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第3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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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强撑着小腿的伤,站起来,爬到岩石上。
  
  此时风浪已经小了不少,救援船没有轻易靠岸,放下了一个小型救援艇。
  程牧阳在救援艇到来前,让南北穿上自己的长裤。又让她把防水袋里所有枪械子弹和微型炸弹都扔到海里,只留了护照和一把普通的刀,南北开始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待到两个菲律宾人上岸后,她才算懂了。他们一个拿枪比着他们,一个开始利索地搜身。
  像是怀疑两人的身份。
  
  程牧阳倚靠在岩石上,配合地递上刀,用菲律宾语简短地说明了几句。虽然英语也算是菲律宾主要沟通语言,可真正让人感到亲切的,却仍是地方语种。
  果然,救援人有些卸了防备,弯下腰和他交谈起来。南北跟在他们身侧,听不懂两人话,只在那个菲律宾人抬头打量她时,笑了笑。
  
  游艇上还有两个人,看到程牧阳浑身的伤都是自然造成,两个人又如此狼狈,也就没再怀疑,用枪比了两下,带着他们上了救援艇。
  “你刚才在说什么?”她小声,用法语问他。
  幸好两个人都在比利时住过,总有适合沟通的语言。
  “说我法国的华裔,带着缅甸籍的太太渡假,可惜碰上了暴风雨。”
  两个菲律宾人仍旧小声嘀咕着什么。南北不大放心,低声追问他:“他们在说什么?”
  他仔细听了两句:“在骂人。台风天气,还要出来救援外国人。”
  
  送到大船上后,船上的医生还特地检查了他们的伤势,南北的腿只是伤口太长,倒是不深。程牧阳的后背也是如此,没什么太大的危险。那个救援医生看到程牧阳的手倒是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和他说着什么。期间,看了几次南北,她听不懂,仍旧坐在他身侧安静地听着。
  她似乎从医生的说话情绪中,猜到了什么。
  
  救援船上的布置都不是讲究,甚至谈不上什么摆设,就连两个人坐着的地方,床单上都有淡淡的有色痕迹。分不清是没洗干净的血迹,还是什么污渍。
  他的体温,又随着夜幕降临,高了起来。
  医生只给他拿来袋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水,挂在床边的架子上。临走了,终于想起来问他要东西,程牧阳从黑色的防水袋里,拿出一本护照。
  医生又指了指南北。
  程牧阳解释了两句,反正是天灾,怎么说都可以。
  
  到深夜,有人来给程牧阳做例行公事的登记,顺便告诉他,台风实在太大,临时停靠在附近的岛边,等风停了再走。
  那个人顺便把护照,还给了他。
  等人彻底走干净了,她终于伸出手,去试他的温度。
  仍旧在低烧。
  “习惯吗?”他用左手,把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靠。
  南北真是累急了,顺着他的手势,很放松地靠着他。
  “你以为我一直养尊处优?”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其实,我小时候跟着小哥哥,哪里都住过,是个野孩子。”
  “我知道,”他近乎耳语地,逗她,“刚才在岛上,见识过了。”
  她脸有些红,丢开他不规矩的手。
  
  这样的气氛,终于让人能喘口气。
  南北也终于有机会,装作不经意地关心他:“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程牧阳想了想,“应该以后锻炼的好,能用用勺子,筷子都有难度。还好,我左手和右手一样,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她噢了声。
  过了会儿,又问他:“穿衣服可以吗?”
  程牧阳忍俊不禁:“可以,生活尚可自理,就是自卫能力,小幅度下降。”
  她的视线落在他包扎完好的右手上:“说不定佛祖是觉得你杀生太多,要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屠刀,并不是真正的‘刀’,”程牧阳倒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是妄念,迷惑,或是执著。有这些才有恶念,恶语,甚至是恶行。”
  南北在他肩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好长的话,说简单些?”
  “执迷不悟,”他笑一笑,声音倦懒,“这才是根源。不管是身份、地位、财富,还是美人,总要付出些代价,比如这只手。”
  他说的坦然。
  南北把手轻放在他的那只手上:“怎么会伤这么深?”
  “来不及用工具,”程牧阳的声音,低下来,“再慢一步我们就会被炸死,一只手换两条命,很合算。”她抬高视线,端详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没说话。
  过了会儿就缩起身子,钻到他怀里。
  
  程牧阳很快就睡着了。
  她关上灯,只有月光从顶窗透进来。程牧阳躺在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南北半梦半醒的时候,总能感觉他有时会动一动手指,在自己手臂上摩挲片刻,然后再继续睡下去。
  这种动作,像是下意识的。
  
  她靠在他身上,两个人穿着的都是菲律宾人提供的棉布衣裤,颜色偏深,倒像是情侣装。虽然在换衣服前,她用热水给两个人都擦了擦身上的污渍,却没有彻底清洗过,有些味道并不是很好闻。
  她抽抽鼻子,很羡慕他能睡得这么踏实。
  看那袋子药水快要用完了,她轻轻按住他的左手,把针拔了下来。
  
  她回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在缅甸。他们无论做工,或是农闲,都喜欢穿拖鞋,总有人说是因为天热、雨水太多,或是太过贫穷的原因。
  其实,只是为了拜佛方便。
  就如同出家人会削发赤足,信佛的人所追求的,都是“上可知天,下可会地”,对佛祖坦诚内心。佛堂外,瓷砖地面常因骄阳而滚烫,走上去都落不下脚,可却没人违背这个习俗。
  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而她在那里,从没拜过任何佛。
  不是不信,而是太信。她第一次见到吴成品的时候,就对他说过纵然双手血腥,但总要有个底线。她还说过,不要瞧不起缅甸这个国家,他们的仰光大金塔,立在那里两千多年,肯定会去照应自己的子民。
  她一直相信,所谓的因缘果报。
  而她也听得出,程牧阳刚才说的话,也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他是在说他自己。
  
  程牧阳睡了两个多小时,醒过来。他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在试图挪动身子的时候,南北忽然就睁开了眼睛:“醒了?”
  “你没睡?”
  “你睡,我怎么敢睡,”她捂着嘴巴,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我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不管怎么说,现在是敏感时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还记得,在缅甸时,那些反政府军和政府军的对峙,也非常激烈。
  绝不亚于非洲的局部战争。
  
  那时候,她和哥哥谈起这些事,总会唏嘘。自己人和自己搏杀,在任何一个民族,都是让人遗憾的。绑架,砍头,谈判,最后的结果都是为了小部分人的利益。
  “那些人内斗时,最恨的,其实是插手的外国人,”南淮半蹲在她面前,用刀给她削甘蔗吃,刚才砍下来的甘蔗,汁水甜腻,“如果你以后碰到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要参与。”
  她张开嘴巴,吐出嚼碎的甘蔗渣,很听话地嗯了声。
  “如果在我们的势力以外,不小心卷入了这种局部战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你是谁,”南淮把削下来的一块甘蔗,继续喂给她,“我不怕花钱换回你,也不怕亲自动手,怕就怕无论花多少钱,流多少血,都换不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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