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校对)第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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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李瑞鑫的喝问,看着那副目呲欲裂的容色,徐磊连忙解释开来,只恨爹妈少给他长了几张嘴,唯恐说慢了一点就会被眼前这只吃人大虫嚼个骨碎肉烂。
  原来他口中的岳母大人和倩儿其实就是李瑞鑫的老娘和幼妹,当年黄得功身死,田雄和马得功挟持弘光天子降清,混乱之中李瑞鑫的父亲和长兄尽皆战死,就连他也受了不轻的伤侥幸得脱,可是却与家人失散。伤好之后,李瑞鑫曾经多方寻访,只是那时兵荒马乱,再加上通讯技术落后,最终只落个音讯全无。
  只是李瑞鑫并不知道的是,作为田雄的亲信,那时徐磊的叔叔徐信也跟着降清了,于是乎徐信当时负责的老营就落到了田雄的手里。
  李瑞鑫的长嫂听闻其夫战死便悬梁自尽了,而徐磊当年便对李家的小妹垂涎三尺,只是因为两家在当年围剿流寇时结过仇,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将她迎娶回家。此番李家的男人殉国的殉国,失踪的失踪,徐磊便将找了个借口李瑞鑫的母亲和小妹弄到了家中,后来见幸存的李瑞鑫始终没有找上门,更是将李家小妹强纳为妾。
  中国古代最不乏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的故事,只可惜徐磊这等骄纵惯了的官二代显然不是这等雅人,再加上妾室的身份。李家小妹两年下来并无所出,便立刻从女神变成了“不下蛋的老母鸡”,在徐家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此间徐磊所说的等着他回家的其实也不过是家中的老妈子和伙房的粗使丫头罢了。
  其实李家小妹的遭遇在当前这个乱世,其实已经不算差的了,虽然所嫁非人,但是至少还有个栖身之所,总好过旁人那般日为奴、夜为妓的日子吧。只不过,当着李瑞鑫的面就是借他八十个胆儿他也绝不敢这么说。
  “李兄是知道的,小弟一向钟情于倩儿,年少轻狂之事且不提了,后来靖国公身死,小弟怕岳母大人和倩儿受苦才接到家中,若不是田雄那狗贼一再声称李兄一家是反对清廷的逆贼,不可为正妻,以小弟对倩儿的情谊,也绝不会为妾室啊……”
  从恩主到狗贼,田雄的身份在徐磊的口中完成了自天到地的转变,到也总好过李荣的下场。
  此番不见音讯多年的李瑞鑫起死回生,着实让他这个当年因为醉酒调戏进香的李家小妹而被李瑞鑫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的登徒子吓了个够呛,再加上先前陈文率领军队迎着炮火前进的那一幕,实在给了他太大的震撼,这才会有先前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出卖李荣以求脱身的行径。
  只是此番清军惨败,徐磊不清楚有多少知道他家中情状的人落到了陈文的手中,此间若是乱说一气到时若还是被李瑞鑫带过去,一旦谎言被揭穿,只怕以着李瑞鑫的性子他徐磊就算是痛快的死都不可得了。
  “虽说是妾室,但是在小弟家中也是可以和正妻平分秋色的,衣食富贵从未有过差别,就是岳母大人此间也在家中奉养孝敬,小弟不出征时也是日日前去叩拜,一日不敢或忘……”
  徐磊的话不尽不实,只是死咬着他孝敬李瑞鑫的母亲,且与李家小妹恩爱有加,如此这般只为了让李瑞鑫放他一条生路,可惜李家小妹并无所出,否则一句外甥或是外甥女效果应该会更好。
  “还活着,娘、小妹,你们还活着……”
  得知家人得脱大难的消息,沉浸在一家人有望重聚的喜悦中的李瑞鑫恍惚之间松开了扼制着徐磊的双手,在徐磊双脚重新沾地的刹那他也坐倒在地上。
  此间的李瑞鑫业已全无防备,只是对于徐磊而言李瑞鑫无论是当年还是刚刚所表现出的武勇实在让他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的念头。此刻若是能说服此人当然最好,若是说服不了想必明军那个亡命徒主将也会看在李瑞鑫的面上饶他不死,总好过偷袭失败被李瑞鑫反杀。
