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3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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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辜负了她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因为今日隐瞒,日后再来后悔。
  余舒看着拉着她手腕走在前面的景尘,目光闪了闪,很快又暗了下来——她就知道,他接近她是另有目的。
  没再甩脱,一语不发地跟着他从观星台另一边下了楼梯,避开楼下那一群正在观察石圭的学生们,向着远处的小楼走去。
  观星台附近的小楼空无一人,景尘推门而入,让余舒在门外等候,他找到灯烛点亮,端起了烛台,回头唤她。
  “小鱼,进来。”
  余舒朝里面扫了一眼,没发现异样,才抬腿入内。
  景尘举着灯,带她上了二楼的中厅,将烛台放在茶几上。
  余舒走了过去,打开面朝东的一扇窗子,夜色流洒进来,站在窗边,远远的能看到观星台那边的景象。
  她背靠着冰凉的窗台,两手环胸,眼神一挑,张口道:“你要说什么秘密,还要到这种没人的地方来。”
  景尘就站在她面前,离她不过三五步远,这样的距离,让他的心下稍安,他右手握了握,似是提了一口气,又慢慢松开。
  “水筠说,她告诉过你我是大安祸子。”
  闻言,余舒迟疑地点了点头,那一次水筠引她出去,拿景尘的秘密做诱饵,说的正是大安祸子这一件事,她后来知道水筠陷害她,就以为这大安祸子的说法也是骗人的,现在看景尘的样子,难不成还是真事?
  “她是和我说过,不过我没信。”
  “是真的。”景尘面露一丝苦涩,“我的出生,牵扯到这大安的江山社稷,你还记得你曾看过我父亲云华当年那一份考卷吗,上面说的‘呈大运而应祸生’,就是我。若要太平民安,我必要寻出破命之人,解我生身命数,否则不只我师门长辈命不久矣,这天下,危矣。”
  得到确证,余舒心头肉跳,很难不为景尘这惊人的身世而感到头皮发麻,大安祸子,要真是能够动摇这泱泱大国的兴衰,那景尘的命数,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天下了。
  心惊过后,余舒便是满心狐疑,既然有这样利害的关系,景尘更不可能在破命之前和她有所牵连才对。
  她压下心惊,迟疑问道:“难道说,你已经找到破命人,解了命数吗?”
  景尘轻轻摇头,低声道:“我是找到了破命人,可是仍没有破命。”
  “哦?”余舒因为早有猜测,所以表现的并不十分惊讶,但她却更奇怪,忍不住质问景尘:“既然没有破命,那你还敢来招惹我,就不怕妄动了道心,再害了你师父他们吗?”
  听到她这么说,景尘脸色不免黯然,声音清冷道:“那些都是他们骗我的,计都星凶煞,根本就不关我的道心,师门和大安皇室做有约定,他们保住我性命,又怕我将来不能破命,所以从小教导我不近人情。”
  余舒越听越糊涂,看着景尘脸上一闪而过的冷冽,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她舔了舔嘴唇,握着身后窗栏,探询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小鱼,你知道我要找到破命人以后,要如何才能破命吗?”
  余舒迟疑地摇头,心里的不安愈发扩大。
  景尘凝望着她,清澈的好像一汪泉水的眸子,好像从未变过,又好像从没有人看清。
  “我要与破命人成婚,诞下子嗣,方可破命。”
  余舒呼吸一窒,脸色转眼间阴沉了下来,死寂片刻,她听到自己微微发抖的声音:“你的破命人是谁?”
  景尘低下头,似难启齿,可他还是说了出来:“就是你。”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不回头
  
  余舒在听到景尘向她诉说破命人的方法后,就隐隐有了猜忌,可是当真听到这个答案,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就是你。”
  这是她迄今为止听到最具讽刺意味的三个字她死死盯着景尘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玩笑的痕迹,可是他那写满愧疚与后悔的神情,却让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是在说笑吗,我怎么会是你的破命人,如果是我,那我之前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为何都没有察觉?”她一脸僵硬地提出怀疑。
  景尘抬头看她,目光幽幽道:“真的是你,小鱼,你知道我从不说谎,这般生死攸关大事,我如果不是十分确定,怎么会轻易说出来,不会有错,是我亲眼在皇陵地坛中的黄泉水里看到你的样子,这是鉴定破命人的唯一途径,又岂会错呢。”
  忽地想起祭祖那一日天坛上突来的狂风骤雨,异象迭起,余舒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手指抠紧了窗栏,脸色发青,不得不信了这话景尘的破命人是她罟然真是她!
