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校对)第4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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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历没好意思问李定国是不是收拾不了贵州的烂摊子,被人赶了回来——贵州的军头、土司们还好,若是陈文再度杀入贵州,把李定国赶回了昆明,到了那时也许退避藩国才是安全的。
  这等心思一经出现,转瞬间就被永历否定了下来,此前没有贵州那边告急的报告传来,若是大军来袭,从辰州杀到贵阳,总要一段时间,他是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此间说出这话,永历也是有着出言试探李定国的来意,岂料李定国一张口,却直接将他听愣在了当场。
  “臣此番回来,乃是身体不适,请求陛下免了臣的兵权的。”
  ……
  “你到底想干什么?!”
  经李定国这么一闹,移驾的事情也被迫推迟,待到李定国单独奏对过后,移驾的事情也彻底被否定了下来。
  永历移驾,刘文秀本不方便在城内,以免落个挟持天子的名声。奈何他身处城西的军营,对于从北门入城的李定国一无所知,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移驾的事情已经彻底泡汤了。
  刘文秀知道这段时间隔绝消息的少不了马吉翔这个奸佞,但是说服永历的是李定国,刘文秀进宫见永历已经放弃了移驾的打算,便直奔着李定国的晋王府而来,一见面二人就不可避免的吵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你告诉我,当年你我二人迎天子入昆明的时候,相约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针锋相对,可是当李定国问到这话,刘文秀当即便是一愣,随即开口回道:“当时你我二人相约,同心共保今上,不可再做那孙可望。你的言下之意是说,我刘文秀此番恭迎天子移驾四川,安抚四川众将是要做孙可望不成!”
  “我辈为贪官污吏所逼,因而造反,将朝廷社稷倾覆,实我等有负于国家,国家无负于我等。即今上是烈皇帝嫡派之弟,不若同心共保,倘得藉滇黔以恢复中原,那时封妻荫子,荣归故里,也得个青史留芳。如只跟秦王胡乱作为,虽称王称公,到底不得归正。但我辈今日以秦王为董卓,恐董卓之后又换一个曹操。”
  当年的誓约历历在目,李定国摆明了是已然认定了刘文秀此举就是要效仿孙可望,将天子控制在手中。
  这实与他们此前约定的刘文秀兵出四川收取山陕、李定国坐镇贵州以防陈文、天子坐镇云南掌控全局的布置有所违背,但是刘文秀自问从无此意,更兼深恨马吉翔在朝中打着李定国的旗号把持朝政,当即便向李定国脱口而出。
  然而,听到这话,李定国却是一阵冷笑,显然认同了刘文秀所指,更是喝问道:“你若心中无私,如此大事,为何不先行与我商量?”
  “礼乐征伐出于天子,你是晋王,我是蜀王,皆有方面之任,我自奏请天子,为何要先请示于你?”
  “不顾誓约,还要强词夺理,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做孙可望第二!”
