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6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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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舒有了兴趣,对一旁的黑衣卫摆摆手,让人退下。她往前走了一步,半蹲在纪星璇面前,伸出一只素手,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她的眼:“你先说来听听。”
  纪星璇浑身僵硬,没有躲闪,她轻声地说出了那个被她埋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也是她师父留给她保命的最后一样法宝,不到万不得已,她宁死都不会说出来,眼下为了她的孩子,她愿意冒一次险。
  “太子刘昙,并非先皇亲生骨肉,而是薛贵妃和别的男人所孕。”
  余舒一直觉得,她混到今天这个位置,再没几件可以让她变脸的事情,然而眼下听到的这句话,着实震惊了她。刘昙已经做了皇帝,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她,他不是先皇的种!?
  “你再说一遍?”她手上用力,捏紧了纪星璇的下巴,两耳竖起,一双利眼牢牢地擒住她。
  “太子刘昙不是先皇的亲骨肉,他是薛贵妃和别人所孕。”
  余舒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问她:“和谁?”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纪星璇怕她不信,连忙解释道:“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他说,或有一日我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就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方能保命。我不求你饶我一命,只求你饶过我的孩子。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有半句虚言,就让我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竖起手指对天发誓,余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你能发誓你自己说的是真话,可你怎么能保证你师父说的也是真话呢?”
  纪星璇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道:“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验证,我师父说过,太子刘昙大腿内侧有一块蛇形胎记,他的亲生父亲身上同一个位置也有一模一样的胎记,而先皇没有。你若是能查出薛贵妃嫁人之前同哪个男人有过私情,便能查证我师父告诉我的是真是假。”
  余舒闭了闭眼睛,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她的大洞明术小成,自能分辨出纪星璇说的是真话,而她那位师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值得推敲了。
  纪星璇死心塌地追随的这个师父,正是湘王本人。而据她所知,湘王和薛太后就曾有过一段私情。这么说来,亲口告诉纪星璇这个秘密的湘王,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让薛太后珠胎暗结的男人!
  可想而知这个秘密如果传了出去,势必会迎来一场大乱。
  她放开纪星璇,搓了搓手指,站起身道:“不论这件事是真是假,我都保证那个孩子会好好地活着。”
  其实就算纪星璇不求她,她也不会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她会让小余过换一个身份活在这世上,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亲生爹娘是谁,更不会为了报仇雪恨,毁了他一辈子。
  闻言,纪星璇晦暗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明,她没有听出余舒这样笃定的语气背后代表着怎样的权力,而是以为她会在大提点面前求情,保住她的孩子。
  “多谢你。”作为一个母亲,她这一声道谢发自肺腑。
  余舒俯视着纪星璇为了孩子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倒也有了几分释然。她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往日恩仇,一笔勾销。
  看着厚重的牢门重新在她眼前关起,纪星璇松了一大口气,软倒在地,鲜有人知,她生来具有一种天赋,可以分辨旁人对她的善意和恶意,因此避开许多祸事。她能感觉得到,余舒现在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她是真的答应了要帮她保住孩子。
  “宝宝,娘亲对不起你,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但愿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做个平凡的人,娘死也瞑目了。”
  纪星璇喃喃自语,唯有生过孩子做了母亲的人,方才能够体味这份无私,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那个身上流着她血脉的小生命。黑暗中,她突然听到门外不远传来的说话声——
  “请太书示下,要如何处置这个女犯人?”
  “不必管她,能活几天便让她活几天吧。”
  “是。”
  纪星璇愣愣地听着那说话声渐渐消失远去了,久久地不能回过神来。
  
  第七百九十三章
番外(十七)
  
  (友情提示:白冉番外)
  转眼又到了年关,送年敬的时候。余府门外两条送礼的长龙能从宝昌街头排到街尾,有时要等上一天,才能踏上余家的大门台阶,却没人敢抱怨一句,还得赔着笑脸,一门心思把东西往里抬。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周虎到今天才品出这句话的味儿来。去年此时是他带人抬着东西到人家府上找脸色看,今年就换作一群人争着抢着看他的脸色了,如今多少人见着他,不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周总管。谁说当奴才就没有翻身的一天,那得看跟了什么样的主子。
  太阳落山,余府大门便关了,甭管外头望不见尾的人头,申时一过,统统拒之门外,这是余舒立下的规矩,阖府上下没有人敢阳奉阴违。
  周虎袖里揣了零零散散一叠子银票,约莫有三五百两之多,快抵得上他十年的月钱了,都是送礼的人偷偷塞给他的。头两天他被这阵仗吓得都没敢伸手拿,然后不知怎么就被他们家大人知道了,北大厢的鑫儿姑娘过来传话,是这么说的——
  “主子说了,给你的就拿着,回头到账房报个帐,交一半,你留一半就是。”
  周虎到现在走路都轻飘飘的,他打从娘胎里出来,手头上就没拿过这么多钱,十天下来,他都能在安陵城里寻个地方安置一间宽敞的宅子了。
  他走在去往账房的路上,心里合计着晚些时候给一群护院的兄弟们分一分,多了不说,每人匀个几两银子吃酒钱总是有的。要知道府里的护卫,除了管吃管穿,一季两身衣裳。每个月额外能得三两银子月钱,更别说时不时还有主子们的赏钱,若是省着花,过个三年五载,便能攒上一笔老婆本,不必打光棍儿了。
  周虎到了账房,看到坐在屋里拨算盘对账的白冉。便凑上前热络道:“白小哥。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六叔呢?”
