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校对)第31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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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情很清楚的说明了,为后人视为清初“德政”的减免晚明加派,实际上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除此之外,多尔衮边外筑城加派九省额外钱粮两百五十余万两、顺治亲政命抵额粮,及顺治末一度加征练饷、明史学家顾诚在《南明史》中也指出“顺治十八年还食言自肥,恢复了明朝剿饷,加赋五百多万两。”
  这样算来,清初号称是废除了三饷的加派,但事实上,辽饷的一分二厘,只是免除了三厘,改以九厘银为名继续征收,并明确写进了《赋役全书》,而其他加派更是换个名目多次执行。
  “根据账册统计,江西一省,辽饷共计三十六万一千三十六两一钱四分四厘。”
  辽饷的加派,这是明末必须要面对的问题。甲申巨变,大顺喊出了三年免征的口号,在攻入北京之初受到了很大的期待。清军入关,口号上也是废除三饷,拉拢民心。而弘光一朝,崇祯十七年的练饷不仅要征收,此后的辽饷也是绝不免除。
  一出一进,民心上就失了大半,清军南下时的那般摧枯拉朽,岂曰无因?
  弘光朝灭,满清换了个名目继续征收万历时期的辽饷,而明廷这边,税赋混乱非常,再兼军阀割据,行政、养兵、贪污,种种原因算下来,可以说这项加派在全国范围内也没有真正得到免除。
  陈文杀入金华府之后,由于养兵的需要,并没有减免满清在金华府的税赋,九厘银始终存在。
  浙东的粮食平均亩产在每亩地三到四石,按照当前粮价也就是三到四两银子,对于自耕农而言,这里面会被粮商盘剥走一部分,但是多出的三百到四百分之一辽饷加派,百姓还是活得下去的。例如明末三饷俱在时,南方的农民起义力量依旧小的可怜,正是因为南方自身的富庶导致了百姓即便是在官府的贪污和士绅的摊派下,也还是能够活得下去的。
  在浙江的这几年,陈文虽然没有免除加派,但是对吏治的大力严肃,随着浙江的吏治在几次三番的清查后已经大幅度转好,不断的严查使得乱收费现象大幅度降低,普通百姓受到加派的影响随之大幅度降低。没有加派当然更好,但是至少现在也没出过官逼民反的事情,顶多就是官吏、士绅不满。
  “荣参议的意思是彻底减免辽饷?”
  减免赋税,陈文在浙江几乎每年都会做,针对的则是受灾的地区。在江西,今年的夏秋两税也已经免除,财政上的压力完全由浙江以及缴获和抄没诸如刘光弼、蔡士英这等必杀的满清官员的家产支撑。如果再行减免那继承自金华府的九厘辽饷,对于今天依旧紧张的财政来说也将是难以承受的。
  “下官并非此意,以下官愚见,只要监察和处罚的力度够大,各府县官员不敢胡乱收费,百姓的压力不会太大。至于下官想要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哦?”
  “据下官所知,我大明官员的考成比例不等,但是税赋征收却很少有足额的。但是虏廷对考成极其严格,必须足额征收,而且还要追缴此前拖欠的税赋,比如金声恒反正期间的税赋,鞑子在镇压过后就进行了追缴。”
  “原来如此。”
  “下官建议,严禁各府县官吏借追缴为名盘剥百姓。”
  追缴就是变相的加税,虽说两蹶名王及岔路口一战后,满清破天荒的展开了对一些受灾地区的减免赋税政策,但是从满清朝廷到地方官员,追缴却是从没有停歇过的。
  陈文在浙江,此前也追缴过一些士绅拖欠的税赋,当时是在他们偷税漏税的情况下,设计两条路给了他们——要不签署协议,以后绝不偷税漏税,否则就以家产抵税;要不就追缴历年积欠,交不上来更是要免除功名,从此就跟优免无关了。
  此法一出,虽说是反对声巨大,但是在陈文这个对士绅来说越来越恐怖的名字面前,基本上不是签署了协议,就是缴纳了积欠。说到底,明廷的优免政策还是他们绝不愿割舍的,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免除几十米到几千亩不等田土的税赋,不是说着玩的。
  “《江西邸报》的准备工作进行如何了?”
