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无敌(校对)第3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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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莎呢?”胡总政委的下一句话就直奔主题,问起了自己女弟子的下落,“……怎么没看到她?”
  “……曼莎啊?”提起这个名字,年轻人的脸上却露出了一副复杂的神情,“……她回老家去了。”
  “……老家?唉,肯定又是她那个吸血鬼老娘……”胡德兴叹了口气,又戴上兜帽走出了房门……
  ※※※
  弄堂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阵阵男人的咆哮、女人的尖叫,还有婴儿的啼哭声……顾曼莎叹息着捂住了饱受荼毒的耳朵,踩着一双半旧不新的高跟鞋,在黑漆漆的弄堂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走着。
  这条弄堂似乎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黑,爬满青苔的斑驳旧砖墙。仿佛在下一秒就能倒下来似的。
  因此,她只好低着头,小心地走着。不时地伸手提拉着旗袍——只是七成新的,颜色已经有些暗淡了。
  想起自己这几年名声狼藉的生活,顾曼莎叹了口气,画着浓妆的脸上也显出些疲态来。无论内心有多么坚强,她毕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身心也是会累的——这些年来,自己已经为这个家付出的够多了。
  虽然明知道那个把自己视为耻辱的母亲。今天托人来找自己也一定没什么好事,多半就是为了弟弟结婚的彩礼……但可恨的是,自己偏就是那么的下贱。依旧这么急匆匆地跑来送钱了。
  结束了可悲的回忆,跺了跺脚,她站在一扇熟悉的房门前恨恨地喊着:“……妈!快开门,我回来了。”
  ——无论再怎么痛恨家人的贪婪自私、刻薄无情。这里终究是生了她、养了她的家……哪怕这是一个牺牲了她的青春。吞噬了她的肉体,葬送了她的幸福,才勉力支撑起来的家。
  顾太太开了门,看到自己长女顾曼莎这副浓妆艳抹的样子,立即就厌恶地张了张嘴,但想起自己的目的,也只好软下了声音:“……莎莎,你怎么还这样涂涂抹抹的?如今你也已经有男人了。该端庄些了。”
  “……有男人了?端庄?哦呵呵呵……开什么玩笑?!”
  顾曼莎闻言一愣,随即就仿佛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物一般。像少女一样吃吃地笑了起来,可在她做来,却是格外的沧桑可怖,“……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那陈老板看着大方,其实连个酒席都不肯给我办!他那正室太太可是好好地在乡下过日子呢。我算什么?连姨太太都算不上!不过是一个陪舞陪酒陪睡觉的女人,在上海供他解闷取乐的玩物而已。有钱的男人啊!还不就是这副德行!”
  在女儿的猖狂厉笑面前,顾太太没了声响,只是在女儿身边拘谨地站着,双手不时擦拭着围裙。
  她知道曼莎一直怨她,可自己也不忍心的,可她能怎么办呢?眼看着要办喜事,家里却已经没钱啦,还有两个妹妹没出嫁,儿子也不成器,自己又没个工作,当然只能指望曼莎掏腰包啦!谁叫她自甘下贱呢?家里用她的钱也算是为她积德啦,而且现在她马马虎虎不也算是有个归宿了么?总是这么刻薄也不好啊!
  可这话又不能当着她的面儿说,不然她又得发脾气了……唉,看我这当娘的多心软……
  看着母亲在拘谨中又带着几分鄙夷的神情,顾曼莎的心中又是苦楚又是愤怒——“啪”的一声,她甩了一叠纸钞在桌上,冷笑道:“就这些钱了,拿去吧!也别成天喊穷,陈老板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善心主!”
  顾太太暗自摇了摇头,双手却麻利地收拢了钞票,仔细清点一遍,才说着:“……要我说,你也该收收心思,给那位老板生个孩子了,这样你的日子也好过些。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家里的名声还要不要……”
  听得这话,顾曼莎气得浑身都快抖了起来。生个孩子?家里的名声?真亏她还说的出口!
