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穿越时代(校对)第3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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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勃然大怒的官员们立即组织了衙役和壮丁,划着小船过去进行清剿,结果当问题发展成武装冲突之后,事情就变得愈发不可收拾,经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诸如漕帮余孽、太湖水匪、闻香教残部,甚至浙军溃兵之类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纷纷加入暴动。到了八月中旬,这些太湖乱党不仅打垮了官府的追剿,甚至还纠集数千之众,靠着里应外合攻破了太湖西岸的宜兴县,又大肆劫掠太湖南岸的湖州府!
  在此之前,为了防止内部火并,太湖沿岸的十二家水寨头领就已经于西洞庭山岛举行会盟,推举出一位姓苏的盟主,或者说“总瓢把子”。据说还有澳洲髡贼的特使参与此次盟会,并且给太湖匪军赐名为“十二连环坞”。出于争取外援的考虑,苏盟主欣然接受了上述名号,太湖群匪一时间声势愈盛。
  直到这个时候,如梦初醒的南京朝廷才开始针对太湖匪区调兵遣将,布置清剿事宜,但由于一层层的请示文书往来,等到长江水师进入太湖开始镇压的时候,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月。不过,南京朝廷这次绞杀农民暴动的行动,倒是得到了环太湖地区广大地主的强烈拥护,事实上,在最当初这些农民发起抗税暴乱,联合各路江湖人物打退官军的时候,附近周边地区的地主以及富农就惊恐万分,不少人甚至未雨绸缪地收拾细软准备逃难,毕竟南边杭州地区的农民,已经在澳洲髡贼的唆使下,大肆杀士绅、分田地。由于没有得到工作队的指导,这些农民自发的土改行动搞得异常血腥,动不动就是举家灭门的惨案。
  所以当长江水师开进太湖的时候,居然结结实实的享受了一把箪壶浆食的感觉,有了主心骨的地主缙绅,不仅忍痛拿出大笔粮秣银钱犒劳军士,还组织起一支规模不小的民团前来助战。于是战斗还未打响,朝廷官军除了获得不少给养之外,还凭空多出了足足三千兵马。
  遗憾的是,接下来的战事却并不顺利。尽管长江水师此次表现甚是卖力,不但只用一天时间就收复了失陷的宜兴县城,还再接再厉,继续向着“十二连环坞”水匪盘踞的岛屿私港进攻。然而“十二连环坞”的水匪也绝非庸手,不但勇敢驾驶着舢板对官军水师发动了自杀性攻击,而且还进行了颇有技术含量“火船”夜袭,一口气烧毁官军船只上百艘。而当地缙绅大户募集乡勇团练,虽然战斗意志颇为不错,可是在比较有技术含量的水战方面,却实在不是漕帮这等“专业人士”的对手。结果,由于水战屡屡失利,一直无法登上“十二连环坞”水匪盘踞的岛屿,官军阵营的人数优势始终发挥不出来,只能站着岸边望水兴叹。
  更要命的是,得知太湖战区的军情之后,杭州的髡贼虽然没有自己出兵策应,却驱动海宁卫的叛军,从东南方进逼湖州,作势要攻打湖州府城,于是彻底打乱了官军的清剿计划。湖州和嘉兴的乡勇只得仓促返回各自的家乡御敌,而长江水师也只得满足于收复宜兴的战功,在桅杆上挂着一串人头“凯旋”而归。
  结果,征讨太湖的官军方才撤退,“十二连环坞”的水匪就卷土重来,不但又一次攻入残破不堪的宜兴县,更攻下了浙江的长兴县,又寇掠苏州府,堪称是狠狠地打了一回朝廷的脸。
  好在如今这个南京永和帝小朝廷的脸面,早已被打得跟猪八戒相差无几,也就不在意这几下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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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尽管这江南之地已是四面生烟八方起火,但靠着拆东墙补西墙的调兵遣将,以及不计后果的血腥屠杀,内阁首辅周延儒总算还是勉强把这一番乱局给弹压了下去。
  然而,那些不值钱的草民,固然可以随意打杀。可领头挑唆民变的儒生,尤其是身上带着功名的秀才举人,朝廷一旦狠下辣手屠杀起来,顿时就仿佛捅了马蜂窝。如今这会儿,雪片般的弹劾奏章已经堆满了内阁班房,个个都是破口大骂周延儒这个内阁首辅的。有人叱骂他“戕害士人、有辱斯文”,“扼杀文风、残暴不仁”,有人进谏说“自古刑不上大夫,士人纵有小过,亦当宽宥。岂可纵容粗鄙武夫诛杀国家栋梁,与焚书坑儒何异?”——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周延儒你已是这般罪恶滔天,还不快快下台?
