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无疆(校对)第7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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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窗前,陆为民琢磨着,他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要说遂安征地拆迁的事情也是夏天的事情了,在县里虽然也闹过几回,但是因为县里坚持只能按照规定的赔付面积来进行赔付,对于违建一律不予赔付,所以那一群人一直不服,也来过市里一趟,但是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后来好像也就逐渐淡了下去,没听说有什么大的动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而且还是直接去了省里?
  如果说是国庆前夕还勉强说得过去,抢在节前这个所谓敏感时段去上访,还有些因由,但是这国庆后几天去,怎么都觉得不太符合情理。
  而且照理说像这样的敏感群体,当地县、镇、村几级纵然是工作无法做通,但是也应该是能够掌握了解一些动静的,怎么会毫无征兆的这拨人就往省里跑去了,而且这还是几十号人,这是需要一定的组织能力和鼓动能力的,不是那么简单。
  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味道?
第一百二十章
组合拳
  陆为民不能不多想一些,联想到郭跃斌在节中通过人给二姐带的话,他心里怀疑就更甚。
  关键时刻,就是稍微有点儿影响,也许就会生出一些变数。
  遂安通讯电子产业园虽然前期是杨永贵负责的,但是杨永贵其实并没有多插手,更多的是遂安县自己在推动,后来市里对遂安那边进度不太满意,才让自己插手推进,加之风云通讯最初也的确是自己一手牵线引入,自然而然也就被视为自己的“政绩”之一,享受“政绩”的同时自然也就要承担可能带来的风险,而这也大概就是其中之一了。
  遂安通讯电子产业园后期推进力度很大,主要是吸聚关联产业和附属产业的招商引资好于预期,大批中小型的相关电子、塑胶、模具产业、印刷、包装等产业都向这里汇聚,使得通讯电子产业园第一期规划在风云通讯的第一台手机尚未正式亮相出厂时就呈现出饱和状态,所以第二期规划也就在七月初就开始匆忙启动推进了,这也许是一个诱因。
  但陆为民始终有些怀疑,以杨达金的谨慎周密和曹孟非的老陈练达,照理说是不太可能悄无声息发生这种情况的,哪有这样怪异的情况,当地镇村两级政府之前丝毫没有得到消息,没有半点征兆,就出这种状况,原因只有一种,那就是有人先期就在其中预谋好了,一直按而不发,等待合适时机,等到了国庆后大家都有些轻慢疏忽的时候才来发动。
  只能有这种解释。
  陆为民到过桐柏镇两次,觉得桐柏镇党委政府也不是那种不接地气脱离群众的基层组织,也许在考虑自身政绩的时候会有些发展冲动,但是决不是那种对下边没有一点群众基础和掌控力的基层组织,所以陆为民不相信这样大的事情,在常规情态下,桐柏镇党委政府先前会一无所知,除了刚才自己说的那种情况。
  有谋而来,有备而来,针对遂安县委县政府哪一位领导?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遂安县委县政府班子调整时间不到一年,班子相当稳定,杨达金、曹孟非以及班子其他几个成员,谁想要在其中作祟,首先就要说有谁从中受益,现在看不到这一点。
  不是针对县里,那就只能往自己身上考虑了。
  这由不得自己,有时候人在江湖,那就是身不由己,一个位置,只能一个人坐,你坐了,就没别人的份儿,这和杀父夺妻断人财路相差无几。
  陆为民不想把人想得那样卑鄙龌龊,但是现实却让他不能不考虑深一些。
  既然对方发动了,肯定就不止这一手,只怕还会有接踵而至的后手。
  这么一招或许会有些影响,但是还远远不够,以陈昌俊的老辣,不会只有这么轻描淡写一招才对。
  想到这里,陆为民心中压着的石头更重,这一年多,市里边事情不少,涉及到诸多方面的利益调整,陆为民不敢说自己也就做得十全十美,也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皆大欢喜,即便是做到最佳,也一样会有利益受损者,这就是土壤。
  下一步对方还会有什么招数使出来?
