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穿越时代(校对)第3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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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等到阿贵再一次回到未庄的时候,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了。
  其一,由于未庄驻扎了一个短毛大兵的工兵营,而众人皆知这短毛大兵素来薪饷优厚,消费能力很强,远不是明朝那些叫花子似的破落军户可比,结果在短短几日内,未庄就聚集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小贩,其中多半是卖菜蔬的,但同样不乏其它澳宋商号的推销员,各式各样的澳洲货,在未庄的市面上也变得不稀罕了。于是,赵府的“假髡大少爷”兴高采烈地再次抽上了“圣船牌”卷烟,读上了最新几期的《战争史研究》,而赵太爷则心疼得整天嘀咕,上次向阿贵买的罐头和糖果真是亏了,后面来的人卖价更便宜几文。
  ——再次拉着一车杂货回到未庄的阿贵,愕然发现自己一下子在生意上有了许多的竞争对手。
  其二,由于他那次在酒店门口对吴妈当众“求爱”的事情,未庄的女人似乎想起了他昔日的“狂悖放荡”,如今又有了别的摊贩可以买到澳洲杂货,于是一个个再次对阿贵避之唯恐不及。一见阿贵走来,便一个个躲进门里去,再也不肯照顾他的生意。哪怕阿贵陪着笑脸上门推销货物,也多半都被赶出来。
  刚刚发达了起来的阿贵,顿时再一次感受到了过去四处打短工无门的憋屈,以及被人当成瘟神的郁闷。
  没奈何之下,他不得不降价促销,虽然利润变得单薄了许多,但总算是有人肯关顾。可是其他的小贩很快也跟着降价,未庄的顾客看见眼下有了这许多选择,顿时一个个都矜持了起来,不管买什么东西都要货比三家,杀起价来更是凶狠,甚至还要求赊欠记账。焦头烂额的阿贵都已经是只求保本了,可是折腾了七八天下来,还是有许多澳洲货卖不出去,弄不好就要砸在手里,让阿贵愈发地心急如焚。
  眼看着金灿灿的发财大道仿佛已经离自己远去,阿贵自然很是失意,心情不爽利之下,他又当众调戏了几次静修庵里的小尼姑,把那小妮子揉捏逗弄得不要不要的,后来都不太敢出庵门了。
  不过阿贵也从她的身上找到了勇气,有一天多喝了几碗浊酒,壮了胆气,竟然提了根棍子想要去掀那些生意对手的摊子,结果被几个外村小贩围住一通狠打,最后浑身挂彩,几乎鼻青脸肿地爬回了土谷祠。
  又过了几日,碉堡型的未庄派出所基本落成,短毛大兵的工兵营也开拔走了,这让未庄的闲人们很是困惑:苏州徐家的宅子才打了个地基,连院墙都没砌起来,你们这些当兵的怎么就丢下来不管了呢?
  然而在几天后,就有一队打着某某建筑公司旗号,身穿与阿贵类似的蓝布短褂的健壮“假髡”,从城里来到未庄,接手了徐家大宅的修筑工程。这支“建筑队”带来了很多乡下人不认识的奇怪玩意儿,让闲汉们很是好奇。此外,还有几个穿黄衣戴藤帽的短毛警员,也住进了村口那个派出所,不时在村里巡视。
  赵府的“假髡大少爷”在这几日里很是高兴,因为他去了一趟城里,参加了一个什么大会,回来的时候胸口就多了一块“乡镇贤达代表”的银牌,大约就是新朝缙绅的意思。此外他还得了个“未庄联络员”的头衔,约莫相当于临时村长:因为这等于是抢了他老爹的位置,于是让赵老太爷一连发了好几天的脾气。
  (由于缺乏可靠的地方干部,浙江占领军仅仅对一些抵抗激烈、顽固不化的乡镇,进行了惩罚性的土地改革,而浙江占领区大部分“和平接收”的村庄,依然基本保持原来的自治格局,没有下派妇女主任和民兵队长之类的新公务员,只是让一批主动靠拢的“良善士绅”担任联络员,负责协调劳役和赋税事宜。)