  对此,周延儒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郁闷又心酸:如今这朝廷都是一副什么烂摊子,你们这些御史言官又不是不知道,居然还要掀起新的倒阁风潮?莫非真的不怕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么?!然而,经过一番沟通之后,对方的态度似乎还真的是“生命不息、倒阁不止”!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全部人生意义!!!
  “……此辈书生何罪?妖言惑众,上违国法,蚁聚奸民,下误苍生。举米珠之光,妄夺日月,逞螳螂之斧,辄敢逆天!而今之势,宜杀一警百,悬奸贼之首,慑江南群丑,明犯朝廷者,虽众不宥!”
  他气哼哼地如此提笔批示道,又将刑部呈报待罪的百余名抢米奸民尽数勾决,预备尽快择日处斩,然后伸了个懒腰,正想休息片刻,却突然听得外面一阵骚乱,随即便有一名亲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抓着一张脏兮兮的榜文,口中还不住地叫嚷着:“……祸事了!祸事了!崇祯废帝发檄文要讨伐南京了!”
  周延儒霎时间倦意全无,“嗖”地一下跳了起来,劈手夺过那张榜文展开一看,顿时不由得双眼一黑。只见那上面赫然写道:“……朕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爰率文武臣工,共襄义举,卜取崇祯六年九月十一日,郊祭天地,檄示布间,告庙兴师,克期进发。调集水陆官兵八十万员,御驾亲征,自武昌顺流而下,直捣金陵,与留都一干逆贼伪帝会猎于江南!出铜鸵于荆棘,奠玉灼于金汤,义旗一举,响应万方,大快臣民之心,共雪天人之愤。振我神武,剪彼嚣氛,宏启中兴之略,踊跃风雷,建划万全之策,啸歌雨露,倘能洞悉时宜,望风归顺,则草木不损,鸡犬无惊;敢有背顺从逆,恋目前之私恩,忘天下之故主,据险扼隘,抗我王师,朕即督大军,亲征蹈巢覆穴,老稚不留,男女皆诛!
  若有文武生员,精习兵法,通晓地理,不妨献策军前,以佐股肱,自当量材优擢,不吝高爵厚封。各府县官员,果有洁己爱民,清廉素著者,仍任原职。所催征粮谷,俱封储仓库,印信册籍,可解军前。其有未尽事,宜另颁条约,各宜凛遵告诫,毋致血染刀头,则寡人幸甚,天下幸甚!”
  看着这一排排杀气弥漫的文字,手中这薄薄的一张纸,在周延儒的感觉中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如此呆立了片刻之后,左右侍从正感觉周延儒有些不对,想要上来查看,却看着这位首辅大人“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整个人瘫倒在了桌案上,“……完了!完了!实在是不应该当这个首辅的!真是悔不该当初啊!”