  眼见着李瑞鑫已经沉浸在了亲情之中,徐磊立刻把他的意图和盘托出。“李兄,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岳母大人和倩儿还在等着小弟回家,小弟回去后也好把李兄在世的消息告诉她们,日后总会有个相见的时日。若是小弟不能回去,到时候只怕……”
  听到徐磊的话,李瑞鑫也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反应了过来,目光逐渐的深邃了起来。
  与此同时,骑兵队去追击清军的那部份士卒也赶了回来,陈文在检查过他们的斩获之后便开始清点战利品。
  此间南塘营的将士除却那些看押弗朗机炮的之外已经全部归队了,只差李瑞鑫没有回来,不过以着此人的武勇,陈文倒也很是放心。
  到现在为止,此战靠着地形不利于逃跑,南塘营俘虏了近千清军,有战兵,也有辅兵,甚至还有一些提标营的军官,几乎都是参加了战斗的,而最大的收获竟然是那个始终在将旗下指挥,并没有参加战斗的提标左营副将李荣。
  一军主帅被俘,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陈文都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只不过在兴奋之后,他对这个家伙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了——明军在四明湖惨败,以着清军的习惯被俘的人大概都已经不幸了,此刻那支南下的队伍中就有很多一路上始终处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的明军军属,所以这个提标营副将的命运也早已注定了,对于尚没有养成资本家追逐剩余价值习惯的陈文而言,反倒是那些清军携带的辎重诱惑力显得要大得多。
  “你们,把衣服都给老子脱了……”
  清军的辎重车一辆也没有跑掉,里面的棉衣、被褥、火药、箭矢、弹丸等乱七八糟的军需品全都便宜了陈文,赶回来的骑兵还告诉陈文清军还有两门弗朗机炮和一些其他战利品在路上也被俘获了,此间正由着一部分骑兵在押解着那些炮手和辅兵把那些战利品弄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陈文顿时感到庆幸不已,弗朗机炮啊,子母铳的火炮,虽然子铳用完了就要等好久才能继续开炮,不过那几个子铳就够对手喝一壶了。幸亏这东西比较笨重,在他让工兵队制造的“平坦大道”上前进速度极慢,根本追不上急速前进的清军,否则刚刚的炮击明军损失就会更大了。
  这一战结束后,缴获的甲胄兵器已经全部被扔在了清军准备用来装载战利品的空车上,想起李荣送货上门还附赠运输工具的高尚行为,陈文突然觉得这个清军将领似乎也没他想象的那般不是东西。
  虽然这些甲胄多有破损,兵器不少也都有所损坏,但是对于甲胄只能勉强装备鸳鸯阵杀手队一半兵力的南塘营来说还是不无小补。只不过一想起缴获的战利品里面居然没有多少银子的事情,李荣刚刚在陈文的心中建立起的那么一点儿好感立刻就荡然无存了。
  李荣,你特么难道不知道一个提标营兵的斩首要赏十五两银子吗?
  李荣,你特么难道不知道提标营的军官在斩首的赏额上是要增加的吗?
  李荣,你特么难道不知道这一战南塘营以少胜多击溃了你的提标左营老子是要给加赏的吗?
  一点儿常识都没有你带的那么多年兵的经验都特么喂狗了是吗?
  如果再加上伤亡的抚恤银子和计划中的那些营兵的新福利,陈文突然发现好像老营银库那些刚刚算是落到他口袋里的银子好像就不太够用了,尤其是在这些银子还要支撑着这支大兰山老营残部生存到明年的情况下,陈文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去抽李荣几鞭子泄愤。
  既然大笔的收入中没有什么银子,那么就只能积少成多了,此间陈文就准备冲着这些俘虏和清军的尸首下手,这些清兵虽然一路追来也没有抢多长时间,但是四明湖之战以前和那一战的赏赐应该还有一些,直当是让他们拿钱买命了。
  只不过陈文让那些俘虏脱掉衣服的命令还是遭到了一些反抗,在这些俘虏看来这是陈文准备杀俘的征兆,让他们把衣服脱了就是唯恐他们的血弄脏了衣服。
  即便眼前是南塘营的那些手持着兵刃的士兵,那些俘虏还是选择以着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理由进行消极抵抗,而更多的则是干脆跪地求饶,痛哭流涕。总而言之,这近千俘虏的言行汇成了一句话,不脱,不脱,就不脱!
