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1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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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心没肺地说一句,那夏江家的四小姐死活,干她什么事儿啊。她和夏明明是有交情,但这不表示她得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死活。
  当初她强行救了赵慧的命,青铮道人就曾警告过她,生死各安天命,凡事莫要强求,一报还一报,妄改人阳寿是要遭天谴的。为了自己人也就罢了,为了一个陌生人,真不值顾。
  那夏江家的四小姐果真要死,谁也拦不住啊。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对夏明明讲,人家再怎么说都是亲姐妹俩,听她这么说了,还不得和她翻脸。
  “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夏明明红着眼睛,支支吾吾,她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真要去找四姐,四姐不知会怎么冷嘲热讽她。
  “阿树,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不用你见我四姐,你就在边上等着我,”夏明明拖着余舒的手,满眼哀求道:“好吗?”
  余舒想了想,道:“那明天我送你到太史书苑好了。”
  “好、好。”夏明明赶紧点头,生怕余舒反悔。
  “赶紧睡吧,别太担心,说不定是你梦糊涂了。”余舒推着夏明明躺回床上,摸摸她额头上的冷汗,“明天一早我叫你起床,快睡吧。”
  夏明明抓住余舒的手不放,“我、我有点害怕,阿树,你陪我睡行不行?”
  景尘就在外头,真要她陪夏明明睡觉,不定他又要有什么惊人之言,余舒顾及这一点,就没答应,拍拍她道:“有什么好怕的,没看你吆喝一声我就过来了,放心睡吧,我就在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余舒冲站在门口的余小修摆摆手,示意他先回房去睡觉,余小修看没什么事儿了,就挠挠头走了,好不容易把夏明明哄睡下了,余舒困得两只眼皮打架,轻手轻脚地退出夏明明的房间,带上门,一扭头看见景尘还在西屋门口站着,似乎一直没动过,怔了怔,上前低声道:“怎么还没睡啊?”
  景尘指了指夏明明的房间,抬手比划:‘没事了吗?’
  “就是做噩梦,不要紧,你快进去睡吧,”余舒推推景尘肩膀,要他进屋去,秋天的夜晚已经很冷了,景尘身体才好一些,要是再着凉了,又得多在床上躺两天。
  景尘欲言又止,见余舒神色困倦,就把话咽回去,顺从地退回到屋子,将门关上,站在门后,听着余舒转回大屋的脚步声。待她那头屋门响动,才走回到床边和衣躺下。
  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方才的梦境,他身在一片茫茫雾色中,手握一把银光长剑,练着几日前他记起的那一套剑法,不远处有几道模糊的人影似在指点他,他们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服摆上绣着黑色的纹路,有的蓄着白须,有的手握拂尘。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负手而立。
  他还没有看清楚面孔,就被院子里的叫声惊醒,他能感觉到。那几个人身穿白袍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却如何想不起来他们是耍余舒久仰太史书苑大名,这次送夏明明去城北,正有机会瞻仰。之前猜想是什么样的灵杰宝地,能聚天下易才,即便不是修建的富丽堂皇,也该有雕梁画栋之美,然而果真到了门前,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里就是太史书苑?”
  同夏明明一前以后下了马车。在街上干站片刻,余舒面色古怪地指着街对面。那里一排不足丈高的白色围墙,吊着古旧的青瓦,开着两扇小巧的黄木门,门前三层台阶,平铺到路上,门头一块横匾,形状不方不圆,说不清是红是紫颜色,上面只书有两个扁字——太史。
  这么寒酸的门面,就是太史书苑?该不是车夫懒省事,把他们拉到后门去了吧?
  “就是这里了,”夏明明很能理解余舒现在的心情,两年前她头一回到京城里来,见到太史书苑这还没有他们家后门气派的门面,同样怀疑走错了地方,但真在里头转上一圈,才知道什么叫名不虚传。
  不过她现在担心四姐出事,没心情和余舒讲解这些。
  “那门里是有人把守的,不许人随便入内,我得请守卫帮我找四姐出来,”夏明明问余舒,“你在这里等我吗?”