  ……
  “退狼进虎,晋王必败国。”
  争吵过后,依旧没有个结果,发出了这句泄愤之词,刘文秀也没有回返四川行都司,干脆便住在蜀王府中,整个人也日趋消极,“凡大朝日始上朝一走,常朝日俱不去”,“将一切兵马事务悉交护卫陈建料理,亦不出府”,不久后便发病卧床不起,永历和李定国都曾去探望,再三宽慰,派医调治,奈何心病无药医,至三月二十六病重身故。
  临终之时,刘文秀上遗表云:“……国势日危,请入蜀以就十三家之兵。臣有窖金一十六万,可以充饷。臣之妻子族属皆当执鞭弭以从王事。然后出营陕、洛,庶几转败为功。此臣区区之心,死而犹视者也。”
  刘文秀病故,军情司昆明站深知此事之重大只怕唯有永历突然驾崩方能比拟,在第一时间便使用了最高级别的军情汇报,为防锦衣卫耳目,更是在第一时间撤出了昆明。
  消息以着最快的速度传到南京,军情司为确保消息能够传递到,更是在每一站都派出不下五只信鸽传递密码,以防出现意外。陈文接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四月中旬,看过了滇中晋蜀两藩内斗的消息,陈文长叹了口气,因为这既是他愿意看到的,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尤其是刘文秀的死,最是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一直以来,陈文的计划便是利用李定国不善理政的弱点,分化西营系统明军的势力。制造财政压力是一点,李定国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划分“秦兵”、“晋兵”,还是对孙可望内犯期间下面的众将的功罪大申赏罚,都是极其不利于内部团结的行为,陈文要做的只是观其自败即可,根本无需去做任何事情。
  在陈文的计划之中,只要等到李定国自己把西营的人心败坏干净了,西营众将离心,再不能并力一处,那么他就可以彻底安心北伐,无需再为身后担忧——虽然陈文也不愿意相信李定国会对他掀起内战,但是他必须为那些追随他奋战至今的人们负责,也只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期间,李定国如其所料的那般干出了他在历史上干过的那些事情,西营内部的原孙可望麾下的众将已然是离心离德,其中表现得最为激烈的贺九义、王尚礼、王自奇三将更是截流了南宁和柳州的税赋,摆明了是与李定国势不两立。
  云贵两省的财政经过陈文搜刮贵州仓储、迁移屯田军户以及王尚礼、王自奇二人的意外出走,经过了这不到两年的时间,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入不敷出,李定国更是火上浇油的在划分派系的同时对非嫡系人马进行了削减军饷军粮的行径。
  云贵的西营系统已然是一盘散沙,差的只是楼台轰然倒塌的那一天,奈何刘文秀却死了,哪怕其人的死法与历史上一般无二,但是由于原因不同,却是让陈文始料未及。
  历史上,三王内讧是南明最后一次大规模内斗,前后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自立派的孙可望与扶明派的李定国、刘文秀这三王爆发内战,结果是孙可望降清,秦藩大军归附明廷。原本二人若是能够处置妥当,并且协力共进的话,前景未必一片黑暗,毕竟李定国的军事才能实在是当时明廷最大的杀手锏。
  奈何,二人不光是没有能够实现合作,甚至孙可望刚刚降清,刘文秀有意请永历移驾贵阳,就遭到了李定国的“病退”要挟,后来更是将刘文秀投闲置散,才导致了刘文秀的郁郁而终,而这便是三王内讧的第二阶段。
  三王内讧的结果,原本实现了对孙可望遗产继承的南明朝廷因为李定国的一系列昏聩行事,直接到了西营系统的离心离德,等到清军集结力量大举入滇的时候,光是凭着孙可望的劝降书,清军便几乎是不战而下了几乎全部的大西南——那些出自秦藩和蜀藩的武将以及孙可望提拔起来的文官受够了李定国的歧视和排挤,纷纷倒向清军,其中有一部分军队更是成了吴三桂的忠勇、义勇十营,参加了后来的三藩之乱,忠勇营的大将马宝更是当时吴三桂麾下最为善战的将领,屡败清军。
