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志(校对)第2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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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西里内心一阵郁闷,对方义正词严,俨然一副悲天怜人的模样,仿佛一名大善人在斥责强盗的无耻,只是在华西里的记忆中,李无锋好像是也是通过不断的无耻“打劫”,不断的通过战争攫取地盘达到自己扩张的目的,当然对方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最初是李无锋把握住了机遇,到后期,就不是光凭机遇就能成事的了,没有实力作后盾,机遇也会变成陷阱。
  只是现在华西里自然不可能去触怒对方,也值得含笑解释一番,并保证会向皇帝陛下建议与西北签署和平协议,方才作罢。
  外交酒会往往是酝酿阴谋的最佳场合,这是西大陆著名外交家卡斯尔雷曾经说过的一句经典格言。
  作为西斯罗帝国的友好邻邦,卡曼帝国驻京公使坎宁伯爵自然不会缺席这种重要的酒会,这既是出于对西斯罗帝国的尊重,也是自己展现外交才能的大好舞台。此时此刻,他正和普尔王国驻京公使普列汉若夫言谈甚欢。
  “公使先生,来,为了我们卡曼帝国和你们普尔王国的友谊万古长存,我们干了这杯!”殷红的酒液仿佛将两位公使的嘴唇也涂抹得格外鲜艳,普列汉若夫知道这是对方有事相商的先兆,作为外交界的老人,他自然清楚自己这位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朋友的惯例。
  “嗯,这酒不错,看来华西里花了些本钱啊,这是西北归德出产的极品‘天使之吻’,每瓶价格至少在十五个金币以上。”轻轻打了一声口哨,普尔王国驻京公使似乎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是一个嗜酒之人,但并不酗酒,他喜欢红酒胜过自己国内传统的沃特加,拿他自己的话来说,相较与积年陈酿的红酒来说,沃特加更适合庄稼汉和屠夫们在忙碌了一天之后解乏。这句话曾在普尔王国国内上层社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少嗜沃特加如命的贵族们纷纷斥责他放肆无礼,竟敢侮辱被尊为国酒的沃特加,甚至还将他告至国王陛下面前。不过普列汉若夫毫无悔改之意,又在某个非正式场合大放厥词,说沃特加只配在低等场合出现,只有粗鲁的下等人才会喜好这种烈酒毫无情趣可言的烈酒,早就应该被淘汰出宫廷以及王国的上流社会,以免那些酗酒的贵族动毙在室外,严重影响王国声誉。几乎每年冬天都有那么一两个贵族因为饮酒过量而丧失知觉,冻死在寒夜的室外,这也是王国一个公开的秘密。这再次引发了许多贵族的愤怒,不过普列汉若夫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国王陛下和他的嗜好一样,十分讨厌沃特加这种所谓国酒,而更倾心于各类葡萄酒,更何况他的家族亦是王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光凭一些言论,自然无人能够动他。
  “嗯,不过听说他们今年有又遇上了灾年,你没看到老绅士正殷勤的围着那位安琪儿小姐吗?甘兰要塞之战西斯罗人损兵折将,一无所获,现在李无锋兵强马壮,西斯罗人害怕了。”撇了撇嘴,坎宁伯爵轻蔑的摇摇头。
  “呵呵,我好像你们卡曼人也不地道啊,不是说好了你们和西斯罗人一起出兵么?怎么嘉峪关上的卡曼大军好像连屁都没有放一个啊?”普列汉若夫肆无忌惮的话语直刺对方痛处,他丝毫不顾及对方的立场。
  心中有些鄙夷对方言语的粗俗,不知道身为普尔王国望族的罗曼家族怎么会教育出这样一个子弟,坎宁对对方的放肆很是不满:“公使阁下,您这话有些欠妥,我们卡曼人素来遵守承诺,虽然西斯罗人邀约我们共同出兵,但我们只是同意如果条件成熟我们可以考虑出兵,但很明显,条件并不成熟,西斯罗人也为他们的不理智付出了代价,我们卡曼人不能为了一个没有希望的目标去白白牺牲士兵的生命。”
  “哼,说得好啊,只可惜西斯罗人没有听见这番话,否则他们一定会听从阁下教诲的。”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普列汉若夫显然对对方的狡辩和强词夺理习以为常,“现在悔之晚矣,只好请求那个女人去帮忙调和了。”
  “形势逼人,不得不为啊。”像是听不出对方言语间的讽刺味道,坎宁微微摇摇头:“不过我并不认为华西里能够取得多少效果,那个女人虽然与李无锋交好,但李无锋岂是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能改变主意的?若是他下定决心要教训西斯罗人,只怕连他们的皇帝陛下也难以阻止吧。”
  “不,坎宁先生,我并不这样看,如果李无锋有心要教训西斯罗人,就应该接受西斯罗人的道歉,那样可以麻痹对方,出奇不意,取得更好的战果,李无锋表面上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不过是在吓唬西斯罗人,待价而沽罢了。”普尔人并不同意对方的看法。
  “那也未必,现在还未到最后时刻,一旦西斯罗人遇灾的后果逐渐暴露出来,很难说李无锋会干出什么事?莫特人不过是李无锋手下一条恶狗,还有图布人,他们可能在主人的授意下扑上去把西斯罗人咬得遍体鳞伤的。西北人对西斯罗人的仇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看看他们的《西北星报》每天刊载的消息就知道了,一旦有机会,他们不会放过的。”坎宁坚持自己的看法。