  余舒扭头看看四周,指着街边上刚开门的一家茶楼,“我上里头去等你,你好了就去找我。”
  “好吧。”今天闷热,夏明明不好意思叫余舒和她一起站在门口干等。
  余舒进了茶楼,看一楼没什么客人,就直接上了二楼去,找到凭栏一个阴凉位置,正好能看清楚太史书苑门前动静,但想要往太史书苑里头眺一眺,就只能看到一片花草绿色,遮住了视线,见不着什么楼景。
  夏明明往那两扇小黄门前一站,里头就有守卫站出来,余舒只能看到半道身形,听不见说话。
  余舒要了一壶最便宜的云片,掏出随身带的一叠纸稿,正是昨天在祥和易馆抄写的段落,那是一本记载了大安开国三百余年以来各年份各地方发生天灾的大致记录,上头另外注解了一些易学方面的分析,诸如星象月食,奇门演算等等,她找到的是第五卷,还不知另有几卷。
  余舒一边研究手中抄稿,一边喝茶,不知不觉把夏明明忘在了一边,等想起来回头去看,却发现太史书苑门前不见了夏明明的人影。
  “诶?”余舒放下茶杯,站起来,扶着栏杆探头往下面街道上搜寻了一圈,依然不见她人,正担心打算收拾东西下楼去找,就听到二楼上响起来小二的迎客声:“两位客官这边请,当心着楼梯。”
  余舒扭过头,看见两个人从楼梯口上来,走在前面的那年轻女子身穿鹅黄纱衣,手中的团扇提在胸口处,这身打扮倒是同她昨天在祥和易馆门前见到的两位小姐相同,因未遮面,此女露出一张面若桃李的脸蛋,眉骨傲气,余舒正觉得这人眼熟,就看到她后头跟着上来的夏明明。
  这必是夏江家的四小姐了,难怪眼熟,一比较就看出来,夏明明和她乃有五分相似,不同的是前者更娇,后者更傲,一样的是姿色十足。
  夏明明也看到了余舒,轻轻朝她摇头,余舒意会地坐了回去,一手举杯假装喝茶,用余光瞄着她们两个走到一间屏风隔出的雅室里坐下。
  看那小二退下楼去,便端起桌上茶壶茶杯,换了个临近屏风处的地方重新坐下,刚把耳朵竖起来,就听到那一头说话声:“你是说,你梦见我死了?”
  余舒听到夏明明这四姐的声音,觉不出半点应该有的担心和害怕,反而有种盛气凌人的味道。
  “…嗯。”
  不是知道屏风后头坐的是夏明明,余舒真当这蚊声怯弱的是另外一个人。
  屏风那一头静下来,余舒看不到她们表情,等着听那夏江四小姐的反应,谁知道却等到了一声嗤笑:“呵,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吗?”
  “四姐,这回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梦见了。”
  “你没骗我?那当初是谁撒谎告诉爹,说梦见我路上被人劫持遇害,差点害我错过三年前的大衍试,顶替二姐到龙虎山去求道,一辈子待在那深山老林里,不是你吗?啊?”
  余舒挑眉,怎么听这夏江四小姐讲,明明貌似做过对不起她的缺德事啊。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时不知道,我只是想——”
  “不用解释,我不想听,我会写信回家让人尽快接你回去,京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不管你是怎么跑到京城里来的,这几天又是住在哪里,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等家里来人接你,别想着乱跑。”
  “四姐!你信我行不行,我发誓我这一回没有骗你,我梦见了,夜里有人从窗子跳进你房里,把你——”
  “夏江敏!”
  余舒听到屏风那一头猛地一声喝斥,被吓了一跳,揉着左耳,换右耳去听:“我身在太史书苑,虽精通的是星象,但同窗闺友不乏通晓面相凶吉者,有没有祸事我岂会不知,你若再危言耸听,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余舒听到那头桌椅响动,便趁着有人出来之前,飞快地端着茶壶茶杯,刚坐回原来为止,就见到那夏江四小姐沉着脸走出来,看到她下了楼,余舒才起身走进向那隔间的屏风。
  夏明明正坐在那里发愣,神色恍恍惚惚,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模样,余舒看了觉得可怜,就咳了两声,道:“刚才那个就是你四姐吧,怎么样,你们商量好了吗?”
  夏明明缓缓抬起头,声音苦涩道:“她、她不信我。”
  余舒暗叹一声,捞了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其实,我刚才在外头都听见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以前骗过她吗?”
