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校对)第4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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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的确很敏感,本身现在长安局面不稳,九大公卿家族都是人心惶惶。
  这一次去徐州,除了尉迟家族,也还有其他家族的人前往,只不过他们派出的人没有那么高的层次罢了,但同样也会把情况带回去一些,一旦真的大家都有意要撤离长安,那反而对尉迟家族不利了。
  可以想象得到,一旦都要想撤离,那么长安城中的宅院转售,关中地区的土地出让,都会出现价格暴跌,这绝对不是九大公卿家族愿意看到的,同样也不是尉迟家族愿意看到的。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缓缓图之,不动声色的转让出售掉宅院和土地,但这显然很难。
  只要有人一动,必定会引起其他家的关注和干预,而要想协调好这中间的关节,在尉迟燕侠看来,根本不可能。
  如果按照江烽的推断,恐怕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来供大家慢慢商议了。
  “二叔,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尉迟燕侠也把目光投向了家族中以睿智著称的这位二叔。
  尉迟无病也同样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尉迟燕侠此次东去徐州带回来的各种见闻是触目惊心的,也让尉迟无病心中动摇,没想到几年前那个在船舫上险些被自己招揽到的年轻人现在竟然有了这般造化,自己好事太小瞧了他。
  徐州已经成为了整个中土的另一个中心,甚至已经取代了长安、洛阳和汴州,成为新的政治、经济和商贸中心,而像南阳和扬州这些城市也许在商业繁盛上比徐州强,但是徐州却还控制着另外一个商业中心——寿州。
  徐州加上寿州,淮北——淮南这一线,基本上就被江烽牢牢控制住了,而这个区域现在恰恰是整个中土状况最好的地区,钢铁、粮食和盐,丝绸、瓷器和茶叶,前三样保证了这个政权根基的稳固,而后三样带来的收益则让整个政权具有更强的向外扩张的底气。
  这个时候尉迟无病还不知道江烽已经拿下了楚扬二州,否则他还会更加感慨震惊。
  但更让尉迟无病感到佩服的还是江烽润物无声的手段,尤其是对军事力量扩充消化上的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从杨溥的德胜军、忠正军再到时酆的感化军以及朱茂的泰宁军和王守忠的平卢淄青军,在这么短短时间内就被江烽蛇吞象一般一口一口吞下,而且几乎没有激起多大的反响。
  他很奇怪江烽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感化军、泰宁军和平卢军都不是易与之辈,就算是你能打败他们,但是你要消化他们纳为己用,没那么简单,难道江烽就不惧怕这些武将们坐大反叛?
  尉迟无病不相信江烽想不到这些,而他也不相信这些交横跋扈的武将们会在江烽麾下就变得好相与了,就痛改前非,俯首帖耳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烽能做到这些,肯定有其独到的手腕和制衡的手段。
  “二郎,你觉得徐州军真的比沙陀人更强大?如果沙陀人以后与契丹人联手呢?”良久尉迟无病才问出一句。
  “二叔,这个问题我不太好回答,沙陀人的骑军或许在目前比徐州军强,但是总体实力,沙陀人肯定是无法和徐州相提并论的,你没有看到徐州出产的铁料,我亲眼所见,我觉得南阳所产之铁也许连徐州所产的三成甚至两成都不到!还有,我也看到了北面的马匹在源源不断的输往徐州,估计应该是来自吐谷浑人那边的。”
  “哦?吐谷浑人的马匹从哪里过境?”尉迟无病凝神思索,“河北?难道成德军和魏博军都能容忍?”
  “这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看粟特商人在徐州那边很多,这些胡商的本事在河北那边恐怕吃得开,再说了,河北三镇除了卢龙镇情况略好,成德镇是最差的,下边武将们只要有钱,买通过境,根本不是问题,粟特商人在这方面尤为厉害。”尉迟燕侠摇摇头,“总而言之我看到大量的北地战马源源不断的进入徐州军中,这意味着徐州军肯定在有针对性的增强他们的骑兵实力,他们要么是针对沙陀人,要么就是要对河北和契丹人动手。”
  “骑兵可不是光靠战马多就行的。”尉迟燕客有些不服气的道。
  “但这起码是一个动向,而且徐州军下的武宁镇、天平镇、平卢镇和淄青镇,都是北方军为主,他们的骑兵力量并不弱,原来也不过是没钱粮来养罢了,现在江烽把淮南控制得如同铁桶一般,自然支应得起。”尉迟燕侠对自己这个兄长是越来越不满意,“燕珊对江烽也是极为看好,否则以她的心性,岂会愿意去给人当平妻?”
