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面骰子(校对)第172部分在线阅读
第328章
突袭（二）
西格尔绝不会坐以待毙，一瞬间看到的未来给了他很大的示警。
对方能够用匕首刺穿层层魔法防护，那么使用防御法杖增加更多的咒语就能保证有效？这个可不见得。
利用传送或者任意门逃跑自然来得及，但预警并不是总能使用，下一次敌人的攻击重现时，西格尔拿还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要知道这刺客是从何而来。
松开手，让防御法杖自行站立，西格尔伸手摸上了黑色钉头锤。在影子开始扭曲，逐渐形成人影的时候，钉头锤已经带上千钧之力，朝那刺客“命中注定”应该出现的地方挥去。
蛇形匕首闪耀着寒光，直刺西格尔的喉咙。但一只强壮的手早就等在半路上，一把握住了刺客的手腕。西格尔手腕一翻，用力扭动敌人的胳膊，同时将钉头锤狠狠轰上。
如同攻城锤正面击中胸口，那刺客的骨骼和内脏都从背后喷出，如同被风暴摧毁的房屋，里面的家具和摆设都从破损的墙壁中飞出，卷上天空。现场一片狼藉，满地都是骨骼和内脏的碎片，鲜血洒满了整个瞭望塔内部。刺客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西格尔，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他全身穿着黑衣，是一种柔软、吸光并非常贴身的布料。西格尔扯下他的面罩，看到一张面白无须人类的脸。那是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几乎有些半透明的皮肤下流动着颜色暗淡的血液。西格尔简单搜了一下，他的身上除了手中的奇型匕首和一袋钱币，别无他物。
“领主大人，精灵包围上来了！”肯基在瞭望塔下高喊：“战争古树都开始燃烧了，可以撤退了！”
西格尔点点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可以利用传送直接回城，但那样做不如带着部下一同突围。骑跨在魅影驹上，西格尔将蛇形匕首和黑色的布料收起来。在精灵的营地中遇到一个人类刺客，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这到底是精灵的杀手，还是其他人派遣的刺客？
骑兵队伍完成了当天第三次偷袭，从精灵营地北方绕一个圈，回到了秘尔城内。几乎人人带伤，但人人都有战果。足足有二十多棵精灵的战争古树在突袭中被点燃，城外的精灵营地已经不可能组织起正面攻城的攻势。
代领主玛娜正在庭院中等待，西格尔在她面前停住，跳下马来之后问道：“向南的车队离开了吗？”
“是的，领主大人。趁着精灵营地自顾不暇，杰尼斯已经带着货物出发了。”
“很好，我想这次精灵一定全天候提高警惕了。”西格尔笑着说道：“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让骑兵出城一次，进行骚扰，但不要真正接战。只要能有一个白天的时间不让精灵派出巡逻队，那么杰尼斯就能安全离开，找到去乌瑟尔那里的道路。”
在货物中西格尔还夹杂了其他东西。他制作了一个传送道标，随着车队前进。他在施展传送术的时候能够感应到这个道标，将它选作目的地，于是便可以利用传送术前往自己没去过的地方。
“领主大人，这次运送过去的电浆弩矢足有三百盒吧？”玛娜有些担忧的问道：“咱们还有没有库存？”
西格尔摇摇头。流水线的确能够提高魔法武器的生产速度，但不可能无限提升下去，这三百盒电浆弩矢是目前秘尔城全部存货。
