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校对)第743部分在线阅读
虽然这样说,心里面却实在是不报任何的希望。
现在他们已排到前面去,因为一些寻常风寒病人已经给其余大夫分走,前面只排着了一位老汉,此时他二人已经看到了那大夫,果然年轻。
巴勒鲁笑了笑,心中本不抱希望,此时更一片死水般。
这毒物百越国那位大先生的手段,百越国除去那位传奇般的国主之外,并无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唯一一位真正宗师,便是护国大派当中的大先生。
但是其医毒之术独步天下,虽是宗师,但是也能够镇住国运,曾经以一己之力,令兽潮更迭改道,救下数十万人生机性命,称得上是神仙手段。
自己所中之毒,虽然只是他二十年前的东西,普天之下,却只有那位大先生自己能解。
青竹轩薛刚不能,大巫祝不能。
谁也不能。
正此时,他看到前面的大夫提起手腕,写了些东西,然后温和道:“这病只是寒气入骨而已,这是药方,每日煎食。”
“下一位,请上前来。”
巴勒鲁意识到轮到自己了,他心中虽然不抱希望,但是为人豪迈,又与这人没有什么仇怨,不愿意扫了这年轻人的面子,便也还是往前两步,大剌剌坐下,将一条精钢般手臂放在黑色布团上。
旋即看到对面那穿粗布白衣的少年噙着温醇微笑,将手指放在自己手腕上,虽知道并无希望,仍旧为其风采而暗暗喝一声彩,对方诊脉,偶尔询问,他也就如实回答,神态语气,都令人如沐春风,一片和气。
心中赞叹,又忍不住叹息,先是百越碧瞳儿,这又见到了大秦白衣,风采绝世的年轻人一个接着一个,自家少主除去诚挚之外,并无半点拿得出手。
可当此之世,诚挚憨厚,却又哪里算是什么好事情了?
他想到自己身死之后,便再少一人保护他,忍不住悲怆浮上心头,双目闭合,可再度选择一次,仍旧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大势如此,裹挟他向前,由不得他,由不得他!
如同当年的部族国主死战。
如同十年三千里游荡,人人皆兵,一把弯刀,父死子继。
此身已死,却见得百越大秦皆有人才如此,而自家少主尚未长成,巴勒鲁末路之感越发强烈,忍不住就要仰天长啸,泪流满面——
彼苍天者,缘何薄我?!
手腕上少年手指挪移开来。
巴勒鲁踉跄起身,方才心绪转动,自知所中乃是天下第一等一人物的毒,三转登长生,长生即长死,心中低沉如死灰,不见豪情,准备离开。
铁扎和见到这英雄迟暮模样,心中剧痛,又看旁边钟漏,滴漏三下为一息,这才过去了极短时间,还不如看风寒所用来得长些,定是没有用处,眼中一热,更是难受,便要搀扶,突然听得后面少年敲了敲桌子。
两人回身去看。
白衣少年方才提笔,不看他们,只是垂首写着什么东西,温和道:
“拿好药方再走。”
“外毒入体,在第二种变化,按照药方每日煎食,四十九日之后可除,好在你们来得早些,此地草药齐备,否则过两日入第三种变化便不好了……”
铁扎和又惊又喜,心里颤了两下,他也知道巴勒鲁所中之毒有三种变化,第三种变化就得成为一摊脓血,神仙难救,不由得屏住呼吸,下意识跟着重复道:
“否,否则……便会怎样?”