  这真是一个天大笑话!
  就在三个月前,他那青梅竹马的小师妹还在为了让她和他断绝关系,不管她是否无辜,一心想要陷害她的性命,就在两个月前,眼前这个男人还在为了伦理道义,不顾他们之间的情义,大义凛然地与她割袍断义。
  一转眼,她变成他的破命人,他回过头来张口就是要与她做夫妻,还在她面前摆了一个天大的理由,不容她拒绝,而前面那些绝情和无义,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清清楚楚地记得!?
  “小鱼,”景尘看着余舒在昏黄的烛光下来回变幻的神色,看不透她的想法,不禁忐忑,可将事实坦白后,他又有些轻松,朝前走近了一步,涩生生地对她道:“我此前是辜负了你,你说的不错,我现在后悔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你?”余舒拔高了声音,在这宁静的阁楼中,连她声音里细微的颤抖都能分辨:“为什么你要寻求我的谅解,就因为我是那狗屁破命人,那我若不是呢,你还会站在这里,同我说这些吗?”
  “我,我¨”她直白的逼问让景尘哑口无言,他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这种情境之下,他甚至不知道要为自己寻一个借口开脱。
  “你不会!”余舒咬着牙,额头上青筋直冒,替他将这苍白无力的事实出来,“若我不是破命人,你根本不会在乎我是否会谅解你,对你来说,重要的是破命人是谁,而不是我余舒是谁!”
  破命人,这一个名称背后隐藏着沉甸甸的含义,就像是一座大山,毫不设防地悬在她头顶上,只要往深处想一想,余舒浑身的寒毛就倒立起来。
  景尘在进京途中为何会遭人堵截,被银针埋穴,抛弃江中,前不久观星台上吊死的人命,那一张指向景尘的字条,一桩桩针对景尘的算计,她一度困惑,现在都有了解释因为他是大安祸子,他的存在,影响了这国家的运数,而破命人的存在,则关系到他的命数。
  这一环扣一环,她竟成为了最关键的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她冷眼地看着景尘手足无措却无可辩解的样子,存着一点希望,沉声质问:“我是你破命人的事,你都告诉了谁?”
  “大提点,还有皇上也知道。”景尘眼看着余舒的脸色发白,便不敢再说下去。
  余舒提着一口恶寒之气,艰难地开口:“我问你,你想没想过,那些暗中加害于你的人,正是因为知道你是大安祸子,所以才要从你身上下手,你想没想过,曹幼龄是因为什么被人害死的?”
  她曾经是一家公司最顶尖的保险精算师,对于风险,可以进行精准地估概暗算景尘的人无疑是有着谋逆之心,并且就潜伏在安陵城中,势力之大,可以得悉大安祸子这样的秘辛,隐藏之深,令皇室都束手无策。
  有这样潜在的一股力量,妄图颠覆朝廷,无限的杀机,那么如果让他们知道她的存在,她将面临的,会是何等的凶险!
  退一万步来说,她保得住这条小命,今后的日子却已由不得她,为了那狗屁的国家大义,她要嫁给景尘,给他生儿育女,那薛睿呢,那个让她心动不已的男人,知她懂她的男人,难道要她辜负他一片真心?!
  余舒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一晚,薛睿凝望着她的漆黑眼神,那样狡猾且聪敏的男人,对她却是尊重又珍惜,就连一个拥抱,都是谨慎而小心。他见识过她的好与坏,阴险和自私,却还是喜爱她的人,那坚实的胸膛里怦怦的心跳声,犹在她耳边回响,叫她如何能够放弃。
  思绪百转,联想到将要面临的种种艰难,余舒很难冷静下来,尚存的理智告诉她,景尘是有苦衷的,他也是不得已,她不应该心生怨恨。
  然而摆在面前的事实又告诉她,眼前这个曾经让她舍命相陪的男人,以前可以为了几句谎言就将她弃之不顾,现在也可以为了家国大义,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她现在这样问景尘,就是要看看,他是明知故犯,还是一时糊涂。
  她承认,她对景尘始终狠不下心来,毕竟他是头一个愿意为她舍命的男人,哪能说放下,就一点都不在乎了。
  若是他一时糊涂将她置于这样一个身不由己的险境中,她大可以说服自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怨恨他,可若是他明知故犯——那她绝不会再心软!