  刘文秀的所作所为,于理虽合,于情却要稍作商榷,而李定国这个人,用后世的话说,天赋点全部点在军事上面,政治能力比起前瞻后顾的孙可望都要可怜。
  用时人的话说:“可望善治国,定国能用兵。使其同心协力,西南之功或未有艾,而乃彼此相攻,卒至摧败。”奈何孙可望与李定国无法协力也就罢了,就连刘文秀这个相约盟誓的队友,李定国都不能相容,实在天欲亡明。
  天命如何,陈文不愿妄自揣度,但是这位晋王李定国,在后世很多人眼中是个不断的被诸如孙可望、郑成功这样的队友,乃至是下属坑的民族英雄,其实在南明的历史上既是受害者,也同时扮演者猪队友的角色。
  究其原因,其实仔细想想很是简单,不同的政治军事势力有着各自不同的利益诉求。
  李定国进攻新会,邀请郑成功助战,郑成功拖拖拉拉的直到李定国兵败才抵达,而且还派的只是部将前往。说到底,福建明军当时面临的处境驱使着他们做出如此决断——孙可望和李定国之间的矛盾、钱谦益主导的楸枰三局、张名振分兵进入长江、借着与清廷之间的假议和来恢复实力,对于广东自然也就分心乏术了。
  同样的道理,自立派和扶明派的内斗导致了孙可望内犯,无论是历史上刘文秀经营贵州与李定国坐镇云南,还是如今刘文秀经营四川与李定国坐镇贵州其实也都是一样的道理,向何处出兵便是利益所向,前秦藩众将与晋藩众将之间也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再加上李定国那让人叹息的政治能力,三王内讧的下半段也就不出意外了。
  民族英雄的定义,更重要的在于气节,而非成败。郑成功在台湾郁郁而终、李定国在云南宁死荒缴、张煌言则在杭州宁死不屈,他们虽然失败了,但是却并不能因此否定他们民族英雄的地位。
  不当以成败论英雄!
  时至今日,西南的各路明军已经走上了土崩瓦解的道路。然而,随着陈文击败孙可望,在三王内讧之中插了一手,西营离心重演的同时,很多东西却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刘文秀病故的第二天,狄三品率部逃亡四川行都司。接下来,刘文秀的死讯在西南大地上传开,很快就在一个又一个的有心人的传播下演变成了永历坐视刘文秀被李定国幽禁而死。一时间西南大地人心惶惶,而身在南京的陈文也很快就接到了西营众将的第一份大礼。
  “末将王自奇、王尚礼、贺九义,愿献土广西,听奉节制,伏请齐王殿下率王师入滇,讨伐祸国奸佞!”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王内讧(下)
  “这是要把我拉下水的节奏啊。”
  夔国公王自奇、保国公王尚礼、广国公贺九义,三人原本都是孙可望派驻留守昆明,坐镇云南的心腹大将。
  三王内讧的第一阶段,李定国和刘文秀先是把贺九义派到了广西镇守南宁府,一方面是防备陈文对广西的蚕食,另一方面便是防备孙可望内犯的话其人会变成内应。同样的道理,另外的二人在这期间虽不好驱逐,但却也是由刘文秀亲自在昆明震慑。结果等到陈文大败孙可望,逼着永历朝廷将其处死,二王便带兵逃出了昆明,这两年也一直与受到猜忌的贺九义一起割据广西的中部和南部。
  三人号称是要献土广西与陈文,以换取陈文进攻云南,但事实上他们控制的府县不过也只有南宁和柳州两个府而已。相较之下,永历朝廷始终控制着广西西部,陈文也占据着北部的桂林和东部的梧州、浔州等地,反倒是就数他们的地盘最小。
  不过,有了这些地头蛇带路,广西三分天下的局势势必将不再复存,更有这些秦藩精锐作为马前卒,踏平云南也更为轻易。从利益的角度,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他们把我陈文想得太简单了。”
  冷笑了一声,陈文便派人寻了张俊。张俊虽然级别不高,但是其人作为陈文的第一任亲兵队长的身份摆着,这事情也最为合适。
  “我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去做,不过是需要冒生命危险的。”
  “愿为大帅效死!”