  但赵府那位“假髡大少爷”在这些日子的风光得意,跟土谷祠里的阿贵毫无关系。
  因为杂货生意愈发难做,赌钱则老是输,去掀生意对手的摊子又被殴打,阿贵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却又找不到能够出气的地方,只得借酒浇愁。后来,阿贵又有一天多喝了几碗酒,想想似乎好久没在外头见过小尼姑了,心里挂念得紧,居然醉醺醺地翻墙进了静修庵,又钻进了尼姑们居住的后院。再接下来却黑灯瞎火地摸到了老尼姑的厢房里,当即惹出一番尖叫,然后阿贵的头上便很是受了不少的棍子和栗凿。
  如果是阿贵清醒的时候,以老尼姑的这点力气,肯定不会是阿贵的对手,怎奈那一晚的阿贵已是醉得半醒半梦,走路都踉踉跄跄,拳头更是无力,于是竟然被老尼姑给打晕了过去。
  随后庵里几个尼姑一起掌灯出来看,认出这野男人是阿贵。那个之前常被阿贵欺负的小尼姑,顿时气愤不过,宣称要报官。但老尼姑却觉得此事不宜宣扬,否则必定会有损静修庵的清誉,所以只是取走了他的钱袋子作为赔偿,便悄悄地把依然昏迷的阿贵从后门丢了出去,那小尼姑还往阿贵的脸上画了两个乌龟。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数日之后,阿贵夜闯静修庵骚扰尼姑的伟业,终究还是在未庄的闲人口中添油加醋地传播开来。而阿贵在未庄的名声也愈发狼藉了,以至于他的杂货生意更加惨淡。连管土谷祠的老头儿也又一次想要撵他出去,阿贵只好给了那老头两块肥皂充作房钱,才勉强打发过去。
  再接下来,一场更加可怕的飞来横祸,便降临到了越来越霉运缠身的阿贵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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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的深夜时分,阿贵原本喝了几碗酒,在土谷祠的破屋里睡得正香,忽而却听见那未完工的徐家大宅工地上,传来阵阵喧闹,好似还有枪响,顿时被吓醒过来。扒着墙头朝着外头一望,只见那工地上人头攒动,火把摇晃,一派沸反盈天,还有人拖着各种东西往外奔,惊得村里养的几条土狗狂吠不止。
  到了第二天,未庄上下就都传遍了,昨夜竟然有不知哪里的凶人,悄悄潜到那徐家大宅的工地上偷东西,似乎是看中了假髡建筑队丢在那里的精钢铲子、斧头和锯子等物件。不料却遇上了未庄派出所的一个巡警,那巡警立刻鸣枪警告,以为能吓走贼人。谁想这些贼人煞是胆大,听到枪响也不走避,反而一拥而上,乱棍打翻了那个巡警,还夺了他的枪。待到其他警员闻声披衣赶来的时候,工地上的贼人已经逃散一空,而被夺了枪的警员也是头破血流,奄奄一息,只来得及勉强交代了几句话,没能撑到天亮就断了气。
  未庄派出所警员被杀兼配枪被夺的事件,显然让官府很是震动。那位担任未庄联络员的赵府“假髡大少爷”黑着脸去了一趟城里,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一队短毛大兵,还声称要搞一场“严打运动”,捉拿那些作奸犯科之人。然后还往未庄各家宅子的院墙,都刷上了“打击犯罪,治安整训,全民参与”的标语。
  最初,只是一心愁着杂货买卖愈发难做的阿贵,并没有没怎么关注此事。谁知当他在傍晚收了摊子,拖着那辆板车回转土谷祠的时候,却愕然看见赵府的“假髡大少爷”和跟着他从城里回来的那几个短毛大兵,正守在土谷祠门口,而且那“假髡大少爷”一见自己就高喊道:“……就是这小子!快逮住他!”
