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校对)第4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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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好说,总感觉徐州崛起太快,根基太浅,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好像又是徐州的一个优势,没有任何束缚,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徐州有淮南诸州作为根基,那是大梁无法相比的粮仓,而且又大修水利,据我所知,淮南诸州所产粮食足够平卢、淄青、天平、武宁以及淮右五镇所需,甚至绰绰有余,这就是江烽敢于和沙陀人对峙的本钱。”
  张继祚家学渊源,其父张全义在朱温时代就是朱温麾下能文能武的得力臂助,深知军事力量和综合实力之间的辩证关系,尤其是钱粮对一支强大军队的作用有多大。
  “还有徐州的铁料产量大增,还出产了大量精钢,这是沙陀人无法比的,沙陀人对徐州能占上风的就是骑兵的机动能力,但如果徐州保持守势,沙陀人这一优势就会被削弱,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如果这种态势继续下去呢?”李鹤不得不承认这个不太招人喜欢的同僚还是有些眼光的,看问题很准。
  “如果继续对峙,局面对沙陀人肯定会越来越不利,徐州甚至可以在河朔动手,弥补自己短板,而徐州铁、粮的优势,却不是沙陀人短期能弥补的。”张继祚一语中的。
  李鹤当然知道张继祚所说的江烽要在河朔动手的意思。
  徐州枢密院枢密使王邈就是成德军的前任节度使一族嫡子,对成德军下属诸州很熟悉,而且亦有厚实的人脉关系,而现任成德军节度使张氏一族张处瑾在成德军诸州弄得天怒人怨,尤其是在成德军东部诸州,几近半独立状态。
  拿下了平卢的徐州要想图谋成德军东部诸州,只需要跨过大河就能得逞,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这可能会引来北面早就都河朔三镇垂涎的契丹人的敌意,但毕竟契丹人和成德军之间还有一个实力不弱的卢龙镇,在没有吞下卢龙镇之前,契丹人纵然有千般想法,也还只能看着。
  “沙陀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只要拿下汴京,他们就可能会对徐州动手。”李鹤摇头道。
  “未必。”张继祚同样摇头,“沙陀人打下汴京,中原之地并未尽归他手,河南府他们只占了一半,南阳和蔡州都来分食,这边诸如汝州、许州、陈州、宋州都被南阳、蔡州占了,沙陀人未必甘心,而且最关键的是南阳和蔡州要比许州更好打,在此之前,沙陀人也同样需要休整和分赃,那些塞外杂胡你不满足他的胃口,他们是不会老老实实跟着朱邪存厚走的。”
  “如果我是朱邪存厚,就要先打徐州,南阳和蔡州甚至可能会袖手旁观,但你打南阳和蔡州,那就给了徐州以时间喘息和坐大,而现在徐州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李鹤继续摇头,“朱邪存厚麾下亦有智者,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他当然能看到这一点,但你要知道朱邪存厚并不是一人能说了算,沙陀内部贵族势大,还有那些塞外杂胡一样有自己的想法,你不去打弱的打更能马上拿到现实利益的,却要去碰最硬的骨头,你说那些沙陀贵族和塞外杂胡能答应么?再说了,你说徐州会利用这些时间坐大,沙陀人一样会觉得,我们吞下了这个中原,难道势力不会变大?”张继祚嘴角又露出了惯有的冷笑。
  “哼,吞下中原又如何?这些胡人能一下子消化掉么?弄不好只会成为他们的拖累吧?”李鹤不以为然,“朱邪存厚还没有那么狂妄自大,以为他一占了洛阳、汴京,就天下归心了吧?”
  “朱邪存厚肯定看得到,但他下边人呢?”张继祚反问。
  晋国体制名义上已经汉化,但是实际上沙陀贵族仍然在其中占有相当大的话语权,虽然李存厚贵为晋王,但是若不能得到沙陀贵族的支持,他的执行力就要大打折扣,这一点李存厚不得不考虑。
  “你的意思是沙陀人可能会先对蔡州或者南阳动手?”李鹤沉声问道。
  “或许会是魏博。”张继祚犹豫了一下,“虽然魏博诸州破败,但罗氏一族这么多年搜刮极多,一举解决魏博侧翼威胁,还能有所收获,对内部和杂胡也是一个交待,也不至于刺激契丹人。”
  “不可能!”李鹤摇头,“魏博罗氏一族实力不弱,打魏博,损失不小,收益却不够大,至于说解除威胁,现在魏博怕是更惧怕沙陀人进攻他吧,哪里敢威胁沙陀人?”