  “呵呵,坎宁爵士,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也许那个女人真的能扭转乾坤呢。”普列汉若夫耸耸肩,叫住侍者:“请再给我来一杯。”
  “公使阁下,您好像很有信心,希望如此。我听说贵国似乎已经把不知在南线的大军撤回了内地?”坎宁眯缝起眼睛,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却把高耸的鼻子放在杯沿,像是在享受醇酒的芬芳馥郁。
  “哦,对盟友来说,我们没有秘密。不错,我们已经和他们北方的将领达成了和平协议,没有必要再在边境上驻留那么多军队,要知道,士兵们也很疲劳,军官们也需要休假了。”普列汉若夫满不在乎回答对方。
  “是司徒泰么?看来你们双方现在很默契啊。”坎宁爵士脸上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一双深灰色眼珠闪动着狡猾的光芒,“听说司徒泰很快就要迎娶多顿王国的嘉芙琳公主了,公使大人,您说我们两国作为盟友该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才合适呢?”
  饶是普列汉若夫久经风浪,但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仍然微微一变,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仰头一口将杯中酒饮干,借以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撼。嘉芙琳公主是多顿王国国王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自己国王陛下新近丧偶,正欲向多顿王国求婚,两国以接秦晋之好,没想到竟然横生枝节。
第十一节
佳人
  普列汉若夫的脸色变化并没有躲过一直在注意观察对方的坎宁爵士的利眼,他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了对方的要害,看来关于这个家伙深得他们国王信任很快就会回国高升得传言应该是真的。
  “哦?不知道坎宁先生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呢?我们国王陛下正欲向安德烈国王陛下求亲,似乎没有获知有这方面的说法啊?”普列汉若夫故作镇定的反问。
  “呵呵,从哪里知道得这个消息公使大人就不必关心了,不过我想公使大人大概也感觉到了吧,是不是多顿王国那边对贵国的请求不那么热心了呢?”坎宁的脸上浮起世故的微笑,“贵国国王陛下有了司徒泰这样一个强力竞争者,只怕未必能如他所愿吧?”
  “哼,司徒泰算什么?不过是唐河帝国的一个不得势的皇子罢了,如何比得上我国孤王陛下?”普列汉若夫冷冷一笑,意似不屑的道:“唐河帝国如风中残烛,别说他还只有一个皇子,就算他是太子储君,要和我国国王竞争,只怕也还差些火候。”
  “公使大人不必动怒,嘉芙琳公主最后花落谁家还不得而知,不过司徒泰现在已经似唐河帝国北方的实际控制者,如果他能成为安德烈国王的女婿,定能大大加强他在唐河帝国朝廷中说话的分量,司徒明月过去之后,只怕由他登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从目前来看,似乎是司徒朗更得势一些。”坎宁有意撩拨着对方。
  “实际控制者?我看未必,他西边有太平教虎视眈眈,北面还得我们普尔王国说了才算,他如何称得上实际控制者?”普列汉若夫自然知道对方意图,不过他也认为无论于公于私,都不能让司徒泰和多顿王国结成这门亲事,这无疑是让司徒泰多了多顿王国这样一个绝大臂助,将来王国如果有意南下,还得考虑多顿王国的反应,安德烈国王会不会帮助他的女婿,这谁也说不清楚。
  “不,公使大人,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唐河人,作为盟友,我必须要提醒你们,唐河人最擅长的就是韬光养晦,不露锋芒,拿他们唐河人的谚语说,叫扮猪吃老虎,那个司徒泰与其是这样,你看看他如何轻松的从太平教那帮废物手中拿下沧州就可见一般了,我敢说,如果司徒泰此时如果有意,那太平教手中的地盘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都要换主人,只是司徒泰的目标并不仅仅在唐河帝国北部,他望着的是帝国皇帝那个位置,所以他不肯轻易动用他手中的真正实力。”坎宁的话流露出对太平教人的不信任,同时也是经验之谈。
  普列汉若夫和坎宁二人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国家上层与在唐河帝国发起叛乱的太平教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之间有何种交易,他们并不知道详情,但从自己国家不遗余力的从各方面支助对方也可以了解到一些内情,这其中肯定涉及许多方面的利益交易,作为两国的驻京使节,他们都曾接到过唐河人的抗议,抗议他们国家向太平教提供支助,当然他们都矢口否认。削弱唐河人是他们共同的想法,在嘉芙琳公主的婚事上,普尔王国自然是当仁不让。
  目送华西里伯爵去招呼其他客人,井则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招呼安琪儿:“安琪儿,我们的老绅士没有让你为难吧?”