在这次黎明的突袭中，秘尔城暂时解决了战争古树带来的威胁，可同样暴露了大量电浆弩矢的存在。若是在城堡中继续储存大量弹药，恐怕很难隐藏下去。西格尔索性将所有电浆弩矢一股脑运出去，交给乌瑟尔和其他南方领主，让他们武装起来。原本只是小打小闹的“起义”，现在可以逐渐变成解放之战。
战火属于整个新大陆，可不能只在海姆领燃烧。若是精灵将兵力都集中到秘尔城，那即便西格尔取得最后的胜利，整个领地也就剩不下什么东西了。精灵试图依靠种树控制领土，他们没有盟军，死去的士兵又很难补充。人类到处都是，就像房子里的蟑螂，“生生”不息，似乎怎样都消灭不光。
肯基骑士走了过来，向西格尔和玛娜行礼。西格尔拍拍他的肩膀，拔下插在胸甲上的断箭，然后说道：“你要做好返回峭壁庄园的准备。那些原来投效你的骑士还能找到吗？”
肯基的独眼迸发出兴奋的神采，用力点点头。“他们一直在为海姆领效力，战斗在第一线。如果能够夺回庄园，他们一定会非常英勇作战的。”
“我会让哼克带领士兵协助你，但你也要做好艰苦战斗的准备。”西格尔说道：“夺回城堡后，我希望你能够灵活的进行防守，不要太在乎城墙和领地，只要拖住精灵，不被消灭就是胜利。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也不要回迁农民。秘尔城的粮食足够，你就放心征战便好。”
“不同于其它的领主，我会帮助你重建恩卡特峭壁庄园，不管它最终被破坏成什么样子。”西格尔说道：“你要带领你的骑士和士兵活着、战斗，活着战斗，明白了吗？”
肯基单膝跪下，底下头，用拳击胸。“为了领主大人的胜利和荣誉！”
“行了，我知道你的忠诚和能力。”西格尔微笑着扶起他，然后说道：“去安排好伤者，然后就去大厅吃早饭吧。我听说厨房准备了热乎乎的肉汤和新鲜出炉的面包，还有喷香松软的烤鸡。不过别喝太多酒，酒会影响战斗的。”
骑兵们发出欢呼，甚至有一两声“乌贼领主万岁”。西格尔笑笑，与玛娜一同走进城堡。
西格尔在自己的大书房旁边隔出了一个小会议室，用恒定的“法师密室”咒语进行保护，非常适合密谈。一层淡灰色的薄雾覆盖在房间周围，里面的光线和声音都不会透出来。探知术、锐眼鹰耳和其他预言类法术无法从外面窥视里面的情况，但在里面的人可以如常地感知外界。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玛娜、费扎克和西格尔。
西格尔坐在高靠背的椅子上，召唤隐形仆役为其他人倒上饮料。他将长剑从腰上解下来，和法杖一起靠在墙边，然后脱下了头蓬和盔甲。
“领主大人，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能轻易上战场。”费扎克劝说道：“不如叫莫尔从起点前哨回来，为您在战场上效力。除了他之外，现在海姆领所有的骑士都上过战场，我想让他也有这样的经历。”
“谢谢你，费扎克，不过我不会调莫尔回来的。”西格尔说道：“起点前哨的情况一点都不比秘尔城简单，蛮族和游荡的魔法野兽已经几次试图攻击，莫尔怎么没有参加过战斗？你放心好了，我看待莫尔如同弟弟一样，我知道他的本领，所以才让他独当一面。”
费扎克连忙表示感谢。
西格尔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蛇形匕首和黑色的布片，放在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我在精灵营地遇到了奇怪的战士，他能从影子中蹦出来，甚至没有丝毫魔法波动。我杀死了刺客，发现他是个人类。这些是他身上的东西，你们见过吗？”
玛娜曾做过很长时间的雇佣兵，费扎克则是见多识广的间谍。他们仔细端详了这两样东西，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说道：“领主大人，从武器上看不出任何线索，我们没有听说过有这种特征的组织。”
