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志(校对)第30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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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手示意部下将遮阳伞抬开,瘦削男子有些微眯的眼睛在向南部辽阔的平原遥望,万里江山,让人望之心胸为之开阔畅然不少,只是西南方向微微有些蜿蜒盘旋的山岭,在天际边缘的云层下略略露出一丝抹青黛色。
  棱角分明的脸颊满是饱经风霜的沧桑之色,不过却难以掩盖沧桑背后的倨傲和霸气,作为此次南下战役主帅,尼克自认为这一次只怕事自己一生以来最为不顺的战役了,先是第二兵团的兵团长霍夫曼在平陆的自作主张,酿成大祸,导致第二兵团惨败,接着又是三个兵团在清河府和唐河人的精锐——城卫军团经历了一场惨烈大战,虽然成功的占领了清河府,但却为唐河人在东南成功布防赢得了时间,而夺取清河府城一战也让自己一方同样付出了血的代价。
  如果从战术运用和利益获取上来看,自己这一场南下之战应该勉强算得上是成功的,夺取了榆林和清河两府,已经完成了宰相大人和国内贵族们的初步愿望,至于沧州府,尼克并不认为现在是夺取那里的最佳时机,现在把司徒泰逼得太紧了并不是明智之举,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何况司徒泰这个家伙更像是一条疯狗,真要被他反噬一口并不划算。
  不过在战略上尼克自认为这一次南下战役并不成功,尤其是在清河府被唐河人的城卫军拖住了脚步,而且还被重重反咬了一口,虽然伤不深,却也有些痛。在清河的缠战耽搁了自己一方西进或者南下的最佳时机,而唐河人和太平军那帮人都在那段时间中成功的加强了防守,失去了突袭的优势,要想取得更大的战果,那就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尼克不喜欢那种情形发生,失去了最佳的战略时机,他也对这种情况感到惋惜。
  不过现在似乎其情形又有了某些变化。变化应该是从进入六月后出现的,越来越严重的干旱已经危及到了整个东大陆北方地区,包括自己国家在内都已经用焦灼的目光注视着每天的天气变化,如果天气转阴,人们心中似乎又要略略放下一口气,如果是连续的大晴天,人们的心马上就会吊起来,而且这种渴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而上苍似乎也并不体谅它的子民们的心情,每日天刚放亮,太阳变迫不及待的从东方爬了出来,将自己无穷光热倾注在这片土地上,日益升高的气温已经让这个地区提前进入了盛夏季节,而正月未见一滴雨水让许多地区的稻田完全干涸,粮食歉收绝收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李无锋在前期的收刮既让西北获得了极其丰富的粮食储备,同时也为他吸引了太多敌视的目光,当大家都在为粮食问题一筹莫展时,西北诸府的粮食储备库立却堆满了粮食,由于缺乏足够多的粮仓,西北甚至把粮食堆放到了野外,这样嚣张的行径直让那些缺乏粮食的人们眼中露出的目光把那个该死的家伙熔化。
  安原在一落入西北人手中后就获得了充足的粮食供给,被饥饿折磨得快要发狂的农民佃户们在粮食的安抚下以闪电般的速度平静下来,粮食的威力足以压倒一切不稳定因素,太平教人在安原几十年的根基竟然在粮食攻势下迅速土崩瓦解,为了替自己家庭获得更多的粮食,无数忠实的太平教信徒在第一时间就出卖了自己曾经尊敬有加的上线和头领,这些人的头颅和鲜血替他们换来足够的粮食和奖励,这一幕幕似乎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毫不稀奇的在各地上演着,李无锋导演安原之变这幕戏的高明程度让尼克不得不承认对方不仅仅是一名成功的军事指挥家,更是一个天才的政治战略战术演绎者,他的每一着举动总能先于他的对手们一步,可就是这一步却让所有人都无法赶上。
