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校对)第6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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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较于学生当年时候,似乎……又有些变化。”
  “何止是有些变化。”
  那老人苦笑,踱步走到了姜守一旁边,然后引着他往太学后院走去,太学学府是大秦官学中第一,所在地方是当年一座王府,兼并了周围几座宫院,占地极大,而且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虽是求学之地,也有诸般景致可堪玩赏。
  两人一路走过,上了一座假山阶梯,虽只是是假山,但是材料取之于大秦天下七十二郡,挑选良材,再从当地运回天京城,自十中取一,耗费银钱之数,令人心惊,山上有一座小亭,名唤观星,因着地势和建筑缘故,人处其中,恰好能够俯瞰整座太学学宫的景致。
  老者双手撑在栏杆上,极目远眺,目光从一座座学宫建筑中扫过,看了许久,重重叹息一声,手拍栏杆,道:
  “病入膏肓,病入膏肓啊!”
  姜守一心中微动,却沉默不言。
  老者侧身,右手并指指着这座学宫,叹息道:“病了的不只是这太学学宫,更是我大秦的朝堂啊,守一。”
  “前代陈群先贤创立九品中正制,考核天下,提拔官员入朝,我大秦沿用至今,为我大秦选出无数能臣名将,虽有些许问题,却不过只是瑕不掩瑜,不必放在心上。”
  “我本是如此想的。”
  老者声音低沉下去,右手又一次重重砸在了漆成了朱红色的栏杆上,声音再起,已经是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二十年前扫平天下之后,便变了!”
  “不过区区二十年时间,天下虽然一统,却尚未安定,上一辈人的家仇国恨难以消弭,现在那一辈的人尚未死去,恨不得枕戈待旦,日日看着我大秦出问题,可那些当年曾经上下一心为我大秦效死,为百姓争先的官员便已经开始变了。”
  “他们觉得天下既然安定,便是他们开始捞银子赚好处的时候了,老夫往日里从未曾想过,人腐朽起来竟然远比朽木腐烂要快得多,只是区区二十年时间便已经不成个样子。”
  “我太学是百年前创立,穷搜天下饱学之士入内,为的,便是将这些从天下民间搜寻察举而来的士子培养成才,出则为将为官,为我大秦效力,可而今,这三百太学士子当中,竟有足足二百七十多人,全部出自于大秦各大士族。”
  “这些士族出身的学子出去了之后,便会参加科考,按照成绩上下,命为官员,到时候又是这些士族官员,举荐民间学子入太学,又是这些士族官员,去考核各地人才。”
  “士族选学子,学子为世家。”
  “如此轮转,不过百年时间,我大秦,几乎要成为士族之大秦,这天下,便要成了世家之天下!”
  姜守一神色变化,袖袍一拂,空气中有异样波动如同水波一般流淌而过,开口道:
  “夫子,慎言。”
  老者呼吸略有些微急促,知道姜守一意思。
  此地地处大秦天京城中的核心区域,一侧比邻皇宫,周围建筑虽然简朴,远比不上东西二市处富商的奢靡,却多是豪门世家,高官厚爵。
  这些人如若不是自己本身就有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便是家中蓄养了高手,耳力可通极远之处,自己两人在此处妄议朝政,而且是朝堂世家士族之命脉,少不得被暗中针对。
  天京城中,死了的人何曾少了?
