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义(校对)第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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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岳散了瘟丹,次日在帐前对苏护等言曰:“我今一日与汝等成功,不用张弓只箭,六七日之内,西岐一郡生灵尽皆死绝。尔等速速奏凯回兵,不负我下山一遭。”郑伦曰:“连日西岐不见城上有人。”吕岳曰:“一郡众生尽逢大劫,不久身亡。”郑伦曰:“既西岐城人民俱遭困厄,何不调一支人马杀进城中,剪草除根?”吕岳曰:“也使得。”郑伦欣然领了苏侯令,调出人马来,方出商营。
杨戬在城上看见郑伦调兵出营,哪吒着慌,问杨戬曰:“人马杀来,你我二人焉能抵挡大众人马?”杨戬曰:“不要忙,吾自有退兵之策。”杨戬连忙把土与草抓了两把,往空中一撒,喝声:“疾!”西岐城上尽是彪躯大汉,往来耀武。郑伦抬头看时,见城上人马反比前不相同,故此不敢攻城。
郑伦见西岐城上人马轩昂骁勇,不敢进兵,徐徐退进营而来,见吕岳言城上有人守备之事。
杨戬虽用此术,只过一时三刻,且救眼下之急,不能久常。哪吒正忧烦,听得空中鹤唳之声,原来黄龙真人跨鹤而来,落在城上。哪吒、杨戬下拜,口称:“老师。”真人曰:“你师父可曾来?”杨戬答曰:“家师不曾来。”黄龙真人至相府来看子牙,又入内廷看过武王,复出皇城,上了城,玉鼎真人方驾纵地金光法而至。黄龙真人曰:“道兄为何来迟?”玉鼎真人曰:“我借金光纵地,故此来迟。今吕岳将此异术治此一郡,众生遭逢大厄。今着杨戬速往火云洞,见三圣大师速取丹药,可救此难。”杨戬领师命,径往火云洞来。
杨戬借土遁来至火云洞。此处云生八处,雾起四方,挺生秀柏,屈曲苍松,真好所在:
巨镇东南,中天胜岳。芙蓉峰巃耸,紫盖岭巍峨。百草含香味,炉烟鹤唳踪。上有玉虚之宝箓,朱陆之灵台。舜巡禹祷,玉简金书。楼阁飞青鸾,亭台隐紫雾。地设名山雄宇宙,天开仙境透三清。几个桃梅花正放,满山瑶草色皆舒。龙潜涧底,虎伏崖前。幽鸟如诉语,驯鹿近人行。白鹤伴云栖老桧,青鸾丹凤向阳鸣。火云福地真仙境,金阙仁慈治世公。
杨戬不敢擅入,伺候多时,只见一童子出洞府,杨戬上前稽首曰:“师兄,弟子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徒杨戬,今奉师命,特到此处参谒三圣老爷。借师兄转达一声。”童子曰:“你可知道三圣人是谁?如何以老爷相称?”杨戬欠身曰:“弟子不知。”童子曰:“你不知,不怪你。此三圣乃天、地、人三皇帝主。”杨戬曰:“多谢师兄指教,其实弟子不知。”童子进洞府,少时出来曰:“三位皇爷命你相见。”杨戬进洞府,见三位圣人:当中一位,顶生二角;左边一位,披叶盖肩,腰围虎豹之皮;右边一位,身穿帝服。杨戬不敢僭越阶次,只得倒身下拜,言曰:“弟子杨戬奉玉鼎真人之命,今为西岐武王因吕岳助苏护征伐其地,不知用何道术,将一郡生民尽是卧床不起,呻吟不绝,昼夜无宁,武王命在旦夕,姜尚死在须臾。弟子奉师命,特恳金容,大发慈悲,救拔无辜生灵,实乃再造洪恩,德如渊海!”杨戬诉罢。