  但是李无锋的胃口似乎太大了一些,而他的消化能力似乎赶不上他的吞噬速度,关西落入他手中不过几个月,他又把天南全郡拿下,外带一个缅地,这样庞大的领地没有几年时间他真能消化得了么?尼克对这一点充满了怀疑,尤其是在南方那个一直不安分的战略盟友不时用窥伺的目光注视着西面的时候,尼克就认定,李无锋的大手笔迟早会让那位盟友加入这一圈地运动中来,手快则有,手慢则无,似乎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三江之战的爆发并不出尼克的预料,虽然李无锋至今仍未出手,但尼克却坚信三江战役的主角已经将它本来的主人排除在外,真正决定三江命运只有马其汗人和西北,谁才是东大陆南部真正的主宰者,也许要让这场战役彻底尘埃落定后才能揭晓。
  “从平陆离开的卡马波夫师团已经走到哪里了?”几乎在山丘上占了半个小时的瘦削男子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
  “回大帅,卡马波夫师团已经昨天走过了天水,现在正在日夜兼程南下,估计明天就会到达汉中。”一名军官大概是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恭敬的回答道。
  “哼,看来李无锋在南面也是有些撑不住了,居然从平陆抽兵南下。那印德安那边的游牧骑兵有什么动静?”瘦削男子冷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问道。
  “也已经开始有行动了,前两天获得的情报说已经在印德安那边集结完毕,只等李无锋派驻的印德安驻军一进入移交就会东返,不过这些游牧骑兵速度很快,顶多三到五天就能越过西域或者北线的腾格里草原进入西北腹地,如果他们要进入北原,从卢龙东面的夔门峪入关,到平陆也就是三天的时间。”情报官一边紧张的分析计算,一边盘算到达平陆一带将会是什么时间。
  “嗯,那就是说,进入北原至少应该是一周以后,一周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真要利用好,也能做成很多事情了。”瘦削男子沉吟着,如同琴师般细长手指轻轻在自己颌下抚摸着,“大伙儿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大人的意思是想取平陆?”瘦削男子身后几名高级将领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赫尔利谨慎的开了口。
  “唔,赫尔利,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尼克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似乎情绪很好,这种现象极其少见,至少在他身后的几名高级将领中是如此,作为长期担任对方下属的将领,他们可以说经年难得一见对方的笑容,哪怕是在打了大胜仗后一样如此。
  “大人,西北军的战斗力久负盛名,只怕连唐河人的城卫军团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现在平陆府中虽然卡马波夫师团调走,但仍然驻有两个步兵师团和一个重装骑兵师团,而且西面的安原府还有李无锋的南捷洛克军团中的一个师团,随时可以增援平陆。南面的陇东还有西北军的一个师团,”赫尔利舔了舔嘴唇,呐呐的解释道:“大帅,不是我赫尔利惧怕牺牲,但属下觉得为了一个平陆府花费这样的代价值得么?”
  “值得么?当然值得!”瘦削男子微微提高了音调,鹰隼般的目光掠过身后几名将领的脸上,“根据我们的情报,平陆府西面的平遥镇乃是李无锋在北原的重要粮仓,这一段时间我们的情报人员都记录了来自关西的粮车大量向平遥输送粮食,估计是用来确保安原和平陆两府今年度支所用。”
  “粮食?!”赫尔利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自己曾几次碰见主帅召见后勤官,应该与粮食问题有关,在联想到今年一年来整个东大陆的旱情,赫尔利心中一悚,清河府集中这样庞大的己方军队,后勤保障本来就是一个大问题,而唐河人撤离清河时,府城内似乎也没有留下多少粮食,这半年来补给都不得不从国内和北捷洛克那边运来,难道这中间出了问题?