  夫子叹息一声,额头上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许多,此时也没有太多兴致再说下去,道:
  “走罢,你既然愿意来太学中任职,我便引着你再多转转,当年你虽然在此地求学,可时间一晃便是十多年,太多东西发生了变化。”
  “你来了便好,我没有多少年岁可活,往后,将这太学风气肃清,帮陛下压下了世家和士族的风气,还得要依仗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来,下了亭子,往远处走去。
  姜守一抬眸看着这坐落于皇宫一侧的天下第一学宫,眸子里神色晦暗不清,转过身疾步追上了那位老迈夫子。
第六十章
告辞离去
  一叶轩之乱最终落下帷幕。
  叛乱弟子被收去长剑,留在山上,严加看管,要从最开始的典籍一点一点重新教导,等到何日是真的明白了,才重新有资格佩戴一叶轩佩剑,下山行走江湖。
  而那些被章左声门下弟子唬骗着喝下迷药的弟子们则被从一叶轩禁地中救了出来,不知道是给吃了什么毒,虽不曾害了性命,也一个个手脚酸软,连剑都握不动,自然难以调动内力御敌,也难怪五百人将这些弟子拿下竟然没有伤了一兵一卒。
  唯因轻信二字。
  此时这些一叶轩弟子就连粗通拳脚的莽汉都打不过,遑论是同样修行上等武功典籍的同门师兄弟,被救出来后,面色上皆有羞愧,他们方才虽然被关锁在内,但是外面的动静太大,也能够听到些声响,心中难免忐忑。
  江阳换去了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重新沐浴更衣,仍旧是长衫玉佩,竹冠束发,看上去一丝不苟,气度温和儒雅,和平素看上去并无半点不同,如一根定海神针,定住了一叶轩弟子中的不安情绪。
  王安风站在一叶轩山上,那柄木剑重新讨了粗布缠绕,背在身后,看着那神色平静坦然的书生,忍不住心中喟叹。
  江阳的气度很好,非常好,从容不迫,甚至于隐约有了三分青锋解大长老身上气机,若是他所料不错的话,以江阳这一次的领悟,过上至多十数年,一叶轩中便要出一位震古烁今的大宗师。
  但是只消是能踩上中三品的武人,都能够感受到眼前书生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流逝的气机。
  纵然他体内气机磅礴浩大如北海,能容鲲鹏击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日日流逝,只出不进,支撑不得多长时间,江阳先前说自己只剩下了不过两年时间,并非妄言,而是出于武者对于自身的把握。
  武者修行练体,养气机,登高楼,是一步一步向上的路子。
  但是若有一日山体垮塌,高楼溃散,气机散尽,便连带着生机消逝,这种伤势,即便是在少林寺中的吴长青出手,也没有半点手段,生老病死,如何能够凭借人力逆转?
  章左声先前下手,当真不留半点情面。
  王安风纵然是心里面遗憾至极,也做不得什么,只能够问江澜讨了一根小狼毫,并一张宣纸,将二师父曾经传授给他的养气丹药药方默写出来,交给了似乎已经镇定下来的江澜,然后将药效和禁忌细细嘱咐过。
  江澜出身不凡,自然识得厉害,这宣纸上虽然只有三个丹方,百字出头,分量却很是沉重,若放到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武者会因为这三个丹方而悍然厮杀,而王安风只这样轻描淡写就给了她,心中震动,一时间说不出话。
  王安风将手中小狼毫架在笔架上,看她模样,笑道:
  “就当是我给你和夏侯提前上的贺礼。”
  “天下之大,江湖之远,事情太多太杂,你们二人大婚时候,我不一定能来。”
  江澜面色一红,却未曾反驳,将那卷宣纸小心收好,敛衽一礼,道:“多谢王少侠,此药贴江澜用完之后,自当焚毁,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王安风心中对这女子生出些好感,微笑道:
  “如此倒是多谢。”
  “毕竟也是我师门独传的东西,若是流传在外,也是不好。”
  江澜点了点头,两人便没有其他话可以讲。她刚刚所说用完之后焚毁,两人心照不宣,用完的时候,便是连这药王谷的秘传丹药都没有半点办法,江阳离世的时候,想及此事,江澜心中自然沉重,没有心思开口。