  对此,陈文只得表示他这个人“劫财不劫色”,现在让他们把衣服脱了只是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诸如匕首、小刀、金子、银锭、铜钱、首饰、古董、多炮塔蒸汽坦克、齐柏林飞艇之类的违禁物品。至于他们的脑袋实在太贵,陈文这个“穷逼党”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好话说尽,换来的却依旧是以着沉默的方式进行的消极抵抗。既然如此,陈文登时就翻脸不认人,立刻表示只要不脱衣服的就是明军的敌人,只有死路一条,同时他还拿出了倒数的办法来增加这些俘虏的紧迫感。
  听着数字一点儿一点儿变少,继续选择消极抵制的俘虏也越来越少,甚至陈文才数了一半就都开始脱衣服了。
  “怪不得去给满清当狗腿子啊,就是一个字,贱!”
  吐槽过后,陈文命令没有照顾伤员任务的临时辅兵队在镇抚兵的监视下分检俘虏的财物,衣服还给他们,但凡是有点儿价值的东西全部扔进那几个空的箩筐里。
  发现衣服竟然还还给他们,这些清军俘虏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乱世,一般雁过拔毛到了这个份上的武将都没有把拿到手的东西还回去的习惯。基于这种常识,他们自觉得小命算是保住了,对于拿走他们身上其他财物的行为也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甲胄、兵刃早已装上了大车,随着箩筐一个个被装满,最早完成搜身工作的俘虏已经开始穿上衣服。就在这时,协助监督的张俊拿着件物事跑了过来。
  “将军,这是个啥啊?”
  从看到那东西的第一眼,陈文就被它独特的造型和材质所吸引,只见那物事呈长方体,扁扁的可以放进他以前那件衣服的口袋,或是公文包,几乎不会占用到什么太多的地方。
  颤抖着接过那件物事,陈文感受着自手指而来的触感,那熟悉的感觉立刻唤起了他许久以前的记忆,尤其是注意到那物事的一角有一处显然是掉在地上砸凹了进去的痕迹,更是让他百味杂陈。
  充电宝!
  这块被他当做镇纸卖掉的充电宝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那USB接口的凹槽边缘似乎还有些干透了的血迹,陈文立刻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六月底的一天,在一户农家的家中靠着永字八法客串了一天教书先生后,陈文用这块号称是家传镇纸的充电宝换了一天的干粮,踏上了继续前往大兰山的道路。
  直至今日,他还记得那少年在将这块充电宝拿到手时摩挲它光洁表面时所流露出的喜悦,以及他的父母看着这一切时欣慰的神情。
  那些血迹,应该就是他们的吧!
  “这东西是从哪个杂种的身上搜出来的?!”