  “也有道理,那就是南阳可能性更大。”张继祚认可了李鹤的理由。
  “为什么不是蔡州?”李鹤又问道。
  “别看蔡州才和徐州打了一仗,但我敢肯定,这会儿蔡州已经在和徐州和谈,甚至可能结盟了。”张继祚语气相当肯定,“徐州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沙陀人灭了蔡州,那直接就威胁到了徐州的武宁镇和淮右镇,势必动摇江烽的根基,江烽不会容忍,我相信自要沙陀人稍微露出要进攻蔡州的意图,双方就会宣布结盟。”
  李鹤细细思索,觉得张继祚的分析的确在理,只是江烽和袁氏之间仇怨极大,双方能放下这段仇怨结盟么?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而已。”张继祚知道李鹤的怀疑和担心,“徐州需要时间,蔡州同样也需要时间,也许蔡州和南阳也会结盟?”
  “三家结盟?”李鹤心中微微意动。
  “这种连环结盟不好说,徐州需要的只是时间,如果沙陀人单单只进攻南阳,徐州未必愿意出兵呢。”张继祚觉得这里边也有许多变数,“如果蔡州因为南阳而卷入战局,徐州会不会因此出兵,不太好说,没准儿徐州觉得南阳和蔡州联合起来能拖住沙陀人一两年呢?对徐州来说,也许一两年时间就足够了。”
  李鹤摇摇头,哑然失笑,“继祚,我们这是在替别人担心,我们自己命运难保,还有这份闲心?哎,说说我们自己吧,你打算怎么做?徐州那边的邀请已经来了。”
  徐州方面从未放过大梁的遗产。
  偌大一个汴京城,周邻还有陈留、雍丘这些富庶的县份,眼见得沙陀人铁骑难挡,这些地方的士绅富户和豪商巨贾们,当然要另寻后路。
  而徐州那边也是敞开怀抱欢迎,寿州、宿州、徐州、泗州、兖州、曹州都任由这些选择落足。
  当然在这些人眼中,肯定是首选徐州和寿州,然后再是宿州、泗州,兖州、曹州都是一些不愿离开中原腹地的人的选择。
  事实上从洛阳陷落之后,徐州方面就在积极做这方面的工作了,从洛阳就撤出来不少士绅富商逃到了徐州。
  后来这方面工作力度越来越大,尤其是汴京城里紧张气氛日浓,许多在徐州方面有些瓜葛干系的士绅望族们自然想要提前安排好后路,以免玉石俱焚,所以双方也是一拍即合,各种便利都是大开门路。
  “看吧,我等都是走投无路之人,若是能在徐州有一番造化,为家族子弟谋些前程,为何要拒绝?”张继祚黯然叹道。
  李鹤亦是如此着想,眼见大梁穷途末路,大家背后都一大家族人,与沙陀人早已结下死仇,纵然李存厚不计较,他们也不敢留在汴京,再看看四周,似乎只有徐州才是最合适的投效对象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树倒猢狲散
  看见赵煜带回来的一千多匹战马归入栏中,尚云溪忍不住叹息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把自己手中战马交给手下的赵煜也紧走几步过来,不无感慨的道:“枢密院还真是大方,一口气就给了我们一千五百匹战马,虽说数量也不算很多,但是现在徐州的战马也不富余,能这么大方,某都有些受之有愧。”
  “是啊,谁曾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徐州就有如此气象?某还是眼力差了,小觑了郡王,才落得这个田地,也拖累了一干儿郎们。”尚云溪摇头不已,大手抚摸着粗糙的马栏。
  马栏内都是上等战马,尚云溪麾下诸军中骑军有两军不到,大概在三千五百骑左右,若论战马数,在昔日感化军中算是比较充裕的了,但仍然不足。
  这一次归附徐州之后,居然获得了一千五百匹战马补充,不得不说是一个意外惊喜。
  当然,这是从蒲城大梁军的军马场里弄来的,但无论怎么说,枢密院能给他这支军队补充一千多匹战马,可谓相当难得了。
  “大将军何出此言?我等都是将军所赐,岂有异心?”赵煜赶紧安慰道:“再说了,现在也不为迟,郡王绝非守成之主,虽说没有同意我们进军滑州,但是日后肯定也是对我们有大用的。”
  “前面的话日后就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都是郡王所属,一切皆以王令为准。”尚云溪摆摆手,若有所思的道:“郡王恐怕还是不愿意这个时候和沙陀人交恶,可拿下曹州,沙陀人就能忍耐得下来?”
