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校对)第1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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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抽了张长纸条给炎拓:“有没有兴趣学我,也记点什么?等你老了,闲着没事的时候,翻一翻,挺有意思的,还能锻炼记忆力、对抗老年痴呆呢。”
  炎拓啼笑皆非,他接过纸条,随意绕在手指上:“我明早就回去了。”
  聂九罗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么快啊。”
  再一想,也正常,炎拓又不是来旅游的:今晚,如果不是她说留客,他可能会连面都不吃,就连夜赶回去吧。
  炎拓说:“就麻烦你,尽快想办法帮我联系邢深。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来向你借刀。”
  如果有机会的话。
  如果一切顺利,他能来借刀的话。
  聂九罗笑笑,说:“好啊。”
  炎拓也笑,其实私心里,真希望是她,能和他一起继续接下来的种种,可又不希望是她:人家又没有家仇,没有血恨,凭什么把她拉进这么危险龌龊的事里来呢。
  他说:“累了一天了,你早点睡吧。”
  ***
  回到客房,炎拓没开灯——因为卢姐已经睡下了,小院的灯也只留了檐下的一盏,把白梅的枝影映在了他的窗户上。
  他一开灯,这影画就没了。
  炎拓展开手里的纸条,纸条是淡金色的,在暗里泛微微的亮。
  他拈过桌上的笔。
  写些什么呢?
  炎拓坐了很久,才就着微光写下一句:梅花开得真好。
  写完了,轻轻打开窗,从最近的梢头撷下一朵小而单薄的,打进纸条的结里,慢慢折成了星。
  梅花开得真好。
  希望这小院,永远平静吧。
  再见阿罗。
第80章
①⑨
  时近夜半,一辆灰白色的SUV,慢慢驶进石河县大李坑乡的芦苇荡。
  车灯雪亮,一人多高、顶着白穗的禾草在光柱里不断摇曳。
  车后座上,歪靠着一身酒气的阿鹏:昨儿他就接到熊黑的通知了,也拿到了人和车的照片,被要求在这一带的乡村路道“一米一米,地毯式搜寻”。
  阿鹏喜欢这种活儿,可以额外申请到加班费,加班费对上一个价,对下又一个价,差额全进了自己的腰包。
  所以他格外卖力,敦促大家务必用心,还表示发现有效线索者可以拿双倍,把“工作”布置得头头是道之后,小弟们四面忙活,他该打牌打牌、该喝酒喝酒——这是他一贯推崇的“领导的智慧”。
  今晚喝得有点多,头几通电话打来的时候,他醉得像滩泥、全错过了,醒了之后回拨、才知道有情况,赶紧叫上人往这头来。
  芦苇荡里,早有人迎上来,晃着手电给车子带路。
  车子颠颠簸簸、忽高忽低地行了一段之后,在几间半塌的土屋前停了下来。
  阿鹏一下车,就问负责这一片的老四:“发现人了?”
  目标是两个人、一台车,这儿不像能藏得下车,那是……埋了人?
  老四先指那几间土屋:“鹏哥,我们打听过了,这几间土屋,之前破是破,但没倒成这样,这屋啊,是被车撞倒的。”
  所以呢?阿鹏没听明白。
  老四引着他往前走:“鹏哥,这边,你再看这间砖头房。”
  阿鹏是在农村长大的,一眼就认出,这是间机井房。
  老四把手电光调到最强,递给阿鹏:“鹏哥,你自己看吧,往墙面上照。”
  阿鹏依言抬起手电。
  墙面上……
  也就是普通墙面啊,上头还用红漆漆了“水利”两个字,就是年代久远,油漆已经斑驳脱落了大半。
  又过了会,阿鹏看出端倪来了。
  弹孔。
  砖墙上有弹孔,有些是洞穿,有些没打透。
  阿鹏这一下吃惊不小:“这尼玛……发生过枪战啊?”