  “不,井叔叔,没什么,他的要求很低,我不过是代他转达罢了。”安琪儿嫣然一笑,海蓝色的大眼睛中露出调皮的神色,“也许无锋也一样等待着这个台阶下也未可知呢。”
  喟然长叹一声,一脸无奈的帝国外交副大臣苦笑道:“我也是磨不过华西里的老面子,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他也曾与我说起这件事情,只是我告诉他西北那一亩三分地,找我还不如找你管用,你可千万别怪井叔叔把事情推给你啊。”
  “哦,原来是井叔叔出卖的我啊,那不行,井叔叔记得欠我一个情,以后我想起要井叔叔帮忙的时候,井叔叔可不能耍赖。”安琪儿笑着道。
  “井大人,能不能帮我介绍认识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呢?”一个清朗的声音来自背后,让二人把目光同时投向了说话者。
  定睛一看,井则中笑着应答:“哦,是林二公子啊,当然可以。来来我赖为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安琪儿小姐,这位是林二公子,天南军政节度使林国雄林大人的二公子。”
  “哦,久仰大名,安琪儿小姐名满帝都,云翔早有耳闻,只恨身处荒野,一直无缘得见啊。”一身青衫的林云翔今日显得格外儒雅俊俏,仪容伟岸,身形挺拔,泪竹折扇盈盈在握,一脸开朗的微笑点头示意,语出至诚。
  “哦,林二公子此言差矣,久闻三江郡在林家治理之下民富国强,百姓安居乐业,怎么在林二公子口中却变成了荒郊野地了呢?”安琪儿依然是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吟吟模样,随身的小提包半挽在手臂上,粉嫩的双颊云霞涌动,扑扇的睫毛忽开忽阖,那双湛蓝的眸子更是顾盼神飞。
  林云翔为之一窒,本想在佳人面前博得个谦虚的口碑,却没想到对方口风如此犀利,转念一想,不如此,如何称得上大名鼎鼎的帝都三花呢?卡来还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呢?若是能将这朵花折在怀中恣意享用一番,那也不枉自己走这帝都一遭。
  “安琪儿小姐过奖了,托陛下的洪福,家父一心戍边,日夜操劳,三江近年来虽说有些发展,但无论如何也不敢与帝都这等繁华兴盛之地相提并论。林某上次来京已是十年前,今次来京,却见帝都繁华更盛当日,心中感触颇多。”林云翔巴心不得能够与佳人搭上话茬,所以故意卖弄口才:“方才林某见得安琪儿小姐,尚以为西大陆青春女神下凡,一时不知梦中云里,后来听得朋友介绍,方才得知,今日能一见小姐,也不枉林某此次帝都一行了。”
  听得对方在那里咬文嚼字的一番恭维话语,安琪儿心中暗感好笑,这等男子这几年来在帝都见得多了,管他是自诩身份高贵的贵族王公还是家财亿万的工商巨子,亦或是自命不凡的文人才子,一见自己便目眩神迷,不知天上人间,能与自己说上两句话,更是迷得神魂颠倒,也难怪几个闺中好友都问自己究竟服用了什么仙丹妙药竟然变得如此勾魂夺魄,连自己也觉得身上肌肤流光隐隐,而那女儿家的妙处则更见丰隆滑腻,难道真如自己情郎所说那般,与他欢好后,足以青春常驻?