  不怕使出来的,就怕含而未发的,那才最危险,而现在已经进入关键时段,还拿出来恐怕都会陆续使将出来了。
  ……
  当数百几大纺织企业的职工把市政府大门堵住时,陆为民板着指头算了,这大概算是第三招了吧。
  事实上在得知了这一情况之后,他心里反而舒了一口气,提心吊胆的这样等着候着,还不如早点爆发出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真的有个啥,陆为民也希望能够败得干脆一些。
  苏谯华达钢铁项目五家配套企业未批先占土地被捅到了省国土资源厅,省国土资源厅和省环保局的调查组正住在宋州调查,初步查明的确存在土地未批先占和基本环评未报批的现象,但是现在正在走审批程序,而且市国土资源局那边已经报审过关,市环保局这边的手续也正在补办,只是在时间上迟了一步,而土地报批手续却在送到了省国土资源厅那边被卡了下来。
  雷志虎和令狐道明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几天都在市里和昌州来回奔波,只不过对方是有为而来,显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收兵回朝,而苏谯那边由于钢铁产业园摊子铺得太大,而企业入住的力度也很大,类似情况还不是一宗两宗,省国土资源厅和省环保局这边显然是不满足于现在这点儿战果,还想要再有所突破,这也让宋州市方面如临大敌。
  这是第二招,而这第二招也是击中了宋州方面的软肋,让宋州方面痛得喘不过气来,而苏谯钢铁产业园恰恰是陆为民最为得意的政绩,这一刀也把陆为民捅得够狠。
  还没等陆为民回过神来,这第三招又来了。
  办公室门被推了开来,魏嘉平和任东来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对不起,陆市长,我们给您惹麻烦了,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陆为民倒是显得很淡然,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省里真要想把自己排除在外,这一两桩事儿的理由也足够了,这第三桩动用不上。
  摆摆手,示意魏嘉平和任东来不用太失态,陆为民示意二人先入座,“好了,该来的始终要来,四家国营大企业转轨改制,一万多职工的生计问题,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相信,就一直在琢磨总得有点儿事情才说得过去,没这点儿事情,我心里还真不踏实,现在来了,我总算是踏实了。”
  陆为民一番话让魏嘉平和任东来都是目瞪口呆,好一阵后,任东来才忍不住道:“陆市长,照您这么说,你是等着候着这一波事儿啊?”
  陆为民瞪了任东来一眼,“我等着候着,并不代表我就希望它发生,但是经验告诉我,这种事情肯定会发生,你不能说你在高速公路上飙车明知道会被交警逮住罚款就喜欢交罚款吧?怎么,老任,你是觉得我很闲,想寻摸一点儿事情来做?”
  “不,不,陆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任东来讪讪的一笑,搓着手,他隐约也听到一些消息,市委副书记杨永贵被省纪委调查,市里边这个市委副书记人选就空出来了,这位陆市长据说就是最有力的竞争人选之一,而这个时候出这种事情,可以想象,这位陆市长心里是多么的窝火。
  “行了,说说吧,具体是什么情况。”陆为民摆摆手,示意说正题。
  “陆市长,老俞还陪着卢市长在接待那些上访职工的代表,但是基本情况我们还是知晓一些。这批人员都不是一线工人,而大多是二三线和机关后勤人员,新麓山集团成立之后,生产线扩大了,对一线工人的需求还是比较大的,即便是一时半刻容纳不下,但是我们都是暂时采取了三班制轮岗,同时也在进行一系列的培训,估计到年底之后,这些一线工人都可以满负荷上岗,但是由于整合了几个厂的后勤机关,这批人员数量不小,而且这些人习惯了在国营企业中那种养尊处优的节奏,根本无法适应我们公司这边的工作,我们公司现有的部门科室人员都基本满员,所以对这批人,我们只能通过分流,要么经过培训下一线,要么到劳动服务公司那边去走三产,要么就是通过买断工龄的方式来解决,当然,如果谁能够有关系有本事调到其他单位去,我们更欢迎,但这批人对几个选项都不愿意,都要求留在公司几个业务部里边,这显然不可能,所以这些人一直吵吵嚷嚷拖着不愿意签协议,有些本来已经去了劳动服务公司那边的,干了两个月,吃不下那个苦或者觉得丢了颜面,又都跑回公司来闹……”
