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校对)第115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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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起了站在书生旁边,能够面不改色喝酒放倒十八路铁骑骑将之首的少女,都是能够拿着烈酒当水喝的好汉子,最后却喝倒了一地,杨锦仙抱着酒坛子调到了桌子底下,呼噜打得震天响。
  而那少女像是喝白水一样喝着三十年陈酿,脸上连一丝红晕都没有啊,借着酒气,一开口,便是如斯浩大的气象。
  可惜那样的气魄,那样的书生和少女,只他曾见过啊……
  双鬓雪白的皇帝轻轻笑着。
  “天策,凝心……”
  “我来赴当年之约了。”
  手中的古剑倒插在地。
  帝王腰间蕴含天机的玉佩碎裂了,像是玄龟背上的甲,一块一块坠在曾染上了天人之血的天坛,流光如同是喷出的熔岩,快速在天坛上面密密麻麻的纹路上流动着。
  皇帝缓缓开口。
  ……
  “进去,都给我进去!”
  有脸上一块刀疤的男人满脸暴躁,一把将女子和孩子一气推进屋子里,然后不管不顾里面拍得震天响,喀拉一下把大门给架上,然后鼓足了气力,将旁边的大水缸抱过来,堵在了门口。
  男人喘息着几乎瘫软下去。
  屋子里传来大喊声:“你做什么?你开门!开门!”
  木门被砸的乱响。
  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阴云,伸出手抓起一把刀,背对着那大门,往日惧内的汉子咧嘴一笑,豁出去大声喊道:
  “我偷偷做工藏的钱在灶炉右数第三个砖里,老子一文都没有乱花出去,就,就只是藏着些钱,心里有底。”
  “儿子。”
  “往后,听你娘的话。”
  敲砸木门的声音戛然而止,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扶子你给我回来,你要去做什么?!我打不死你!”
  男人咧嘴一笑,胡乱一擦脸旁,抓着乌沉沉的刀柄走出了大门。
  大秦的男人,都有一把秦刀,至少一把,可能是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可能是祖父曾经用过的,可能是曾祖。
  男人总该有一把刀。
  秦刀。
  这样当有人想要破坏你所有的生活时,你可以不必卑躬屈膝拿着金子和银子求对方饶命,不必眼睁睁看着孩子和妻子被他们欺辱,你可以握着这把刀,就像是握着尊严,恶狠狠骂着朝对方脖子上砍过去。
  男人走出门去。
  他看到更多男人走出了大门,涌到了街道上,他们的实力并不足以和那些从天上而来的敌人对抗,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要像是受惊的家犬一样颤抖着藏起来,还有其他事情是他们也可以做到的啊。
  他们脖子上青筋贲起,他们手中有刀。
  老秦人从来都不是被欺负到眼皮子地下都软弱的人,从一开始,和残酷的环境对抗,在蛮荒的天地里开垦作物,从来不曾软弱和投降。
  他们手里握着刀,他们心里握着刀。
  扶风郡城。
  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压得人心里发慌,扶风城的两座百丈高楼飞起的檐角上,鲜红色的缎带像是火焰一样飞舞着,缎带下面,金铃的声音清脆,碎在风里。
  扶风学宫的学子们在各处奔波着。
  道家和阴阳家所学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那些往日只能用在小场合的阵法,当布阵的人从一个人变成十个人,再到五十个人,五百个人,就已经不再是少年的小打小闹了。
  那个惯常偷偷吃羊杂的少年身子中了一箭,面色苍白,痛的额角流下冷汗,却对着围着自己泪流满面的老爹满不在乎,道:
  “我辈所学,报国之时只在此刻。”
  “你儿子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扶风柱国府。
  两名侍从捧着沉重的铠甲走出来,铠甲上雕刻着龙雀的纹路,宇文则身上已经穿上了用细如米粒的铁环穿成的贴身软甲,又在外面添了一层战袍,这位身材高大的柱国将军双手展开,让侍从把铠甲给他穿上。
  最后的肩铠扣带稳稳扣住。
  宇文则伸出手,握住了那一把破断。
  当昆仑落在了天京城城门的时候,北疆的少年将领手持陌刀,率领麾下怒吼着发动了决死的冲锋,雄鹰在漆黑的天空之下振翅,西域都护亲自斩断了坏死的手臂,赤红着双目。
  背后的血色旗帜招展,蘸了火油的箭矢刺破了天空。
  东海的波涛汹涌,年少学子的血落在古朴的城墙上。
  天剑的剑意升起,夏侯家的琴音剑魄从第一轩的山顶落下。
  天人们看着那露出獠牙和利爪的凡人而震动。
  太山一直望不到尽头的山路上,一名老人慢慢走着,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脸上都是皱纹,他已经不像是离开天京城时候那样雍容,白发有些乱,穿着江南道最好的绸子做出来的衣服,可是心口上却有一道狰狞的刺穿伤。
  如同被熊熊烈火烤灼过,衣服上带着火焰的痕迹,这是神兵留下的痕迹,火劲不散,永远都会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周枫月一直走到了太山的顶上,在大秦的祖庙前,看到天地一片昏暗。
  偶尔能远远看到武者劲气撕扯的流光,还有密集的火箭射上天空,留下了赤红色的轨迹,云雾的深处闪动着雷霆,照亮了一小片天空,旋即又归于黯淡。
  周枫月呢喃着低语:“果然是和典籍记载中一样的大劫。”
  “天人便是一时无法强攻下各城,可既是天上人,远远退去,避开兵锋,再择他日来此,又有什么不可呢?”