当中一位圣人乃伏羲皇帝,谓左边神农曰:“想吾辈为君,画八卦,定礼乐,并无祸乱。方今商运当衰,干戈四起,想武王德业日盛,纣恶贯盈,以周伐纣,此是天数。但申公豹转扭天心,助恶为虐,邀请左道,大是可恨。御弟不可辞劳,转济周功,不负有德之业。”神农答曰:“皇兄此言有理。”忙起身入后,取了丹药,付与杨戬曰:“此丹三粒。一粒救武王宫眷,一粒救子牙诸多门人,一粒用水化开,用杨枝细洒西岐城。凡有此疾者,名为传染之疫。”杨戬叩首在地,拜谢出洞。神农复叫杨戬,吩咐曰:“你且站住。”神农出得洞府,往紫芝崖来,寻了一遍,忽然拔起一草,递与杨戬:“你将此宝带回人间,可治传染之疾。若凡世间众生遭此苦厄,先取此草服之,其疾自愈。”杨戬接草,跪而启曰:“此草何名?留传人间急济寒疫,恳乞示明。”神农道:“你听我有偈为证:
此草生来盖世无,紫芝崖下用功夫。
常桑曾说玄中妙,寒门发表是柴胡。”
杨戬得此柴胡草并丹药,离了火云洞,径往西岐而来。早至城上,见师父回话,玉鼎真人问:“取丹药一事如何?”杨戬把神农吩咐的言语,细细说了一遍。玉鼎真人依法而行,将三粒丹药如法制度。
吕岳在营过了七八日,对众门人言:“西岐人民想已尽绝。”苏侯在中军听得吕岳道人之言,心下十分不乐。又过数日,苏侯暗出大营,来看西岐城上,只见幡幢依旧,往来不断人行。看哪吒精神抖擞,杨戬气概轩昂,心下大悦:“吕岳之言不过愚惑吾等耳。可将言语激他一番。”遂进中军对吕岳曰:“老师言‘西岐人民尽绝’,如今反有人马来往,战将威武,此事不实了。老师将何法处之?不可以前言为戏。”吕岳闻言,立身曰:“岂有此理!”苏侯曰:“此不才适才经目看将来的,岂敢造次乱言?”
吕岳就出营一看,果然如此。掐指一算,不觉失声大叫曰:“原来玉鼎真人往火云洞借了丹药,以救此一城生灵之厄。”忙命四门人、郑伦:“你等每门调三千人马,乘他身弱无力支持,杀进城中,尽行屠戮。”郑伦领命,来问苏侯调人马破西岐。苏候情知吕岳不能破西岐,遂将一万二千人马调出。周信领三千往东门杀来,李奇领三千往西门杀来,朱天麟领三千往南门杀来,杨文辉领三千同吕岳往北门杀来。郑伦在城外打点进城。
哪吒在城上看见成汤营里发出人马,杀奔前城,忙见黄龙真人曰:“城内空虚,止有四人,焉能护住得来?”黄龙真人曰:“不妨。”命:“杨戬,你往东门迎敌,开门让他进来,吾自有道理。哪吒,你在西门,也是如此。玉鼎真人,你在南门。贫道在北门。把他诓进城来,我自有处治。”
未知
第五十九回
殷洪下山收四将
周信领三千人马杀至城下,一声响,冲开东门,往城里杀来。金鼓喧天,喊声大振。杨戬见人马俱进了城,把三尖刀一摆,大呼:“周信!是你自来取死,不要走,吃吾一刀!”
周信大怒,执剑飞来直取。杨戬的刀赴面交还。话分四路:李奇领三千人马杀进西门,有哪吒截住厮杀;朱大麟领人马杀进南门,有玉鼎真人截住去路;杨文辉同吕岳杀进北门,只见黄龙真人跨鹤,大喝一声:“吕岳慢来!你欺敌擅入西岐,真如鱼游釜中,鸟投网里,自取其死!”吕岳一见是黄龙真人,笑曰:“你有何能,敢出大言?”将手中剑来取真人,真人忙用剑遮架。
黄龙真人用双剑来迎。吕岳在金眼驼上,现出三头六臂,大显神通。一位是了道真仙,一位是瘟部鼻祖。
东门杨戬战周信,未及数合,杨戬恐人马进来杀戮城中百姓,随将哮天犬祭在空中,把周信夹颈子上一口咬住不放,周信欲待挣时,早被杨戬一刀挥为两段,一道灵魂径往封神台去了。杨戬大杀商兵,三军逃出城外,各顾性命。杨戬往中央来接应。哪吒在西门与李奇大战,交锋未及数合,李奇并非哪吒敌手,被哪吒乾坤圈打倒在地,胁下复加一枪,一灵也往封神台去了。玉鼎真人在南门战朱天麟,杨戬走马接应。只见哪吒杀了李奇,蹬风火轮赶杀士卒,势如猛虎,三军奔逃。吕岳战黄龙真人,真人不能敌,且败往正中央来。杨文辉大叫:“拿住黄龙真人!”哪吒听见三军呐喊,振动山川,急来看时,见吕岳三头六臂,追赶黄龙真人。哪吒大叫曰:“吕岳不要恃勇,吾来了!”把枪刺斜里杀来。吕岳手中剑架枪大战。哪吒正战,杨戬马到,使开三尖刀,如电光耀目。玉鼎真人祭起斩仙剑,诛了朱天麟,又来助杨戬、哪吒会战吕岳。西岐城内止得吕岳、杨文辉二人。
