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校对)第5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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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巢南下从福州一直打到广州,在广州大肆掳掠,但却未大开杀戒,只是一口气抢掠大批金珠细软,然后掳走胡商及其家眷数万人,然后纵军北返。
  这数万胡商被黄巢挟持而走,沿路黄巢军被沿路官军攻击,便陆续丢弃,像潭州、岳州、江陵、襄阳、洪州所在荆楚江淮等地尚有大量胡人,基本上都是当年黄巢掳掠胡商及其后裔。
  他们大多来自大食和波斯,与当下长安、洛阳、汴梁等地的胡人主要来自西域和中亚以及更远的地区不太一样。
  黄巢北返之后也未曾攻陷长安,只是在长安城外掳掠一番便西返,洛阳也是如此,这在很大程度上也算是替中原关中保留了几分元气。
  当年黄巢大军也曾经席卷申光二州,但光州诸县里却只有固始逃得这一劫。
  江烽一插话,陈实自然也就不敢再多说,但仍然嘟囔着道:“虞侯,我总觉得像南阳这样突袭申州也不过就是策略而已,谈不上德之一说吧?”
  “这要看这么说,俗话说小胜靠智,大成靠德,兵不厌诈更多的是指在军事谋略上的一种手段,而不宜作为战略上的一种指导原则来使用。譬如蔡州袁氏先臣服于汴梁朱氏,后又反水投靠淮北时家,这种情况下使得其威望信誉便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看看袁氏在光州的表现,至今未能安定,就是因为其身不正,难以服众,光州诸多士绅宁肯留在固始也不肯回光州,也就是出于对袁氏的不信任。”
  江烽相当有耐心,他知道两少年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
  毕竟限于学识眼界,他们之前都只是普通士兵,也都是给自己当亲卫之后才开始有一些机会,而自己也是极力鼓励他们能够发表自己的看法见解,换了几天前,只怕这二人加起来也说不了几句话。
  其实江烽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还是有些牵强。
  一个阀族要维系自身的生存,就不可能“从一而终”,根据形势变化和利益需求来做出政策战略调整是必须的,只不过在调整战略的时候需要更好的讲求策略,也就是说,要找到合理的理由来让下边人相信,尤其是最底层的庶民百姓,否则很容易让自己陷入“不义”这种困境中。
  当然现在和这两个家伙说这些还有些遥远了,但他还是很高兴看到这两个家伙的成长。
  见二人还有些迷惑,江烽进一步道:“南阳刘氏以前名声颇佳,但是突袭申州一役,看似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计谋成功,但是却也给自己的不破金身沾染上了一个污点,这会让人在和他们打交道时都要琢磨一下,下一次被出卖的会不会是我呢?我想这对于南阳刘氏来说未必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也许他们会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第十九章
轻吕女郎
  “说得好!”清朗激越的声音从青檀和红楠混交树林里传出来,却让江烽三人吓了一大跳。
  楚齐和陈实二人的狭锋斩马刀第一时间就从已经出鞘,并迅速分开形成一个合击态势,倒是江烽虽然也吃惊紧张了一下,却没有像楚齐和陈实二人那般如临大敌,只是站起身来,保持必要的警觉。
  如果对手有敌意,只怕早已经下手了,只是谁会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也刚巧露宿在这山麓边上?袁氏探马,还是南阳刘家的斥候?