  只是,周延儒毕竟也知道自己是犯下了谋反叛国大罪,根本没有了半点退路,在嚎哭发泄了一会儿之后,终究再一次提起了精神,开始布置对策:“……速速草拟公文,催促吕维祺回师南京,预备西征御敌!然后召集众臣,开朝会议战!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把钱粮给凑出来!大家是生是死,就都看这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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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六年九月十一日,崇祯帝携文武群臣,于武昌行营设坛,祭告天地祖灵,然后下诏讨伐南京一干伪帝逆臣,预备御驾亲征江南。有老臣进谏曰:堂堂天子,怎可轻动?天子之责,在于修身立德,以仁义教化万民。不在于浴血沙场,与武人为伍。贸然亲征,成何体统?帝答曰:如今天下分崩,两京陷落,祖宗陵寝都已落入贼手,勋贵文武皆多有附逆者,岂是修身立德之时?朕如若再不御驾亲征,只恐不日便将刀斧加身矣!于是尽发湖广之师八万,号称八十万,水陆并进,齐头东征,一时间东南半壁震动。
  二十五日,帝驾入九江,江西全省震恐,自江西巡抚、布政使以下,大小官员皆赶往九江觐见,宣誓效忠。崇祯帝遂于九江设行营,坐镇九江安抚民心、征集粮秣,以为征剿江南大军之后盾。同时拜兵部尚书卢象升为主将,统领全军继续进兵南直隶。二十六日,南京朝廷亦下令留都戒严,同时悉数调集江南兵力,着兵部尚书吕维祺统领,赶往上游迎击来敌,眼看着东西两军一场决战在即。
  十月初三,西军先锋王斗所部水陆并进,攻入南直隶地界,一路所向披靡。慑于崇祯帝皇明正统之威,安庆知府及下属各县县令尽数倒戈易帜,西军兵不血刃而下安庆。池州、庐州各县亦是胆寒战栗。
  西军主帅卢象升闻讯,亦发动大军,赶往安庆督战。西军诸将皆嫉妒王斗屡屡告捷,深受帝宠,卢象升亦欲独揽克复金陵之功。遂于安庆府衙升帐合议,以徽州有数营浙兵驻守,恐威胁大军后路为由,遣王斗所部弃船登陆,远离长江,南下翻山往攻徽州。王斗悻悻然领命,点兵三千登陆往徽州而去。
  此时,东军主帅,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尽发江南之兵,纠集东军七万余人,然部众良莠不齐,自出京以来,日行不过十余里,才抵芜湖,便得知江北安庆一府已然尽数降敌,江南池州府各县也是十分可疑,多有投敌之谣言传出。吕维祺遂顿兵于芜湖,不敢再进,而是就地扎营布防,预备阻击上游之敌。
  十月十二日,卢象升率西军主力破池州,进抵芜湖,为东军营垒所阻,两军决战一触即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引狼入室(上)
  南直隶,芜湖,长江之畔,丁家洲。
  滔滔江水拍打着被血水染红的堤岸,猎猎秋风吹散了多日萦绕不去的硝烟。放眼望去,不计其数的两军尸首,以及数百艘残破的战船残骸,正在江面上起起伏伏、载浮载沉,零星还有袅袅的余烟冒出。
  一场双方动员兵马十余万众,战船逾千艘的大会战,刚刚在这里宣告结束。
  但东西两军从开战到结束,总共仅仅历时不到四十八小时,就以东军丢盔弃甲而告终。
  事实上,由于一路上都在各处分兵留守,扫荡地方的缘故,当进抵芜湖的时候,西军主帅卢象升手头不过五万余兵力。而驻防芜湖的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麾下的东军却有七万之众。
  粗看上去,此战貌似是西军以少攻多,风险颇大,但实际情形却完全是两码事。
  西军的卢象升虽只提兵五万,其中的战兵却有两万多人,还有作为杀手锏的三千铁骑,只是在水师方面较弱而已。不过,此战乃是以上游伐下游,并非渡江南征,而且进军路线的沿途皆是江南富庶之地,大军所需的一切粮秣都可以就地征集,无需依靠船只从后方转运,因此水师的重要性并不那么显著。