  “大帅,……”赫尔利刚想说什么,却被主帅挥手制止:“你不用考虑其他问题,我只想听听单纯从军事角度分析得出的结论。”
  “呃,如果我们能够截断来自西方的增援,全力进攻,以平陆府的防御体系,虽然西北军作了不少修缮,但我相信我们能够克服!”赫尔利抬起双眼迎着主帅温和的目光。
第七十八节
大会战(9)
  “平陆府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相当关键的位置,拿下它,我们西可威胁安原,南可压制天水,东南还可虎视黑山,而且还可以成为护卫清河的屏障,即便是没有平遥这个供给平原两府的粮仓,这个地方我们也是非拿下不可的。”尼克缓缓接口道,脸色似乎永远都是那种白皙得近乎病态的苍白,“更为重要的是,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李无锋势力膨胀得太厉害了,如果不打压一下他得嚣张气焰,只怕他会更为猖狂,这对我们想南扩张很不利。”
  “大人,恐怕西北军不会轻易让我们如愿的,他们有三个师团在平陆,其中还有一个是重装骑兵师团,其他两个都是西北军精锐中的精锐,北吕宋第一师团,纯高岳人重装步兵师团,西北第五师团,李无锋起家部队之一,另外还是三万游骑兵随时可以从安原增援而来,我们虽然占据绝对优势,但西北军有西面的南捷洛克方面军增援,驻扎西康还有三万游骑兵,天水也还有号称西北第一军的西北第一师团坐镇,这一仗我们只怕会付出很大代价的。”
  提出质疑的是才从沧州调拨过来的第五兵团兵团长古斯塔夫伯爵,一个在帝国军界资深相当高的元老将军,论资历他应该是与号称帝国双柱的尼克和麦利同时代人物,论战绩也并不比尼克和麦利差多少,拿帝国军政两界的要人们话来说,他缺乏一些政治眼光,与北方贵族们走得太过近乎,和宰相大人的关系始终势同水火,所以只能在一个兵团长位置终老。
  “古斯塔夫大人说得有些道理,如果西北军能够全力增援平陆,我们这一仗即使胜了,也会相当艰苦,不过我们不会这种现象出现,我们有很多天然的盟友,他们都不喜欢看到一个太过强大的西北出现,另外,李无锋手中太多的粮食也会为他招来很多祸患。”尼克并没有因为对方对自己勾画的战争发展架势感质疑而感到部高兴,他知道自己这位在帝国军校的同学素来都是如此,对事不对人。
  “尼克大人莫非还有其他布置和安排?”古斯塔夫伯爵双眉猛挑,欣然问道。他大概是唯一一个不称呼尼克为大帅的兵团长了,也许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他一直对号称帝国双柱的帝国两大元帅直呼其名,即便是两人已经晋升元帅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以后,他也不过是礼节性在二人名后加上一个大人二字。
  “呵呵,一切很快就会见分晓,我们究竟取不取平陆,一两天之内就会有结果,不管我们最后得到怎么样的选择,我想一战是不可避免。不过我希望能有一个让我们高兴的结局,西北军号称唐河人陆军中的精英,虽然霍夫曼在平陆输了一仗,但那并不代表什么,一个不成比例对决没不能说明什么,我希望通过这一仗来映证一下究竟是我们卡曼军威更盛呢还是西北军的战力更强。”瘦削的银甲男子一字一句的顿道,话语中逼人的战意却是跃然脸上。
  仰躺在凉亭中的网式摇篮中,半闭着双眼,青年男子听凭着身旁的丫鬟轻轻推摇着摇篮,似乎颇有闲情的享受着这份惬意。绿荫如盖,连绵不绝的青翠树林将这临湖的一片平地掩映得密密实实,湖风悄然掠过,带来阵阵凉意,几叶扁舟游戏湖上,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从小舟上传来,好一派轻松闲适的避暑时节。
  一直坐在凉亭旁边处临湖垂钓的青衫老者似乎对周围一切情景视而不见,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两只钓竿上,阴凉处垂下的鱼线一动不动,似乎半下午过去都未曾有鱼咬钩。不过老者似乎更喜欢享受这种垂钓的心感觉,时不时睁开一下眯缝起的眼睛,看上去对能不能钓上鱼并不太在意。
  “秋老,您都垂钓一下午了,没一条鱼咬钩,还这么执着,您可真能沉得住气啊?”放下手中的半册线装古书,青年男子终于忍不住了。
