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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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舒只扫了一眼,就点头道:“这上头是说辛巳年八月份淮南的稻米收成和买卖,哦,我刚才瞧见有一笔账没算清楚,折了书角。”
  说着她就翻了翻,卡到一页递给裴敬,“喏,就是这里,有一处没算好,是空着的。”
  裴敬低头一看,那处果然窝着一个小角,账目上,正有一个空白地方缺着,没有算清,是老道的账房先生故意留着不算做记号的,不是仔细一页页去翻,根本就看不出问题。
  这孩子是真把这一摞账都仔细看完了!
  这个发现让裴敬既惊又喜,还有些暗愧,为刚才那点怀疑。
  “咳,不错,”裴敬清了清嗓子,“快中午了,你先回家去吃饭吧,到下午再来。”
  余舒摸摸桌边放的书包,冲他羞怯一笑:“我带了吃的,回家路太远,中午能让我留这儿吗?”
  裴敬迟疑,原本他是想对余舒严厉几日,但这孩子已经超出他的希望范围,再去过多要求他,说实话,他这一时半会真不知去要求她什么了。
  “那你就在这待着吧,桌上有茶水,喝完了在院子里喊下人,有人来添。”
  “好”
  裴敬背着手走了,留了个门,到一旁窗下,又回了头,从半开的窗子往里面瞧,就见余舒从包里掏了两个巴掌大的干饼,还有一本小册子,去桌上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啃着干饼,一边翻看那小册,一点儿时间都不耽误。
  这是个能成事的人——裴敬心里跳出来这么个念头,点点头,满意地转步离开了,心想着,等明天让人搬一张软榻过来,好歹让这孩子中午乏困时有个躺一躺的地方。
  下午太阳还没落山,裴敬就让余舒回家去了,他这是没办法,下午他拿了算盘考验余舒,露了一手双打赤雁的绝活,想要震一震她,没料这孩子请他打了两遍,仅试了两回,就反手学了个原本给他,一粒珠子的位置都不差,结果被震住的那个倒成了他。
  这孩子入门太快,太让人省心,反倒叫裴敬有种挫折感,他原本是想要通过教导她培养下感情,现在他还没教两下人家自己就会了,再这么下去,是不是后天就能直接让她揪错账,大后天就能够让她上岗了?
  还好,有一样是能叫裴敬感到安慰的,余舒字写的太慢,一笔一划,停顿不足,就连工整都算不上,只能叫人认出来罢了。
  账房先生多写得好字,裴敬一手行书写得十分潇洒,自是瞧不上余舒的破字,就三令五申让她回去好好练字,等人走了,才发信这一个下午就光教她写字了。
  余舒不知裴敬的郁闷,她为了尽快拿到标准的五两工钱,今天就特意表现了一下,不过还是有适当的藏拙,没敢表现的太多头,免得裴敬起疑。
  就拿上午那一摞账本来说,她一遍看过去至少找到了五处纰漏,却只能把那一个看似标记的空缺指给他,其他的全当是没有看到,至于打算盘时候,怪她一时技痒,没忍住就学了他,好在那一对双打的算盘她用着手生,拨错了两次才找准位置。
  余舒从商会总馆离开,先去长门铺街找赵慧,远远地见到余小修在边上帮赵慧收拾碗筷,倒不觉得奇怪,自从小修找到她落脚的地方,三天两头就往赵慧这里跑,帮着她做杂事,赵慧乐得有个孩子陪她,一开始不肯叫他干活,后来倔不过这小子就慢慢随他去了。
  余舒心里明白,余小修这怕是在帮她报答赵慧的收留之恩,这么懂事又早熟的弟弟,叫她怎么能不心疼。
  赵慧站在炉子边上擦汗,看见余舒,就喊余小修道:“小修把东西放着,你姐回来了,你们俩自己先玩。”
  余舒和赵慧打了招呼,见客人不多,就择了张桌子坐下,朝余小修招招手,余小修放下抹布,乖乖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姐。”余小修眼神儿闪避了一下,心想着上午薛文哲那讨厌鬼问他的话,打定了主意不会告诉他姐。
  “今天作业写完了吗?”余舒没发现他异常,按例询问他的功课。
  “写完了,哦对了,给你这个,”余小修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刘婶拾掇屋子时在你床底下找见的。”
  他手里拿的,赫然是一个月前景尘道人送给她的那一颗黄色的石头,滚圆滚圆的。
  “还以为丢了呢,”余舒摊手接过来,合起掌心搓了搓,忽然想起来,她有一个月没再去找过景尘,不知道那小白道士的银子花光没有,会不会又饿着肚子睡在梅林里?