  夏明明低下头,不吭声。
  余舒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八成是有那么一回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应景,坐着坐着,夏明明却突然开了口:“阿树,你是学易之人,不会没有听说过‘文辰北,夏江南’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文辰夏江
  
  “阿树,你是学易之人,不会没有听说过‘文辰北,夏江南’吧。”
  余舒老实地摇摇头,她知道夏明明的本姓不是姓夏,而是一个复姓“夏奖,入京后一直忙于生计,她都没有时间好好打听一下这夏江家是什么来头。
  夏明明叹气道:“有时候我觉得你真奇怪,明明懂得好些事情,但是寻常易客都耳熟能详的事你不知道。”
  余舒讪笑:“是我孤陋寡闻,你说吧,我听着呢。”
  夏明明手里紧握着茶杯,轻声叙述着大安朝一段易史:“大约是在一百年前,同朝出了两位易子,一位姓夏,一位姓文,这是自大衍试行百年来头一次所遇,当时天子喜悦,钦赐封号,一乃文辰,是喻北方星辰之明,一乃夏江,是喻中原长江之广,文辰和夏江两位易子得天子厚爱,因文辰易子年长,正值司天监大提点一职空闲,便委之,念不能厚此薄彼,又赐婚与夏江易子,封他做了驸马,甚为百年之前一桩美谈。”
  这是余舒第二次听到大安朝易史中的易子名号,头一回是在曹子辛那里,她还记得,当时所讲的是青阳和云华两位易子,按时间来算,这夏江和文辰更在他们二人之前。
  不过这大安朝的皇帝怎么都喜欢把公主许给易子,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二十年前那位云华易子也是,娶了长公主,可惜天才早夭,公主殉情,两人用一段悲剧,谱成后世佳话。
  “谁想好景不长,夏江和文辰两位易子,不知因何缘故结下仇怨,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便是天子亦不能勉强撮合,二人不愿同朝共事,双双请辞,天子无奈,便分赐了南北两座城使他们迁往定居,文辰在北,夏江在南。从此后,二人便以易号为姓,冠与后人,以表天子之敬。”
  余舒两手托着下巴,听的津津有味,在这里打岔道:“所以你姓夏江,就是那位夏江易子的后人咯。”
  “那是我老祖宗。”
  余舒点点头:“你继续讲。”
  被余舒这么一打岔,夏明明忘记说到哪里,想了想,才接着道:“天下易客仰慕易子之名,纷纷登门求教,在南寻夏江,在北访文辰,夏江文辰皆是友善之人,来者不拒,每日门前络绎不绝,渐渐成势。当时天子所为,是为隔离他们二人仇怨,怎知十年过后,这天底下的易客们,竟成南北分势,每年大衍在京中相遇,方枘圆凿,北道易客以文辰第一,南道易客以夏江第一,互不相容,此事一发,朝中争论不休,更有人言论,文辰夏江图谋不轨,唆使教令南北易客。”
  余舒听到这里,暗自咋舌,看来这同朝出了两位易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就是这个道理。
  “所幸当年天子深明事理,未有听信小人谗言,而是诏令司天监,修建了太史书苑,让南北易客在大衍试后,择可教之人收入其中深造,同学一处,化解干戈。”
  余舒神色一正,暗道那位皇帝手段高明,这么一来,管你是南是北,凡是可造之材,到了京城,进了太史书苑都得统一教化,既解了南北易客各自为政的窘境,又强固了司天监的地位。
  夏明明舔舔嘴唇,低头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微微出神道:“几十年前,夏江和文辰两位先人去世,两家门庭渐不如昔日鼎盛,表面上仍为南北易客代表,每一代也曾出过一两个人物,却再无当年易子风采。于是乎,为振作门庭,从我祖父那一代起,就开始派遣族中子弟到深山求道,然而我们夏江家香火并不旺盛,到了我这一代,同辈六个姐妹,就只有一个堂弟继承香火。”
  余舒摸着下巴,想起方才偷听,那个夏江四小姐说什么到龙虎山求道的话。
  “到山中求道,吃苦不说,或许连道家山门都不能进入,曾祖父订下规矩,凡我夏江家的子女,被派去山中求道者,如一无所获,则不得返家,是故就有族人老死在外,更有不堪忍受的脱离家中。当时我年幼无知,差点害的四姐替二姐代过,我们姐妹关系向来不和,她会怨恨我…也是应该的。”
  余舒听得出夏明明的声音后悔难过,多少有点儿同情,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中,碌碌无为就是错。
  正要出声安慰她,余舒忽又觉得哪里不对头,还记得在山林中餐风露宿时,夏明明口口声称自己是“夏江家的废物”,可这些日子相处,夏明明分明是一个资质上佳的好苗子,好好学易未必没有成就,即便是梦人生死无用,也不至于是个废物吧,难道她家中同辈人,个个都是她四姐那样的奇葩?
  “明明,我问你啊,你家里头还有姐妹在太史书苑学易吗?”
  夏明明不知余舒试探,摇头道:“只有我四姐考了进去。”
  怪了,余舒摸摸下巴,狐疑地看了夏明明一眼,心中隐约有种猜测,藏不住,便问了出来:“明明,你们家里人,除了你,还有别人能梦到后事吗?”
  闻言,夏明明愣了下,视线闪躲,声音不自然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她这表情,余舒已经知道了答案,碍于这是人夏江家的秘密,就没有追问下去,哪怕心中好奇地不得了:原来这夏江家不只夏明明一个人的梦有解,只不过她这个最鸡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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