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校对)第1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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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蜜几乎笑出了声:“炎拓,你真以为自己能过关吗?你关于日记本的说辞,连我都没瞒过去,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林姨了?”
  是吗?
  炎拓倒不太在乎了,反正进也进来了:“我哪露馅了?”
  “逻辑上没问题,但情感上说服不了人。那本日记本我后来看了,连我这个外人看到最后还滴了两滴眼泪呢,你作为亲儿子,真能一点都不动容?”
  她嗤笑一声:“也就熊黑这样脑子里塞肉的能放你过关了,你也不想想,日记本的事真能糊弄过去,为什么还把你关着呢?最初林姨让我注意你的时候,我就问过她,是不是怀疑你了,你知道她怎么说?”
  炎拓很平静:“怎么说?”
  “她说,如果你怀疑一个人,想消除疑虑,最好就是杀掉,赚个心安。如果舍不得杀,那就赶在他背叛之前关起来,这样,他就永远不会背叛了,还是那个乖儿子——她笃定你背叛她了,只是没想到,关了你之后,事情还能推进。”
  炎拓微笑:“这就是有同伴的好处了。”
  冯蜜冷哼一声:“有了又怎么样?事情是你们合伙做的,只你一个人受罪,怎么没见他们来帮你分担呢?”
  炎拓没吭声,剥了一瓣桔肉送进嘴里抿住,奢侈地满足了一把味蕾,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她:“几号了?”
  冯蜜说:“再有十多天,就过年了。”
  炎拓有点恍惚。
  居然这么快,他失去自由的那天,跨年都还有好几天呢,转眼间,就要过年了。
  他说:“那过年的时候,我能吃上一顿饺子吗?”
  冯蜜看了他一会,觉得既心酸又好笑:“你还要吃饺子?有意义吗?”
  炎拓说:“有啊,过年嘛。”
  说着,指了指袋子里的桔子:“这次我一定要忍住,留一个桔子到过年。如果那天有饺子,又有桔子,那这年,过得还不算太坏。”
  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周身一紧:“你知道这下头有东西吗?”
  冯蜜没明白:“有东西?”
  炎拓说:“就你来之前不久,有个东西在这儿,又撞又抓,眼睛绿莹莹的。”
  冯蜜哦了一声:“它啊,019号,名字我们都起好了,叫尤鹏。”
  019号?
  炎拓心头一凛:狗牙应该是018号,后来废了,这是……又将有新的顶上了?
  “他有血囊吗?”
  冯蜜低头看他,眼神玩味:“有,正在选,毕竟我们一下子丢了好几个同伴,急需补充。”
  炎拓的目光冷下来。
  他居然会觉得见到冯蜜是件好事,不是,它们永远是它们。
  “这是哪儿?”
  冯蜜失笑:“林姨没说错你,你都这样了,还想着穷打听呢?”
  她环视了一回洞穴:“别管是哪儿了,反正,你的朋友找不到这。”
  炎拓换了话题:“林……林喜柔说,你们其实是人。一入黑白涧,枭为人魔,‘人魔’就是类似于蚂蚱或者刚019号那模样吧,紧接着,你们又恢复到人的样子,蚂蚱却没有,我想来想去,缠头军不可能给蚂蚱准备血囊,蚂蚱之所以恢复不了,差的就是血囊——血囊到底是怎么用的?”
  冯蜜反问他:“你说呢?你这么聪明,这些年又一直在东找西查,你是什么想法?”
  炎拓笑了笑:“很早之前有一次,我偷着进了农场地下二层,撞见一些事。当时很不理解,但现在回想,能理出不少头绪。”
  “那个时候,熊黑整治的应该是吴兴邦的血囊,也就是许安妮的父亲。那个人一直讨饶,然后被熊黑大棒棰击,林喜柔在一边提醒说,‘注意点,别打死了,要留口气’。”
  “也还是那次,我在农场发现了几个迷你塑料大棚,其中一个里头有个中年女人,被惊动抬起了身,后背上有无数道粘丝,一直伸进土壤里。”
  “你们有个词叫‘脱根’,学过生物的都知道,植物靠根提供养分。我在想,血囊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块状的根’,塑料大棚里的那个女人,身底下的土里,其实还埋着人,亦即血囊。无数根粘丝,就是无数张嘴,吞噬血囊,供养地枭。”
  人是被活埋在土里的,不能打死,死了就没活性了,所以要“留口气”,和上头的地枭“长在一起”,一个不断输出、枯竭、萎缩,一个持久摄入、壮大、新生。
  冯蜜的脸慢慢僵住,想笑一下以掩饰,却笑不出来:“炎拓,人应该适当糊涂点,真相不好看,非得把那层遮羞罩给扯了,多尴尬啊,这还怎么做朋友?”