  紧接着,阿贵就被一枪托打翻在地,然后让人用麻绳捆绑得严严实实。昏昏沉沉之间,还听着赵府的大少爷絮絮叨叨地述说着他的各种罪状:什么卖东西以次充好啦,什么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啦,还有一堆别人做下的偷窃抢劫之事,也被硬是安到了他的头上,并且以此得出推论:那一夜哄抢工地袭杀警员的事情,多半也跟阿贵和他的一干狐朋狗友有关。最后,赵家大少爷又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最近未庄街坊间疯传的,阿贵夜闯静修庵玩弄尼姑之事,把他说得好似戏文里的采花贼一般,听得几个大兵又狠狠踢了阿贵几下。
  等到阿贵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拽进了未庄村口那座好似碉堡一般的派出所,然后丢进了一间地牢里。阿贵挣扎着靠墙坐起来,仔细看去,发现这地牢里已经塞了不少人,除了几个外省逃来的流民,剩下的都是一些本地的光棍闲汉、地痞乞丐之流,其中竟然还有先前跟阿贵打过架的癞子王胡。
  只是到了这地步,大家也顾不得以前的宿怨,很快就彼此兜搭起来,发现都是被那该死的假髡大少爷带着短毛大兵给抓进来的,硬是诬赖他们跟徐家大宅工地上那起袭警夺枪案有关,一时间不由得义愤填膺,咒骂连连。而阿贵更是担心自己被百联商社革掉推销员的身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前途又要泡汤了。
  幸好,没等未庄派出所那几个红了眼睛的福建佬巡警,将地牢里这些嫌疑犯逐一提出来严刑拷打(阿贵后来才听说,被打死的那个警员正是他们的所长),徐家大宅工地上的杀人案件就已经被破了,阿贵也因此免去了一场皮肉之苦:原来那伙天杀的流窜犯,在抢了未庄的徐家大宅工地,并且打死了未庄的派出所所长之后,又跑到萧山县去作案,结果被已经严密布防的当地驻军一网打尽,随即便在牢里将他们的犯罪经过一五一十地招供了出来。所以当未庄这边在风风火火地组织严打的时候,真正的犯人其实已经在萧山县落网了,只是由于消息传播方面的延误,未庄这里的警员隔了一天才知道上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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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被抓来的这些嫌疑犯,虽说跟那起命案无关,但也多多少少都有些小偷小摸,或者跟别人老婆偷情的案底。听说他们被逮起来了,村里颇有不少老冤家前来指证。而静修庵的小尼姑,就是未庄闲人传闻中被阿贵给强行睡了许多次的那位,也偷偷地跑来了派出所,哭诉“烂人阿贵”对她们尼姑庵的祸害……
  事实上,如果是平常情况下,这点儿小罪其实算不得什么。偏生如今赶上了严打时期,一切刑事犯罪都要从严从重从快处理。于是,阿贵他们一干难兄难弟都被短毛大兵给戴上了纸糊的高帽子,提出了派出所的地牢,押到村口进行公开审判,最后统一被判处了“流氓罪”。
  然后,按照一名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军官的说法,阿贵他们这些“罪人”,接下来有两个选择:要么进本地的劳改队服刑,去余姚的采石场砸五年石头;要么就跟他们这些军爷乘船出海,充当随军苦力,如果表现良好或者立了功的话,大概一两年就能获释,接下来说不定还能补入军籍,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兵。
  面对这两个选择,畏惧出海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去余姚的采石场砸石头。只有之前曾经在绍兴投军落选的阿贵,因为对未庄的这些鸟人彻底绝望,再也不想在本地待下去,于是竟毅然跟着短毛大兵们走了。
  与此同时,带着全家暂时寓居在未庄赵府的“澳宋翰林学士”(华盟作协会员)徐霞客,也在主人家的集体欢送之下,从赵府的河埠头登上一艘木船,说是要奔赴海外,为澳宋朝廷办差。赵府众人都是肃然起敬,把他的差事给脑补成了“巡察御史”之流,却不知徐霞客其实只是一介奉旨写游记的御用文人罢了。
  而奉命负责护送徐霞客出海的短毛大兵,恰好就是带着阿贵离开的那一小队人。
  从此,绍兴未庄的“流氓罪犯”阿贵,就以一名探险队苦力的身份,懵懵懂懂地踏上了一段远远超出他想象力极限的漫长旅途……并且一直到阿贵的临终之时,都再也没有能够重返这片江南水乡……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南沙纪行(上)
  南中国海,白露号综合补给舰。
  一缕清晨的阳光透过舷窗,照在了荣士琦船长的脸上,但船长却还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没有察觉。
  虽然距离穿越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荣士琦船长还是在反反复复地做着那个充满哲学气质的梦——梦到自己穿越前的现代都市生活。是穿越后的自己梦到了穿越前的往事,还是现实中的自己梦到穿越到明末?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是自己梦到了穿越更加现实,可眼前这间船舱的木质天花板,却又是那么真实……终于清醒过来的荣士琦摇了摇头,按响了床头的铜铃。门外那位脸上带黑纹的海南岛黎族勤务兵,立刻开门进来为他穿衣和整理仪容,看着映在三面等身高穿衣镜中的自己:英挺帅气,赳赳武夫的外貌中,又透着几分文人的儒雅。挂上海军佩剑的荣士琦不由得在嘴边绽开了一丝微笑:似乎还是穿越了更好吧!