  “殿下,放长线才能钓得大鱼,如果连这点忍耐工夫都没有,如何能调取大鱼呢?”青衫老者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唔,秋老,你好像话里有话啊。”青年男子似乎有些感觉,翻身坐了起来。
  “殿下,多忍一时有时候就多一些希望和把握,太平教人蠢蠢欲动瞒不过人,我想不止是我们看着,卡曼人一样在盯着,李无锋在关西的空挡虽然大,但千万不要忘记李无锋掌控下的游牧骑兵可是机动性最强的部队,几天之内奔袭千里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青衫老者没有回头,仍然一心一意的盯在水面上,淡淡的回答道。
  “哦?秋老的意思是不主张我们取锦城?”青年男子脸色微微一变。
  “问题在于取得锦城后我们能够保有锦城多久?除非李无锋真的被卡曼人和太平军联合打垮,或者南面的马其汗人一口气攻进天南,否则我不认为取锦城是个好主意。当然我们如果能够占领锦城取得那里的粮食然后又大方的把锦城归还给李无锋的话,我也不反对。”青衫老者话语中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只是就事论事。
  青年男子怔了一怔,默默思考起对方话语中的含义来。似乎对方希望自己夺取锦城的粮食来缓解黄冈现在的窘迫,但却并不主张和李无锋撕破脸。当然暂时性的占领锦城可以以防止太平军攻占天水后南下攻略锦城,但太平军攻伐天水究竟有多少把握自己心中也没有底,虽然在天水李无锋只驻有一个师团,但那可是李无锋的当家王牌,以太平军的战力纵然两倍甚至三倍于对方也未必能取得好,这一个赌注还真如秋老所说不能随便乱押。
  “殿下,不要急于表明态度,太平军也好,卡曼人也好,还有南面的三江战局,相信很快就要见出端倪,李无锋此时也处于了一个关键时刻,卡曼人大概现在也发现了李无锋势力恶性膨胀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接受程度,原来他们希望李无锋的扩张能够加速帝国的覆灭,他们好从中分一勺羹,相信马其汗人也同样如此作想,所以才会听凭李无锋肆意吞并,但现在李无锋不但没有成为帝国的倾覆者,而且还隐隐成为支撑起帝国的一根支柱,整个帝国西部都已经被他慢慢的统一起来,这样的实力如果再给予他足够时间消化,相信会成为卡曼人和马其汗人的噩梦,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卡曼人和马其汗人都不可能再等待下去了,局势逼得他们不得不向李无锋摊牌。”
  深深的喘了一口气,青衫老者第一次将手中钓竿放下转过头来,脸色凝重的道:“殿下,如果这一仗卡曼人和马其汗人胜利了,我们就还有机会,如果卡曼人和马其汗人败了,那我们就再无回天之力,顶多也就是在李无锋手下当个富家翁罢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把这一次的己方即将到来的混战提升到如此重要的位置,青年男子一时间竟然不能完全理会,好半晌后,才茫然若失道:“那秋老您预测将会是谁取胜呢?”
  “这个不太好预测。若是要论战略层面上的优势,自然是以反李联盟占优,即便是没有太平军,光凭卡曼人和马其汗人的联手之势已经是坚不可摧势如破竹,双方军队若是论一对一的战力应该说都相仿,但马其汗人此次出动了四十万大军,而卡曼人也大致相仿,李无锋能够投放在关西和三江战场上的兵力也不过就是三四十万,而且还得分别应付两线战场,如果再加上太平军也掺和进来,形势可以说对李无锋极端不利。”青衫老者目光深沉的望向远处湖面,“不过,李无锋一代枭雄,手下能人猛将亦是众多,而且他还有相当辽阔的战略纵深和雄厚的潜力,他只怕同样看到了这一点,他究竟如何作出应对,我不能断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卡曼人和马其汗人要想赢下这一仗也不太容易。”
  青年男子已经被自己这个主要谋臣的话绕来绕去弄得有些糊涂,想了半天才道:“秋老,您大略的估计一下,他们这一战后大概会以一个什么样结局收场?”