子牙坐在银安殿,其疾方愈,未能全妥。左右侍立几个门人:雷震子、金吒、木吒、龙须虎、黄天化、土行孙。只听得喊声振地,锣鼓齐鸣。子牙慌问众门人,众门人俱曰:“不知。”旁有雷震子曰:“待弟子看来。”把风雷翅飞到空中一看,知是吕岳杀进城来,忙转身报于子牙:“吕岳欺敌,杀入城来。”金吒、木吒、黄天化闻言,恨吕岳深入骨髓,五人同声大叫:“今日不杀吕岳,怎肯干休!”齐出相府。子牙阻拦不住。吕岳正战之间,只见金吒大呼曰:“兄弟,不可走了吕岳!”忙把遁龙桩祭在空中。吕岳见此宝落将下来,忙将金眼驼拍一下,那驼四足就起风云,方欲起去,不防木吒将吴钩剑祭起砍来。吕岳躲不及,被剑卸下一只膀臂,负痛逃走。杨文辉见势不好,亦随师败下阵去。
众门人等回见子牙。黄龙真人同玉鼎真人曰:“子牙放心,此子今日之败,再不敢正眼觑西岐了。吾等暂回山岳,至拜将吉辰,再来拜贺。”二仙回山。
郑伦在城外,见败残人马来报:“启爷知道,吕老爷失机走了。”郑伦低首无语,回营见苏侯。苏侯暗喜曰:“今日方显真命圣主。”俱各无语。
吕岳败走,来至一山,心下十分惊惧。下了坐骑,倚松靠石,少憩片时,对杨文辉曰:“今日之败,大辱吾九龙岛声名。如今往哪里去觅一道友,以报吾今日之恨?”话犹未了,听得脑后有人唱道情而来:
烟霞深处隐吾躯,修炼天皇访道机。一点真元无破漏,拖白虎,过桥西,易消磨天地须臾。人称我全真客,伴龙虎,守茅庐,过几世固守男儿。
吕岳听罢,回头一看,见一人非俗非道,头戴一顶盔,身穿道服,手执降魔杵,徐徐而来。吕岳立身言曰:“来的道者是谁?”其人答曰:“吾非别人,乃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门下韦护是也。今奉师命下山,佐师叔子牙,东进五关灭纣。今先往西岐,擒拿吕岳,以为进见之功。”杨文辉闻言大怒,大喝一声曰:“你这厮好大胆,敢说欺心大话!”纵步执剑来取韦护。韦护笑曰:“事有凑巧,原来此处正与吕岳相逢。”二人轻移虎步,大杀山前。只三五回合,韦护祭起降魔杵。
此宝拿在手中,轻如灰草;打在人身上,重似泰山。杨文辉见此宝落将下来,方要脱身,怎免此厄,正中顶上。可怜打得脑浆迸出,一道灵魂进封神台去了。吕岳见又折了门人,心中大怒,大喝曰:“好孽障!敢如此大胆,欺侮于我!”提手中剑,飞来直取。韦护展开宝杵,变化无穷。一个是护三教法门全真,一个是第三部瘟部正神。两家来往有五七回合,韦护又祭起宝杵。吕岳观之,料不能破此宝,随借土遁,驾黄光而去。
韦护见走了吕岳,收了降魔杵,径往西岐来,早至相府。门官通报:“有一道人求见。”子牙听得是道者,忙道:“请来。”韦护至檐前,倒身下拜,口称:“师叔,弟子是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门下韦护是也。今奉师命来佐师叔,共辅西岐。弟子中途曾遇吕岳,两下交锋,被弟子用降魔杵打死了一个道者,不知何名。单走了吕岳。”子牙闻言大喜。吕岳回九龙岛,炼瘟㾮伞。
苏侯被郑伦拒住,不肯归周,心下十分不乐。自思:“屡屡得罪于子牙,如何是好?”苏护纳闷。