  安琪儿那一番春情流露的失神看得一旁偷窥的林云翔心头一阵狂跳,那颗心脏直欲破胸而出,口干舌燥之间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一股压抑不住的欲望直让他想仰天长啸发泄一般,一时间父亲的叮嘱、家族的责任完全被抛之脑后。
  直到一旁强忍笑意的井则中轻咳一声才将二人从失神中惊醒过来,安琪儿这才发现对方的呆傻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更是让那林云翔失魂落魄不知身处何处。
  “林二公子,您太过誉了,什么帝都三花,不过是一些登徒子闲极无聊之举,本以为林公子出自大家望族,自是风姿不凡,没想到林公子却也与那等口舌轻薄之徒相类,委实让我失望啊。”安琪儿有意一脸正色,装出冷淡的模样。
  早已被迷得云里雾里的林云翔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只以为自己言语不端引得佳人生气,连连拱手作揖赔罪,逗得安琪儿忍不住偷笑不已,林云翔却是见得佳人脸色稍有缓和,心中惴惴才稍稍放下。
  井则中见林云翔已是完全被安琪儿的风姿迷住了心窍,本想点醒对方,转念一想此时纵是说也无益,需得他受过挫折头撞南墙方能收心,也就懒得点拨。
  整个酒会直到结束,一干客人只见一青年男子跟随安琪儿身后,唯唯诺诺,犹如一跟班一般,都不禁摇头,又是一毫无希望的痴心男子,只得背后暗道可怜。
  帝都的局势随着几位殿下的陆续返京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让大臣们最为头疼的是各类宴会酒会,尤其是那些还未拿定注意的大臣们更是胆战心惊,来自各个阵营的邀请已经日趋明朗化,而原本统一在监国的九殿下麾下阵营也开始出现摇摆不定的迹象,更让大家觉得这697年的年末将会充满了无尽的变数。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是秘密,虽然新闻媒体上每天的例行报道依然是‘陛下身体正在康复之中’,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只怕要等到皇帝陛下的龙体康复是遥遥无期了,大家都在等待谜底揭幕的那一刻,但又怕那一刻突然到来。
第十二节
九江
  九江府。除了城头上的旗帜悬挂的是有些刺眼的三足青鸟旗以及士兵们的装束与原来的帝国军队装束有些不大一样外,似乎已经没有人感觉得出来这里还是太平军控制的地盘,一切都很原来没有多少改变,除了极少数自己觉得心虚逃走后不敢归来的豪族,整个九江府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粮食市场依然那么兴旺,整船整船的小麦、大麦、玉米一样自由的西上东下,商人们依然热衷于讨价还价,连当初囤积粮食的少数商人们都后悔自己为何没有看清形势。可是谁能够想到这个控制这整个九江府的青年将军会有如此胆魄,竟然让整个九江府的地方官员全部留任,除了极少数自己觉得底气不壮的官员自动辞职外,整个城守府下面的官员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重新干上了自己的本行。
  不过所有官员都牢牢的记得那位青年将军在一干官员们重新上任之前所说的话,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今后的事却需要以理办理,若有徇私和贪墨者,无论情节轻重一律斩立决。可是言犹在耳,就有人欺他不懂理财事务,仅仅因为三百金币落得个身首异处。至此,再无人敢于轻视这位青年将军的杀人决心,尤其是一干以官俸为生的普通官员,自然是蹑手蹑脚,生怕不小心触犯规矩,惹来杀身之祸。不少家中有些资产的官员索性主动辞官,对方也不挽留,径直从那原来一干官员中选取小心办事者升任,倒也轻车熟路,与往常无异。
  倒是各地商人们觉得这九江府无甚大变,纷纷重新聚拢来重操旧业,昔日的繁盛景象逐渐恢复,尤其是粮食交易的再现往日荣光,喧闹的码头丝毫感受不到战火的威胁。商人们要赚钱,农夫们需要把多余的粮食换成其他生活必需品,码头工人们许亚干活儿才能养活一家人,这一切并不会因为换了城市换了主人就会改变。
  不过作为九江府的临时主人,成大猷却知道眼前这一切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稍有风吹草动,表面繁华的情形立时可以化为灰烬。无论是北面的太平军还是其他三面的帝国大军,单论实力都远远超出了他所掌握的几万军队,双方都在以一种奇怪的心态关注着这里,但也许就是这种极为微妙的平衡却让九江府的和平一直维持了下来,不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脆弱的平衡究竟能维持多久。