  张俊回答的很是干脆利落,陈文也没有再行多言,直接领了他回到王府的内宅。
  齐王府的内院,远比当年的越王府内院要大上许多,陈家人丁日趋增多,下人也响应的增加,原本的占地面积就不敷使用了,所以在将两江总督衙门改建为齐王府的时候,负责的官员也特地扩大了占地面积,甚至比陈文计划的还要大上几分。
  陈文带着张俊进了内院,直奔着藏书楼而去,那里是陈文收藏书籍的所在,同时张俊也是知道,藏书楼里有一间密室,是陈文放置机密物件的所在。
  到了藏书楼,二人步入其间,陈文进入密室没多会儿便拿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随手便交给了张俊。
  这个锦盒张俊见过,甚至还是他亲手交给陈文的。此间虽说不好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否还是原本的东西,但是陈文既然把这东西拿了出来,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张桌子,即将要被陈文掀翻了过来。
  “把这个东西带到昆明,送交给今上。”
  ……
  陈文以着最快的速度收到消息,奈何距离过远,路途上花费时间良多。相较之下,临近云南的各方势力则是早已得知,最先做出反应的便是广西的王自奇三人——他们本是孙可望心腹,与李定国最是无法相容,此前已经掠了昆明仓储,又开始截流地方税款,如今就连刘文秀也死了,他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自然是以着最快的速度向陈文输诚。
  广西如此,李定国离开不过月余的贵州,坐镇贵州东部的庆阳王冯双礼与坐镇贵州西部的巩昌王白文选也秘密的寻了贵州中部的一处据点相会。
  “蜀王殿下已经被晋王逼死了,他连蜀王都敢逼死,咱们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此事不是传闻的那样,蜀王殿下是病故的,病故前还能上朝,也并非是被晋王殿下软禁。”
  “毓公,就算不是软禁而死,天子原本已经肯定了蜀王殿下的建议,准备起驾四川,还不是晋王相逼,才匆匆做罢。若非如此,蜀王殿下何故会病重难医?”
  白文选虽然曾是孙可望的亲信,但是与李定国关系不错,此前李定国划分“秦兵”、“晋兵”的时候,他虽不能幸免,但是在军需上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刁难。可是冯双礼不光是孙可望的铁杆,李、刘之间也是与后者更为和睦,再加上这些年与李定国有隙,甚至有过兵戎相见,如今遭到排挤,对于这位晋王殿下早已心怀不满。
  然而,白文选也知道,冯双礼说的没错,刘文秀之死,虽说不是李定国亲手干的,但是心病无药可医,酿成这心病的祸根却是李定国种下的,所以李定国必须承担一份责任。
  “当年同为老大王麾下的四大王子,如今更是同为皇明的亲王之尊,蜀王殿下比他晋王少了什么。那厮全无容人之量,平日里倒行逆施也就罢了,如今他连蜀王殿下都敢如此,你我这般,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好,等他缓过劲儿来,收拾了王自奇、王尚礼他们,就得轮到咱们!”
  “这……”
  冯双礼说罢了这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白文选,后者原本是并不担忧他在李定国麾下的处境,可是被冯双礼这般说来,心中也是不由得忐忑了起来。
  大西四大王子,艾能奇早亡,孙可望被陈文逼死,如今刘文秀也郁郁而终,硕果仅存的李定国却全然得不到西营众将的拥护,反倒是人人畏于会落得刘文秀,甚至是孙可望那般的下场。说到底,李定国长于军事,疏于政治,行事上多有不利于团结之处,如今这般也是在所难免的。
  房中沉寂良久,能够听到的无非是两个郡王沉重的呼吸。冯双礼既然约了白文选前来,便是要得出个结果,此刻白文选却依旧是犹豫不决,渐渐地,早已下了决心的冯双礼也开始急躁了起来,而白文选自也能够感受到这份焦急和担忧。
  “你打算如何?”
  话问出口,白文选连忙补充道:“放心,就算我无法认同,也绝不说出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不必如此,毓公,我请你过来,便是信得过你,我冯双礼待兄弟如何,你应该知道,这般是在羞辱于我。”
  此言既出,白文选面有愧色,倒是冯双礼并没有因为不悦而拂袖而去,却是直截了当的与白文选说道:“这个朝廷,就指望着晋王这般行事,亡国是迟早的事情,我冯双礼可不想坐以待毙。”
  “你难不成还打算起兵内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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