  任东来对这里边的情况很熟悉,对于原来的四大厂,林林总总一万多职工,有那么几百机关后勤人员显得很正常,国营企业么,吃喝拉撒啥都要管,但是对于新麓山集团这样改制后的企业来说,几百冗员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偌大一个新麓山集团现在总部科室业务部也不过几十个人,其中销售还占了大头,这些在国企中习惯了一杯茶一张报的闲散人员弄到公司里来,别说其他,光是风气就得要被这些人搞坏,所以任东来是坚决反对把这些人留下,宁肯在卖断工龄上多给一些优惠政策也不留下祸患。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够狠够毒
  陆为民简单听取了魏嘉平和任东来的介绍,和他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
  并非是一线工人闹腾,而是那些个难以适应企业兼并重组之后工作量增大的后勤人员,这些习惯了吃大锅饭混日子的机关后勤人员,突然间被抛入市场,需要重新适应一个崭新的社会,培训后到车间,要么就是到劳动服务公司去干三产,而且还只能使过渡,迟早要被剥离出去,要么就是拿那可怜的几个钱走人,这一切显得那么现实而残酷。
  相比之下,那些原来在一线上班的工人们反而没有什么失落感,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工作,甚至绝大部分人觉得比以前更好,虽然在劳动强度和组织纪律上与以往不可同日而比,但是一个更为现实的实惠就是收入也增长了不少,就凭这一点就足以打动绝大多数人,多劳多得这个原则在任何时候都是很容易就被大家接受的。
  对于这些机关后勤人员,陆为民是没有多少同情心的。
  像国营企业这些机关后勤人员,多多少少都有些门道,也不属于十多二十年后专业从事管理的人才,这些人躲在国营企业这个温室里享受够了,一旦撤掉温室,他们各种缺陷就暴露在市场经济下,根本就无法适应新的形势。
  聪明一点儿的,反正在后勤部门上班这么多年多少也捞足了腰包,直接买断走人,要么就是混到劳服司那边去瞅瞅,看有没有合适机会,基本上没有人选择培训后再上一线岗,他们也无法再适应那种生活。
  “陆市长,这些人实际上就是在和我们博弈,想要逼迫我们做出让步,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有让步余地,六七百号人,都是些被大锅饭养闲了的废人,公司拿着干什么?他们也没有心思在学习培训,只想找个旱涝保收的清闲岗位混吃等退休,可是公司没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个能力来,所以我们只有坚持。”
  魏嘉平从进来之后就基本没有说话,一直是任东来来唱戏。
  “老魏,老任,新麓山集团的情况我清楚,这些后勤人员也的确不合适再归入公司,那会拖累公司,但是这也是好几百号人,他们形成这种局面也不完全是他们个人的原因,原来那种吃大锅饭尸位素餐的模式让他们变成这样的,他们这批人年龄大多不年轻了,总的有一个解决办法,他们提过他们自己的要求么?”陆为民当然不可能像企业方面想得那么简单,他需要综合评判,哪怕他也对这些人一点儿都不待见。
  “提过,就是要求继续保留原有身份,在公司里得到照顾,顺利退休。”任东来摊摊手,“这不可能。”
  “这的确不可能,但是有没有考虑过在其他一些因素上予以一些扶持或者说补贴?”陆为民没有理睬对方的态度。
  任东来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魏嘉平,“陆市长是指什么?是技能培训还是工龄买断的标准?”
  “两者都有,技能培训不能一味只针对一线工车间的工作,也可以考虑其他技能,而且培训成功之后也欢迎他们走出企业,不要只把眼光落在企业内部,另外就是工龄买断的标准,我看过相关文件,工龄买断其实早就有很多企业在试点了,但我们昌江好像还是头一遭,标准也由各地根据当年实际收入标准来确定,我觉得这个路子也许能很有价值意义。”
  陆为民的建议让魏嘉平和任东来眼睛都是一亮,这意味着陆为民在态度上是支持新麓山集团的,尤其是那个其他技能的培训,并支持这些人离开集团工作,也就表明市里边在这方面是有考虑的,而不是由企业一家来承担责任。
  几个人简单探讨着,陆为民电话又响了起来。
  一看电话,陆为民心里就一紧,是花幼兰的电话,这个时候来电话,多半不会是好事,陆为民有这个预感。
  “花省长,您好,我是陆为民……”没等陆为民说话,电话里如冰渣子一般的语言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陆为民,我知道你是陆为民,你本事天大,书记市长都没有你能耐大!你在搞什么?你们宋州市委市政府在搞什么?!”
