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江南老(校对)第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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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自己堂兄:“这样就好。爱不能深,情深不寿。”
  沈策自来懂得:人活着,最不该追求十全十美。过去的他,为了能平衡这一点,会有意让一些战事留有瑕疵,让朝臣去诟病,让人说他“虽是将才,但德行欠缺”。如此才让一个少年得到皇室最初的信任,得到壮大的机会。如果他是一个完美的将才,皇帝一开始就忌惮,根本不会让他掌握大权。可惜最后兵权过于集中,不是他想散,就能散的了。
  曾经的结局,也让他时刻警醒自己:要有输处、有缺憾,要不完美。
  回到澳门后,沈策把沈正送回沈家,对父亲说,昭昭临时有事,先飞了内地,他实验室也有事要走,会尽量赶在初五回来,实在不行,就推后过继。
  他临走前,独自进了藏品楼。
  在展厅的玻璃柜前,看着那一对刀剑。
  当玻璃柜被打开,他的手触上刀柄的一刹,刀锋拔鞘的尖啸声,贯穿他的记忆。那把刀似在颤抖,直到他握住刀柄。
  血流到手背的温热,还有刀刺入骨肉的手感,在他身体里复苏着。
  沈策打开准备好的布,裹住刀,重新锁上了玻璃柜。
  回到公寓,两个护士在走廊里轻声闲聊。
  他从玄关到走廊,护士的低语停下,告诉他,医生来了:“情况不太好,医生说是无法检测出来的病毒感染。”无法检测,不知病因,和过去的沈策一模一样。
  他进到卧室,这里是他养病多年的房间,仪器齐备。
  昭昭苍白着脸,双眸闭合,躺在床上,睡得极痛苦。他和医生短暂交流后,医生离开房间,他把被布包裹的刀,放在了昭昭枕边。
  布散开,鎏金虎头朝着她。
  当初在普陀,也是这把刀守住了他的命。
  本来老僧的住处不能有这种见血光的杀器,但沈策父亲拿出它,老僧连叹数句,白虎属金,这虎头鎏金的巧妙。不等沈翰中开口,老僧已猜出刀属于一位名将。
  “白虎是义兽,留下来吧。”老僧让这刀守住了幼年的沈策。
  而今天,他让刀守着她。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吃饭,他都在屋里陪着她。
  第三天,沈策靠在床边,手搭在她的头顶,绕着她的几根头发,闭眼休息。突然,手指下的发牵动了。
  “昭昭?”他俯身。
  她微蹙眉,将头偏了偏,似乎是头发被压到的不悦。
  “还想睡?”
  她轻“嗯”了声,再一次将头挪动,终于带着不满的情绪,微张唇,想抗议什么。没力气,强撑着从平躺到面朝沈策,手自然地往他身上走。
  沈策在劫后余生的心情里,想笑。还真没法判断,这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
  她额前的发丝,从他下巴摩擦过,将眼皮撑开,眼前是沈策的衬衫,解开了纽扣,将敞未敞:“你……干什么穿着衣服上床?”
  她不喜欢他穿衣服睡觉,所以沈策上她的床历来要脱光。
  窗帘虽是拉拢,还是能看出是白天,她困惑着,他怎么还不走。说天亮前走,又在骗人,不过妈妈不在,没人会来找她,天刚亮吧,抱一会儿也好。
  沈策手指从她的发里擦过,低头,看她半睁未睁的眼。说不遗憾,也不可能,当昭昭握他的手说山里冷,想回家,像越过他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
  昭昭也会记得他,哪怕只有几句话。
  他像是往万丈深谷丢下一块石头的人,等了数年,终于有了隐隐的回音……那一晚的震动,足够他回忆到老。
  房间静了会儿。
  她轻拽他,沈策顺她的意,侧躺过来,搂她到身前。
  她半梦半醒,尚未觉出这是陌生的房间。
  “吃点东西再睡。”
他搂她的腰,轻拍了拍。
  怀里人疑惑着问:“你是……不新鲜了吗?”她纠结他为什么不脱衣服上床,思来想去,不得解,蔓延到了,“对我没兴趣了?”
  ……
  他开始解衬衫,解腰带。
  顺便用短信告知助理,让门外的护士和医生不要进来。否则在病床上,女病人刚苏醒,陪床的男人就脱光了陪|睡……哪怕在自己的公寓,也过分了,虽然这个男人并不想做什么,是被迫的。这些医生护士都和他相熟,在熟人面前更要给自己留点颜面。
  她见他脱衣服的间歇,还能发短信,抿抿唇,更是猜疑:“有什么人比我还重要吗?”