  “也就是说,你觉得徐州未来哪怕是面对沙陀人和契丹人联手,也一样有很大胜算?”尉迟无病也没有理睬尉迟燕客。
  “应该是,而且以江烽的狡谲,他岂会不防着这两家联手?恐怕也早就在着手应对,各个击破,或者联手吐谷浑人来牵制,怕也是应有之意吧?”尉迟燕侠这一点还是真猜对了。
  尉迟无病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思索,尉迟燕侠和尉迟燕客也都不敢说话,静候尉迟无病的决断。
  “若是如此,我们倒是不妨早一些下手,提前转移。”良久,尉迟无病抬起头来,缓慢而坚定的道:“先前大郎说得也有道理,九大公卿家族都相互盯着在,只要我们一变卖资产,只怕其他家族就要发觉,就要引发轩然大波,所以这一点我们不能动,但是二郎你既然这么肯定,那么我也觉得事不宜迟,可以分批次开始动起来了,趁着现在南阳和沙陀人那边还没有正式开战,先把贵重物资转移到徐州那边去,日后真的打了起来,我们走河南府这边过,恐怕就更需要小心了。”
  见尉迟无病如此肯定,尉迟燕客和尉迟燕侠都有些吃惊,“现在就动?”
  “嗯,现在就动起来,不能拖延,越是到后面,就越是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大乱子出来,到时候恐怕你就是相转移也转移不了啦。”尉迟无病很坚定的道:“实在不行,可以先转移一些最贵重的金银细软,让家族中的年轻一辈押送出去,嗯,女眷也可以以各种理由先走。”
  听得尉迟无病这么说,尉迟燕侠和尉迟燕客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怎么连人都要开始撤离了?
  “二叔?”尉迟燕侠也有些不解,“不至于如此吧?”
  “哼,不至于如此?一旦等别家动起来,就晚了。”尉迟无病冷冷的道:“今年关中又是一个荒年,你在路上都已经看到了,流民都在向东走,你以为杨文昌那边就好过?哼,他占的地盘不少,但是穷地方居多,而且养了那么多兵,人吃马嚼的,拿什么来养兵?收成不好,流民遍地,他要找出路,怎么办?还有党项人,去年尝到了甜头,今年再看看沙陀人占了中原,只怕眼珠子都红了,秋高马肥,他们会甘于寂寞么?等不得了!”
  ……
  陈仓。
  “党项人怎么说?”脸颊瘦长,颧骨高耸,一双长眉看上去更平添几分冷峻的气息,男子策马漫步,随后几骑亲卫紧随其后,而与其并行的另一骑则后了半个马头,一声紫红色的战袍裹在身上,显得格外雄健。
  “暂时还没有消息过来,不过父亲,我们需要这样一直等下去么?”雄健青年面白如玉,眼中精芒绽射,“万一党项人不肯就范呢?”
  “哼,这帮喂不饱的狼,大郎你觉得他们在昨年尝到了甜头,今年还能按捺得住?”中年男子一脸不屑,“就算是那几个头领忍得住,他们下边的人呢?放心吧,大郎,他们现在也是在等我们的动静,这无外乎就是看谁能更忍耐得住而已,所以我干脆就不在郿县那边呆着了,到这边来乐得个安静,也看看他们还能忍多久。”
  “还是父亲大人看得远。”雄健青年点点头,“儿子只是担心中原那边局面有变……”
  “变也变不出多大的花样来,沙陀人和南阳人这一战不可避免,我已经让金商你三叔那边着手准备了,不过估计要去火中取粟有点儿够呛,沙陀人就看着南阳这一宝来解渴呢,否则李存厚都坐不稳位置了。”说话的就是山南西道节度使杨文昌,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遥望着北方,“吾观沙陀人也是强弩之末了,打南阳如果强攻硬打,未必能占得多少便宜。”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乱招
  杨文昌话语中的“你三叔”其实并不算是自己的兄弟,二人也并无血脉关系,但是论其亲密程度,却并不比同胞兄弟差多少。
  无他,就是因为他们同属于杨复光杨复恭一脉。
  而这个晚唐时候头号权监的义子们在大唐开始缓缓坠入深渊之后,都纷纷离开了中枢而选择去地方发展,杨文昌和杨成方都应该是杨氏兄弟义子们的下一辈,他们能落脚的地方条件都不算太好,中原江淮这些地方也轮不到他们,也只有诸如金商、凤梁这些偏远州郡才是他们的落脚地。