  他看着背后的祠堂,门在死死锁着,他进不去,也不愿意强行打开这祭祀着大秦历代君王的地方,就只能从怀里摸出一个牌位,用袖口擦了擦,将牌位放在了石头上面,上面写着大秦宣武皇帝讳叔德的字样。
  做完了这个动作,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了,坐倒在地上。风吹过他的白发,他摸了摸心口,触手一片鲜血,感觉得到心脏虚弱跳动,被倪天行斩出来的这一个伤口上,灼热仿佛大日的剑意丝毫不曾退去。
  就算是他不断服药也都没有用处,只能够用自己近百年的气机硬生生封锁住,可是哪里封得住?若是一直不动手还可以,但是来这里的路上,他动手狠辣,将所见到的天人尽数格杀,内气涌动,包裹着心脏血脉的内气已经开始溃散。
  周枫月咳嗽了几声,他靠着石头,石刻上面放着大秦宣武皇帝的牌位,他看着远处,头上白发杂乱干枯,叹息呢喃:
  “臣的梦里故人来来去去,可唯独先帝从不曾来过。”
  登太山而小天下。
  他站在这里俯瞰下去,能够看到中原的江山,就这样干脆利落,浩浩荡荡铺展下去,铺展到了远方,原本应该是令人心醉的美景,可是现在这十数万里江山全部都笼罩在了黑沉沉的云雾之下,像是入夜。
  天界哪里能有这样多的人?
  周枫月想着,对方这恐怕也已经是出了老本,传说天界的河水落在人间就是云,这样蔓延到了整个中原天下的黑云,是将天上的湖海都凿穿了吗?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惊扰了内气,靠坐在石刻前面,白发苍苍,像是落水的老狗,呼吸急促喘息着。
  心脏虚弱跳动着。
  在某座城里,守城的秦军铁卒怒吼着扳下了墨家机关弩。
  “给老子死开,这儿不是你们的地盘!”
  断臂杨锦仙站立在了西域都护府的点讲台上,怒吼:
  “岂曰无衣!”
  北疆的百里封手中陌刀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从中间断裂,他跃起将两名北疆的骑士踹下了战马,双臂用力,那匹连马带甲数千斤重的健马嘶鸣声中被他掀起,重重砸在沙场上,一人冲在阵前,双手抓起断裂长矛:
  “陌刀队,变阵,变阵!”
  “天下第一庄弟子在此,我辈当为锋矢。”
  “区区凡人,居然敢以下犯上?”
  “犯我中原者,杀无赦。”
  “某身后无一残存之敌。”
  周枫月靠在石刻上,仿佛看到了这一切的发生,仿佛看到了在黑暗的长夜之下,也有点点的星火不断升起,咧嘴一笑,低声唱着乡间的民谣,气息渐渐萎靡下去。
  背后那牌位被风吹着坠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周枫月回过神,将那牌位重新摆好,正在这个时候,他的耳畔,杨锦仙的耳畔,每一个寻常的大秦人的耳畔,都响起了一道平和的声音——
  “大秦的子民们……”
  “朕乃皇帝,大秦皇帝。”
  周枫月的动作凝滞了,双眼瞪大,看着天京城的方向。
  老人的白发被风吹得像是一团干草。
  行走在各处的人也都在心底出现了震动和不敢置信的感情,扶风城中,慕容侧耳听着那声音。除去仍旧厮杀的地方,甚至于是正在厮杀之处,那些天人脸上也露出了意外之色,纷纷拉开距离。
  一则是担心有什么预料之外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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