  陈文并没有对荣虔的提议立刻做出答复,反倒是向另一个文官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回大王的话,基本已经准备就绪,最迟明天就可以定稿印刷了。”
  《江西邸报》与《浙江邸报》一般无二,皆是宣教司下属的喉舌机关。确定了《江西邸报》很快就可以开始运转,陈文才转而对荣虔说道:“朝令夕改,不可。具体的先等调查组回来再说,政令也需在《江西邸报》上进行解释。”
  “下官明白。”
  见荣虔没有坐下,陈文问道:“荣参议还有要说的吗?”
  “下官还有一事需要说明。”
  “请继续。”
  久在浙江的官府做事,这里讲究的是有意见可以提,但政令一经下达,就必须尽力执行。第一件提议没有得到明确认同,荣虔却也不灰心。
  “根据下官调查,江西一省,其中南昌、瑞州、袁州三府,皆存在浮粮现象。袁州和瑞州时间太紧,下官还没有确认,但只南昌一府除却武宁县外,浮粮就高达银十九万五千一百二十二两,米十四万九千一百三十一石之多。”
  浮粮,据记载是源于元末明初盘踞此间的枭雄陈友谅的征派,当时将高于当时税赋的额外加征称之为浮粮,有明一朝也没有将其废除。到了清朝,满清派驻江西的很多官员,包括巡抚、布政使、巡按、这三个府的知府在内,多有上疏申请减免浮粮的,比如蔡士英,又比如是前不久刚刚归顺的那个袁州知府。
  事实上,有清一朝,浮粮多次减免,但最后也没有彻底完成。这项额外税赋压在这三个府的百姓头上长达六百年之久,满清虽是对浮粮进行了有限的减免,但是漕粮和其他项目上却是不断的加赋,普通百姓的负担反倒是比明时还要沉重。
  听到这一调查结果,在场的官员们便开始了交头接耳,这件事情有些人已经接触到了,却并没有像荣虔这般特别调查。此间一听荣虔在会上提起,登时便开始盘算起此事对他们各自负责的部门的影响。
  “武宁县不存在浮粮问题?”
  “不存在。”
  南昌府从地理上分为两块,一块是赣江出了临江府后汇入到鄱阳湖的这片区域,而另一部分是则是江西西北部的山区,其中武宁县就在后者的北部,临近九江府。
  “荣参议提及的这件事非常重要,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需派出调查组进行详细调查,得到结论再行商议。”
  荣虔也知道,近二十万两银子,以及近十五万石的粮食,而且还只是一个府就如此,这确实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而他此番提及,也只是为了引起个头,好针对此事进行详细调查。
  接下来,各部门的官员又提及了江西一省存在的很多问题,直到午饭的时辰才宣告结束。
  现在很多调查组还没有回来,详细的情况还不得而知,但是江西一省确实存在着几个问题。比如人口锐减,比如荒弃田土甚多,比如税收方面的问题,满清的税收问题,在明朝就已经存在的浮粮等等,涉及的范围往往都很大,必须详加核实才能做出决议。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诸如卫所之类的老问题,涉及到王府、御器场之类的新问题存在。总而言之,这片新近收复的区域想要治理好,却还需要下更大的功夫才行。
  上午的会议主要是巡抚衙门负责的民政工作,行辕涉及到的部门有官员与会。吃过了午饭,陈文就要开始主持下午的会议,这就是以军务及军务相关事项为主的了。不过这一次,就不再是各部门调查结果和上报讨论了,而是陈文针对此前就已经计划好的事项进行公开讨论。
  “众所周知,我江浙王师如今已收复了浙东八府、江西一省及广东和福建的部分府县,已是皇明如今最大的军事集团。然而,由于这里面大半的区域都是近期收复的,我们的军事力量还不足以应对各方面的威胁,扩军是一回事,军队的进一步强化也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尤其是今番与鞑子血战,我部的长枪阵和鸳鸯阵在虏师习自泰西的西班牙方阵面前并不似以往那般占据上风,更是需要找出不足,并加以强化。”