  不过这些盘踞在山南西道山区中的杨氏一脉还是极其顽强的生存了下来,而且无时无刻的不再寻找着冲出囚笼的机会,而他们现在也终于等到了机会。
  杨文昌在西边与吐蕃人打生打死壮大力量,而杨成方这韬光养晦的窝在这金商两州的山区里一声不吭,只是静候机会。
  哪怕是杨文昌已经和党项人悄然联手,不但将吐蕃人打垮,而且还控制住了整个山南西道大半,杨成方仍然是按兵不动,为的就是不让南阳对自己过度警觉,甚至刀兵相向。
  杨成方很清楚自己现在这点儿实力还不足以和南阳较量,南阳只要稍微下力气,就能让自己在这里坐不稳,正因为如此,他必须要忍辱负重,哪怕南阳在去年要为党项人和朝廷调停,大模大样的要领军过商州,杨成方也是毫无怨言的让开了道路关口,这让南阳方面也很满意。
  金商的位置太重要了,这里是关中入荆襄的咽喉要道。
  中原现在已经被沙陀人所占,杨氏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去和沙陀人争锋,所以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控制住关中和长安,只有吞下这两地,才能有杨氏真正的出头之日。
  现在终于等到了云开雾散,南阳现在已经没有精力来看顾金商了,沙陀人在北面厉兵秣马,南下在即,南阳的所有精力都要放在对北面的防范上,而这也是杨氏一族的机会。
  当然杨文昌还没有笨到自己跳出来去和朝廷过意不去,他不想背这个骂名,有党项人这个黑打手,看到沙陀人在中原耀武扬威,党项人还能忍得了多久?
  “不能咬南阳一口,实在太可惜了,三叔那边怕是也遗憾不已吧?”
  被唤作大郎的自然是杨文昌的嫡长子杨公演,从他眉目间透露出来的精气就能看得出来,此人已经晋入了小天位水准,而且凝丹期的前期已稳,正在冲击中期。
  “唔,肯定有些遗憾,不过来日方长,我们还有的是机会。”杨文昌目光里多了几分幽邃,“世人都觉得沙陀人实力无双,尤其是打垮了大梁,更是达到了巅峰,李存厚手底下也的确有些能人,石敬瑭、刘知远、郭氏父子,符彦卿和安重荣,都是一代豪杰,而文臣中的冯道、和凝也是人物,若是李存勖或者李嗣源在,某是不敢打中原荆襄的主意的,但李存厚,呵呵,他就查了一些,他能不能驾驭得住这帮人,某就要好好看看了。”
  杨公演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沙陀人难道无法一举灭掉南阳么?南阳可比大梁要差许多啊。”
  “这要怎么看,大梁看上去庞然大物,但这么多年来,尤其是朱允在任上,几乎把所有精力都耗在了如何平衡内部的矛盾上去了,根本无心其他,要依我看,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杨文昌摇摇头,“要说南阳也有弱点,没怎么打过仗,但是他们术法实力强大,还有伏牛山和方城山险峻可守,更有山蛮助阵,若是死守鲁阳关到方城山这一线,沙陀人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两败俱伤,对谁更有利?”杨公演突然问道。
  “问得好,大郎,如果沙陀人和南阳相持,对谁更有利?”杨文昌看着对方道:“双方相持,就会拖住双方的力量,为别人赢得时间,需要时间的人就最有利。”
  “徐州,蔡州,还有我们,或许还有契丹人?”杨公演迟疑着道。
  “唔,依我看,最大的得利者应该是徐州和我们,其次是蔡州,契丹人那边,我们不是很清楚耶律德光和述律平治下的契丹实力究竟如何,看上去他们好像能压制住卢龙镇,但是刘守光也不是善茬,所以时间对契丹人并不是最紧迫的,我担心徐州所谋乃大,会不会对河北下手?”杨文昌的感觉很敏锐。
  “河北?为什么不是楚扬和江南?”杨公演意似不信,“江烽已经取得了兖郓和平卢,北地对他来说是负担包袱,他现在的状况已经对沙陀人控制的中原形成了压制,完全没有必要再进军破败不堪的河北!”