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只因削了顶上三花,潜消胸中五气,闲坐于洞中,保养天元。只见有玉虚宫白鹤童子持札而至,赤精子接见。白鹤童子开读御札。谢恩毕,方知姜子牙登台拜将:“请师叔西岐接驾。”赤精子打发白鹤童子回宫。忽然见门人殷洪在旁,道人曰:“徒弟,你今在此,非是了道成仙之人。如今武王乃有道之君,有事于天下,吊民伐罪。你姜师叔合当封拜,东进五关,会诸侯于孟津,灭独夫于牧野。你可即下山,助子牙一臂之力。只是你有一件事掣肘。”殷洪曰:“老师,弟子有何事掣肘?”赤精子曰:“你乃是纣王亲子,你决不肯佐周。”殷洪闻言,将口中牙一挫,二目圆睁道:“老师在上,弟子虽是纣王亲子,我与妲己有百世之仇。父不慈,子不孝。他听妲己之言,剜吾母之目,烙吾母二手,在西宫死于非命。弟子时时饮恨,刻刻痛心。能得此机会,拿住妲己,以报吾母沉冤,弟子虽死无恨!”赤精子听罢大悦:“你虽有此意,不可把念头改了。”殷洪曰:“弟子怎敢有负师命!”道人忙取紫绶仙衣、阴阳镜、水火锋拿在手中,曰:“殷洪,你若是东进时,倘过佳梦关,有一火灵圣母,她有金霞冠戴在头上,放金霞三四十丈,罩着她一身,她能看得见你,你看不见她。你穿此紫绶仙衣,可救你刀剑之灾。”又取阴阳镜付与殷洪:“徒弟,此镜半边红半边白。把红的一晃,便是生路;把白的一晃,便是死路。水火锋可以随身护体。你不可迟留,快收拾去吧!吾不久也至西岐。”殷洪收拾,辞了师父下山。
赤精子暗思:“我为子牙,故将洞中之宝尽付与殷洪去了。他终是纣王之子,倘若中途心变,如之奈何?那时节反为不美。”赤精子忙叫:“殷洪,你且回来!”殷洪曰:“弟子既去,老师又令弟子回来,有何吩咐?”赤精子曰:“吾把此宝俱付与你,切不可忘师之言,保周伐纣。”殷洪曰:“弟子若无老师救上高山,死已多时,岂能望有今日!弟子怎敢背师言而忘之理!”赤精子曰:“从来人面是心非,如何保得到底!你须是对我发个誓来。”殷洪随口应曰:“弟子若有他意,四肢俱成飞灰!”赤精子曰:“出口有愿。你去吧!”
殷洪离了洞府,借土遁往西岐而来。
殷洪驾土遁正行,不觉落将下来,见一座古古怪怪高山:
顶巅松柏接云青,石壁荆榛挂野藤。
万丈崔嵬峰岭峻,千层峭险壑崖深。
苍苔碧藓铺阴石,古桧高槐结大林。
林深处处听幽鸟,石磊层层见虎行。
涧内水流如泻玉,路旁花落似堆金。
山势险恶难移步,十步全无半步平。
狐狸麋鹿成双走,野兽玄猿作对吟。
黄梅熟杏真堪食,野草闲花不识名。
殷洪看罢山景,只见茂林中一声锣响,见有一人,面如亮漆,海下红髯,两道黄眉,眼如金镀,皂袍乌马,穿一副金锁甲,用两条银装锏,滚上山来,大叱一声,如同雷鸣,问曰:“你是哪里道童,敢探吾之巢穴?”劈头就打一锏。殷洪将水火锋急架忙迎,步马交还。山下又有一人大呼曰:“长兄,我来了!”那人戴虎磕脑,面如赤枣,海下长须,用驼龙枪,骑黄骠马,双战殷洪。殷洪怎敌得过二人,心中暗想:“吾师曾吩附,阴阳镜按人生死,今日试他一试。”殷洪把阴阳镜拿在手中,把一边白的对着二人一晃。那二人坐不住鞍鞒,撞下尘埃。殷洪大喜。
只见山下又有二人上山来,更是凶恶。一人面如黄金,短发虬须,穿大红,披银甲,坐白马,用大刀,真是勇猛。殷洪心下甚怯,把镜子对他一晃,那人又跌下鞍鞒。后面一人见殷洪这等道术,滚鞍下马,跪而告曰:“望仙长大发慈悲,赦免三人罪愆!”殷洪曰:“吾非仙长,乃纣王殿下殷洪是也。”那人听罢,叩头在地曰:“小人不知千岁驾临,吾兄亦不知,万望饶恕。”殷洪曰:“吾与你非是敌国,再决不害他。”将那阴阳镜红的半边对三人一晃,三人齐醒回来,跃身而起,大叫曰:“好妖道!敢欺侮我等!”旁立一人大呼曰:“长兄,不可造次!此乃是殷殿下也。”三人听罢,倒身下拜,口称:“千岁!”