  如今这么乱的世道,要不是爹死得太早,家里太穷,又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要拉扯,自己一个女大学生怎么会出去当舞女?在灯红酒绿的舞厅里,自己见了多少女人的堕落,最初自己可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步了她们后尘,那时候怎么就知道拼命问自己要钱和哭穷,从来没让自己顾忌一下家里的名声?
  哈!现在却要让我生个孩子,凭什么?凭什么我顾曼莎就注定要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妇,我的孩子就要当从小被人看不起的私生子?你们这些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没良心混账,倒是能冒充成正经人!
  哎,早就该看清这一家子人对自己这个女儿的态度了,自己有钱的时候就对自己卑躬屈膝,自己没钱的时候就对自己鄙夷再三。自己的未来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是啊,后面几个弟弟妹妹,自己总是要照顾着的。至于自己这个长女幸福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自己早就成了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破烂货,在这个最讲究门风的老妈看来,能做个情妇被人养着已经很好了吧。至于几年之后,自己人老花黄,家里还有谁又会理睬自己这个给家门抹黑的肮脏女人?
  算了,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她恐怕还不知道,陈老板那位善妒的正室大老婆,早就带着一帮婆子丫鬟来上海抄了自己的外宅,当真是什么东西都给打得粉碎才罢休,衣服都给你撕干净!而那位包养自己的陈老板,也早就被揪着耳朵拖了回去……亏得自己当时刚好不在家,否则还天晓得要被打成啥样!
  今天送来的这笔钱,其实是胡总政委给自己的安家费——把这笔钱给了家里,也就等于是斩断了尘缘。以后就要全身心的投入到革命工作中去了……这个家没有人关心过自己,就当是没有也罢!
  正当她如此在心中自怜自艾的时候,顾太太的下一句话却又往她的伤口上继续撒了一大把盐:
  “……曼莎啊!妈也是实在没办法,弟弟下个月初八结婚办喜事的时候,你能不能别来了?那边的亲家虽然破落了,但到底是书香门第。你的名声在这一片儿又传遍了,到时候亲家的脸上只怕不好看……”
  ……后面的话,顾曼莎都没有听到,她一把推开了还要絮絮叨叨的母亲,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巷子。只是还没来得及跑到街上,就觉得呼吸困难,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吸进来的空气像刀一样割着自己的内脏……她那久病的肺部,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顾曼莎当即就吐出一口血沫,软软地瘫倒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大上海”曾经的红牌舞女顾曼莎,仿佛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己只是想要一个能够真心关爱自己的家,怎么就那么的难呢?
  然而,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却似乎看到了胡总政委焦急的面容,听到了他模糊的呼喊……
  好吧,这世上总归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只是已经太迟了……肺结核患者顾曼莎软弱地蜷缩起身体,放下了心头的重担,放下假笑的面具,就这样软软地昏倒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地下党的众生相(中)
  在充满了痛苦和耻辱的近现代中国历史上,有着这样一个震撼世界的伟大社团。
  它最早成立于1921年,历史底蕴远远不及洪门、青帮、三合会这些老牌黑帮。但是,在诸多惊才绝艳的组织成员全力奋斗之下,仅仅用了短短三十年的时间,便让它屹立在了中国各势力金字塔的顶端。
  而唯一能与其抗衡数十年的同类帮会,也早在上一个世纪中期就被扫荡出中国大陆。
  到了今天,它已经退出中国“有活力的社会团体”排行榜,原因是它根本不屑于上这个虚无缥缈的排行榜。但是,它的势力却遍布在整个神州大地。北京,沈阳,济南,南京,兰州,成都,广州是其七大堂口的聚居地。帮会成员数目高达八千多万,专业打手接近350万,其中20万小弟负责维护中国地下秩序,90万小弟的责任是扫除当地稍大点的蝼蚁,最后的230余万红棍平时不出动,作为王牌威慑力量,不过一旦有国外势力出现,这支战队就会奋起迎战。这个强大的社团,它的名字是整个中国的禁忌……
  好吧,言归正传,在1934年的时候,这个组织刚刚承受了它诞生以来最惨重的打击。尤其是上海地区的各大堂口和暗线,几乎都被敌对势力给扫荡一空。只剩下几个支离破碎的小团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还在白色恐怖的风暴之中苦苦挣扎。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在这些人之中,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进步学生,有被过度劳动给榨干了青春与健康的纱厂女工。有劳苦深重却不能养家糊口的黄包车夫,有同情民众疾苦、愤恨洋人横行的爱国文人,有郊区被地主放高利贷剥削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破产农夫……上述这些成员,基本上还在王秋的理解范围之内。但他从来没有想到,在上海的地下党里面,居然还有当“性工作者”,确切来说是干职业小三的……
  所以。看到穿着牧师袍的胡德兴总政委,急匆匆地抱着一个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闯进自己家门,身为“妇女解放运动旗手”的金奇娜大姐。脸色一时间当真是变幻莫测……更别提在胡德兴总政委的背后,居然还咋咋呼呼地跟着一大票人——马克思在上!胡总政委,您在白区居然就是这么公开搞地下活动的?