  原先账房就钱六叔一个管账的,几个月前余舒把白冉也调了过来。说是让他跟着学学算账。但周虎哪儿不明白,别看白冉长得白白净净跟个小姑娘似的,可人家又识字又懂事,他们就家大人是在磨练这小子。嫌他当个伴读可惜了,有心提拔他呢。因此周虎倒没仗着自己做了前院总管。就在白冉跟前拿大,仍同以前一样待人和和气气的。
  白冉搁下账册,起身对周虎道:“六叔肚子疼,先回去休息了。周哥是来上账的吧,我给你记下。”说着他便转身到柜子里取了一本红皮的账本,坐回桌前。
  周虎将今天私下收的银票和银锭都掏了出来。白冉核对了两遍,这才提笔蘸饱了墨汁。工工整整地记下这一笔,再让周虎在后面写上名字,摁上指印。府里的下人最不济也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每个月发放月钱,都要签了字才能领走。
  周虎分得了快二百两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当即拿了一锭小元宝搁在桌上,大方道:“拿着买些好吃的。”
  白冉连忙推拒:“使不得,前天你才给了我两个银锞子呢,我都没处花去,哪儿能再要你的。”他知道周虎得的这笔钱是过了明路的,别人眼红不来,何况周虎一点都不吝啬,每回得了钱,多是给前院那群人分了。
  “拿着拿着,见者有份,你不收就是不把哥哥我放在眼里。”周虎板起脸,强塞给他,不等他再推回来,便撒手跑了。
  白冉哭笑不得地看着手掌上圆滚滚的银元宝,一双乌明透亮的眼睛渐渐地迷茫起来。
  他心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辈子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哦,对,应该是从他在供人院遇上余舒那天起,他的人生便换了另一副模样。
  他记得清楚,上辈子祖父战败,白家抄家后,他就辗转被人送进了供人院,因为长相漂亮又识文断字,被管教看中便没急着卖掉,而是用心栽培他,好将他送进高门大户去当个细作。谁能想到供人院其实是个专门豢养细作安插眼线的地方。
  他被精心调养了两年,然后就送去了薛相府。一开始,他就只是大公子院子里一个晒书的小厮,连主子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偶然一次机会,他在大公子跟前露了脸,便得了赏识,让他做个跟班,从此便有了接近主子的机会,偷偷摸摸地往供人院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后来,兆庆皇帝病重,宁王刘灏得了监国之职,却没得意几天,就被人揭发出一桩丑事,踉跄入狱。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老皇帝临死前,竟将皇位传给了和他一母同胞的湘王,此举招来诸多反对,当中以司天监最甚,可争到最后,还是湘王坐上了皇位,始称兆阳皇帝。
  兆阳帝登基后,便着手打压司天监,将大提点贬为三品,一干易官皆往下调,然后抄查京城十二府世家,又将先帝所留子嗣一一圈禁。再然后,东菁王叛乱,割据东北对抗朝廷。朝廷派兵镇压未果,京城之中便有人告发薛家大公子同东菁王早有勾结,有书信为证,薛相一怒之下病倒,薛家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多久,兆阳帝就以薛家通敌谋反的罪名,流放了薛家旁支在内一十七口男丁,女眷则被送往军中充妓。
  白冉身为奴仆,侥幸逃过一劫,再次回到供人院。当时他并不知道,就在薛家人流放途中,薛老相先是病死,薛睿随后就神秘地失踪了。
  后来又过七年,天下动乱,东菁王与蒙古人同盟,一路高歌猛进,攻进了安陵城,将兆阳帝赶下皇位,扶持了先皇后宫薛贵妃诞下的遗腹子——十九皇子刘陵为幼帝,与此同时,早该死在流放途中的薛家大公子,摇身一变,成为当朝太师,独揽大权。
  薛太师位极人臣之后,先为薛家陈冤昭雪,洗尽不白之名,后以八十一条罪名,请旨凌迟谋朝篡位的兆阳帝。他手段狠辣,就连供人院都未能逃过一劫,两百多名细作皆被斩首,其余罪奴一概割断舌头,流放苦地。
  而曾经在薛家做过眼线的白冉,则是亲身经历了那一场阿鼻地狱,怀揣着满满的恐惧踏上了死路,最后留在他脑海里的画面,便是坐在八抬大轿上冷眼观刑的薛太师,同他那一双黑洞洞的眸子。
  “嘶,”白冉陷入回忆,不禁地打了一个寒噤,手里的元宝被汗打湿了,他拿着它敲了敲脑门,用疼痛唤醒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默念道:“老天爷,您让我重活一辈子,我定会好好惜命。”
  从他死而复生,回到白家被抄家那一刻起,他便不停地这样提醒自己。所以他虽然进了供人院,却宁肯挨打挨饿,也不学那细作之事,因为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到那个罗刹恶鬼一般的男人身边去。尽管这辈子和上辈子有许多不同之处,比如湘王事败,是九皇子刘昙继承皇位,比如薛家的下场没有那么悲惨,但这种种不同,最让他困顿迷茫的却是他现如今的主人——
  在他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余舒这个人。
  “…阿冉哥哥、阿冉哥哥?”