第八十三章
问题
  清军俘虏中上到李荣,下到队长的所有军官都被集中在了一起,反绑着双手,再以着一条绳子一个连着一个拴在脖子上,而他们的家丁、亲兵则也被挑拣了出来,以着同样的手法捆绑在了另外几根绳子上。
  按照这个时代的明清两军中的惯例,如果李荣不肯投降,他的亲信军官和亲兵、家丁基本上是不会投降的,所以这些人的命运只有死路一条。
  陈文不打算放过李荣,尤其是从四明山之战明军的溃兵中知道那一战时李荣乃是清军中军的主将,即便不是王升那样导致明军惨败的罪魁祸首,他也需要用这个人的首级去振奋此番没有被清军剿灭的浙东明军的人心,以防止他们在恐惧之下投降满清。
  封建社会一层一层直到皇帝的效忠链陈文多多少少还是有所耳闻的,比如他的这支南塘营,如果他没有尽力的革除那些封建军队的陋习,现在也应该是一支士兵效忠队长、队长效忠哨长、哨长效忠千总、千总再效忠他的局面。
  这样的军队虽然比较有利于一个武将成长为独立的军阀,但是却和民族国家、近现代军队这些陈文始终渴求着,并且视之为救命良方的存在格格不入,也正是他所深恶痛绝的。
  既然李荣已是必死之局,那么这些军官和亲兵、家丁就也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他在命人搜检过后,便将他们分散监管,以防止闹事。
  俘虏中的辅兵,陈文从中挑选了一些看起来对明军畏惧甚深,或是感觉比较老实的出来,让他们拿着鞭子抽过一个刚刚带头闹事的清军军官后,便在临时辅兵队的监督下干起了拉车的勾当,用陈文的话说,想活着就要让他看到你们对于明军的用处。
  得到了这句承诺,这些被挑选出来的辅兵立刻兴高采烈的开始显示他们的用处,即便是被安排拉车也毫无反感之色,而那些没有被挑选出来的辅兵也在得到了有用就能活命的信息后燃起了一丝希望。
  剩下的战兵则是每十人分配到了一条绳子,这些人中不乏有残杀明军和百姓的凶手,只是陈文此间也没那份时间去鉴别,就像刚刚被张俊指认出来的那个清军,他也没有选择直接处死。不过也不代表他们能够逃脱审判,因为陈文已经想出了一个新花样。
  在南塘营长枪白刃的督促下,清军的俘虏顺从的被辅兵和火兵绑好,而那些缴获的战利品也大多完成了装车。当然,明军的阵亡将士也被暂时裹在草席之中放在了车上,等到了明军的占领区后再行厚葬,而受伤的士兵也都坐在了大车上代步。
  想来还是要再次感谢一番李荣,若不是他报着能从大兰山明军这里捞到好处的念头才带来的这么多空车的话,阵亡将士的尸首和伤兵怎么可能全部装车。
  “李荣赠车马于此!”
  于是乎,坚信着付出了就一定要有回报的陈文在那块依旧插在道路旁写着“过线者死,勿谓言之不预也”的牌子旁边为李荣重新立了一块写着这七个墨字的木牌,也算是为他做好事的行为留名于后世了。
  就在陈文为李荣树碑的时候,李瑞鑫也赶了回来,奇怪的是此刻的李瑞鑫并没有骑在马上,反而是和一个清军的军官步行返回,甚至那个军官竟然没有被捆绑起来,只是步行跟在李瑞鑫身后。
  这是什么路数?
  须知道提标左营的副将李荣都是被那些骑兵将其捆绑起来交给陈文的,难道说这个军官地位比李荣还高?他不会是田雄吧。
  “将军,卑职恳请借一步说话。”
  陈文扫了一眼那个清军军官,李瑞鑫的表情很是怪异,行事也不似他平日的风格,显然是和这个清军军官有关。
  满怀着疑惑的陈文和李瑞鑫来到了溪边。只是刚一走到那里,李瑞鑫竟然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磕头。
  “李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情起来说。”
  对于李瑞鑫、吴登科这样在他白身时便相熟的人,陈文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一向是以着兄弟相称,就和当初相识时一样。这样做一方面是拉拢人心,而更多的还是出于习惯。
  “将军,卑职恳请将军饶过那个清军军官。”
  陈文知道,李瑞鑫的经历使得他对于那些绿营兵或是汉八旗军的汉奸一向是恨之入骨,在大兰山下的镇子里居住的那段日子甚至还不断出山袭击落单的绿营兵,此间为何会为了那个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高级武将的军官求情?这让陈文颇为诧异。
  将李瑞鑫扶了起来,陈文立刻问道:“李兄弟,你且把事情说清楚了,本将方可决定如何处置此人。”
  听到陈文的问话,李瑞鑫连忙把徐磊对他说过的事情简要的报告给了陈文,只是瞒下了徐磊在路上打听陈文底细的事情。
  听完这个故事,陈文的诧异之情更甚,本来在陈文听过李瑞鑫的过往后便认定了他的家人,尤其是还是三个女子在那样兵荒马乱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生存下来的。只是此间李瑞鑫言辞恳切,显然是相信了那个清军军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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