  漫步浔江码头,成大猷看着眼前繁忙的景象,驻足不前。这里距离浔江和雅江交汇处已是不远,也是九江著名的三大码头之一,大批的粮食在这里装船起运,沿着浔江北上可以直入河间,而顺水南下进入雅江,沿江而下可以到达江南诸府。逆雅江西进则可到达黄冈、锦城直至汉中盆地。良好的水运条件和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得九江成为帝国仅次于金陵的内河第二大港口,而每年从九江府装船外运的粮食更是与金陵码头运输量不相上下。
  一排排大型货船整齐的排列在码头边等待着码头工人们装货,青条石建成的码头格外结实耐用,时间的洗刷已经让码头留下了历史的印痕,这是一座有些历史的粮食专用码头。商人们坐在码头外沿的凉棚里,喝着茶,叼着烟袋,间或走出来选上一两包,用准备好的插签刺入麻包,检查一下湿度和有无掺沙。仓库的管事们则吆喝着组织工人们将仓库里的粮食用小车推出,工人们呐喊着顶着烈日卖力的来回奔行,每送出一车便可一在一旁监工处得到一支竹签,然后沿着颤悠悠的跳板送上货船,货船上早有工人们候着将一包包超过一石的麻包轻巧熟练的放进货舱,一切过程犹如行云流水,分外顺畅。
  江面上不时有插着三组青鸟旗的小艇来回巡逻,虽然在浔江和雅江上游自己都已经布置了严密的观察哨,但为了防止意外,成大猷还是组建了一支规模不大的水上巡逻队,负责检查水面来往船只有无夹带可疑人员和违禁物资。不过成大猷也知道,假如帝国大军真要有心收复九江,凭借自己现有的力量,恐怕很难坚守得住,尤其是在帝国水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
  宽阔平坦的水面上来往船只川流不息,码头上船进船出,收帆升帆,摇橹划浆,水手们忙碌着靠岸离岸,抱臂冷冷注视着江面,成大猷的脑海中却还在思考着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自从占据九江以来,成大猷发现自己的想法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太平教的那一套离他越来越远,他也越来越无法忍受那些什么也不懂却又喜欢指手画脚的家伙,所以他大胆的在文相府命令下达之前就擅自决定了将原来的城守府下面官员全部留任,除了极少数自认无法胜任者,他全盘接受了上一任城守留下的所有官员们。除开官员们,逃走的城守也给他留下了一份丰厚的遗产,充足的粮食储备,充裕的资金来源,让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完全有了和北面安原那边讨价还价的资本。他甚至有一种冲动的欲望,想要大声的对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们大吼一声:“从今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
  但是他很快被认清了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残酷的现实让他发现,一旦打上了太平教这个烙印,不管你内心是否真的相信太平教,在世人眼中,你永远是邪门歪道,除非你改头换面投身于有着更光明前途的主人门下。离开了太平教,离开了手下那帮弟兄,其实你什么都不是。那些整天围绕在自己身畔的商人士绅们内心里的敌视瞒不过自己,他们可以送给自己钱,甚至可以跪在你脚下舔你的鞋底,但你要让他们在内心深处认可你,那却是万万不能,一旦有机会,他们会毫不客气的将你掀翻在地并踏上一支脚。
  好在薄相在中间的圆转让自己有了回旋的余地,也使得自己和太平圣国高层的关系没有立即恶化,但他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太平圣教高层们眼中的叛逆,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拿他们的话来说,他们不愿意内讧而让帝国一方得利,那怕只是维持表面的统一。他们更希望帝国大军发起进攻这样就可以坐等自己求援,也就好顺理成章的拿下这里的控制权。
  自己该怎么办呢?成大猷盯着江面苦苦思索着。要说出路,看上去也不是没有,甚至还不是一条两条,来自黄冈的信使刚走,从帝都的秘使也到了,这些皇子们别的不行,但天生的灵敏嗅觉却是无人能及,各种美好的许诺纷至沓来,让人应接不暇,但成大猷自己清楚,他们都是看中了自己手下这五万忠于自己的精兵,这是一支完全属于自己个人的精锐,而不是属于太平圣国的,这也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根本,没有了他们,自己连狗屎都不是。
  看来自己不得不在这几人当中选择一个效忠的主子了,正如来的信使说的那样,自己可以拖下去,但一旦局势明了之时,便是自己完蛋之时,光凭热血和勇气是不能够抵挡一切的,五万人也许能够维持一时,但如果在无休止的战争中,那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
  也许自己真是一个下人命,自己怎么就没有西北那李无锋那么好的命呢?一个传奇般的人名闪过成大猷的脑海,那个家伙为什么就能抓住机会一跃龙门呢?难道这就是命?