  余舒觉得她这个猜测的概率很大,啧了一声,觉得这两天必要抽个时间过去看看,免得那么个大活人真给饿死了。
  
  第六十七章
酒池肉林您要吗?
  
  余舒昨日才动念头去探望景尘,第二天下午就抽了空,从商会出来,直接往城东的梅林去了。
那片梅林就在万象街和长门铺街之间的一带地方,走不了多少冤枉路。
河岸边的梅花早就谢了,一丛丛梅树上结着黄绿色的小果子,很是喜人,因为四月人都跑去赏杏了,过季的梅花倍受冷落,这河边上没什么人。
余舒在林子里兜了两圈,没见到景尘,暗自猜测他是离开了,不免就一点失落。好不容易结识这么个武功高强的道士,还没能打听出点龙虎山上的事,人就不见了,连声道别都没有,悔死她了。
余舒沮丧地甩着从地上捡来的一节枝桠,低头从桥上往回走,便没注意到河面上一抹白影掠过,
几个蜻蜓点水,
从对岸一闪掠进她身后的梅林中。
“小鱼。”
余舒脚步一错,
风吹过来,
还以为是幻听,
转过头,
竟见方才走过的桥尾,
正立着一道翩翩白影,
抱袖望着她,
不是景尘还是哪个。
余舒一喜,
丢了树枝小跑过去:
“景尘大侠,
你没走啊?”
景尘摇头:“我事情还没办完,
不能走,你来找我么?”
余舒点头:“对啊,
我来看看你。”
看看你饿死没有,
她心里补充。
  景尘剑眉敛了敛,
随即松开,
微微一笑,便弱了这河上的春风。
一个大男人,
笑得这么好看干什么,
余舒心里牢骚,
也冲他咧了个傻笑,
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
停住。
她没记错的话,
一个月前见他那几次,
他就穿着这一身白袍子,
到现在,
他还是穿着这一身,
除了颜色灰了点,
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他该不会就这一身衣裳,
这么久都没换过吧?
“这是我宗的道衣,
我带有三件,
都脏了。”
听到景尘一本正经的回答,
余舒才窘迫地发现自己刚才把最后一句心里话问了出来,
急忙装傻补救:
“你还带有衣裳啊,
我从来没见你拿过包裹,
以为你们这些道长都是不用换衣裳的。”
景尘道:“在山门有仆役浆洗衣裳,
隔日既要一换,
然出门在外,
诸多不便,
只有将就了。”
他是喜洁之人,
出门在外迫于无奈,
不能勤更衣,
就只能每晚到城外河中冷水浸身,
好不沾灰尘。
余舒听得出他话里隐藏的无奈,
嘴一快,脱口道:“不如拿来我帮你洗洗?”
说完就想打嘴,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提出来帮一个男的洗衣裳,
就算对方是个道士也不行吧,
只能眼巴巴看着景尘,
等他拒绝。
  “也好,
随我来。”景尘转身,
往林子里走,
便错过了余舒僵硬的表情。
事实证明,
大侠也是人,
道士不是神仙,景尘飞身从树上摘下一只包裹打开,
抽了三件灰扑扑的袍子拿给余舒,道:
“有劳。”
余舒干笑着接过去,
这一会没心情对他的轻功大呼小叫,
把这三条袍子在手里卷了卷,
好在这衣服虽灰,
却没什么怪味,不然她怕是要脸黑。
“那我洗好了再给你捎回来。”
“嗯,
不急,”景尘低头看着自己,
“我身上这件还能穿上几日。”
余舒上下一看,
落在微微潮湿的靴头上,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怕待会儿她又一时嘴快,
把他鞋子也拎回去洗了,
遂转移话题:
“啊,
哪个,
你今天吃饭了吗?”
景尘转头看看黄昏的天色,
道:“晚饭还没有。”
余舒道:“上回换珠子的钱还有吗?”