  值得此时发消息?
  “就算有,你好歹回避一下再发。明知道我小心眼。”
  ……
  沈策盯着她。
  “是女的吗?”她想想,又问,“多大……”
  他突然一把拽开她的衣服,翻身压上去,顺手把她背后、枕边的刀放到地板上。
  昭昭听到金属碰撞地板的动静,困惑时,她身子一震,被他捂住了嘴,挡住她喉咙口溢出来的低吟。她登时醒了,拽他没脱掉的衬衫,不受控的一声,再次被他手捂住。
  男人的手掌盖住了全部的旖旎辗转,从话到音。 
  ☆、第三十二章
一霎慈悲意(2)
  门外有人,他让她爽快了即可,并不贪恋多留。喂她吃过东西,给她洗澡,再抱她回到床上。昭昭枕上他的手臂,睫毛覆住了一切。沈策一动不动,陪她睡。
  刚才昭昭辨认出这是病房。他不能告诉她,她的高烧不退是古时的瘟疫症状,她在重新经历上一世。那次兄妹俩在深山里,彼此传染,时好时坏,病了有数月,这三日算不得什么,只是个开端。他寥寥数语,转达医生的话,掩饰为病毒感染。
  “过年不能让长辈们担心,带你来公寓养两日。正好家庭医生在。”他说。
  合理的解释,她没怀疑。
  “哥。”她轻声叫他。
  他没回应,怕她说的话有关过去,但也盼着再有一两句……一两句之后,就忘了,忘干净,好好过这辈子。人心总是矛盾,就算他再冷静,也会有奢念。
  “我第一次见你,在花糕店,”她用鼻尖摩他的下巴,“心里闷得慌,好像认识你一样。你把纸包递给我,我就想问你叫什么,住在哪。还想再见你。”
  等了许久,也不见沈策答。她用膝盖撞他,被他压住乱动的腿,使她动弹不得。
  “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他的气息绵延而沉重,“在听。”
  她见他聊兴不大,在他手臂上找到最舒服的头枕处,很快睡沉了。
  沈策的锁骨上,她的呼吸渐匀。那一霎回忆终是过去,再无痕迹可寻。
  他在静里,看着她额角绒绒的碎发,看了一个多小时。随后下床,用布裹住被藏在床下的刀,免得昭昭再看到。
  这几天陪床,沈策静下心细想,借昭昭这一难,理清了不少事。
  前世是这把刀陪他们走完的最后一程,刀上凝聚了多少无法告人、求而不得的遗憾,只有两人知道。他应该算到,让昭昭见到它会有麻烦,这是一个大失误。
  不过,万事都有两面,有坏就有好。刀是让她涉险的源头,也是解药。
  正如老僧的提醒,解决问题的关键在刀。昭也刀是当年的四大杀器之一,百炼锻造,喂过万人血,弑过真龙,想守住昭昭不难,就像守住幼年的他一样。
  但当他长大成人,和昭昭情缘再起,刀就镇不住他的前世记忆了。只因他才是刀真正的主人,没有一把兵器能镇住自己的主人,他执念如此,谁都拦不住。
  三日后,沈策独自去封存刀。
  玻璃展柜下有一个保险柜,里边摆着副木质刀架。他把刀摆进去。
  刀身在展柜旁的照明灯里,望着他。他们是千年主仆,曾生死相随,人物的心意早已想通。他知道,刀也有感情,有未尽的遗憾:“找我这么久,很辛苦?”
  他的手指从刀背滑到刃,掠到尽头:“可惜,这个时代不需要过去的你我了。”
  保险柜上了锁。
  ***
  过继推到了正月十五。
  仪式简单,沈策奉茶一杯后,自大伯手中接这一支沈氏的族谱,算过继和传家业一道完成。家族基金分三部分:一部分委托第三方财富机构管理,为家族购置产业,如房产、私人飞机和车船等;另一分部归家族基金会,永久存续做公益;第三部分归沈策掌控,自由度更高,可以根据个人意愿投入公益事业,或战时民族自救。
  这一脉沈氏的家主更替,于族谱上落下二字:沈策。
  过继礼成,他进电梯,解领带,脱西装,往地下一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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