  漂亮的犀角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粉碎,晶莹得酒液顺着惯性在空中飞扬,浓郁的芬芳在帐篷中四处弥漫,整个帐篷里只听见粗中的呼吸声,再无半丝其他声音。
  阴恻恻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飘出来挟带着丝丝寒意,浓重的杀意甚至连远在帐外门口的卫兵也能感受到,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大王发如此大的火。
  “卡龙,你说,你和李无锋究竟达成的什么狗屁协议?为什么?为什么李无锋会突然派莫特狗和图布猪猡向胆小如鼠的安欧人进攻?!李无锋瞒着我们和罗卑人究竟作了什么交易?”像一头饿极了独自在草原上游荡的孤狼,暴怒的穆鲁瓦从牙缝间挤出几句话,“哗啦”一声,巨大的矮桌被他一脚踢成两截,矮桌上的奶酒、熟肉一下子四散飞了出去,咕噜噜滚到了帐篷角落里,两名侍婢吓得面无人色跪伏在后方毯子上瑟瑟发抖。
  “回大王,卡龙只是和李无锋签订了一份共同打败罗卑人的协议,眼下无论对李无锋来说还是我们赤狄人来说,罗卑人已经彻彻底底的败了,这么说,这份协议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也就成了废纸一张了。”卡龙脸色平静的回答道,“至于李无锋和罗卑人有什么交易,卡龙现在无从得知。”
第十三节
梦破
  “嗯?卡龙,这是你份内的事情,你有责任把这些事情处理好,怎么能够推得一干二净?”穆鲁瓦真有些恼怒了,瞟了一眼破碎的犀角杯,他有些心疼,一双厉眼紧紧盯在自己这位得力大臣的脸上。当初就是这个家伙带回的结盟协议,可是一转眼,盟友居然突然出兵帮助起共同的敌人来了,还公然发表声明威胁自己,这简直让人无法置信。
  “大王,我当初签订了协议回来的时候就曾经告诫过您,李无锋不是善人,他比罗卑人难对付得多,屠答也好,贝桑也好,不过是一介武夫,顶多算得上一员合格的带兵将领罢了。而那李无锋不一样,他是唐河人中政客和武将的混合物,您知道西大陆怎么称呼政客么?政客就是婊子妓女外加无赖的同义词,李无锋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从来就不应该对他抱任何希望,他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卡龙脸也有些涨红了,鼻息也重了许多。
  当初自己在签订盟约回来之后就慎重的提醒过一干弹冠相庆的同僚们,可是谁都沉浸在夹击罗卑人的美梦之中,幻想着一旦击溃罗卑人,实现称霸腾格里草原后,该如何瓜分罗卑人的地盘和势力范围,丝毫没有考虑过那个远在东方的盟友的想法,自己虽是再三提醒他们,但却无一人听得进去。在他们眼中,罗卑人既然是双方的敌人,利益当然也就一致,而且双方远隔几千里,怎么会因为利益取舍而发生冲突呢?
  可是他们包括自己在内都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一切条件都在因为局势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当罗卑人不再成其为西北人的主要威胁时,唐河人更想把它变成自己东面的屏障,一道厚实的屏障,而谁要破坏这道屏障,拿唐河人的话来说,就是破坏腾格里草原上所谓的均势,他们断断不能容忍。为了所谓的均势,敌人可以在下一刻变成盟友,那盟友自然也可以成为不共戴天的生死敌人。
  穆鲁瓦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想起当初卡龙的确提醒过自己,而且还不止一次,只是自己当时根本没有把对方的担心放在心上,恨恨的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闷哼,目光落在跪伏在角落里的两个侍婢,“还不把这些东西收拾出去?!”
  两个侍婢赶紧连滚带爬的将掀翻的桌子和杂物收拾后,悄悄退了出去。穆鲁瓦背负双手,阴戾的目光在帐外流转,通红的鼻头不时耸动,就像一头嗅到蜂蜜的棕熊,噗哧噗哧的喘息着。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懦弱的安欧人已经杯吓破了胆,我简直不能相信这群杂种怎么配当我们草原人的后代,居然被虚张声势的莫特狗和图布猪猡唬住了,察钦已经送来消息,安欧人已经开始后撤,他再三苦劝也留不住。”穆鲁瓦渐渐恢复了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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