  “我妄测双方会陷入一种不胜不负的缠战状态,太平教人即使掺和进来估计也难以起到决定性作用,但如果李无锋背后的吕宋人和罗卑人甚至西斯罗人都突然发难的话,只怕李无锋就难逃厄运了。”青衫老者显然也觉得自己这个推断有太多假设成分,连忙补充道:“当然吕宋和罗卑人都是李无锋手下败将,他们定然不会轻易出手,除非能够笃定李无锋败势已定,至于西斯罗人,他们现在的战略似乎已经出现了巨大改变,如果李无锋聪明的话,势完全可以化解这一威胁的,当然这就要看卡曼人和李无锋在战场上和外交上的角力了。”
第七十九节
大会战(10)
  曲波没有想到对面的太平军居然会来得如此迅猛和凶狠,虽然他也接到了情报署和军事情报局传来的有关河间府和黑山府太平军主力在作秘密调动的情报,但同时情报部门也传来了卡曼人在清河府大肆调整,这似乎给了西北方面一个信息,卡曼人似乎又要对太平教人动手了,太平教人的军事调动不过是为了应对卡曼人军事进攻的一种预先性布署,加上太平教人已经将河朔境内尤其是黑山龙泉两府境内的地主士绅势力连根拔起,这让西北情报部门获取的情报的准确和详实程度上都出现了一些缺陷。而西北也几乎没有人相信太平教人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又和卡曼人握手言和,甚至连司徒峻也半遮半掩的加入了这一战线,如果在连同上南面的马其汗人,这条反李战线似乎已然隐隐成型。
  看着清河府城下太平军遮天蔽日的旌旗和密集如林的矛戈,曲波心中隐忧甚深,他并不是在为自己和天水府担忧,天水府虽然城防设施一般,但曲波却对手中这支强大无匹的西北第一军充满信心,虽然城下的敌军从番号和架势上能够看出太平军至少集中了十二个万人队以上的大军,但曲波相信自己的第一师团加上城中的一个警备联队至少能够支撑上几天,而几天时间足有获得上司的回复。
  究竟是守是撤,总能有一个结论,守,坚持四到五天估计没有太大问题,但面对五倍于自己以上的敌军,纵然对方战斗力远不如自己,但在宗教狂热煽动下爆发出来的力量有时候却不是能够以常理来计算的,带来的损失不可估量,撤,那天水这个西北伸入河朔地区的桥头堡就会丢失,甚至还会危机到南面的锦城府,但要想以一个师团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即使有天水府城作依托,只怕也难以长久抗衡,就看从西康增援而来的游骑兵能够发挥多大力量了。
  曲波更为担心的是北面的平陆府,以太平军敢于动员十多万大军大举入侵天水,这说明太平军并不担心西北面的卡曼人会入侵黑山,而帝国中央在东面依然有十几万大军据险关而守,在清河府大量集结的卡曼大军目标很有可能就会是刚平定不久的平陆府。卡曼人的主帅不是庸人,从前期的动作来看,几乎每一步都是谋定而后动,招招直指要害,出了在平陆北部偷袭未成栽在了西北军手中外,在北原的几次大动作都取得了圆满成功。这一次剑锋所指,只怕也是抱着必胜之心而来,而平陆也驻有西北的三个主力师团外带两万游骑兵,只怕这一仗生死血战在所难免。
  太平军这一次攻势可谓蓄势已久凶猛如潮,十八个万人(骑)队已经超过了整个河朔太平军的半数,明显是想吞下整个天水。先头部队便动用了六个万人队轮番进行冲击,虽然云梯和高架车相比起南线的马其汗人的各种先进的攻城武器显得有些落后和简陋,但六万人集结起来发挥出来的作用并不是单靠器械能够体现出来的。而太平教人也明显知道自己在攻城拔寨方面的弱点,精选出了一万五千名臂力超群的弓箭手,配备了产自卡曼的诺克斯(卡曼地名,以产优良远距离长弓闻名)长弓,利用长弓的远距离射程来弥补高度上的劣势,虽然在精准度不如普通短弓,但一万五千名弓箭手组成弓箭方阵发挥出来的惊人杀伤力也让猝不及防的第一师团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曲波有些烦恼的站在雉堞后注视着城下太平教人发起的一波接一波攻势,敌人在弓箭手上占据了相当优势,密集的箭雨如同雨点般洒落在城头上,虽然士兵们都借助雉堞和盾牌严密的保护着自己,但当城下的攻势同时发动时,士兵们不得不冒着箭雨举起刀枪准备着新一轮冲锋的到来,而这样往往就难以周全的保护到自己,不时有箭矢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士兵们发出沉痛的嚎叫,而像洪水漫过堤坝一般,冒着擂石灰瓶石灰袋攻击的太平教士兵立即与迎上的西北军战士在城头展开了激战。