  一只小手在他面前晃荡,白冉猛地回神,就见安倍葵子不知何时进来,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你在发什么呆,天都黑了。”
  白冉缓缓露出笑容,脸上又恢复了神采,“我方才好像是算错了一笔账,怕明天六叔来了挨骂。”
  安倍葵子紧张道:“六叔会骂你吗,要不要我去向主人说情?”
  白冉摇摇头,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接过她手里的篮子,道:“不用了,六叔骂我是对我好。你今天又给我送什么好吃的?”
  安倍葵子不懂他为什么说骂人是好的,但她一向觉得他说的话都有道理,便默默记下了,心想道:等下她回去就求主人多骂她几句,嘻嘻。
  
  第七百九十四章
番外(十八)
  
  (小修)
  忘机楼大易馆开张那一天,余舒根本没有露面。没有舞龙舞狮,也没有吹拉弹唱的戏台班子,只在门前放了两串鞭炮,又在大门口设了一张条案,凡是路过的人都能免费领取一根大篆签,一个月内可以进忘机楼里找易师卜上一卦,分文不取。
  当天并没有人知道这间大易馆的主人正是如今司天监的大提点,就连十二府世家多半也没听到传闻。进门的客人不是拿着大篆签图个便宜,就是凑热闹的路人。
  忘机楼比不得乾元大街上那几家大易馆门面风光气派,然而进到里面,却别有洞天。门内有两个迎客的伙计,通是穿着黑袍子扎着红腰带,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见到客人进门,便笑吟吟地提醒上几句——“客官要是看相算卦的请往西边‘必应堂’,有什么疑难杂症就往东边‘有求堂’,另外咱们大易馆每天早晨都会布告明日的天气好坏,您且留意大厅里的‘天机榜’”。
  客人进门转一圈,就会发现这里和别处大易馆很不一样,先是“必应堂”看相批卦的先生会仔细询问你的名姓与生辰八字,记在一本册子上,再给你一个编号,说是一个月内再来,只要报上编号,便能免费领一道平安符。
  若是嫌“必应堂”这边的易师先生们算不准,就到大厅东侧的“有求堂”,堂里摆着一排长长的柜台,柜台后面坐着清一色穿着青裙银红比甲、梳着双髻的妙龄女侍,人人手边放着一沓黄皮册子与一盘号签,专门受理疑难杂症。什么是疑难杂症呢?好比说丢猫丢狗,寻人寻物,好比说婆媳不和、夫妻不睦,好比说撞邪冲鬼、厄运缠身,事无大小,但凡是能用易学解决的问题,统统可以在这里留下悬赏。
  只需交纳十个铜板纸墨钱,便可以取走一支号签,留下你的难题连同酬金,约定好时限。时限一到若无人答复,不仅如数退还酬金,还能将那十个铜板也一起讨回去。
  有人悬赏,自然有人领受,不拘是不是正经大衍试出身的易师,但凡进了忘机楼,同样只需交纳十个铜板,登记一下名册,便能随意翻看这里的悬赏单子。若要揭榜,需得另外交纳酬金的十分之一作为保证金,便能领得一块相应的号牌,在二楼会客厅与悬赏人碰面,双方自行解决,回头只需拿着悬赏人的号签,便能在忘机楼领取相应的酬劳。同时留下记录,积得一笔酬金的数目。
  如此明文规定,皆可在“有求堂”门口的告示牌上一览详细。
  值得一提的是,酬劳最高的三个悬赏,会免费张贴在大厅中央的“天机榜”上,供人瞻观。
  所以忘机楼内每日来往的客人们,不单是需要求卜问卦的寻常人,还有闲散的易客们,十个铜板根本不算钱,换个赚取外快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开业头一天,必应堂里易师们忙的不可开交,全是拿着大篆签免费问卜的客人,有求堂冷冷清清,一整天下来,仅有寥寥十几个客人交钱留名的。
  然而,大厅正中央的天机榜底下,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群人,多半是来看明日天气好坏,却惊见了高挂在榜上,用红纸金字张贴的两件悬赏——
  招婿:觅一君子入赘门下,须得五官端正且品性端方,身无隐疾且文武双全,八字天合且志趣相当。悬赏人:易学世家家主。酬劳:黄金五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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