  而东军的吕维祺虽有七万之众,其中真正像样的战兵不过一万余人,骑兵更是只有寥寥数百,其余皆是临时征集来的乌合之众。除了长江水师稍强于西军之外,剩下的简直一无是处。
  没办法,毕竟西军的行动是精心策划、蓄谋已久,而东军却是仓促应战、左支右绌。
  更重要的是,对于西军来说,此战乃是“以正讨逆”,拥有大义名分上的绝对优势。
  ——崇祯皇帝不管再怎么治国无方,毕竟也是毋庸置疑的皇明正统,中国传统的忠君思想,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消磨掉的。虽说“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比如这江南东林党的士人们就多半都是嘴上忠义无双,胸中的忠心却一毫也无。但忠君爱国的话说得多了,不少人也就搞得连自己的信了。
  毕竟东林党上下去年还在吹捧崇祯皇帝是“圣人再世”、“天降圣君”,如今却不但翻脸拥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鲁王次子当什么“永和帝”,惹得天下朱明宗室骂声一片,迄今没有任何一个藩王愿意承认这位永和帝的皇位,眼下甚至还要跟崇祯皇帝这位“圣君”刀兵相见,怎么看都是丧心病狂,在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无论南京朝堂上的东林党大佬们如何舌灿莲花、颠倒黑白,硬是把前不久还在满口称赞的崇祯“圣君”给描述成十恶不赦的魔王再世,但是以古代的信息流通速度,在底下还是有很多人的脑子怎么也转不过弯来。当然,就算脑子转不过弯来也不打紧,反正这年头的忠君爱国思想也就是那么回事,当兵的军汉们只会更关心自己的口粮和饷银。只要给足了军饷,哪怕公开说要他们扯旗造反杀皇帝,也是一点都没问题。
  但问题是,这执政南京的东林党,素来就最最看不起粗鄙武夫,平日里发一文钱的犒赏都要肉疼万分,恨不得这些下贱兵卒整日喝西北风就能过活。哪里舍得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于是,芜湖这七万东军之中,只有主帅兵部尚书吕维祺的一万多嫡系部队,能够领到五成到七成的军饷,然后再靠劫掠乡民补齐剩下的缺口。至于其余的杂牌军,则多半都是刚刚征集起来的壮丁,训练程度和战斗力都让人绝望,军械装备更是跟乞丐的打狗棒仿佛。还有一些地主缙绅的乡勇团练,论训练和战斗力倒是还不错,可惜就是不太听从军令。而传统的大明卫所兵就更是别提了,基本都早早地退化成了农奴,武器也普遍朽烂不堪,后勤更是一片混乱,甚至有不少军户连口粮都要自备,结果还没走出金陵地界,就已经有饿死的了。
  所以,在抵达战场之后,吕维祺根本不敢把手下这帮乌合之众拉出来野战,只是让他们死守营垒不出。可由于西军是沿着长江两岸水陆并进,所以东军也不得不在长江两岸同时立寨布防,进一步分散了兵力。
  久经沙场的卢象升在稍作试探之后,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手的外强中干,并且从容布置了破敌方略——先是假意以水师攻击东军的丁家洲水寨和江北大营,吸引吕维祺的注意力。然后集中全部的战兵和铁骑,对东军的江南大营发起摧枯拉朽的总攻击,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就成功地把东军营寨烧成了一片火海。
  惊闻南岸溃败之后,吕维祺赶忙提兵渡江来援,亲自披甲执盾、手握宝剑站在船甲板上督战,可惜为时已晚。仓促登岸的东军,先是被己方溃兵冲得阵脚大乱,随即又被卢象升亲自率领的精锐骑兵打了个对穿——西军虽然也以在湖广招募的新兵为主,但好歹是有不少从北方战场一路转战带过来的老底子,此时被卢象升这个著名的勇将带领,对付江南这些只能欺负闹事农民的弱旅,自然是摧枯拉朽、无往而不利!