  陈文的这支军队自成立以来,始终在对军制和战法进行调整,以应对更加复杂的局面。从最初的南方抗倭版鸳鸯阵,到天台山上开始的北方戍边版鸳鸯阵,再到后来用以弥补鸳鸯阵的长枪阵,以及骑乘步兵、职业化的工兵和炮兵,等等等等。
  现如今,曾经赖以成名的肉搏战反倒陷入到劣势当中,若非明军的忍耐伤亡能力更强,尤其是掷弹兵的异军突起,只怕胜利者就会因此而变成了清军。
  在座的官员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很多事情陈文也都曾征询过相关人员的意见,军事改革势在必行,听到陈文的开场白,一个个无不加大了对于接下来的话的关注力度。
  “最近的半年,我军先后在四明山区、玉山县两度与鞑子野战,更是针对广信府和广信府城以北的棱堡进行了有效的攻坚作战。赢是都赢了,但暴露的问题很多。首先就是野战的战法问题。”
  说到这里,陈文坐了下来,随军参谋司的作战参谋张恭彦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会议桌靠近陈文的那一端,向在座的官员们行了一个华夏复兴会的平胸礼貌。
  张恭彦所在的位置,其身后是一个木制的架子,上面铺了幕布。张恭彦行过礼后,将幕布揭下,漏出的是一个架子上的一块板子,上面有几张绘着图案的纸张。只要将前面的一张纸掀到板子后面,下一张就可以显露出来。
  接下来,张恭彦走到近前,用指挥尺指着纸张上的图案开始讲道:“众所周知,我军在玉山曾遭遇了鞑子的东南经标等部队,数万的大军,他们编练了一种名为西班牙方阵的阵法,从而摆脱了野战上无法与我军对抗的窘境。”
  “据大帅所知,以及军法司从那个耶稣会修士口中得到的情报显示,这一阵法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出现于泰西,是一个叫做西班牙的国家中的一个高级武将根据泰西的另一个名为瑞士的国家的常用阵法改良而成。此阵法自出现以来,横行泰西,无往不利,战斗力极为惊人。”
  这是与会的很多武将在战场上亲眼看到的,面对明军的阵法,这个西班牙方阵也毫不逊色,甚至还一度占优,能够横行泰西也是可以想象的。
  “这一阵法,最早由四个兵种组成,分别是剑盾武士、长戟手、长矛手和火枪手。这里的剑盾武士就是类似于刀盾兵的锐士,火枪则是火铳在泰西的称呼。”解释了这一点,张恭彦便继续说道:“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发展,这一阵法的兵种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了长矛手和火枪手,比例也逐渐演变为鞑子所习练到的各一半,与我军师承自戚少保在北方戍边时的鸳鸯阵中的轻重步兵比已经达到一致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西(下)
  讲解了这些,张恭彦接下来便开始一边翻页,一边借阵图讲解西班牙方阵的使用方法,以及应对各种情况时的变阵。这些都是自玉山一战以来参谋司专门研究过的,虽是简略,但很快就让与会的众将意识到了这一阵法对上明军时的优势在哪里。
  “由于我军装备的鲁密铳在威力和射程上都要明显优于鞑子的鸟铳,他们两战皆是被迫以肉搏兵种发起进攻,而非利用火器对我军前进时的战阵进行持续性射击,所以我们看到的就只有肉搏战。”
  “根据参谋司推演,以及降卒的演示,其阵法比之我军使用的阵法更好的发挥了火器的效用……”
  江浙明军,一直以来,骑兵的数量和质量在面对清军时都处于劣势。对此,一方面是调整骑兵战法,一方面则是尽可能的利用地形和工事,而最后一方面便是将防备骑兵的压力摊到了火器队的身上,借火器队在肉搏步兵的掩护下的持续射击来降低清军骑兵的威胁,为正面的肉搏步兵击溃对手争取时间。
  现如今,随着缴获的增多,骑兵也即将形成规模,步兵列阵又显露出了问题,调整也就成了必然。
  “自即日起,训练司要开始针对长枪林下的老鼠战对火器队进行训练,武器暂时配备腰刀。”
  “那鸳鸯阵配属的火器队需要对此进行训练吗?”