  “曹州地位怕是不能和滑州比,滑州居高临下,又临大河,若是被我们占了,沙陀人就是取了汴京,怕也睡不安枕了。”赵煜抚摸着颌下短须,“某在想,枢密院让我等补充战马恐怕也不完全是信任和器重的原因,恐怕也是有任务交给我们才对。”
  “河朔?”尚云溪捋了捋颌下浓须,“应有之意,某就怕郡王视某无用,那才是最糟糕的,魏博军这边是块硬骨头,郡王若是要某渡河北击魏博,却是一场硬仗,但某以为枢密院当时要取成德镇东部诸州才对。”
  “呵呵,当时如此,王枢密使便是成德望族出身,王家至今在成德诸州有很深的影响力,若是郡王要以契丹人为敌,成德诸州就必须提前布局拿下。”
  赵煜也是沙场宿将了,跟随尚云溪多年,大局观并不缺,也看出了徐州方面对北面的警惕性很高,甚至超过了西面的沙陀人,所以才有这般说。
  “棣、沧、德三州?”尚云溪微一沉吟,“棣州和德州也就罢了,沧州怕是不好办,倒不是惧怕张处瑾,而是北面的契丹人和卢龙刘守光。”
  “刘守光和契丹人现在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契丹人想下嘴,却又瞻前顾后,刘守光想撕破脸,但又怕弄巧成拙,这是麻秸秆打狼——两头怕。”赵煜冷笑,“但契丹人野心勃勃,实力摆在那里,迟早要下嘴,这不是刘守光强硬或者妥协就能阻挡得了的,自个儿没实力,那就怨不得人。”
  “说得好啊,自个儿没实力,那就只能被动挨打。”尚云溪喟然,“感化军如此,泰宁军也是如此,而郡王却能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为何?”
  “不好说,有人说是天命所归,也有人说时运皆济,还有人说是郡王得民心,也还有人说郡王能广纳人才,也许皆而有之吧。”赵煜也很感慨,“不过某还是弄不明白,从浍州一隅到淮南,郡王如何能不断的以弱胜强,嗯,术法一道算是一个原因吧,但就因为这个?”
  尚云溪沉默不语。
  形势逼人,沙陀人在中原攻城略地,已然不可阻挡,大梁王朝的崩塌已经成为不可逆转之局,甚至传闻大梁内部亦有人邀请徐州军进驻汴京,但被拒绝,足可见局面之恶劣。
  自己依附于大梁,但现在看来之前选择是错误的,大梁不是可以依靠的大树,而放弃的江烽却成了熠熠闪光的强者,现在不得不改变这一局面。
  好在江烽相当大度,这一点尚云溪也不得不佩服,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派人来接管自己的人马,而是放手让自己继续领军,甚至还为自己提供了粮食、武器、战马的补充,这有点让人想要纳头就拜的感觉。
  事实上俞明真、卢启明、王守信和刘延司以及朱茂他们的状况也证明了江烽的大度和自信是有底气的,尚云溪在自己身上再度印证了这一点。
  至于说江烽何以能在短短几年间里就能一跃而起,成为取代大梁的强藩,尚云溪也说不出具体道理来,但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就得要承认,而且要心甘情愿的接受。
  “不想那么多了,现在郡王已经成为北地唯一能和胡人抗衡的旗帜了,我只是好奇,郡王会如何来处理与沙陀人之间的关系,还有南阳和蔡州。”尚云溪微笑着道:“沙陀人要进攻我们也就罢了,如果沙陀人要和我们徐州保持和平,却又要对南阳和蔡州动手,或者只对南阳动手,我们徐州会怎么做?”