白衣少年抬眸,莞尔一笑,道:
“否则,每一贴药可要贵上八百文,总共多花不少银子。”
“拿好。”
“下一位。”
他看向两人身后的下一个病患,已是不再在意这所谓天下奇毒,以及呆若木鸡的两人,粗布白衣,黑发如墨,尽数比不得青空白雪般的气度,温和道:
“请上前来。”
第九十九章
云涛如怒
吴长青在外面回春堂中,借以天机岛精巧超凡的高级机关,义诊治病,那机关专门做成了王安风模样,当真就是惟妙惟肖,半点差别看不出来。
而王安风自已,则趁机回返少林之中,在向诸位师长见礼之后,便趋步走入僧房当中。
这屋子在少林寺侧峰山顶上,其上有三个屋子,一个不大的演武场,以青竹制篱,隔绝里外,一侧有石碑没入地面,是他少年时在少林寺筑基所住的地方,后来虽然渐渐不每日来此休息,可是这僧房依旧保留下来。
踱步入屋,屋中装潢极为素简,不过一床一桌一木椅罢了,木床等身,沿墙靠放着,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幅楷书,字字不同,各有风骨,正是佛门典籍,般若心经。
床铺上则是放着一身宽大衣物,以及一副假发,苍白如雪,根根硬直,王安风先前在为薛琴霜准备易容所需的材料时,顺便给自己置办了些东西。
他所学易容术虽然不需轻薄面具之类的物件,但是这头发颜色却没有办法一下子就由黑转白,即便勉力办到,也需要时间,倒还不如提前准备。
当下随手关门之后,往前走了数步,每走一步,身上筋骨齐齐鸣响,仿佛闷雷滚滚,掠过长空,行不过四五步时,王安风已从一名身材正常,偏显修长的青年,化作了虎背熊腰,昂藏近有九尺的大汉。
狮口阔鼻,模样威武豪壮,极为不凡。
待得随手将那假发套上,以药物暂时改变了双目颜色,变得碧如新玉,站在僧房当中的,便已不是先前那温和青年王安风,而是一名虽然年迈,犹自显得豪气的胡人老者,颇有三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勇烈气魄。
王安风又对着铜镜,仔细整理了下细节,务求和当日所见的胡人老者一般无二,方才安下心来,将木剑斜藏背后衣物当中,大步走出。
伴随脚步呼吸,调整气机,不片刻已是龙行虎步,旋即盘腿坐在了院中石碑一侧,宽厚手掌轻轻搭在膝上,眼看着群峰堆叠,云雾升腾,双目微敛,静待消息。
他昨日曾给薛琴霜一枚玉珠,用以联络,只说是仿照高明武者传音的手段,能互通有无,此时调整状态,呼吸渐趋于细微悠长,仿佛空谷生风,隐隐云雾,纠缠身畔左右,远远观之,不似凡尘中人。
一呼一吸一吐纳。
复又一声悠长吐息。
“穷奇……”
灵台高悬,不染微尘,心境如湖,不生半点涟漪。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
轰隆隆马蹄落下,掀起尘土扬沙。
一队劲马自官道之上奔驰,最中间拱卫着两辆马车。
马匹上骑士大多都是三十来岁的汉子,皆是英武,面有沧桑之色,或穿藏蓝劲装,或是做寻常武人打扮,只双臂有厚重皮质护腕,缠绕以铁质锁链,行进之间,哗啦作响。
但是无论是甚么模样,几许年纪,都身藏利器,眉眼当中,自有凶悍彪炳,显然并非什么易与之辈,路上行人见到无不退避开来,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往荣月城奔去。
第一辆马车当中,端坐了一名青年,眉宇间沉稳,但是隐隐有一丝焦躁气,破坏了原本的气度,狭小车厢当中,也还放了一方小桌,桌上摆着一局棋,纵横十九道。
黑白棋子竟似是给钉死了似的,任由马车行进,半点不曾晃动。
青年拈子,轻轻敲击桌案。
对面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抱剑闭目,穿一身蓝色布衣,若不细看,几乎没有办法察觉。
‘穷奇’手拈棋子,斟酌许久,突然自嘲一笑,随手将棋子扔回了棋盒当中,叮当作响,道:
“未曾想,我也有这么犹豫不定的时候。”
“这徐嗣兴,还真的给我出了好一局残棋,也是一手死棋好棋,下无可下,非得要我亲自去冒这一个险不成……”
对面男子闭目开口,道:
“公子应该回返。”
‘穷奇’道:“我又如何不知道?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千金之躯,坐不垂堂,但是这却已经不是我能抉择的了,而是不得不来。”
“说来前次寻王安风多有波折,这一次触东方家,又是横生枝节,处处不得顺心顺意,王天策啊王天策,当真有人旷达至此,算尽后世一百年么?”
布衣男子缓声道:
“公子无需妄自菲薄,人死如灯灭,王天策机谋百变,能通鬼神,也已死去许久,当年三策分天下的名士,现在不过只剩下几人苟延残喘。”
“无人敌得过春秋岁月。”
“天下曾是他们的,但是终究当是我们的。”
‘穷奇’闻此豪壮之言,心中晦暗散去些,饮了一杯酒,慨然笑道:
“说得好。”
“纵然王天策复生,我辈纵然不敌,岂能没有一战之心?更何况于他后辈子嗣?”
“有朝一日,当能跃居十二楼阁之上,执掌神兵,令神武折服,然后在王天策墓前,持荆棘鞭笞王安风脊背百下,证我先祖之名,必不在什么天策神武之下。”
言罢复又饮酒一杯,叹息道:
“但也先得要度过此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