  太平军士兵的战斗力虽然不能与第一师团相提并论,但他们在面对面的肉搏战中表现出来的凶悍和不畏死还是给第一师团带来许多麻烦,往往已经将对方刺倒或者砍翻,对方却会在临时之前还会拼死一击,而许多太平教士兵更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无视刺向自己身体的兵刃,让自己在遭受死亡的同时也给对方一致命一击,这让许多未料到这种情况的西北军士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然究竟战阵的第一师团士兵很快就适应了对方的战法,迅速调整了战术,往往几个人以三才阵或者鸳鸯阵组成小型战斗组合,对被包围的太平军士兵进行绞杀。
  三才阵和鸳鸯阵利用几名士兵刀盾枪矛的相互配合,组建成为一个个小型战斗实体,阵型灵活,移动迅速,既避免了敌人的临死拼命造成的伤亡,又可以充分发挥各种攻击武器的格杀优势,对付这种没有多少战斗经验完全凭借血气之勇冲锋的太平军士兵最为适用,几个回合下来,城墙上已经堆满了太平军士兵的尸体,殷红的血浆已经浸透了整个城墙砖缝裂口。汗水和血液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所有人的汗水似乎都变成了一种刺目的红色,冲刺、劈杀、格挡,屠戮、格杀、斩首,种种动作和行为成为了城墙上肉搏战最真实的演绎,无论是太平军士兵还是第一师团的战士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其他想法,只剩下最单纯最本能的一个想法,杀死对方,保存自己。
  连续几波疯狂攻势被第一师团成功遏制,太平军的统帅也变得异常狡猾残忍,往往利用爬墙士兵刚刚爬上城墙和西北军士兵缠战不久时,便下令城下弓箭手用箭雨覆盖,这在大量杀伤自己士兵的同时也给西北军士兵带来巨大伤害,好在太平军统帅也担心这会有伤士气,这种伎俩倒也不敢多用,才让第一天的血战一直处于一种胶着状态。不过曲波已经有些担心,太平军实在太亡命了,不计一切伤亡的拼死猛冲,纯粹依靠人海战术来消耗自己的部队,照这样发展下去,第一师团只怕很难坚持到预计的五天,能够坚持到三天已经是一种难得的表现。
  就在太平军全力以赴未统一河朔发起冲锋时,卡曼人的大军也开始悄然向西移动。当一直在沧州府边缘地带游移不定的皇家近卫兵团悄悄溜入清河府境内接替尼克麾下几个兵团在沧州的防务时,四个兵团近三十万大军向两个合击的钩拳一左一右向平陆府夹击而来。
  卡曼人如此凶悍的攻势让驻守平陆府的山柱、龙自行以及茅进都感到有些吃惊,他们在接到清河卡曼人大军秘密集结时已经有所怀疑,但他们无法确定卡曼人究竟是想要突袭黑山还是西进,尤其是在太平教人也在作大规模军事调整的同时。但卡曼人四个兵团突然分兵西进的动作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如果让四个兵团顺利形成合围,以平陆府现有防御工事,只怕很难坚持到援军的到来,所以三人在最短时间内就拿出了应对方案。
  茅进率领的第三重装骑兵师团充分展现了作为西北第一重骑兵师团的强者风格,面对绝对优势的卡曼大军,他率领两万多铁骑逆势而上,与从平陆南翼猛扑而来的卡曼第三第五兵团展开了一场一场壮烈的遭遇战,这就是被后世称之为“血河之战”的穴水滩之战。