  而王安风和江澜本不相熟,只是因为夏侯轩原因才机缘巧合之下认识,除去了安慰的话,也没有什么好讲的,王安风侧过身子,看着江阳背影,心中赞叹,有钦佩,也多可惜。
  今日早早离开客栈,之后奔袭,冲突,闯山,善后,许多事情足足忙碌了一日,此刻在天边远处,已经能够看到一轮月影潜藏在了云雾之后,大如圆盘。
  王安风将黄昏时微凉的空气吸入腹中,精神微振,慢慢吐出,自语道:
  “马上便是中秋了……”
  剑南道的梁州酒会自中秋节前三日开始,举办七日时间,中秋之后,还有三日余热。
  前三日时间,梁州州官会在城池西北处拉出一片空地,遮盖以五色帷幔,来自于大秦七十二郡中的酿酒大师将自己得意的美酒盛放在青铜酒樽当中,各自占据一处帷幕隔绝出的空间,引众人来品酒。
  每一位有资格进入这酒会的,无论年纪身份,莫不是天下善饮豪饮之辈,手中都有提前下发下来的信物,寻常者多是柳木牌,最上乘者是紫檀木和金丝楠,上面都写一字曰善。
  凭这木牌可以入内畅饮,若是觉得哪一家美酒最是喜欢,便将手中这信物扔在那酒家桌上,以此粗分上下高低。
  这一过程,称之为‘铜炉温酒’。
  然后才是重头戏的中秋大酒会,到时候酒会会和整座州城的中秋灯会合在一起,拔得头筹的酒家名酒,会被州官赞赏,遣数十名腿脚利索的朱衣衙役通传整个州城七十三坊市当中,到时候一齐上灯,便似是满城欢呼,纵然不曾饮酒,也足以醉人。
  这事情有个雅称是‘红袖添酒’,前些年还只是小打小闹,在这几年间,天下一统,渐渐被各地酒家视为是一生中难得的荣耀。
  王安风等人算好了时间,本是能早早抵达梁州,却未曾想中途遇到了江澜一行人,一来一回这样耽搁了好一阵时间。
  而今看来,‘铜炉暖酒’的那三日肯定是赶不上了,就是满城灯火,红袖添酒的景致大约也看不上,但是最后三日的酒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一次要寻的酒自在虽然是三品武人,却嗜酒如命,年年都要在梁州呆上许久时间,约莫要一直待到了八月月末才肯罢休,倒是不怕去了找不到人。
  当日王安风等人便在一叶轩住下,第二日时候起身告辞,江阳数次挽留无果之后,便亲身将王安风一行人送下了山去,临行之前,这位大儒引王安风入了静室当中,密谈一个时辰,究竟谈论了些什么事情,却无人能够知道。
  这一次夏侯轩也同王安风等人一同下了山,他出身不凡,是四大世家之一的长子,自然不能够待在同为江南道一流势力的一叶轩过久时间。
  尤其此时一叶轩还在风雨飘摇的时候,他在这里也就更容易引来有心人目光。
  别的不说,只要将他在一叶轩停留数日这个消息传送出去,就足以引发江南道武林各大势力的暗自揣测和恶意,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出身的夏侯家。
  若非他这一次出来是暗中布置,房中也留下了一名身材和他相仿的棋子易容骗过家中高手,恐怕此时夏侯家各房中早已经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打算要趁着他这个病秧子不在的空隙做些什么手脚。
  而他那位身为夏侯家家主,所谓雄才伟略的父亲必然已经派来客卿,要他留在一叶轩,重提将一叶轩江澜娶入门中,借以打入一叶轩内部,一边联合一叶轩对敌,一边慢慢蚕食一叶轩,壮大家族的目的。
  可是留下的暗子毕竟只是暗子,每年中秋夏侯家亦有家族祭祖,那暗子他已经调教了数年时间,不止行为举止,就连身上每一道伤口痕迹都一模一样,但是能否瞒得过他父亲,仍旧不敢托大。
  中秋之前,必须回去。
  夏侯轩抬起头来,有风沙起,不过是十步之远外的江澜,竟然隐隐有些看不真切,他眯了眯眼睛,没有显露出什么异状,只是随着王安风一同抬手行礼。
  然后放下手来,一手拉着马缰,挂着一丝笑意道:
  “叶柱华既然是一叶轩的弟子,那我便也不越俎代庖了,那人我已派遣暗卫送到一叶轩上面,之后是杀是放,都交给一叶轩几位定夺,不过想来连那章左声都能够逃得了一条性命,听命于他的叶柱华自然也不会过多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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