  肉搏阶段,长枪阵面对西班牙方阵会在老鼠战中吃亏,但鸳鸯阵在面对西班牙方阵时,却是长兵对攻中吃亏,那些在长枪林下杀来的火铳手基本上就是来送死的,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需要训练,防患于未然。”
  陈文接过了问题,为此定下了调子,军训司的负责军官自然也不会与张恭彦争论。而张恭彦则继续针对其他的一些训练任务作出讲解。
  关于西班牙方阵以及一系列训练任务的解说完毕,张恭彦对陈文和与会军官行了一个平胸礼,就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之上,而陈文则开始对军队调整编制的说明。
  “我江浙王师之战兵营,乃是步骑炮工多兵种混编营头。每营计有四个步兵局,其中两个是长枪阵编制,两个是鸳鸯阵编制。每局配属虎蹲炮四门,佛郎机炮一门。营直属炮队佛郎机炮四门,铜熕四门。营直属骑兵队两个中队,两百骑。营直属工兵队五十人。加上镇抚兵、参谋、旗鼓手、军医、救护兵、伙夫、马夫等配置,全营共计两千三百七十七人。”
  这个编制是经过了几轮小规模的扩编后的结果,主体的步兵不变,依旧是四个局的编制,始终在扩大编制的则是骑兵、工兵和炮兵以及其他营附属人员。
  与会的众将对这些事情自是了然于胸,而陈文在说过了这一切后,也立刻公布了扩编的结果。
  “各战兵营调整编制如下,自即日起,每营四个步兵局不变,长枪阵编制扩大为三个,鸳鸯阵缩减为一个。局属炮队增加佛郎机炮一门,营直属炮队增加四门佛郎机炮和四门铜熕。营属骑兵由两个中队扩大为四个中队,四百骑。营直属工兵队扩大到一百人。营直属掷弹兵大队一百人。其他营属附属人员增减将会按照永历八年九月扩编令这一文件执行,扩编后,全营共计两千九百零五人。”
  原本的每营两千三百余人,就已经接近于奇兵营的标准了,现在的两千九百余人,更是快要恢复到了正兵营的编制。而这,还没有结束。
  “由于大规模野战指挥的需要,从即日起,营以上设师一级的编制。《说字》中提及:师,两千五百人为师。这是周朝的军制,我军每师下设三个战兵营,一个骑兵营。直属的两个步兵局,鸳鸯阵编制。直属炮兵队配属四门臼炮,四门红夷炮。直属骑兵队两百人。直属工兵队一百人。全师编制一万一千余人。”
  人一上万,无边无沿,这个编制之巨大,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也使得他们无不因此而感到振奋。
  四年前,在大兰山上,当时的那支只有几百人的南塘营发展到了今天,也是拥有数万铁甲的大军了。在此之前,以营为单位,还有些感觉不到,可是随着这一新编制的成立,整体上的气势就截然不同了。
  这只是一种感觉,虽说并非是增加了一层新的编制就能多出多少士卒,但听上去有多少个营和有多少师,哪怕最后算出来的数字是一样的,但是在感觉上也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本陈文只有浙东八府的时候,面向的只有两个大的方向——杭州和广信府,这之间的距离足够他快速抽调大军进行驰援。可是现在,东南四省已经有一半在他的手中了,随着对手的增加,需要面对的作战方向也随之增多,不得不扩大指挥编制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具体的人员职务会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公布,我军现在只有十三个战兵营,一个骑乘步兵营和一个骑兵营,想要组编成全新的编制,任重而道远。”
  对于哪个营的指挥能够先人一步得到晋升,军中的高层基本上心里面都是有数的,算来算去,也就这么几个人选而已。
  “除此之外,各府县的驻军也需要进一步调整,各县按照各地的情况分派部队,各府也不再仅限于府城及附郭县的防御,要扩大编制,作为机动兵力。这样一来,我军的战兵营就可以彻底变成各战略方向的机动兵力,而非受限于各地的协防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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