“不过这块布料很有趣，”费扎克说道：“我在玛卡布哒，通过兽人的手见识过整个新大陆几乎所有种类的货物，但从没见过有谁能够生产这种布料。唯独有一次，从旧大陆来的走私贩子曾经拿来几尺这种布。”
“旧大陆？”西格尔说：“我和那边有什么瓜葛？”
“可能只是一次雇佣刺杀，杀手的出处不能说明什么，雇主可能是新大陆的。”玛娜说道：“我会命令士兵加强城堡的巡逻，不能让刺客有可乘之机。”
“在秘尔城的范围内我不太担心，这里的魔法结界时刻向我提供信息，而且我的魔宠日夜不停，负责哨兵的工作。”西格尔说道：“我担心刺客拿不下我之后，有可能会转向你们，所以你们也要加强防御。”
玛娜点点头，她会将这件事作为首要任务抓下去。
“再说下一件事情。”西格尔敲了敲桌子，用黑色的布料盖上匕首。“南方的领主们成立了一个联盟，邀请我们加入。我对于他们的能力——不管是联军还是联盟——都不看好，但也没必要把海姆领孤立出来。你们两个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费扎克清清喉咙，说道：“根据得到的消息，深水城陷落前，乌瑟尔带领他的部队取得了几次胜利。他们打的很聪明，和海姆领一样，并没有拘泥于土地的得失，而是尽可能骚扰及杀伤精灵。他们熟悉南方的土地，总能找到补给和躲藏的地方，而小股的精灵部队又拿他们无可奈何。不过最近他们遇到了精灵的施法者们，失去了战场上的优势，不得已又缩回了城堡。”
“我想他们这时来邀请你，主要看中的就是你的法师身份。”玛娜说道：“另外，他们也许猜到了电浆弩矢的来源，害怕孤立你之后造成他们失去武器的供应，所以才提出联盟。但这些人通过商队传递信件，实在太不小心。应该让勇敢荣誉的骑士亲自带口信来才是正理。”
“想要获得利益却也不愿付出，”费扎克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羊皮纸，递给西格尔，并说道：“南方的领主一向以这个出名，倒也不足为奇。不过他们昨晚送来一封信，言辞恳切，承认领主大人的力量，并正式邀请您以大领主的身份加入联盟，主导对抗精灵的战争。”
“谁写来的？”西格尔打开一看，落款是乌瑟尔的名字。整封信都是同样的字体，看来德雷子爵是亲手写下的。
羊皮纸的材质并不是写信常用的那种，而是法师们用来抄录卷轴的特种纸。西格尔将它举起来，放在鼻子下闻闻，嗅到了微微的法术材料味道。
他以手为魔杖，施展辨别魔法物品的咒语。羊皮纸的空白处慢慢浮现出几行隐藏的龙语文字。
“尊敬的西格尔男爵阁下、法师先生，学城向您致以最友好的问候。此信的主人效忠繁星王国的正统继承者，亚伦·繁星一世国王陛下，请予以协助。祝您法力与学识渐长，荣誉与成就相伴。”后面紧跟着学城闪闪发亮的魔法徽记。
第329章
所谓联盟（一）
对于新大陆来说，学城是个遥远而神秘的组织。它与繁星王室紧密相连，服务于这个人类国家，并向所有需要服务的人类领主提供知识上的建言和法术上的帮助。
不过只有那些握有实权的大领主才会真正请得到学城法师的辅佐。
博学士法拉尼斯在生前曾对西格尔说过：“思想最活跃的法师在联合会，最传统的家伙们在法师协会，而在咒语能力上不得寸进、又有满脑子知识的人，会去学城。”
正因为在各种杂学知识上的深研，学城才能评判一位法师是不是达到博学士的标准。
学城的信件引起了西格尔的重视，而它由乌瑟尔家族的信使送来，其后代表的意义也令人深思。在法师联合会的魔法塔倒塌之后，显然法师协会开始亲自插手新大陆的事务，学城的出现就是开始。
“繁星王室的政治斗争已经结束了吗？”西格尔在费扎克和玛娜那里问不出答案，便匆匆结束了会议，找到巫妖大法师亚历山大。
