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龙蛇传(精校)第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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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晓低下头来,红着脸轻声说道:“我没有这样说过。”
丁剑鸣手指轻敲桌面,得得作声,说道:“你没有这个意思,那最好。咱们虽是练武家子,可是我却偏不喜欢会把式的姑娘。你想想看:做妻子的应该讲求贞顺贤淑、知礼守法。那些江湖女子,只知走绳跑马,舞刀弄剑,要拈一根针却比舞大刀还难,你说这样的女人怎能相夫教子?”
丁剑鸣又得的一声敲桌子道:“比如那姜老头的什么孙女儿……”丁晓听了,不禁吃了一惊,吓了一跳,以为他父亲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要数落他了,只听得他父亲接着往下说道:
“那个号称什么红衣女侠姜凤琼的,镇日抛头露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马上马下,闯荡江湖,较技争胜,你说像这样的姑娘懂得什么妇道?”丁剑鸣原不知道丁晓和姜家的过节,他只是夹叙夹议,顺便把姜凤琼奚落了一番。
当日丁剑鸣不问丁晓的意思,就把丁晓的婚事包办下来了,他还要丁晓练武之外,多读一点书,学得斯文一些,免得“女家以为咱们只是粗人,惹人笑话。”
丁晓听了自是十二万分的不舒服。他渐渐觉得这个家像一个枷了。在这次“强迫定婚”之前,他已经和父亲在思想上有距离,现在父亲又要他和他所鄙屑的缙绅女儿结合。
只是他父亲奚落红衣女侠的那番话,也在他心里激起一点涟漪。他并不像他父亲一样,认为女儿家抛头露面就不是好事情。可是他听了父亲的话,却蓦然想起了红衣女侠既是经年闯荡江湖,想必已在武林中觅得佳侣,敢情那中年汉子,就是她的意中人?
丁晓自那次打猎之后,脑海里就深深印下了红衣女侠的影子。他尽管受了闷气,吃了苦头,可是对红衣女侠还是念念不忘;他虽然也并未对红衣女侠有什么奢求,可是他在感情上又很不愿意她有亲密的男友。只是他想念红衣女侠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婚事已经定了。
在丁晓那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被认为是天经地义,做儿女不能反抗的。尽管丁晓不满,却毫无办法。和金华商议,金华也没有主意。
就这样过不了几天,丁剑鸣就径自送了聘礼,而且做得很是铺张。保定武家都知道这么一回事,议论更是沸沸扬扬,丁晓屡屡遭受他们的白眼,弄得他整日短叹长嗟,竟连大门也不敢出了。
就在他父亲过礼后的第二天晚上,丁晓一直胡思乱想,过了午夜还是睡不着,正自朦朦胧胧的当口,猛听得屋顶上微微一响,接着玻璃窗扇,无风自开。丁晓急自床上一跃而起,一手护胸,穿出窗外,只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远处似有两条人影,倏起倏落,疾如闪电,那后面的一人,竟似是一个少女。
丁晓大骇,急往前追,可是那两人身法奇快,已似惊鸿掠水,一瞥不见。丁晓大惑不解,折回房中,只见桌子上梅花针钉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天空海阔,何处无家,大丈夫岂当俯仰由人,抑郁牖下?”
丁晓对着这张纸条发呆,直疑梦幻,他想了又想,猛的恍然大悟。摘下单凤剑,拿了十多两银子,他竟自留书父亲,独自出走,天空海阔,剑闯江湖去了。
第三回
仆仆风尘求绝技
茫茫来日大艰难
九月凉秋,天朗气清,在河北通往河南的官道上,有一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年,穿着一身鲜美衣裳,骑的却是一匹又瘦又丑的驴子,显得很不相衬。
这个美少年正是弃家出走,初闯江湖的丁晓。原来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在出走时,摸了十多两银子,挑了两套最好的衣裳,就出来了。
他又乏跋涉长途的经验,头两天徒步行路,便闹了笑话,吃了苦头。白天走路,行人不绝,当然不方便施展什么轻功,什么“八步赶蝉”、“陆地飞腾”的玩艺儿全用不上。他走的又不是什么偏僻小路,而是依着官道,向河南走去。原来他根本不知道路途,只知道有一个太极陈在河南怀庆府陈家沟子,他想去太极陈那里学艺,融汇太极两派的功夫。于是一路问人往河南怀庆府的走法,别人自然指给他坦荡的官道了。
他这样一步步地走,不到半个时辰,就不耐烦。于是施展功夫,试着稍微走得快一点,便几乎给官差捉住。那些骑着劣马的公差,见一个华服的少年,在大路上飞奔,很是诧异,以为他是什么江湖盗匪,便策马赶上他,要逮捕他。幸好那时他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还是保定郊外,一说起来,那官差居然知道他父亲丁剑鸣的名字,只道这是他们太极名家练习行功,便也不难为他,可是却告诫他道:“要练功夫不要在官商大道上练!”