  炎拓说:“咱们的关系,本来就尴尬,朋友什么的,是你以为可以做,其实永远做不成。”
  冯蜜沉默了很久,末了苦笑:“行吧,这也是一早就注定的,上古的时候,咱们的祖辈就是对头,如今到了我们,还是对头。”
  上古的时候?
  怎么说着说着,扯到上古时候了?
  炎拓脱口问了句:“什么上古?什么祖辈?”
  冯蜜没回答,她倒退着走,手里的那束光也渐离渐远:“炎拓,将来咱们要是正面对抗,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做个约定吧——不管是你弄死我,还是我弄死你,都手快点,别让对方太难捱。”
  ***
  聂九罗复健回来,卢姐刚给她开了大门就嚷嚷起来:“看,我说多喝汤没错吧,都好了。”
  好什么好?聂九罗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去除了外固定,医生说,要开始做一些轻度力量训练了,老不动也不行,不然,会引起静脉血栓不说,胳膊一边粗一边细就难看了。”
  她边说边往院子里走,卢姐关上院门:“现在开始啊,我要给你全面补充营养了,网上说骨折前期多喝骨头汤是促进骨痂生长的,后期就得均衡啦。”
  受伤以来,卢姐的骨汤理论日渐扎实,聂九罗听得都快会背了,她正想敷衍一句什么,目光忽然落到了院子角落里那棵白梅上。
  这棵白梅颇为轰轰烈烈地盛放了一阵子,而今,跟她进入骨折中后期一样,也进入了后花期:渐渐不再有花萼新绽了,偶尔路过,会看到树下落了一层梅瓣。
  聂九罗不觉打了个寒噤。
  都这么久了,炎拓还是没消息,医生说,所谓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并不是指一百天就好全了:骨髓腔再通、恢复原状,少说也得一两年。
  一两年,会不会到那个时候,她还没找到炎拓?
  她那因为去除了外固定而略感欣喜的心情瞬间就冻上了,一声不吭地上了楼,坐到了工作台边。
  小院的定制已经有模有样,胎体的房舍、窗扇、人物都已经就位,只不过色还都是裸的,留待最后一起着色。
  这两天,她在做白梅树,通常的做法是做出茎干、然后拿粉白色点出梅花就可以,但她执拗地要给自己找事,决定主要的梅朵得是塑出来的。
  这是个无比精细的活,泥片得擀到纸片一样薄,用最细的笔描线、最小号的塑刀切形,有时候,还得借助放大镜——常常是伏案很久抬头,脖颈跟铁石一样僵硬。
  实在找不到炎拓,做点跟他相关的事也是好的。
  聂九罗拿起持梅花的小人看,笑得可真乐呵,从前,她一对着它就想笑,现在不了,看得越多越失落。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聂九罗把小人放下,顿了会,又伸出手指把它戳得朝向另一侧。
  是卢姐给她送汤来了。
  这次是水鱼汤,汤色奶白,很鲜香。
  聂九罗低头舀起一匙羹往嘴里送。
  卢姐立在边上,看看她,又看看桌上的小人像,这阵子,聂九罗心情不好,网上老说低气压低气压,这话是真的——往她身边一站,老压抑了。
  卢姐一时没忍住:“你和那个炎拓啊,是不是分手了啊?”
  聂九罗差点被汤给呛了,她扔匙入碗,抬头看卢姐:“我和炎拓都没在一起过,怎么就扯到分手了?”
  卢姐指梅花小人像:“那你天天把人家小像放桌台上。”
  聂九罗不干,她指向身前的小院,院子里,有个卢姐坐在小马扎上理葱的小像:“我还把你天天放桌台上呢,我也跟你好了?”
  卢姐笑:“扯我不对了啊,扯我是不是心虚?你这放个小伙子,跟放个老婆子,能一样吗?”
  聂九罗说:“我就是……”
  她忽然懒得辩解什么了,低声说了句:“对他有好感。”
  卢姐一针见血:“这就对了嘛,哪对男女不是从好感开始的?先是有好感,然后今天吃个饭,明天拉个手,不就处朋友了吗?这炎拓不应该啊,他怎么不约你出去呢?”
  聂九罗沉默了一会,说:“忙吧。”
  她也想他来约她出去啊,什么时候都可以。
  卢姐一看这场景,就觉得没戏了:谁还不是过来人来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种事儿,自古以来就多了去了,你聪明,你漂亮,你一百样好,也未必能得到人家的心啊。
  忙只是借口。
  没戏了,怪自己嘴快,戳弄得人伤心了。
  卢姐装着厨房还有事忙,摇着头叹着气,下楼去了。
  聂九罗坐了会,也无心喝汤了,她推开汤碗,左手从桌面上的炼泥里揪了一块下来,攥在掌心慢慢揉软——这个力道,胳膊好像还能支撑。
  正试着力,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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