  当一路先行的卡曼第三第五兵团的两个轻骑兵万骑队一路扬鞭跃马沿穴水河西进时,卡曼人显然是小看了西北军敢于逆势相搏的决心和战意,当一轻一重两股骑兵洪流相对猛进只有不足十里地时,双方的斥候才来得及将发现敌军来袭的线报传送到双方主将手中在,只是这个时候仅仅只有十里地的距离已经让双方无从选择,面对面冲锋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卡曼人的轻骑兵很显然在这一波的撞击上吃了一个小亏,虽然他们知晓敌人重甲骑兵的威力,但无论从气势和荣誉上还是为了替后续部队赢得时间他们都不可能让开,而穴水河滩狭窄的谷地也让四万多骑兵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错位。
  砍刀对长矛,轻装皮甲对重装铠甲,这一场短时间的搏战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带着巨大加速度而来的两股洪流撞击在一起时就在卷起无数血浪漩涡的同时各自沿着各自的轨道运行。茅进率领的第三重骑兵师团像一道巨斧将两万卡曼轻骑兵一劈成两半,在破开这道骑兵队的同时,不可避免的碰撞起无数的火花,铺天盖地的马蹄声河或清脆或沉闷的撞击声以及震天动地的呐喊声让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立即失聪,穴水河滩上立即弥漫起方圆几里的血雾。
第八十节
大会战(11)
  穴水河发源于平陆府南麓鸡鸣山东麓,因其山间源地几处大型洞穴群泉涌如柱,水量极其丰富而得名穴水,起初不过是一小溪流,后在奔跃出鸡鸣山区时有数支大小不一支流汇入,水量更是大增,浩浩荡荡沿着平陆南部东下后汇入扇江,乃是扇江一条重要支流。
  由于平陆南部地区虽然是以平原为主,但却有不少沟壑将整个大平原分割成许许多多破碎的小平原,虽然不及平陆北部崎岖,但也对大规模军事行动造成一定影响,相比之下,因今年干旱的穴水河谷地却显得十分有利于大部军队的行进。卡曼人因此选择了沿着穴水河西进,由于今年东大陆气候一场干旱,穴水河流量也比往年小了许多,甚至不及原来水量的四分之一,因此在河滩沿岸留出几位宽阔的泥地,加上原来河朔发洪水时空余出的大片荒地,地势相当平坦,经过太阳曝晒,泥地板结,这沿河地区也成为军队大规模行进的最佳路线。
  卡曼人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并武断的认为西北军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不敢出城迎战,所以放心大胆的纵马西进,没想到却与沿河东下的腾格里军团第三重装骑兵师团迎头撞上。
  轻重两队骑兵的碰撞很快就分出了结果,就像一道巨大的楔子,茅进率领自己的师团剖开了西进的两个卡曼万骑队,并继续向东猛冲,立即与紧随轻骑兵西进的两个重装骑兵万骑队混战在了一起。这一场重装骑兵之战是西北军的重装骑兵第一次与号称东大陆战力排名第一的卡曼重装骑兵的较量,按理说重装骑兵一般不大可能面对面的肉搏对决,而是以突破敌人步兵的能力来一较自己战力高下,但命运却如此作弄人却让两支重装骑兵在这样一个情形下爆发了一场王对王的决战。
  一方是号称铁军的卡曼重甲骑兵,一方是新近崛起的西北军重甲骑兵,长矛对长矛,铁甲碰铁甲,从数量上西北军略占优势,而加之卡曼人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爆发一场这样的战斗,成楔形插入的第三重装骑兵师团首先就取得了小胜。
  疯狂突入的西北骑兵的确给了卡曼铁骑当头一棒,但久经战阵的卡曼铁骑很快就调整了布署,重新集结成为正规方阵与经过前方轻骑兵阻挠的西北铁骑激战在一起。铁矛翻飞,金戈纵横,每一次碰撞都只有一片整齐的呐喊声和金属武器的撞击声以及武器击打身体的钝响,尸体坠地发出沉重的闷响和马蹄落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什么,落地的尸体很快就在铁蹄下变成铁甲裹成的一团肉泥。