  “。”景尘沉默下来,他看着余舒咄咄逼人的目光,似能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愤怒与不安,皆是因他而起。
  他前十多年的人生,浑浑噩噩活在一片谎言中,早就习惯了命数的安排,在最初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也有感到愤怒,可在愤怒过后,他仍不能忘却自己背负的命运,那是他生来具有的印记,除非是他死了,否则它就一直会在,丢不掉,甩不开,容不得他恨,因为他这条命,就是因此而存在。
  这么想着,他那双清澈的让人可以看见心底的眸子,渐渐暗沉下来,仿佛埋藏在心底的尘埃浮上了水面。
  “曹小姐是因我而死,那个藏在暗中的元凶,应该是知道我是大安祸子,也知道我在寻找破命人,所以才想要从我身边下手,试图在我破命之前,便将破命人扼杀在摇篮里。不过你不必害怕,我与大提点商量过,不会将你是破命人的事暴露出去,我们已经给你找了一个替身,摆在台面上,在查出那些不轨之人以前,你不会有危险。”
  景尘的声音带着一股疲倦,他说完这些,就静静地望着余舒,等着她的反应,唯有衣袖下握的发白的手指,暴露出此时的紧张。
  而此时的余舒,却因为他一席话,而寒霜满面,失望透顶。
  他知道的,原来他不是不明白,可他还是选择将她推出去,不管她情不情愿。
  余舒的手指让背后的窗栏刮出了血也没有察觉,唯有当初为了他被人生生折断的那一根小指,至今不能灵动用,却传来一阵阵蚁噬般的刺痛。
  一想到她日后的命运就要因为“破命人”这三个字,被别人操控在手心里,还是眼前这人亲自将她推上这条路,这让心高气傲的她如何承她的喉头就好像含了一口脓血,若是咽了回去,只怕要在心中长出一颗毒瘤来。
  一直以来对恢复记忆后的景尘所积压的隐忍与不甘,终于迟迟地爆发出来:“景尘,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可以为了你搭上这条命,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当初值得,可是现在——你觉得你值得吗”
  余舒压抑不住愤怒地低吼出来,上辈子她死的仓促,无疾而终,那是她罪有应得。可是这辈子她捡了一条命,活的比谁都珍惜,她拼死拼活到现在,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了任何人!
  他凭什么替她决定,凭什么以为她会谅解,凭什么觉得她应该做那该死的破命人!
  这大安朝的兴衰,他师门长辈的性命,与她何干!
  景尘被余舒咄咄逼人的样子刺痛了眼,他不知几次看到过她对别人横眉冷对,但没想过有一天,那个人会换成是他。
  在这种难堪的情况下,他竟游神了,轻易就回想起他失忆的那段日子,那一张整日对着他的笑脸,还有一。还有在林子里,轻轻落在他脸颊上的那个亲吻。
  那样活泼动人的小鱼,因为他的辜负,变成了现在冷冰冰的样子。
  “是我对不起你,”他嗓音也沙哑起来,依然找不出只字片语来解释他的苦衷,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要欺骗她。
  “小鱼,我知道你如今对我已没了男女之情,要你与我成婚生子,你难以接受,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会对你很好很好,让你重新喜欢上我,心甘情愿地和我做一对夫妻,我会一辈子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认真许下的诺言,在余舒听来是那样的无稽,相同的话,他不是没有说过,可是后来呢,当他面临抉择,放下的那个人,却是她。
  愤怒到了极点,她反而出奇地冷静了下来,呼吸了几次,才把到嘴边的嘲笑吞咽了回去再喜欢上他?不可能。她比谁都了解自己,她是一个死心眼,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心眼,若非是薛睿将来辜负了她,那景尘就是把头拧下来给她当球踢,她也不会移情别恋。
  就算是薛睿对不起她,她也不会吃回头草!
  余舒没有一时冲动将薛睿讲出来,景尘可以为了大义不顾她死活,她却不能因为自私,就将心爱之人顶出来当成挡箭牌,何况这样的局面,关系重大,就算是薛睿也不可能动摇君心,这天底下,皇帝最大,为了他的家国,他可以让任何阻挠的人都变成白骨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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