殷洪曰:“请问四位,高姓大名?”内一人应曰:“某等在此二龙山黄峰岭啸聚绿林,末将姓庞,名弘;此人姓刘,名甫;此人姓荀,名章;此人姓毕,名环。”殷洪曰:“观你四人,仪表非俗,真是当世英雄。何不随我往西岐去助武王伐纣,如何?”刘甫曰:“殿下乃成汤胄胤,反不佐纣王而助周武者,何也?”殷洪曰:“纣王虽是吾父,奈他灭绝彝伦,有失君道,为天下所共弃。吾故顺天而行,不敢违逆。你此山如今有多少人马?”庞弘答曰:“此山有三千人马。”殷洪曰:“既是如此,你们同我往西岐,不失人臣之位。”四人答曰:“若千岁提携,乃贵人所照,敢不如命。”四将遂将三千人马改作官兵,打西岐号色,放火烧了山寨,离了高山。
人马非止一日,行在中途,忽见一道人跨虎而来。众人大叫:“虎来了!”道人曰:“不妨,此虎乃是家虎,不敢伤人。烦你报与殷殿下,说有一道者要见。”军士报至马前曰:“启千岁,有一道人要见。”殷洪原是道人出身,命左右:“住了人马,请来相见。”
少时,见一道者飘然而来,白面长须,上帐见殷洪打个稽首。殷洪亦以师礼而待。殷洪问曰:“道长高姓?”道人曰:“你师与吾一教,俱是玉虚门下。”殷洪欠身,口称:“师叔。”二人坐下,殷洪问:“师叔高姓大名?今日至此,有何见谕?”道人曰:“吾乃是申公豹也。你如今往哪里去?”殷洪曰:“奉师命往西岐,助武王伐纣。”道人正色言曰:“岂有此理!纣王是你什么人?”洪曰:“是弟子之父。”道人大喝一声曰:“世间岂有子助他人,反伐父亲之理!”殷洪曰:“纣王无道,天下叛之。今以天之所顺,行天之罚,天必顺之。虽有孝子慈孙,不能改其愆尤。”申公豹笑曰:“你乃愚迷之人,执一之见,不知大义。你乃成汤苗裔,虽纣王无道,无子伐父之理。况百年之后,谁为继嗣之人?你何不思社稷为重,听何人之言,忤逆灭伦,为天下万世之不肖,未有若殿下之甚者!你今助武王伐纣,倘有不测,一则宗庙被他人之所坏,社稷被他人之所有。你久后死于九泉之下,将何颜相见你始祖哉?”