丁晓徒步行走,除了几乎给公差逮捕之外,还被店家拒宿。那些开客店的看见这样华美的少年,却是风尘仆仆,满脸风沙的样子,不知他究竟是什么路道,店家怕招惹是非,竟群推客满。他第一天晚上,走到一个小市集,就是如此这般的被人拒绝,好容易出了加倍的钱,才弄到一间又脏又臭的小客栈的房子,连住带喝,竟几乎要了他二两银子,他满肚子都是气。
这样只走了两天,就走不下去了,他这才想到要买一匹好马代步。谁知他到市集问,好的马至少都要三十两,连劣马也要十多两。他只摸了十多两银子出来,用了两天,只剩下十两多一点了,当时以为这沉甸甸的一堆碎银尽够用了,谁知买匹马都不够。他退而求其次,只好买驴;就是买驴也不能买健驴,只好买又瘦又丑的驴。
那匹驴也叫他生气,只跑了短短一程路,就仰着脖子直喘气。这一天秋阳当午,人驴燥渴,丁晓正走到一处颇为热闹的市集,只见酒家三五,酒帘招风。他拣了一间最大的酒家,就想进去歇脚,哪知堂倌看了他一眼,竟皱了皱眉头,说道:“客官,小店可没有什么喝的,前面安平镇却是一个大市集,不过三十里,你这匹‘健驴’跑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客官到那里歇歇好不?”
丁晓愣睁着眼怒道:“开店的反拒起客人来了?真是岂有此理?你估量小爷没钱吗?”说着把身上剩下的几两银子捏在手中,便在店伙的面前乱晃。
那堂倌见丁晓一凶,反有点害怕了,连连陪笑道:“客官,不是这个意思,你老赏面,小店是求之不得,只是怕小店没有什么东西,怠慢了你老。”说罢便殷勤招呼丁晓到靠窗凉爽的地方拣了一个座位,问道:“客官你喝什么酒?”
丁晓发了脾气,见店中客人都注视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也放缓语调答道:“随便什么酒都行,只不要辣酒。”那堂倌笑了笑,给他拿来了一壶竹叶青,笑道:“客官,这酒准合你老口味。”
竹叶青是山西杏花村名酿,清醇清香,入口不醉,过后方知。丁晓喝了几口,正自陶然,张望着店里的其他客人,不久,他的目光被东边座头的几个客人吸引住了。
东边座头坐着四个客人,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老者,两个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壮汉,还有一个却是二十余岁的少年。这几个人年龄参差,高矮不一,说话又是南腔北调,显然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更令人注意的是:他们说的话中,夹杂着许多江湖暗语,腰间的剑鞘也隐约可见。丁晓对江湖暗语,帮会切口,虽是一知半解,但到底是练武家子,多少也听出一点,好像听他们说起什么会党,又说起什么拳民,好像是要去找什么人似的。
丁晓听得入神,不觉直盯着那几个客人,心想这几个人准是武林中人,却不知是好是坏,若是好人,和他们交个朋友,倒可解解旅途沉寂。
正在忖度时,那几个客人却先邀请他了。那老者起身,向他招手道:“这位朋友,何不过来坐坐?”
丁晓见他们邀请,也就不客气地走过去。那老者招呼他坐下后,便问他道:“兄弟,你到底是哪条线上的?”丁晓愕然道:“我是赶路的。”
答非所问,那老者看了丁晓一眼,又问道:“兄弟,你不必疑虑,咱们都是道上同源,我问你是守土开爬的还是上线挂牌的,有没有正式归标,开山立柜?’”
那伙客人怀疑丁晓来路不正,不知是哪路江湖人物,所以拿出江湖切口考问他。“守土开爬”是指在一定的势力范围做案子;“上线挂牌”是指在江湖上流窜、四出劫掠;“正式归标”指投靠帮会,做人手下;“开山立柜”则是指自立门户做头目。
哪知丁晓听了,一概不懂,支支吾吾,很是尴尬。
那二十余岁的少年,打量了丁晓一会,笑着拉拉丁晓的手道:“小兄弟,你大约是初走江湖吧,咱们老爷子走了眼,以为你是有来历的江湖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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