  于是,在卢象升的犀利突击之下,吕维祺率领的南直隶兵马完全是被动挨打,毫无招架之力。无奈之下,吕维祺只得下令退兵,谁知却很快就从撤退变成了溃逃,直至溃不成军——东军的数万大军不过是临时聚合,能够撑到现在,全凭一股气势而已。一旦闻风而退,军心自然动摇,接下来便是土崩瓦解了。
  一片混乱之中,吕维祺眼看着事不可为,居然径自丢下大军,带着少数亲信家丁,乘船逃往下游而去。紧接着,被抛弃的东军江北大营和丁家洲水寨,也相继溃逃或投降。
  次日,芜湖县及整个太平府的地方官吏,相继前来请降,通往留都金陵的大门,就此轰然洞开。
  西军在此次大战之中的死伤,总共还不到一千人,却足足抓获了两万战俘,并缴获粮秣六千余石。
  至此,南京朝廷的全部野战兵马一朝尽丧,再无跟西军正面对垒之力。虽然后面还有南京城的坚固城壁,但江南的军心和民心已经是差不多垮了,纵然还有明太祖朱元璋留下的城墙,也已是无济于事。
  总之,面对麾下诸将的齐声道贺,血染征袍的卢象升虽然也是志得意满,以“光复南京的第一功臣”自居,但还是故作淡定地干咳几声,对诸将勉励说:“……诸君莫要懈怠!芜湖之役,我军虽已得胜!但后面还有大胜关的险隘!还有南京城的高墙固垒!须得待到进了南京城后,再于雨花台上与诸君痛饮庆功!”
  对此,西军诸将自然是轰然应诺,一时间声震云霄,豪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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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直隶,江北,无为州,襄安,俞家别院。
  这是一座用水泥和红砖垒砌起来的宅院,虽然没有那种雕梁画栋、描金嵌银的奢侈,也没有假山流水、竹林亭台的精致,但石灰粉的墙面和红色的顶瓦,依然使得这里显得颇为清爽大气。
  “无为幼虎”俞国振坐在院中的一个石墩上,眼神留恋地打量着这方别院中的一切,抚摸着斑驳的墙面,看着一片片金色的落叶从院中的大树上打着旋儿落地,不由得满心惆怅——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充满了他穿越以来这些年生活起居的痕迹。就在这里,他逐渐认识了这个陌生的明末世界,摸索出了淡水珍珠养殖的生财之道,训练出了一支精悍的家丁亲卫,并且通过亲自带队剿杀山贼水匪,赢得了“无为幼虎”的少年英雄之名,甚至还在东林和复社的圈子里有了一席之地。
  但是在今天,他却要跟这方水土说再见了。而且很有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这座院子里。
  正当俞国振一个人静静地体会着别离的伤感之际,一名心腹小厮却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少爷!少爷!南边来消息了!留都朝廷的兵马在芜湖打了个大败仗!崇祯皇爷的讨逆军打进太平府了!”
  “……哼,意料之中的事情,以江南文人那种只会空口大话,挑拨离间,做起事情来既无能又无耻的德行,在战场上能打得赢卢象升这等豪勇名将,才是老天爷瞎了眼呢!”
  俞国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襄安俞家一族的搬迁事宜,目前准备得怎么样了?”
  “……少爷,咱们家里的卫士和仆人丫鬟,还有愿意跟着少爷走的族人,都已经打点好行李,准备上路了。但还有很多族中长辈舍不得祖坟和宗祠,死活不肯搬迁。即使族长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
  那位小厮苦着脸答道,“……他们那几房的人都说……都说少爷您是杞人忧天,还说俞家在襄安扎根几百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以背井离乡,死后都入不了祖坟……总之说得难听极了。”
  “……杞人忧天?嘿嘿!他们以为这襄安还能继续太平多少日子?”俞国振顿时被气得乐了,“……张献忠的流寇还盘踞在庐州府城,凤阳驻扎着多尔衮的正白旗鞑子,闻香教的香坛都开到巢湖南岸啦!还有两位大明皇帝的十几万兵马,刚刚在南边的太平府大战了一场!过几天铁定就有溃兵要逃过来烧杀抢掠!生灵涂炭的乱世已经到了,这是谁都挡不住的!再不走的话,难道还要等死不成?”