殷洪被申公豹一篇言语说动其心,低头不语,默默不言。半晌,言曰:“老师之言虽则有理,我曾对吾师发咒,立意来助武王。”申公豹曰:“你发何咒?”殷洪曰:“我发誓说:‘如不助武王伐纣,四肢俱成飞灰。’”申公豹笑曰:“此乃牙疼咒耳!世间岂有血肉成为飞灰之理?你依吾之言,改过念头,竟去伐周,久后必成大业,庶几不负祖宗社稷之灵与我一片真心耳。”殷洪彼时听了申公豹之言,把赤精子之语丢了脑后。申公豹曰:“如今西岐有冀州侯苏护征伐,你此去与他合兵一处,我再与你请一高人来,助你成功。”殷洪曰:“苏护女妲己将吾母害了,我怎肯与仇人之父共居!”申公豹笑曰:“‘怪人须在腹,相见有何妨。’你成了天下,任你将她怎么去报母之恨,何必在一时自失机会。”殷洪欠身谢曰:“老师之言大是有理。”申公豹说反了殷洪,跨虎而去。
殷洪改了西周号色,打着成汤字号,一日到了西岐,果见苏侯大营扎在城下。殷洪命庞弘去令苏侯来见。庞弘不知就里,随上马到营前,大呼曰:“殷千岁驾临,令冀州侯去见!”有探事马报入中军:“启君侯,营外有殷殿下兵到,如今来令君侯去见。”苏侯听罢,沉吟曰:“天子殿下久已湮没,如何又有殿下?况吾奉敕征讨,身为大将,谁敢令我去见?”因吩咐旗门官曰:“你且将来人令来。”军政司来令庞弘。庞弘随至中军。苏侯见庞弘生得凶恶,相貌蹊跷,便问来者曰:“你自哪里来的兵?是哪个殿下命你来至此?”庞弘答曰:“此是二殿下之令,命末将来令老将军。”苏侯听罢,沉吟曰:“忆昔当时,有殷洪、殷郊绑在绞头桩上,被风刮不见了,哪里又有一个二殿下殷洪也?”旁有郑伦启曰:“君侯听禀:当时既有被风刮去之异,此时就有一个不可解之理。想必当日被哪一位神仙收去,今见天下纷纷,刀兵四起,特来扶助家国,亦未可知。君侯且到他行营,看其真假,便知端的。”
苏侯从其言,随出大营,来至辕门。庞弘进营回复殷洪曰:“苏护在辕门等令。”殷洪听得,命左右:“令来。”苏侯、郑伦在中军行礼,欠身打躬曰:“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问殿下是成汤哪一支宗派?”殷洪曰:“孤乃当今嫡派次子殷洪。只因父王失政,把吾弟兄绑在绞头桩,欲待行刑,天不亡我,有海岛高人将吾救拔。故今日下山,助你成功,又何必问我?”郑伦听罢,以手加额曰:“以今日之遇,正见社稷之福!”殷洪令苏护合兵一处。殷洪进营升帐,就问:“连日可曾与武王会兵以分胜负?”苏侯把前后大战一一说了一遍。殷洪在帐内,改换王服。
次日,殷洪领众将出营请战。有报马报入相府:“启丞相,外有殷殿下请战。”子牙曰:“纣王少嗣,焉得又有殿下提兵?”旁有黄飞虎曰:“昔殷郊、殷洪绑在绞头桩上,被风刮去,想必今日回来。末将认得他,待吾看来,便知真假。”黄飞虎领令出城。有子黄天化压阵,黄天禄、天爵、天祥父子五人齐出城。黄飞虎在坐骑上,见殷洪王服,左右摆着庞、刘、苟、毕四将,后有郑伦为左右护卫使,真好齐整:
束发金冠火焰生,连环铠甲长征云。
红袍上面团龙现,腰束挡兵走兽裙。
紫绶仙衣为内衬,暗挂稀奇水火锋。
拿人捉将阴阳镜,腹内安藏秘五行。
坐下走阵逍遥马,手提方天戟一根。
龙凤幡上书金字,纣王殿下是殷洪。
飞虎出马言曰:“来者何人?”殷洪虽离飞虎十年有余,不想飞虎归了西岐,一时也想不到。殷洪答曰:“吾乃当今二殿下殷洪是也。你是何人,敢行叛乱!今奉敕征西,早早下骑受缚,不必我费心。莫说西岐姜尚乃昆仑门下之人,若是恼了我,连你西岐寸草不留,定行灭绝!”黄飞虎听说,答曰:“吾非别人,乃开国武成王黄飞虎是也。”殿下暗想:“此处难道也有个黄飞虎?”殷洪把马一纵,摇戟来取。黄飞虎催动神牛,手中枪急架忙迎。牛马相交,枪戟并举。
第六十回
马元下山助殷洪
黄飞虎大战殷洪,二骑交锋,枪戟上下,来往相交,约有二十回合。黄飞虎枪法如风驰电掣,往来如飞,抢入怀中。殷洪招架不住。只见庞弘走马来助,这壁厢黄天禄纵马摇枪,敌住庞弘。刘甫舞刀飞来,黄天爵也来截住厮杀。荀章见众将助战,也冲杀过来。黄天祥年方十四岁,大呼曰:“少待!吾来!”枪马抢出,大战荀章。毕环使锏,走马杀来,黄天化举双锤接住。