  在荣士琦船长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他的白露号综合补给舰,正停泊在南沙群岛的第一大岛——太平岛的钢筋混凝土栈桥上。这艘补给舰目前正在执行的任务,就是给南海各个岛礁的驻军和移民运输给养。
  如今,随着华盟的建立和现代中国政府巨额投资的涌入,南中国海已经初步地真正成了“中国人的海”,在几处最大的岛礁上,都修筑了气象站、海军哨所和鸟粪石开采场,而最南方的前沿殖民据点,更是已经拓展到了婆罗洲(加里曼丹岛)。远期目标是要从中国本土一路打穿南洋,直抵华盟的澳洲总部。
  为此,目前盘踞在巴达维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还有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地,以及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上的几个苏丹国,就长期而言,都属于华盟的“拆迁对象”之列。
  当然,在短期内,光是把殖民据点推进到南中国海对岸的婆罗洲,就已经非常非常的吃力了。而南海的诸多珊瑚岛,不仅是海南岛大本营与婆罗洲之间的交通中继站,也是婆罗洲垦荒运动的重要肥料来源,故而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南海诸岛居然就已经被经营得相当繁荣,但也因此遭到了海盗的窥视。
  在给南海岛礁输送给养、运走矿石的民间商船,连续两次遭遇海盗劫掠之后,海军不得不拨出新近下水服役不久的白露号综合补给舰,负责长期承担南中国海这些珊瑚岛据点的后勤输送任务。
  由于穿越者在本时空的钢铁产量还比较有限,所以白露号综合补给舰还是采用铁肋木壳结构,标准排水量四千吨,使用蒸汽螺旋桨与风帆混合动力。防海盗的自卫武装是六门三十毫米机关炮,不过由手摇型改为蒸汽驱动。这样可以减少因人力摇动速度不均而产生的卡壳情况,也节省了操炮士兵的体力。船体的水线下包裹了铜皮,在轮机舱、舰桥指挥室等重点地区,还用五十毫米锻钢进行了装甲防御。
  虽然白露号综合补给舰的船名,跟“立春”号一样,在制订之初也是取自于农历的节气。然而却架不住某些文学青年联想到《日出》里的绝世交际花陈白露小姐。所以它的船首像,也从原来的妈祖娘娘,被某位富有文艺青年气质的穿越者军官,换成了他自费为海军订制的陈数版陈白露旗袍装雕像。
  当时,负责造船厂的穿越者们,普遍觉得弄个妓女雕像放在船头似乎不太吉利,但在那位文艺青年军官的百般哀求下,最终还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把这尊陈白露雕像安装了上去。
  (陈白露,曹禺话剧《日出》的女主人公,角色设定为民国年代天津的著名交际花。出身乡村,曾经天真纯洁,但却堕入风尘。在被富人包养,享尽纸醉金迷之后,陈白露又遭遇了文艺青年,陷入爱河,想要脱出泥潭,谁知却被情人负心,最后落寞而死,大致可以类比为民国版《茶花女》之中的玛格丽特。)
  白露号综合补给舰上的土著水手,自然不会认识这个穿着旗袍、烫着波浪发的女性雕像究竟是什么人。所以最后居然在船员的口中,以讹传讹成了澳洲的白露女神。以至于不时有人在夜里偷偷给这尊雕像上供水果和糕饼,祈求陈白露小姐实现从航海平安,升官发财到早生贵子等等一系列不同的愿望。穿越者军官知道后也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人提议要借调一名学话剧的女学生来扮演陈白露,接受水兵们的祈福。