  直到看清楚胡总政委身后那票人的装束:一个个脖子上都挂了十字架,手里拿了《圣经》或圣母像。张口闭口都是“愿主保佑你”……王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胡总政委把自己这个“红色牧师”的身份利用到了极致,将自己管理的整个共产主义红色小组,都伪装成了一群虔诚的基督徒……
  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掩护地下党活动的好法子。可以用做礼拜的形式定期开会,旁人即使看出了什么不对劲,通常也只会以为是“信洋教的假洋鬼子在发癫”……即使要下乡活动也很正常——这年头的传教士当真是满中国遍地走,就连红军的长征路上,都在最偏僻的西南角落里遇到了好几个洋教堂……
  只是看了他们之后。也不知为啥,总会让人联想起现代社会那些在地铁站发传单拉人的老头老太?
  但无论如何。既然麻烦已经上门,无论是出于面子还是交情,也实在是不好不管……
  正好此时有一位从医学院毕业,如今算是“军医”的澳大利亚籍职业穿越者,刚刚结束了一番血拼大采购从南京路上回来,王秋便抓了他的差,让这洋鬼子给那位穿旗袍的“风尘女子”顾曼莎看病。
  结果,这家伙似乎是因为长期参与打打杀杀,工作专业严重不对口,行医业务生疏了很多,只好又是翻书又是看笔记,还要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查阅病例资料库,一通折腾了好久才给出诊断:
  “……看这症状……应该是很严重的肺结核啊!怎么会把病情拖到这么严重的?”
  看了那位澳大利亚半吊子军医在电脑上打出来的诊断病历,王秋感觉有些困惑地对胡总政委问道。
  “……唉,有啥办法呢?我先前也不晓得,曼莎竟然会患上这样的绝症……”
  看着这个好不容易才从茫茫人海中寻来,能够传承自己衣钵的女弟子,如今脸色憔悴奄奄一息的模样,胡德兴总政委也是心中阵阵抽痛——到哪里还能找到顾曼莎这样一棵只用半个月就能确立科学共产主义信仰,才一个月就能冠上“政委”之名,施展“这不科学”绝技大肆斩妖除魔的钻石级好苗子?
  “……这肺痨自古就是不治之症,本来若是平心静气、好生调养,还能靠静养休息和合理膳食来延长患者的寿命,一些调养得当的肺痨病人,甚至能在染病后活过十年以上,比如说鲁迅先生……可是以曼莎这样糟糕的家庭,这样刻薄的性子,又怎么能不动气……唉,说实话,她也真是一个可怜的苦命人啊!
  先前,我已经带着她去了几家相熟的诊所,里边的医生都说她的病是没治了,能够在床上用人参汤吊命熬几个月,就算是有福气……如今我已经实在是没有半点办法,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拖着曼莎来你这儿瞧瞧。不知道一百年之后,这世上的医术有没有进步到能治疗肺痨的程度?”