  “……既然如此,要不……少爷您再去劝劝?”那小厮试探着问道。
  “……不必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人各有志,就随他们去吧!”
  俞国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长身而起,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走!咱们这就出发去琼州了!”
  ——然而,像俞国振这样能够预知未来大势的穿越者,固然可以忍痛壮士断腕,放弃老家的产业宅院,选择举族搬迁。但更多的江南世家大族,在即将来临的大难面前,却还要不顾一切地垂死挣扎……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引狼入室(下)
  当芜湖前线的败报传来之后,南京城内顿时就陷入了一片风声鹤唳之中。
  虽然以周延儒为首的南京内阁,还在硬着头皮打肿脸充胖子,派人张榜宣布“芜湖大捷”,声称“杀敌不计其数”,“胜利转进大胜关”。但是,以大明任何朝政议论都瞒不过当天的习惯,最迟不过当天夜里,南京城里各处的“消息灵通人士”,都已经知道了真实情况,然后便是举城大哗。
  尽管此时的南京城,在理论上还处于戒严状态,但无论是衙门的差役还是守城的兵丁,都已经没心思再去维护治安。甚至还有更夫衙役勾结匪类,偷偷地到处播散“崇祯皇爷杀进来了”的谣言,妄图掀起混乱,然后趁火打劫——还没等到西军打过来,南京城自己就在迅速地崩坏之中了。
  而在南京城外的各处乡镇,层出不穷的抢米骚动更是来了个大爆发,从镇江到溧阳,处处烽烟四起。
  民间已是如此暗流涌动,朝堂上的情形就更加不堪。过去每天上朝时总是吵得胜过市场,但在接到芜湖兵败的消息之后,连接着三天,上朝时都是一片死寂。便是太监“有事禀奏无事退朝”的吆喝声,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而更加可怕的是,前来上朝的大臣还在变得越来越少,即使来上朝的人也是普遍眼神诡异。
  至于太平府、池州府、庐州府甚至宁国府的地方官相继易帜投敌之事,都已经没人关心了。
  无奈之下,周延儒首辅只得继续吹牛不打草稿,在朝堂之上给群臣打气,高声吆喝着,“……朝廷在芜湖不过稍有小挫,吕尚书麾下仍有强兵数万,依托大胜关天险,必可御敌于京城之外!待到废帝兵劳师疲,我军以逸待劳,必能一举破敌!届时非但要收复南直隶失地,还要一口气直捣湖广呢!”
  一边如此说着,周延儒一边还以不知多少代之前的祖宗周瑜周公瑾自许,拍着掌大声念着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只可惜这番打气根本没什么效果,大伙儿没觉得这位周首辅是何等“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倒是纷纷想起了另一首千古名篇:“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理所当然,周延儒接下来的劝捐粮饷行动,没有得到任何积极的回应,对此早有预料的文武群臣,都事先换上了破衣烂衫,众口一词地百般哭穷。有说正在典当衣物熬日子的,有说家里已经几天吃不上饭的,有说正在出售京中宅邸筹钱的……如此折腾到最后,周延儒也只募集了三百两银子,米粮更是一石也无。
  另一边,在西军的芜湖大营门外,来自南京的各路秘使却是络绎不绝,有想要弃暗投明来谈价码的,有约定里应外合打开南京城门的,有投献家产祈求赦免的,有跟卢象升这位西军主帅攀亲戚谈交情的。结果在西军进抵大胜关之前,卢象升统计了一下,发现总共来了六十三拨使者,送来的金银更达万两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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