  但这位貌似圣洁无比的陈白露小姐,具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设定,穿越者们自己却都是清楚的,而长期从事航海职业的人,多少都有一点迷信的思想,故而那些资深的老海军们,多半都对这条船退避三舍。而不讲究迷信的新人,又更加青睐于各种威风凛凛的战舰,也不太乐意在一条补给舰上消磨时光。
  于是,原本资历还远远不够的荣士琦,竟然意外地成为了白露号综合补给舰的第一任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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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士琦舰长今年才二十七岁,属于那种专业知识不够,劳动起来也很乏力的标准打酱油人士。在经历了民工、农民、装卸工、下乡干部的多次轮回之后,为了改变垫底的命运,他毅然选择了从军。而众所周知,所谓“陆军土、海军洋、空军就是大流氓”。既然暂时没有大流氓可当,那就参加洋气的海军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荣士琦这个旱鸭子上了海军的船,然后很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对于从没上过海船的菜鸟们来说,出海训练实在是一种噩梦中的噩梦。先是在近海中的左右摇荡,然后是纵摇和垂荡,最后是远洋的混荡。海军学员们吃了吐,吐了吃,连喝的水都吐了出来,哪怕是香喷喷的炸猪排也变得无人问津:毕竟,几百吨的木头帆船和几万吨的豪华游轮,对于乘坐者来说的感觉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
  那些熬不住海浪颠簸的旱鸭子学员们,很快就走了,剩下的也要求到军港要塞里当岸上海军。荣士琦当时虽然也是吐得死去活来,但却硬是一股狠劲上来,抱着一定要当人上人的念头,居然咬牙坚持了下来。
  又过了三个月之后,不知是神经麻木了还是身体有了自动适应能力,荣士琦居然克服了晕船的毛病,最终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海军远洋军官。先是干了一年多的巡逻艇艇长,据说打败过两股海盗,表现十分优良。随即便是喜从天降,一步登天当上了白露号综合补给舰的首任舰长,可谓是初步成为了人生赢家。
  在换上了短袖的夏季海军礼服,又精心梳理过头发之后,荣士琦舰长便施施然地离开船长室,走进了军官餐厅。此时,位于白露号船尾的军官餐厅中,已经开始弥漫起早饭的香味。
  因为白露号处于停泊状态,并且风平浪静,海况良好,所以军官餐厅的小厨房难得地升了火。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铁锅在厨师的手里上下颠簸,伴随着热油在铁锅中加热时的滋滋声,锅铲与铁锅的清脆碰撞声,以及令人愉悦的油烟味儿,共同组成了一首简单而又充满活力的交响曲。
  今天早餐的主食是掺入了杂粮的白米饭,配菜是用各类杂鱼炸成的鱼排,把土豆泥捏成团之后下油锅炸成的炸薯球,以及刚刚取自太平岛菜园的清炒空心菜和白糖凉拌西红柿,另外还有一锅紫菜虾皮汤。刚起床的军官们一边坐在桌边小声地交谈,一边啃着香喷喷的鱼排,喝着鲜美的热汤。
  荣士琦舰长在餐桌首位上刚一落座,就有担任服务员的水兵给他端上了一份早餐,热腾腾的鱼排和炸薯球香酥可口,而脆生生的清炒空心菜和凉拌西红柿,更是令人精神一振。正当荣士琦满足地享受着这顿丰盛的早餐,同时抬头欣赏窗外太平岛的椰林和沙滩之时,却突然发现餐桌旁边似乎少了个人。
  “……诶?那位徐霞客先生怎么没来吃饭?莫非是他还没起来么?”