  赵煜也笑了起来,“大将军,这个问题某也很好奇啊,郡王离开淮右北上的时候,南阳突出奇兵偷袭占了光州,那可是郡王的老家啊;郡王征伐徐州和平卢时,蔡州又连续出兵袭击,现在局面倒转,郡王会如何对待南阳和蔡州呢?”
  两人都相顾而笑,的确觉得这个问题很让人期待。
  ……
  “郡王,晋军真的进城了?”郭韬的手背上青筋暴绽,手紧紧握住胡椅的扶手,脸色微微发红,看着江烽一字一句的问道。
  “斥候来的消息应该是如此,前日傍晚,驻汴京城的梁军已经打开了城门,放晋军入城了。”江烽轻轻叹了一口气,意料之中的事情,既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反正就这么结束了。
  “那现在汴梁城里情况如何?”郭韬本来早就想要离开徐州返回长安了,但是就是得知晋军在中牟再胜,极有可能要兵临汴梁城下了,所以才留在徐州,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了解晋军的动向。
  没想到中牟一战之后,还不到二十天,晋军就真的兵临城下,而且就这么轻轻松松入城了,梁军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目前汴梁城中情况尚不得知,不过据说汴梁城只是进行了宵禁,白日里好像并未关闭城门,但要想携家带口离开汴梁城恐怕不行了。”江烽摊摊手,“不过在晋军兵临城下之前,大量百姓逃出了城外,向陈留、雍丘方向逃亡,也有一部分沿着白沟向曹州方向逃亡。”
  “那晋军可曾派兵追赶这些逃亡的百姓呢?”郭韬再问,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沙陀人的想法。
  “未曾。”江烽摇摇头,这也让他有些疑惑,照理说沙陀人以骑兵为主,只要控制了汴梁城,便可以派骑军沿着官道追赶,将这些百姓撵回汴梁城中,但沙陀人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放任了这些人的逃亡。
  按照陈蔚、崔尚、王邈他们的判断,估计沙陀人的后勤补给也到了极限了,而汴梁城中在前两个月就已经经历了大逃亡,真正上层富裕阶层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中下阶层城市民众了。
  可能沙陀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认为这些城市普通民众价值不大,留下来可能还会增添粮食补给的压力,所以才采取了这种对策。
  当然,也不排除沙陀人内部对此态度不一,所以迟迟未采取措施。
  “难道梁军就都全军覆没了,或者都投降了晋军?”郭韬仍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大梁强盛时,关中朝廷畏之如虎,如芒刺在背,恨不能联合所有藩阀讨伐,但真正当大梁覆灭时,朝廷才发现整个北地胡人势力大盛,甚至没有谁能制衡他们了,这又不由得让他们大为恐惧。
  也幸亏还有一个突然间异军突起的江烽,但江烽控制的徐州位置太靠东,对于关中朝廷来说,有点儿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感觉。
  与关中紧邻的南阳却又态度暧昧,似乎与晋军之前有某种默契,所以也难以让人放心。
  “那倒也没有,从中牟退下来的溃军起码也有好几万,现在都在不知所踪,据斥候报回来的消息,不少人南下投靠了蔡州袁氏,也有一部分向西南投降了南阳刘氏,当然也有部分已经跑到了曹州和宋城,汴梁城中本来还有几万人马,不过军心散了,士气没了,这一仗也打不下去了,一哄而散,也有一部分到了曹州和濮州。”
  江烽所说的是实话,破船还有三千钉,大梁溃灭了,十余万大军真正被晋军消灭的其实不到一半,大部分都是溃散逃跑了,而且晋军也忙于掌控占领各个城池要隘,没有那么多精力来追击这些残兵败将,所以也给了这些溃兵逃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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