景尘摇摇头,
从袖子中掏出一只空瘪的钱袋,
捏了捏,
“没了。”
“”果然不能对这个小白报多大希望,
他不过是披了一层大侠皮罢了,
这么不食烟火,
二十两银子花一个月就没了,
要不是他好运救了她,
早晚得叫他饿死。
“珠子还有吗?余舒问道,
要是没有,
她身上还有两角银子,
先借给他。
  景尘闻言,
想了想,把手伸向后背,
”唰“地一声把剑拔了出来,
青光凛冽,
带着冷气儿,
惊的余舒退后一步,
才站稳脚,
一脚前一脚后地站着,
如临大敌地顶着那把剑,
不是她胆小,
而是她太惜命,重活一回,
任何一点能威胁到她性命的东西,都能让她浑身不舒服。
景尘目光从他身上滑过,低头无声一笑,
剑在手中转了半圈,
剑锋上悬挂的一条剑蕙,
以前她没注意,今天再看,
景尘这把黑柄金鞘的长剑上,
还挂着一块扁圆的镂花玉佩。
”有劳你代我走一趟。”
这是让她拿去换钱了,
余舒接过那条剑穗,
翻来覆去看中间悬挂的这一块碧汪汪的玉佩,
心知不寻常,
便迟疑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
当掉太可惜了。”
“无妨。”
景尘的口气轻飘飘的,
好像这不是一块美玉,
而是一块石头似的。
“不如当个活契,
日后你有了钱再赎回来如何?”
景尘不解:“何谓活契?”
余舒耐心解释:“这拿东西换钱的地方叫当铺,
当掉东西有活契死契之分,
活契当的钱少,
可是日后能拿钱把东西赎回来,
死契能多当些钱,
,把东西当掉,
老板就能把你这东西转手卖给别人,
你就是回头有了钱,
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东西了。”
  “景尘对俗事很有兴趣听,
认真听她讲完,
才开口道:
“无所谓,
你看着当吧。”
这人倒真是会懒省事,
余舒腹诽,
那就给他当个活契吧,
这块玉看起来值不少钱,
活契也不会少了,
足够他再用上一两个月的。
余舒心里盘算着,
没注意眼前人,
景尘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突然出声道:
“那次给你的黄霜石还在吗??”
“啊,
啊?在呢。”
“无事的话,
就多在手心揉动几下。”
“哦,
好。”余舒点点头,
她抱着一堆脏衣服,
缺了向景尘打听龙虎山上风光的兴趣,
她没说话,
景尘亦不善谈,
场面就冷下来,
一阵冷风刮过去,
飕飕的响,
余舒不自在,
只得告辞:
“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景尘毫不留恋:“走吧。”
余舒转头走了一段路,
下了桥,
才突然想起来景尘身上没钱,
晚饭没出吃,
又急忙跑回去,
想把身上剩的钱给他,
可刚才他还在的那片林子里,
却不见了他的人影。
她空喊了几声,
没人搭理,
纳闷地嘀咕了两句,
就匆匆赶着太阳落山往家跑了。
夜里,
晴空,
师徒两个坐在点儿大的小院子里观星,
一个舒舒服服地躺在藤椅上,
一个费劲地仰着脑袋。
  “看到没有,
那北斗之上,
第七星,
名作破军,
相传商朝纣王死时,
此星大暗,乃是一颗大杀星,
司夫妻,子息,
奴仆之命数,
同七杀,
贪狼二星互照,
相反,若在子午,
则预加官进爵,
若是女命,
则旺夫益子”
青铮讲的不快,
余舒听的认真,
因事后有漏掉的还会再去问他,
并不刻意去记在纸上。
何况这夜空极美,
星洒银湖,
姿态诱人,仿若一个魅力无穷的美人儿在前,
那容人分心。
“凡人事,
必夹星象,
世间有鲜少一部分人生而伴随星异,
将来总能有一番大作为,
”青铮轻拍着膝盖,
瞥了瞥旁边正在揉脖子的余舒,
道:
“就比方说那纪家的四小姐,
据说她出生时,
满空星辰,
夏蝉噤声,
整个义阳城都惊动,
到现在,
十一几年过去,
她却是卓越人上,
不同反响。”
余舒听到“纪家四小姐”的名头,
耳朵动了动,
好奇道:“师父,
你见过她吗?”