  陆为民嘴里有些苦涩,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花幼兰用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对待自己,这让他有些难受。
  他也知道花幼兰不是在极度失望或者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绝不可能有这种近乎失态的语言,他还不清楚花幼兰究竟是针对什么事情二来,难道是这几百四大厂职工围堵市政府的事情?
  应该不至于才对,虽说有一些影响,但是宋州市政府这两年被围堵的情况并不少见,比这次人多的时候也有好几次,也没见哪位省领导发过话。
  这一次就算是因为自己和陈昌俊的竞争处于关键阶段,但是这责任究竟归属于谁,自己需要付多少责任,恐怕一时间也还是划分不清的,怎么会就引来花幼兰的雷霆之怒?
  何况这事儿先前各方就掌握了一些,消息是早就报上去了,先前工作效果不太好,职工坚持上访,那也没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怎么花幼兰就如此暴怒,很有点儿气急败坏的感觉呢?
  陆为民一时间没有回话,他知道花幼兰的脾性,这种暴怒失控的状态不会持续很久,也就是一个情绪宣泄,也许下一句话就恢复正常。
  “为民,你们怎么搞的?二纺厂和针织四厂的老干部怎么会跑到昌东宾馆会场上去了?你不知道昌东宾馆在开会么?”
  昌东宾馆?陆为民心猛然揪紧,昌东宾馆是省政府定点宾馆,在昌州市东郊,名气不大,但是这里是历次省里重要会议召开的地点,但这个时候省里好像没有什么重要会议,正琢磨间,突然想起一个会来。
  全国国有企业改制回顾调研工作组好像已经到了昌江,难道……?
  花幼兰的话立即映证了这一点,“全国国有企业改制回顾调研工作组刚到昌江,下榻昌东宾馆,正在开一个座谈会,你们宋州现在可是长脸了,居然能跑到这个会上去吆喝一嗓子,真显不出你们宋州国企改制力度大动作猛还是怎么的?”
  虽然花幼兰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语气里的怒气还是压抑不住,极尽揶揄讥讽之能。
  陆为民脸颊抽动了一下,这事儿给搞大条了,居然会有人闯了这个会,二纺厂和针织四厂的老干部?离退休干部,这又是怎么搞的,他们已经退休了,这些企业的生死存亡照理说和他们没有关系了,照理说也就是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他们怎么会跳出来?
  陆为民不太相信那种所谓的出于对国家对企业的感情才要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和谁作斗争,何况群众眼睛都是雪亮的,看得见企业现在的状况,是原来那种要死不活全靠救济混日子好,还是现在充满活力和生机的情形好?
  没有利益纠葛,甚至可以说没有特定的利益驱动,这些老干部不会跳出来,至少不可能如此锲而不舍,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居然找到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的昌东宾馆国企改革回顾调研座谈会上去发难。
  连陆为民也只是知道这个调研组到了昌江,具体什么时候到的,住什么地方,会有什么活动,他都还不太清楚,怎么这些老干部就能如此精准的找到并选择好了这样一个座谈会上去喊了一嗓子?
  陆为民脊背上泛起一阵深深的寒意,这一刀是真的够狠够毒,几乎要把自己脊梁骨给戳断!
  “你们宋州可真是能耐了,给荣省长当面一记耳光啊,荣省长现在发言稿都不用了,只需要把你们宋州这只麻雀好好给与会人员解剖一下就行了,这多省事儿,现场评点,精彩之极,恰到好处嘛!”
  花幼兰越想越恼火,这简直是专门来打脸一般,看见荣道声那阴沉得都快要出水来的脸,花幼兰就忍不住火气乱窜,她努力想要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却做不到。
  听得花幼兰尖酸刻薄的言语,陆为民算是第一次领教了女人暴怒起来时候的言辞犀利劲儿,哪怕她是省领导。
  “花省长,对不起,我们工作没做好,我有很大责任……”陆为民这个时候也只能低调再低调,承认错误,求得原谅。
  “为民,怎么搞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明白还是昏了头?我觉得你不该是这样的啊,这种事情放在平常也就罢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上个星期才出了一桩,现在又冒出来,好啊,居然还到会场上来了,你就没点儿感觉?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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