  “道理上是如此,如果江烽是守成之辈,他会取江南,但若是此人要谋天下,他便必须要取河北。”杨文昌目光如鹰,“昔日曹操便是击败了袁绍取得了河北之地,奠定了魏晋问鼎天下的根本,河北与河东,一个是天下脊梁,一个是天下肩背,具有这两地,便有虎踞山河之威势。”
  “父亲,我觉得时代不同,恐怕也不能一概而论了。”杨公演不同意父亲的观点,“昔日南方尚未得到开发,江淮之地都是人烟远不及河北中原众多,而江南更是蛮荒之地居多,当然没有太大价值,但是只魏晋以来,尤其是盛唐一代,南方的开发得到了很大推进,润常苏杭皆为膏腴之地,富甲一方,根本不是河北之地能比的了,江烽只要不蠢,就不会选河北。”
  “大郎,你只看到了钱银这一点上,没错,论富庶,江南肯定胜过河北,但是河北乃天下形胜之地,你应该注意到,胡人皆是从北地而来,若是只据有南方,那对阵胡人便永远只能处于守势,尤其是胡人尽皆是以骑兵为主,这种居高难下的机动能力和冲击力,南方军队很难吃得消,如果不能想办法在与胡人的对阵中尽可能的保持均势,那么就会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昔日蜀汉和吴国面对魏晋时的劣势可见一斑,而胡人骑兵更甚。”
  杨文昌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杨公演还是觉得光凭这一点难以说服人。
  河北残破,而且卢龙镇的刘守光也不是等闲之辈,如果江烽只是想要在河北立足,那意义何在?
  难道真的打算和契丹人在河北平原上较量一番不成?问题是打赢了契丹人又如何?难道还能一直杀到饶乐、渤海去不成?
  相比之下,拿下江南的好处就太多了,而且以江烽现在的实力,他也有能力征服江南才对。
  知道自己儿子还有些没悟明白,杨文昌也不多说,徐州现在还轮不到自己这边来考虑,对于己方来说,该考虑的是如何利用沙陀人与南阳大战期间,把无人过问的关中和长安给吞下来。
  没有南阳的支应,现在沙陀人也对关中没有了往日的恭敬,或者说朝廷对沙陀人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大梁已经灭了,李存厚入主中原,汴洛都在手,也可以称孤道寡了。
  “大郎,徐州会不会进军河北的事宜,我们可以等一等来看,看谁的判断正确。我们现在要关心的是关中。”杨文昌迟疑了一下,“党项人不来气,也许我们还可以邀请回鹘人来玩一局?”
  “甘州回鹘?”杨公演有些头疼,他发现自己父亲尤其喜欢玩这种乱战,把更多的势力搅进来,从而乱中取利,如果是以前只占着凤梁一隅也就罢了,但现在己方几乎独占了山南西道,连吐蕃人都被自己一方撵走,就算是党项人,己方也一样不惧,现在再把甘州回鹘拉进来,意义何在?
  “父亲,拉甘州回鹘进来有多少意义?他们和党项人素来交恶,而且还要防着西面的归义军,哪里抽得出来多少力量?”杨公演皱着眉头道。
  “正因为他们和党项人交恶,才能为我们所用。”杨文昌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大郎,你应该知道甘州回鹘人情况不怎么好,吐蕃人被我们打败后,回鹘人失去了帮手,党项人势力越来越大,他们也是坐卧不安,如果我们给他们指一条路,他们还不感激涕零的跟着上来?狡兔三窟,我们不能只指望着党项人,有甘州回鹘进来,这局棋才更好下。”
  “甘州回鹘怕是没那么容易南下吧?”杨公演还是觉得有点儿不靠谱,甘州回鹘在甘州和肃州都定居数十年了,虽然局面艰难,但是这要南下进入关中,跋涉千里,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大郎,不要小看这帮回鹘人,沙洲那边归义军易主,下一步归义军对回鹘人的态度也说不清楚,他们现在也是惶恐不安,若是被归义军和党项人夹击,他们能不能坚持下去也说不清楚,我们现在给他指条路,他还不赶紧来探一探?”杨文昌微笑着道:“你看着吧,有甘州回鹘进来,党项人就要听话许多了,否则……”
  杨公演恍然大悟,父亲这是用甘州回鹘来敲打党项人啊,这一手倒是相当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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