青铮道:“为师几年前出入纪家,
就住在景伤堂里,
纪家想要我指点星璇丫头,
就故意趁了她一次犯错,
罚她到景伤堂来思过,
我见她资质极佳,
便就指点了她一段时日,
她倒也挣气,
来年就考过了大衍试。”
  他这么一提起,
余舒便忽然想起来,
她刚见青铮那两次,
这老头嘴里念叨过几次“星璇丫头”,
说来说去是嫌弃自己不如人。
说起来,
这纪四可是害了“她”性命的元凶之一,
一块玉佩杀了一个人,
有这么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本着小心眼的原则,
余舒怎么也不能对青铮口中这个卓越不凡的星璇姑娘有什么好感。
偏青铮不如她意,
又在那边感叹道:
“星璇丫头人又聪明,
温柔又体贴,
灵性佳,
悟性好,
还常买酒来孝敬为师,
哼,
要不是为师挑过了眼,
哪会收了你这个不听话的臭丫头。”
余舒使劲翻了个白眼,
并没有黑脸,
她这么大个人,
还听不出老头是在故意酸她,
不就是昨天拔了他几根胡子,
隔了一夜还记恨着,
说他小气还不承认。
也就是自己能和他凑堆,
小气师父,
小心眼徒弟,
还有比这个更搭调的吗?
“唉。”
  听他重重一叹,
余舒憋住笑,
为了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只好徉作酸声道:
“您老就别叹气了,
不就是点儿酒吗,
将来我发达了,
给您弄个酒池子,
让你在里头游泳,
刚不是还说纣王吗,
那家伙就有一酒池,
他还有一肉林您要么?”
小院儿里静了一静,
随即便爆出一句粗口,
夹杂着几声闷笑。
天上的星星们俯撖着地下这对师徒斗嘴,
乐得不住地眨眼。
  
  第六十八章
车上的小姐
  
  早晨,太阳还没露脸,枝头的雀儿叽喳几声,余舒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赵慧正在院子里收拾推车,见他醒了,道:“不是说商会总账,今日不叫你过去了么,起这么早,怎么不趁机多睡会儿?”
  “早起惯了,醒了就再睡不着,”余舒拨拉了两下头发,走到墙对面的凉衣绳下,摸了摸已经晒干的白袍子,道:“慧姨,我早上就不陪您出摊了,我把衣裳给那位道长送过去。”
  “好,中午到街上去找我,给你下面吃。”赵慧装好了车子,推出门走了。
  余舒前两天拿了景尘的几件脏掉的道袍回家洗,吓了赵慧一跳,她就将月前他被歹人抓走,蒙一位道长搭救的事和赵慧讲说了,赵慧这才没再大惊小怪下去,以为余舒所说的那位道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出于敬重,就由她去洗了,余舒知道她误会,刚好省了解释。
  余舒照着盆里水的影子,把鬓角梳光了,仔细扎好了髻,拿两指粗细的发带熟练地固定好,把自己拾掇的清清爽爽,一边扎着裤腰一边心想,做男人就是比女人省事,至少早起不用花上半拉时辰去梳头。
  她将洗干净的衣裳叠好,拿布袋包了,挂在肩膀上,出门将锁挂上。
  她准备先去找景尘,再到三觉书屋去接余小修下课,小修这两天有点不对劲,她总觉得他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和她说,余舒怕他是在学里受欺负了,打算过去瞧瞧。
  出了门往城东走,义阳城里的小巷子十分多,往往一条大街上就有七八个能入出的巷子,余舒穿过一条街,又走进了一条小巷,一手挎包,一手把玩着景尘送她那块黄霜石,圆丢丢的小石头摁在手心里不一会儿就发了热,刚好解了早晨的手冻。
  这条巷子里没几家住户,路面坑坑洼洼的,余舒正盯着前头走,忽然一阵风从膀子边上刮过去,手臂被一股猛力撞到,一拉一松,装着衣裳的包袱就离了手。
  她愣了下,瞳孔里映出已经擦身越过她三五步冲到前面的小孩儿,再一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臂,方意识到是被人抢了,大喝一声,拔腿便追了上去“别跑,喂!”