  江烽三人也是有意避开了大路,沿着山麓前行,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里还是距离光州比较近,难免会有袁氏斥候探马这一类角色出没,没想到还是遇上了人,而且很显然不是寻常人。
  树林里的人没有立即出来,似乎是在斟酌该不该出来,不过楚齐和陈实二人却早已经一左一右的逼近了树林。
  江烽皱了皱眉,逢林莫入,以楚齐和陈实二人的水准,真要入林也许就要遭到对方的袭击,从现在看来对方似乎还不像有太大敌意,但是若是感觉到对他安全有危害,也许对方就要出手了。
  “楚齐,陈实,不要过去!林中这一位,林深露重,呆了那么久,听了那么多,想必也是很有感触了,还不如出来一起来个围火夜话?”江烽想起刚才林中异响,自己还以为是篝火惊了鸟兽,看来就是这一位了。
  楚齐和陈实二人听得江烽这么一说,都停步不前,但是仍然持刀保持着戒备姿态,目光在黑暗中搜索。
  林中人大概是犹疑了一阵,终于还是走了出来。
  居然是个女人。
  黑色帷帽和斗篷,深绿色的箭袖劲装,同色长裙,款款步出。
  女人身材很高大,比起楚齐和陈实都要高一头,比自己也不遑多让,江烽粗略的估算一下,至少在五尺五分以上,也就是一米七左右,这个高度即便是在男儿中也算是偏高的了,而在女性中就算是相当少见的了。
  帷帽垂络很低直至颈部以下,这也正常,这个年头出门在外的女性大多都要戴帷帽,只是帷帽垂络高低要看出门远近。
  像在家附近的城内行走,很多女性都不戴帷帽,只有出城才带帷帽,若是出远门,这垂络就会相应更低一些。
  让江烽感兴趣的是对方腰际的那一柄剑。
  这柄剑和寻常剑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剑一般说来分为短剑、长剑、重剑。
  最常见的是长剑,这是标准武将佩剑或者游侠用剑,主要用于单人防身或者近战。
  短剑则是用于近身格斗,有一寸短一寸险之说。
  而重剑又称巨剑,剑叶宽,剑脊面多,剑刃也开锋,但长于劈砍,乃是域外重甲步兵常用武器,在西域常见,因为中土重甲步兵少见,所以在唐代以前中土并不多见。
  但从贞观到开元再到天宝年间,大唐与西域、大食和波斯往来日多,胡人来中土巨著生活者甚众,这种巨剑也开始在中土流行,尤其是一些身材魁伟体格强悍者,更喜欢此类武器。
  女子身上这柄剑既非寻常长剑,也不是重剑,也不类一般的短剑,从斜插在腰带处的外形来看,剑刃似乎略带弧形,更像一柄短刀,但是弧度却又不像刀那样明显。
  如果江烽见识更广博一些,也许知道,这是轻吕,或者说径路刃,一种源于商周时代,现在已经极为少见的古剑。
  女人高大颀长的身材让楚齐和陈实都是震了一震,大概也很是惊讶有这样身材的女子,不过手中的狭锋斩马刀却仍然保持着随时出手的姿势。
  袁无畏拂晓刺杀虞侯那一战他们虽然未曾参与,但是也知道那一战的凶险程度,虞侯担任和两位指挥大人三人大战袁无畏仍然是个个带伤,而且还连带着四名亲卫甲士折损,由此可见这等高手的危险程度。
  或许是觉得自己偷听了江烽一行人谈话有些失礼,又或者觉得深夜里带着帷帽有些不合时宜,走出来的女子相当潇洒的把帷帽取了下来,然后拱手一礼:“抱歉,叨扰了。”
  “客气,萍水相逢也是缘。”江烽也是抱拳一礼。
  虽然已经知晓对方的女子身份,但是摘下帷帽的女子还是让江烽心里微微一动。
  眼眶略深却又朗目星眸,双眉斜飞入鬓,高耸的鼻梁和略显丰厚的嘴唇,再加上格外白皙的肌肤,让人一下子就能知晓此女有异族血统,看上去颇有点儿英姿飒爽的味道,只是唯有其左颊靠耳垂处有一明显伤痕,应该是箭簇形成,隆起的疤痕极大的破坏了整个面部的美感,让人有一种无比憋闷的感觉。
  在通都大邑里有胡人血统者并非罕见,尤其是在长安、洛阳、汴梁、扬州、广州以及襄阳、江陵这些地方更多。
  盖因李唐统治三百年间,来自西域和中亚,以及更遥远的波斯、大食乃至拂菻的胡人数量实在太多了。
  他们很多人最初是为经商而来,但到后来萨珊王朝被大食所灭,以及地中海沿岸和西亚地区战乱四起,数百年间更多的胡人则是为了躲避战乱逃亡传说中安定富足的东方。
  这些人到了中土之后,由于李唐王朝对于外族人的格外优容,使得这些人得以在大唐各地自由自在的经商和生活。
  无论是长安、洛阳这种政治文化中心,还是益州、扬州、广州、福州这种商业中心,亦或是汴梁、江陵、襄阳这种内陆大都市,都生活着大量的胡人。
  他们或经营珠宝、香料著称,或以经营酿酒、饮食为生,而后随着越来越多的胡人来到大唐,他们的生意更是涉及到各个领域,尤其是借助着雄厚的财力,在经营钱庄放贷上更成为他们的一大主业。