  号称不败铁军的卡曼铁骑很快就表现出来他们几百年来积淀下来的战斗力,两支铁甲骑兵也许在各自战场上展开战争不易分辨出高下,但这种面对面的对决则可以马上看上双方的差异。卡曼人用百年铁血铸就军纪战力的确不是西北短短几年间组建起来的军队所能比肩,尤其是在绝对讲求纪律作风的重装骑兵中,两股钢铁洪流撞击产生了巨大鸣颤,甚至连整个大地都为之发抖,融汇的洪流开始变形混合最后发展到混乱,虽然西北铁骑在数量上战局先手,甚至还占据了先手,但顽强的卡曼人在付出一定代价后凭借自己坚韧的斗志逐步扭转了不利局面并渐渐占据了战场的主动。
  黑森森的铁盔和兽形护面,重重叠叠的铁叶甲,坚韧厚实的马铠,坚强有力的双手中锋利奇长的镔铁长矛或长戈荡起阵阵风雷,胯下骏马的喷息和嘶鸣仿佛蕴藏这无穷的力量,巨大的惯性加速度足以让一匹重达千斤以上的铁骑足以将一堵厚墙撞塌。无论从甲胄还是装备来说,双方并无太大差异,唯有从双方眼中表露出来的神情可以见识到双方风格的炯异。一方是冷峻沉稳无情漠视,仿佛浸润了百年的沧桑和艰难,即便是泰山压顶江河倒流亦不会有半丝色变,一方是狂热豪情汹涌澎湃,好像千年熔岩突然迸发,纵然是前方有铜墙铁壁也一样冲垮击塌。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连续不断让人有如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打铁作坊中,震耳欲聋,从士兵胸怀中爆发出来的怒吼更是响彻云霄,无论这一场铁甲骑兵的碰撞胜败如何,都足以作为一场百年难遇的经典血战载入东大陆战争史册。
  热血对冷峻最终还是分出了胜负。虽然西北铁骑在先期取得了先手,但势力强悍的卡曼铁骑很快就凭借严谨的纪律和有条不紊的战术调整扭转不利,双方的搏战进入了比拼骑兵真正实力的阶段,卡曼人引以为傲的铁骑没有让他们失望,在很快削弱了西北铁骑两翼的战队后,卡曼铁骑很快就将西北铁骑分割成了一个大块和几个小块,并利用小规模方阵发起冲锋,围剿小块西北铁骑群。
  缺乏应对这种场面的西北铁骑虽然也拼死相搏,但战术、经验以及意志上的差距不是光凭勇气和热血就能弥补,好在作为第三重装骑兵师团师团长的茅进很快就发现了这一不可逆转的趋势,山贼出身的他最为擅长的就是在不利局面下撤离,他不能让自己这一支西北第一个重装骑兵师团毁在卡曼人手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够脱出包围,吃一堑长一智的西北铁骑战力定然能够上一个新台阶,更何况自己也初步完成了计划中堵截任务。
  卡曼铁骑虽然占据了上风,但他们并无能力包剿这支强大的铁甲骑兵,向北突围的西北骑兵迅速撕裂了卡曼人在北方的防线,当然他们丢下了多达一万人的尸体,卡曼人为了绞杀这支铁骑同样付出了惨痛代价,有六千余名卡曼精锐铁甲骑兵在这一场遭遇战中付出了生命,加上前面猝不及防损失的轻骑兵,卡曼人在人数上的损失几乎能够赶得上西北铁骑损失的数目。
  西北铁骑向东逆袭大大的打乱了卡曼人的进袭计划,尤其是仍然保有一万重骑兵实力的西北军向北突围,相当于插到了正在疾步推进的卡曼人后侧,这让卡曼人南线大军不得不考虑自己侧翼随时可能面临西北铁骑的冲击,古斯塔夫伯爵作为南线指挥官只能在派出轻骑兵追击的同时放慢脚步,同时也对西北军快捷的反应能力感到担忧。
  南线进展得不太顺利,而北线同样如此。如果说南线是西北军和卡曼大军硬碰硬的交锋,那北线的战局就成为了猫捉老书的捉迷藏游戏。三万莫特轻骑兵充分展示了游牧民族作为轻骑兵王者的风范,在卡曼人北线刚刚进入平陆不久,莫特轻骑兵便兵分两路,主动出击,避开来势汹汹的卡曼骑兵,绕道突袭了紧随卡曼骑兵进击的卡曼步兵集群,卡曼步兵良好的战斗素养和高人一等的应急能力帮了他们大忙,但游牧民族的轻骑兵依然给他们造成了两个个千人队的损失,而他们面对来去如风的游牧骑兵却显得无可奈何,在加强防卫的同时,他们行进速度不得不放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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