  前面那抢东西的小孩儿跑的飞快,余舒也不差,她这一个月来,整天地走路干活,身上早不是刚穿过来会儿的二两力气。
  “跑什么,那包里没钱,快给我站住!”余舒边跑边喊,那抢包的小孩儿只顾闷头往前跑,半步都不减。
  两人追赶了半条巷子,眼瞅着余舒差两步就能捞上那抢包的,前面一亮,竟是出了巷子,来到了行人来往的大街上,见两个人从巷子里追出来,急急忙忙让道。
  好巧不巧,一辆马车从东快速驶过来,两眨眼就能到眼前,那小抢匪闷头苍蝇一样就要撞上去,余舒余光眺到了那车子,眼皮突突的,来不及多想,她往前一俯身,左手猛地伸长,手心里的小石头飞出去,手指拽住了不长眼的小抢匪的裤腰带,脚跟一刹,肩膀一扽,死命地把人扯了回来!
  “嘶!”
  “啊!”
  马鸣声和惊叫声同时在街头响起来,余舒一屁股倒坐在地上,手里头还扯着那小抢匪的裤腰,她喘着气看了一眼堪堪横立在眼前的马车,回想刚才那一幕,脑子嗡了一下,一阵的后怕,她脸一黑,扭过头,劈头盖脸地就朝边上那吓傻了的小抢匪骂道:“眼睛长脑门上了是不是!有这么不要命吗,当你抢的是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就几件破衣裳,你是抢东西还是送命啊,兔崽子!”
  一通臭骂,边上早有一群行人围观,把那辆马车和余舒及那小抢匪围的严严实实的,指指点点看热闹。
  余舒骂的正痛快,车上的人却不干了,一掀窗帘,露出一张年轻的男子脸孔,皱着眉朝外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何冲到路上来。”
  余舒嘴巴一停,抬头看着车上露脸的人,看到坐马车的就知道不好得罪,便撑着地站了起来,刚才拽人的左手腕微微刺痛,她便换了一只手,提溜着地上那个同余小修差不多大点的小抢匪,冲车上人道:“不好意思啊这位,这小坏蛋抢了我东西,追到路上来,无意冲撞了你们的马车。”
  那年轻男子看了余舒一眼,冷哼了一声,便将车窗拉上去,显是不愿同这些市井小民争执。
  “放开,别抓着我!”
  就在这时,余舒手里的小子不老实了,扭着身子企图挣脱她,被余舒绕了个弯,一臂膀夹到了腋下,卡着他脖子,阴森森道:“凭什么放了你,你当我的东西是白抢的,跟我走,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话一说完,谁料这小抢匪竟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往外喷泪,一边哭哭啼啼道:“我、我不是故意要抢你的包裹,我阿姐病了好些天,没钱抓药,就要死了,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余舒自己不喜欢哭,也就讨厌人哭,听他嚎啊嚎的,脑门生疼,哪里有心情听他哭个什么内容,正要让他闭嘴,先有人出了声:“小弟,你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这声音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字正腔圆的女声,字尾带一点南方女子独有的柔婉,莫名让人感到一丝亲切,余舒伸直脖子朝车里看了,只是那个年轻男人挡了光,车厢内昏暗,只隐约见到一抹人影,听声音,应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姐。
  然后,她就发现边上的嚎声停了,接着就是小抢匪可怜兮兮的回答:“我、我阿姐病了,病的很重,快要死了。”
  “小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槐。”
  “小槐,你抬起头,让姐姐看看。”车中的小姐温声哄道。
  小抢匪挣脱了两下,余舒顺势放开他,让他抹抹泪抬起头,心里好奇那小姐想要干嘛。
  路边上的围观者还在窃窃私语,车里的小姐似是盯着那小抢匪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放心吧,你阿姐不会死,她的病会好起来的。”
  这温软的语调仿佛能镇定人心,小抢匪擦擦鼻涕,“真的吗?”
  “是真的,姐姐会看面相,不会骗你的,姐姐不光看出来你阿姐的病会好,还知道,你其实是个好孩子,不是故意做坏事的对吗?”
  小抢匪怯弱地点点头,余舒抖了抖眉毛,看面相,这车里的小姐也是学易的?
  不光是余舒有这样的疑惑,周围的路上也都议论起来。
  “冬云,取五两银子给这孩子,”车里的小姐发了话,车夫扯着缰绳,一手从怀里抹了一锭银出来,递给小抢匪。
  小抢匪看见那白花花五两银就傻了眼,半天不知道伸手,还是车夫硬塞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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