斗中殒命!才有了阴魂和许易的相遇。
  这番秘辛,了尘原也不打算对许易道出,但因如今他阴魂将散,有重托于许易,遂将一切因果告知。
  “一甲子不破气海,终生无望!了尘终究也没逃过死生之间的大恐怖,起了畏惧之心,贪贼入念,才盗取了宝经!许是老天要惩罚了尘,这宝经却非凡夫所能掌握。终于,了尘也不过是竹篮打水,镜花水月,徒然一空。今日了尘行将烟消,无所留念,唯一愧憾的便是这部宝经不得归回天禅寺,所幸得遇檀越。了尘恳求檀越能代了尘将宝经归还天禅寺!”
  说着,了尘便要下跪。
  许易以师事了尘,如何会受了尘如此大礼,转步便绕了开去,急道,“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就在这时,又一阵猛恶林风吹来,刷地一下,竟又扯走了尘仅余下的一条手臂。
  许易也急得手足无措,却听了满面痛苦的尘颤声吐出一段话来,话音方落,忽的,林间骤起一阵狂风,了尘残破的阴魂竟被一吹而散。
  许易怔怔许久,悲从中来,死死凝视着阴槐林,空林寂寂,薄烟蔼蔼,哪里还有了尘踪影。
  他狂声呼喊,继而哀嚎,凄怆的声音惊得苍莽山林鹤鸣虎啸,久久不绝,待得东方渐渐发白,茂密大山中,群鸟出林,乳虎啸谷,百声入耳,却再无了尘神念传来。
  忽地,许易跪伏在地,涕泪滂沱,脑海中,尽是了尘的音容笑貌。
  不知何时,林中忽的射入一抹晨曦,许易终于收住哀思,劈木成碑,挥土为坟,将三根残香抛入坟中,勉强为了尘立下座坟茔。
  半个时辰后,许易的身影出现在会阴山脚下,肩头多了头牛犊子大小的野猪。
  迈入锻体巅峰,许易远比从前能感受到身体强大带来的快感,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爽快。
  若是从前,他虽也能入山寻猎,但绝非现在这般折木为箭,搓土成炮,肆意汪洋。
  抬头看天,卯时方过,朝阳渐高,远方的葱郁的梯田上,无数农人,或抗锄,或扶犁,或引牛,穿梭在苍翠之间。
  如诗如画的图景,将许易心中的激荡冲淡了不少,正凝目间,西北方冒起一道浓烟。
  移目看去,许易扬手就将肩头的野猪扔了出去,电光一般地朝浓烟处射了过去。
  原来,浓烟滚滚处,着火的正是许易那间聊以安身、传承两代的矮小木屋。
  未奔几步,一道凄厉的狗叫声传来!
  “不好,是大黄!”
  许易目眦欲裂,浑身的气血几要沸腾,双腿舞成风车,十多里的路程,瞬息即到,可惜还是晚了!
  木屋已烧成白地,连空架子都没留下。
  门前的开阔地上,插着一根十字桩,大黄的四肢皆被尖利的木楔深深刺穿,钉在十字桩上。
  皮肤从狗头处撕裂开来,直直剥到胸腔位置,露出瘆人的红白相间的血肉。
  伤重至此,大黄居然并未就死,一双吊在被血水染红眼眶中的浑浊眼珠,望着许易,渗出豆大的泪珠。
  许易抱着大黄,哀嚎无声,一张瘦脸布满青筋,双眼外凸,眼球几乎要被气血充爆。
  大手在褪了皮的狗头上一按,大黄止住了悲鸣。
  一幕幕回忆如涓滴汇溪,涌上心头。儿时骑在大黄背上嬉戏;夏夜蚊虫多出,是大黄终夜不睡,摇动尾巴,替自己驱赶蚊虫;父母初亡,贫家已败,终日稀粥,饿得自己双目发花,是大黄奔入会阴山中,浑身染血,替自己拖回了野鸡,肥兔……
  大黄虽兽,如兄如父!
  许易肝肠寸断,取下大黄尸身,抱在怀中,血泪如雨,巨大的悲痛,驱得他发足狂奔。
  苍翠的山林间,好似闯入了一头洪荒巨兽,所过之处,草木尽折,如遭巨犁。
  他一会儿奔上山峰,一会儿又奔入了山谷,浑不知身在何处,脑海中一片混沌,竟成了一片空白。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许易跑累了,嚎累了,思绪却渐清明,掘土为坑,葬了大黄,抹掉眼泪,径直朝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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