  ——在抗生素发明之前,肺结核基本上算是无药可救的绝症。即使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全世界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高明医生,能够用外科手术的办法来治疗肺结核,其中就一位叫做诺尔曼·白求恩……
  “……呵呵,胡老前辈。您这可是问对人了!如果是癌症,我们也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疗法;如果是梅毒,即使能治好了也会有挺严重的后遗症。但这肺结核嘛……就是小菜一碟了。”
  对此。王秋很有自信地拍了胸脯,然后吩咐那位澳大利亚半吊子军医从药箱里取出一支一百万单位的链霉素注射剂,但却没有直接用药,而是用蒸馏水稀释到一定比例之后,才给顾曼莎进行了注射。
  ——之所以用链霉素而不用名气更大的青霉素,是因为青霉素固然可以有效治疗各种战伤和其它原因导致的细菌感染,但链霉素在治疗结核病这种绝症方面。有着更加无可比拟的鸣响疗效;而之所以要将链霉素注射剂进行大比例的稀释,则是要考虑到“前抗生素时代”的人们对抗生素的耐受性。
  在二战时期,几十到一百单位的青霉素就能起作用。被视为神药。但接下来,病菌的耐药性飞速提高,青霉素的用量也只得随之跟上,到了二十一世纪。同样的病症动辄就要上百万单位。还未必能治得好。
  如果有谁在事先没想到这一节,直接按照药品说明书的内容,也就是在二十一世纪普通人的标准药量,给二十世纪初期的病人使用抗生素药品,那么等于是往耕地上一口气多洒了上百倍甚至上千倍的农药,不仅杀了有害的病菌,很可能还会导致患者本身的器官组织细胞,都给良莠不分地消灭了……没办法。前抗生素时代的人体抗药性,能够跟几十年后青霉素和链霉素烂大街使用。饱受各种抗生素考验的人类相比么?
  至于王秋他们先前在古代时空胡乱削减些药量,就把口服抗生素药片当成万灵药到处分发……那完全是在草菅人命,拿病人当实验品,能救活几个算几个,医死了是正常现象,救活了是神明赐福。然后死着死着,就慢慢地摸索出了“前抗生素时代”的适用药量和诊疗规律。而充当实验品九死一生的古代土著,非但不能对此有半点恼怒,还得千恩万谢有人来给他们救命——否则就是真的十死无生了!
  与此同时,在征得胡德兴总政委的同意之后,马彤、蔡蓉和刚刚赶来督促的部门最高领导萧瑟女士,也向这些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地下党同志,表露了自己的“未来同志”身份。并且为了保证说服力,还把录音笔、随身听、笔记本电脑、三维立体投影、玩具机器人等各种“高科技产物”统统都展示了一遍。
  接下来,趁着这帮人恍惚的恍惚、震撼的震撼,神志普遍迷糊不清的有利机会,小鸟游真白(当然,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她没有表露自己的日本人身份)乘机给他们一个个都下了暗示术,让这帮无神论信仰并不坚定的上海地下党成员,在一段时间内无论如何都要保守住秘密,否则就会心痛如绞、浑身抽搐……
  然后,素来好事的马彤学姐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本《上海地方志——政党篇》,挨个儿查问起了这票地下党的身份与姓名……结果却失望地发现尽是些无名小卒,连一个上海地下党出身的历史名人都没有,跟未来公开的历史资料上的名单记录根本对不上号。
  “……写《义勇军进行曲》的田汉在不在?什么?不在?他的好基友林伯修呢?呃?也没人认识?那么许亚?陈国栋?顾准?王阿林……诶诶?怎么书上这些有名有姓的家伙,全都不在你们中间?”