  即便是在光州、申州这样的寻常州郡,也一样有不少胡人生活,像长安、洛阳、汴梁以及扬州、广州这等大都市,胡人数量都是以万记,足以说明胡人在中土的普及程度。
  所以也才有原来时空中记载的黄巢攻下广州之后,一次性杀了十二万胡商,在这个时空中黄巢虽然没有大开杀戒,但是也一样掳掠了数万胡商北返,由此可见在大唐的胡人数量有多么多。
  他们也和中土唐人通婚,尤其是一些豪绅士族一度更是以纳胡女为妾为时尚潮流,生育的子女亦是不少,所以这等带有胡人血统的唐人在中土并不少见。
第二十章
蕖娘
  “适才听闻诸位评论南阳刘氏,小妹心中颇多感触,所以忍不住唐突发声,望谅。”
  女子虽然身材高大,但是江烽一看此女年龄不大,也就和楚齐、陈实相仿,却是河北口音。
  “无妨,本来就是闲谈。”江烽摆摆手,目光里有些好奇,“只是夜沉林深,小娘子一人独自在此,让人惊讶。”
  江烽的话让女子微微色变,似乎心境也一下子低落了不少,但很快女子又振作起来,“方才小妹听得大兄评点南阳刘氏行径,意犹未尽,嗯,尤其那句小胜靠智,大成靠德,小妹深以为然,南阳刘氏这般行径委实让人不齿。”
  看得出来,此女虽然貌似成熟,但是待人接物却显稚嫩,估计也是少有和外人接触,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深更半夜来到野地中,让人不解。
  “呵呵,一家之言,当不得真。”
  江烽打了个哈哈,交浅言深,是为不智,所以他不敢妄言。
  这女子也不只是何来路,但是江烽感觉得出来,此女只怕武技不俗,气机感应之下,江烽竟然无法探知深浅,这也让江烽不得不生出几分警惕之心。
  听得江烽这般客套话一说,女子有些不悦,鸦眉微蹙,“大兄何出此言?卑劣就是卑劣,难道说大兄是惧那刘氏不成?”
  被女子问得有些尴尬,江烽也不知道这种愣头青是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的,明知道还要问出来。
  现在申州可是刘氏地盘,自己在这里大放厥词,就遇上你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若是真被那刘氏耳目听到,岂不是麻烦多多?
  “小娘子言重了,不过现实就是如此,现在申州在刘氏控制下,我等不过是路过的寻常商旅,又何必在这言辞上斤斤计较,再是犀利的言辞也改变不了刘氏已经控制申州的事实,如果因此而招来不必要的事端,那就是真的在自寻烦恼了。”江烽淡然笑道。
  被江烽的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女郎恨恨的瞪了江烽一眼,却不在争论,只是作了个揖,便径直在篝火堆边坐了下来,根本就没有理旁边虎视眈眈的楚齐和陈实。
  对于此女的特立独行,江烽无奈之余也只能接受,直觉告诉他,此女对自己并无敌意。
  每个时空每个时代都有这种和社会格格不入的角色,找不准自己的定位,被别人视为另类,却还内心不忿于别人怎么会不理解接受自己的意见。
  这种人在哪里都不少见,但基本上都是属于生活中的失败者,或者就干脆是被边缘化的角色。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连楚齐和陈实两个对人情世故尚未完全通透的少年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虞侯大人似乎对这个突兀闯进来的女子很优容,不但没有责怪对方的无礼,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关心味道在里边。
  实际上连江烽自己都觉察到了,或许是对方有些单纯明净的心境感染到了他,让他下意识的就愿意包容对方,在这个时空中,这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心态。
  想了一想,江烽给楚陈二人一个眼神示意,隔着篝火堆坐了下来,“还没有请教小娘子贵姓?”
  女子踌躇了一下,拿起一根枯枝在篝火堆里拨弄了一下,才勉强道:“你就叫我蕖娘吧,芙蕖的蕖。”
  这个时候江烽才仔细打量女子。
  篝火光焰下,女子身上的衣物显得有些陈旧,遮盖在外面的斗篷已经有不少破损之处,一个包袱背负在背后,一双软底布靴也是尘土满布,这女孩子也应该是才长途跋涉了一番的模样。
  只是这长途跋涉,却奔着山麓边上来了,目的何在?是寻人,找地,还是逃亡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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