  老四说:“那几间土屋肯定也遭了枪,我们怀疑,是有人清理过现场,直接开车把土墙撞塌了,一塌,可不就看不出来了吗。”
  但是砖墙没法撞,硬撞的话,指不定车毁人亡。
  所以这痕迹保留下来了。
  阿鹏吞了口唾沫:“还发现什么了吗?”
  老四把他往屋里引。
  一进屋,阿鹏就看到了角落处两堆被挪移开的废木板,以及木板之间露出的一口机井。
  他走到机井口上,身子下意识后仰,脑袋却尽量往前探:一般人看井都这样,怕掉下去,所以身子往后,想看清楚,因此脑袋向前。
  看不见,太深了,井口挺窄,凑近了,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霉腐味。
  阿鹏拿手在鼻子周围扇了扇味:“怎么说?”
  老四:“这口井少说也四十多米深,鹏哥,别人我不敢说啊,要是我干了点什么,想毁尸灭迹,一准往井里扔。”
  还真的,阿鹏想想都觉得瘆得慌,他退后几步:“掏出什么了吗?”
  老四翻白眼:“掏?你也不看那井多深,一般都得请专业洗井的人来。鹏哥,这事得你做决定,因为咱现在不能确定这里发生的事跟咱们要找的人有关,顶多是怀疑。你说一声掏,咱们就租家伙开干,但这不是小工程,得花一笔。”
  花一笔,那就是说,又能申请经费、经手刮一层了?
  阿鹏眼一瞪:“掏啊,公司家大业大的,还缺这点钱吗?你们只管干,我去跟熊哥说。”
  ***
  阿鹏这通夜半打来的紧急电话,熊黑没能立刻收到。
  因为他在农场的地下二层,地下就是这点不好,信号太差。
  不止他在,林喜柔、李月英、冯蜜,还有杨正,都在。
  这间房是地下二层最重要的一间,除了刚建成的时候敞过几天门,那之后,从早到晚、一年到头,从来都是重门深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金库重地。
  但这屋里其实很简陋,几乎看不出现代装饰的痕迹,说是八九十年代的房间也不为过:水泥地坪,中央处露着一大片正圆形的原生土,上头支着一个拱形的、迷你塑料大棚,水泥地坪到塑料大棚之间,有红砖铺成的步道——步道不是直来直去的,每一道都旋曲蜿蜒,从高处看,像太阳的烈焰内卷。
  墙上,贴着两张很破的画。
  一张是黑白年画,鲤鱼跃农门,白浪间涌出几尾大鱼,高处白云朵朵,簇拥着巍峨重楼,门楣上书了“龙门”两个大字。
  一张是夸父逐日,古早年代的用色搭配风格,半天上一轮火红炽焰,长发浓髯的巨人仰头抬手,似要一把将太阳攫取入怀。
  往常,那个迷你塑料大棚总是覆盖得严严实实,像是害怕地下无端起风、把里头的娇贵玩意儿吹出个头痛脑热,但现在,大棚连着支架翻倒在了一边。
  微湿的土壤里,蠕动着一个“东西”。
  这东西打眼看是个人形,但裸着的身体上,一大块一大块,有些是正常肤色,有些却是黑褐色,而且正在“凹凸不平”,皮肤上鼓起又凹下,看起来极其瘆人。
  至于本该是“人头”的地方,已经开始干瘪了,以至于一双眼睛被衬得极大,眼白处正慢慢充血,血色越来越浓,到末了,几乎和瞳孔同色。
  但它还有气,还在大口大口地呼吸。
  林喜柔面无表情,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又环视了一圈在场诸人,忽然神经质似地笑起来:“大家说,是怎么回事啊?”
  没人应声。
  林喜柔脸色渐渐沉下来:“都哑巴了,说啊!熊黑,你说!”
  熊黑心叫倒霉,真是好事轮不到他,破事就点他名。
  他硬着头皮发言:“按理说……不应该这样,近几次我们都控制得挺好的,可能是,哪里没注意到,出了疏忽吧。”
  林喜柔看李月英:“李姐,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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