  “……舰长,那位徐先生昨晚刚一靠岸就下了船,连行李都已经搬到岛上去了!”一位军官如此答道。
  而荣士琦舰长的反应,却并没有任何的遗憾和惋惜,反倒是如释重负般地吐了一口气,“……呼,谢天谢地,总算是把这位难伺候的老祖宗给送走了……”
  ——在此次出港前接下了把徐霞客顺路带到南沙太平岛的任务,并且跟这位明末第一驴客在同一条船上待了两星期之后,之前那种对于古代名人的憧憬和崇拜,早已从荣士琦舰长的心中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看到某位老不羞的头疼,以及面对一个超抠门吝啬鬼的厌烦和囧囧有神……
  实事求是地说,徐霞客虽然是明末著名的旅行家,但并不意味着这个老头儿的人品很好。如果徐霞客真的是那种很有人格魅力,具备领导才华,或者能够替他人着想的家伙,那么也不会几乎在他每次出远门旅行的时候,出发时带的仆人都要在路上逃掉一大半,甚至全部逃光,让徐霞客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回家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南沙纪行(下)
  徐霞客这位大名鼎鼎的明末第一驴客,虽然确实是不畏艰险,毅力惊人,吃苦耐劳,但却并不是一个成功的领导者,反而是一个很以自我为中心的小气鬼。明末缙绅士大夫身上的各种毛病,在徐霞客身上同样或多或少都有。尤其值得诟病的是,他对待仆役很苛刻,并且还喜欢占各种小便宜。
  如果让徐霞客像哥伦布或皮萨罗那样去领导一支探险队的话,估计多半在半路上就要闹出叛乱了。
  举例来说,徐霞客不是官员,原本无权使用公家的驿传系统。但有一次,他还是通过关系弄到了一张马牌,即使用驿传的证明信。于是徐霞客一路上就拿着这张马牌狐假虎威,无偿征发村民为他抬轿赶路。如果再加上行李的负担,足足要用七八个苦力。因为人手不够,还用“二妇人代舆”,即让妇女为他抬轿。
  徐霞客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坐在两个女人抬的轿子上出游,还不给一文工钱。而不堪忍受的苦力则开始逃跑,眨眼间只剩了一个人,徐霞客就拿出绳索,把这个最后的苦力捆起来牵着走,简直跟对待奴隶一般。
  接下来,徐霞客的队伍进了一个小村庄,不料村中男子早已吓得逃离(可见徐霞客在他们眼中大概跟土匪或鬼子差不多)。徐霞客就领着仆人挨家挨户搜,最后搜出两名妇女,命令她们给自己烧水做饭。又用鞭子抽打驿卒的瘸腿儿子,把原本躲起来的驿卒赶了出来,索要酒肉饭食。吃过饭,上了老驿卒和妇人替他铺好的床,徐霞客又喝令他们快去找苦力给自己抬轿子和搬行李(原来的苦力逃了),然后才躺下休息。
  ——虽然明末的官绅士大夫,基本都是这样驱使百姓如牛马的无耻德行,普遍视黎民如草芥,但徐霞客这样公众形象是非常好的地理学家、旅行家、文学家,居然也没能免俗,不由得让人有些遗憾。
  除了喜欢占公家的便宜,对老百姓缺乏怜悯之外,徐霞客还非常的小气和自私。在徐霞客晚年,曾经有一次带着静闻和尚远行西南,结果静闻和尚在半路上病倒,寄宿在寺庙里,而徐霞客却还要继续旅行。静闻和尚对此表示理解,只是希望徐霞客留给庙里的小和尚一些钱,好买些食物吃。须知朋友有通财之谊,徐霞客跟静闻和尚和他的师父乃是几十年的交情了,然而他却对静闻和尚的这点要求百般推脱,气得静闻和尚破口大骂。而等到徐霞客远游回来,准备带走静闻和尚的时候,静闻和尚已经病死在寺庙里了。
  当然,跟明末的各种烂人相比,徐霞客虽然小气自私,但多少还是有些节操。看到静闻和尚死了,徐霞客也很是愧疚,不仅帮静闻和尚处理了后事,还满足了他的遗愿,将他的骨灰埋到了千里之外的鸡足山。
  总之,徐霞客这个驴客祖师爷的伟大之处,确实毋庸置疑,但他本身的人品,同样也不容高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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