殷洪敌不住黄飞虎,把戟一掩就走。黄飞虎赶来,殷洪取出阴阳镜,把白光一晃,黄飞虎滚下骑来。早被郑伦杀出阵前,把黄飞虎抢将过去了。黄天化见父亲坠骑,弃了毕环赶来救父。殷洪见黄天化坐的是玉麒麟,知是道德之士,恐被他所算,忙取出镜子,如前一晃。黄天化跌下鞍鞒,也被擒了。荀章欺黄天祥年幼,不以为意,被天祥一枪,正中左腿,败回行营。殷洪一阵擒二将,掌得胜鼓回营。
黄家父子五人出城,倒擒了两个去,止剩三个回来,进相府泣报子牙。子牙大惊,问其原故。天爵将“镜子一晃,即便拿人”诉说一遍。子牙十分不悦。
殷洪回至营中,令:“把擒来二将抬来。”殷洪明明卖弄他的道术,把镜子取出来,用红的半边一晃,黄家父子睁开二目,见身上已被绳索捆住。及推至帐前,黄天化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黄飞虎曰:“你不是二殿下?”殷洪喝曰:“你怎见得我不是?”黄飞虎曰:“你既是二殿下,你岂不认得我武成王黄飞虎?当年你可记得我在十里亭前放你,午门前救你?”殷洪听罢,“呀”的一声:“你原来就是大恩人黄将军!”殷洪忙下帐,亲解其缚,又令放了黄天化。殷洪曰:“你为何降周?”飞虎欠身打躬曰:“殿下在上,臣愧不可言。纣王无道,因欺臣妻,故此弃暗投明,归投周主。况今三分天下,有二归周,天下八百诸侯无不臣服。纣王有十大罪,得罪天下,醢戮大臣,炮烙正士,剖贤之心,杀妻戮子,荒淫不道,沉湎酒色,峻宇雕梁,广兴土木,天愁民怨,天下皆不愿与之俱生,此殿下所知者也。今蒙殿下释吾父子,乃莫大之恩。”郑伦在旁,急止之曰:“殿下不可轻释黄家父子,恐此一回去,又助恶为衅,乞殿下察之。”殷洪笑曰:“黄将军昔日救吾兄弟二命,今日理当报之。今放过一番,二次擒之,当正国法。”叫左右:“取衣甲还他。”殷洪曰:“黄将军,昔日之恩,今已报过了,以后并无他说。再有相逢,幸为留意,毋得自遗伊戚!”黄飞虎感谢出营。
殷洪放回黄家父子,回至城下,放进城来,到相府谒见子牙。子牙大悦,问其故:“将军被获,怎能得复脱此厄?”黄飞虎把上件事说了一遍。子牙大喜:“正所谓‘天相吉人’。”
郑伦见放了黄家父子,心中不悦,对殷洪曰:“殿下,这番再擒,切不可轻易处置。他前番被臣擒来,彼又私自逃回。这次切宜斟酌。”殿下曰:“他救我,我理当报他。料他也走不出吾之手。”
次日,殷洪领众将来城下,坐名请子牙答话。探马报入相府,子牙对诸门人曰:“今日会殷洪,须是看他怎样个镜子。”传令:“排队伍。”炮声响亮,旗幡招展出城,对子马各分左右,诸门人雁翅排开。殷洪在马上把画戟指定,言曰:“姜尚为何造反?你也曾为商臣,一旦辜恩,情殊可恨!”子牙欠身曰:“殿下此言差矣!为君者当爱养百姓,听纳忠言,岂可暴虐无辜,使天下之人流离失所,困苦颠连?各有怨叛之心,盖因纣王无道,天愁民怨,天下皆与为仇,天下共叛之,岂西周故逆王命哉?今天下归周,殿下又何必逆天强为,恐有后悔!”殷洪大喝曰:“谁与我把姜尚擒了!”左队内庞弘大叱一声,走马滚临阵前,用两条银装锏冲杀过来。哪吒蹬风火轮,摇枪战住。刘甫出马来战,又有黄天化接住厮杀。毕环助战,又有杨戬接住厮杀。苏侯同子苏全忠在辕门,看殷洪走马来战姜子牙,子牙仗剑相迎。
两家锣鸣鼓响,惊天动地,喊杀之声,地沸天翻。子牙同殷洪未及三四合,祭打神鞭来打殷洪。不知殷洪内衬紫绶仙衣,此鞭打在身上,只当不知。子牙忙收了打神鞭。哪吒战住庞弘,忙祭起乾坤圈,一圈将庞弘打下马,复胁下一枪刺死。殷洪见刺杀庞弘,大叫曰:“好匹夫!伤吾大将!”弃了子牙,忙来战哪吒。戟枪并举,杀在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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