  更奇葩的是,这帮人按编制是挂靠在中共特科(情报系统)名下,但却连菜鸟都算不上,属于彻头彻尾的“热心群众”——除了胡德兴总政委本人之外,连一个党员都没有,至于团员也仅有一位而已。
  这种奇怪的状况,让诸位“未来的同志”全都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而这个时代的同志们在得知自己全都史上无名之后,也不免感到颇为失落……最后,还是胡德兴总政委有些尴尬地揭开了谜底——这支伪装成基督徒传教队伍的红色地下党小组,其实是他独立发展出来的小团体,未来打算纳入共产国际驱魔纵队的体制,故而很可能不会被载入正史。此外。除了胡总政委本人之外,团体内其他成员跟上海另外几个党组织基本没有横向联系。如今在鲁迅先生这个联络人手里挂著名的,也就只有胡德兴总政委自己而已。
  ——在革命年代。白区的地下党组织有很多都是单线联系的,一旦上线机构被敌人破坏,下级党组织就成了孤悬状态。若是运气特别不好,甚至有十几年都没办法恢复联系挂上钩的。
  在这种情况下,脱钩的孤悬党组织如果能够继续坚持革命工作,没有犯下什么错误,党中央在恢复联系挂上钩之后一律都会予以承认。因此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经常有失去联系的地下党、掉队的老红军之类找不到大部队,只好回到故乡,发动工农搞起组织。然后再一次被卷土重来的党和红军收编接纳。
  胡德兴总政委的这个小团体,就是属于这样的情况——自从党中央逃出上海、迁移到江西中央苏区之后,胡德兴总政委和他仅有的一名共青团员助手,就跟党组织完全失去了联系。之后。他虽然通过交游广阔的鲁迅先生。粗略知道了其他一些地下党残部的存在,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始终没有主动过去联络。
  ——以上海地下党组织眼下支离破碎、群龙无首的状况,既联系不到国内外的任何一个上级单位,腰包里也没有发起工人运动的资金,甚至在内部都推举不出一个能够服众的领导者,连维持自己的生存都很困难。即使重新聚合在一起,恐怕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继续潜伏着。好歹能保存实力、以待来日。
  然而,在从穿越者手中得到一笔资金之后。胡德兴总政委的心态却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
  为了安全起见,在给顾曼莎打了一针链霉素之后,众人就在胡德兴总政委的带领下,把依然昏迷不醒的顾曼莎,用汽车运回了她租住的一处亭子间里——居然也在上海南市华界,距离金奇娜的新家并不远。
  然后,王秋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年代上海滩大多数普通市民的生存环境。
  ——狭窄逼仄、总面积不到六个平方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破板床和一把晃悠得像摇椅的凳子;满是缝隙空洞的几面薄墙,让你在室内就能轻松感受到一年四季的风;幽暗潮湿的弄堂中,总是散发着粪便的臭气,摇摇欲坠的楼梯间里,弥漫着腐烂木材的霉味儿,从厨房里钻出来的食物馊臭气息,飘得到处都是……
  这里的房客大多数靠出卖苦力为生,他们整日操劳却仍旧穷困潦倒——缫丝女工们脸色苍白,胳膊干瘦,她们在弥漫着蒸汽的三十度高温厂房里做工,手指头都被开水烫得脱了皮,一个月也没有一天休息;建筑工人赤脚套着破鞋,从头到脚都沾满油漆和石灰,每天都要做工至少十二个小时,有时甚至会延长到十五个小时,过着苦役犯一般的生活,脸色疲惫而脾气暴躁易怒,有的人已得了痨病;黄包车夫们则是浑身汗臭和灰土,脸色乌黑,手臂上青筋暴突……
  跟其他工人不同,这些车夫不怕工作时间太长,倒是唯恐工作时间太短,因为全上海总共只颁发了一万张合法的黄包车执照,却有四万名黄包车夫要靠拉车来养家糊口。为了从车行租到车辆,他们得说好话,得找人作保,得给车行的管理人员送红包,甚至还要主动要求上调自己的份子钱。好不容易租到车辆的车夫,为了让车辆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还会再把车辆转租给第二个第三个车夫,自己拉白天,别人拉晚上,24小时不停歇,就像二十一世纪的上海出租车一样……这样一来,如果分配到自己拉车的时间太短,那么一家子的生计就全都没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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