从深水城离开后，他一直待在秘尔城的地下第三层，也就是能量聚焦透镜的法阵旁边。这个法阵似乎对他有巨大的吸引力，可以让他一整天都不挪动，只有双眼中金黄色的魂火不断跳跃。
西格尔担心亚历山大一高兴，随手抹掉法阵的辨识性，控制海姆领最大的护身符。对此问题，狮王摇摇头，用诚恳的语气说自己做不到。
在精灵战争期间，亚历山大曾经按照法师协会的要求前往繁星王国调停两位王子之间的矛盾，他知道的比新大陆上任何一个人都多。
“两位王子，亚伦和埃文都有自己的支持者，但亚伦显然更占优势。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体垮掉，又没有子嗣，恐怕事情也不会演变得这么麻烦。”亚历山大说道：“学城和法师协会的意思是两面都进行支持，但只限制于智谋上的帮助，不得使用咒语，以免演变成法术战争。我当时去的主要目的就是说服两位王子都同意这点。”
“结果如何？”西格尔问道。
“亚伦一直有晨曦神殿的支持，对法师们魔法能力的需求并不急迫，自然同意这个条件。埃文则希望学城至少能提供魔法保护，防止另一方可能造成的咒语伤害。我离开的时候这件事情还在争论之中，但若你给我看的那封信是真的，那么学城一定有了决断，支持亚伦王子登基。”
这样一来，埃文不就有危险？西格尔担忧自己的朋友。
“这个你放心，学城从来都给自己留足后路——他们的政治手腕好得很。即使决定支持亚伦，学城也会保护埃文，毕竟他也是前国王的儿子。”
“那我就放心多了。”西格尔长舒一口气，说道：“听你的说法，学城似乎一直都很圆滑，怎么突然态度鲜明起来，你觉得这封信会是伪造的吗？”
亚历山大摇摇头：“我能肯定地告诉你，信上学城的魔法徽记是真的。可能是为了避免繁星王国陷入全面内战，损耗人类的力量，所以学城才会突然旗帜明确。”他的双眼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元素符文核心，嘴巴却对西格尔说道：“若我是你，就没必要和亚伦国王陛下起什么冲突。乌瑟尔家族是不是繁星王国的效忠者根本不会影响你和精灵的关系。只要你没有投效精灵的念头，为什么不与繁星王国以及乌瑟尔合作？”
“话说到最后，你现在身上不还有繁星王国皇室男爵的头衔？亚伦难道不还是你效忠的对象？你难道要成为背誓者？”
西格尔长叹一口气，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亚历山大先生，”他的声音中有一丝沙哑，“有什么办法能够知道新大陆最新的消息？”
“这很难，除非你的法术能力足够开辟跨海传送阵或建设接近三峰塔那样高度的魔法塔。”巫妖发出咯咯的笑声，回答道：“只有这两样东西可以让你的魔法通讯能力直达海的另一端，否则你只能依靠来往的商船获得消息。有的信鸽可以飞越大海，但你应该知道，这种方法实在不怎么牢靠。”
似乎知道西格尔的想法，亚历山大接着说道：“若你利用能量聚焦透镜法阵提高领地内的元素浓度，我是可以直接利用传送术前往繁星王国的，但那样肯定会引起法师协会的察觉。作为一个亡灵怪物，还是理论上已经死掉的法师联合会巨头，目前我还是呆在你的法阵这里不要乱动比较好。”
西格尔点点头，将漂浮在空中的心智收了起来，准备离开。亚历山大叫住了他并说道：“你有一个武技师傅叫做泰格·比尔的是吧？据我所知，他现在是子爵头衔，并且是亚伦的支持者。也许他的选择能够给你些提示。”
什么提示？西格尔装作完全不懂。若是珍妮特在此，西格尔也许能从她那里得到建言。贵族和贵族之间的游戏规则一向不是西格尔的强项，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他可以做到的，那便是做好一个法师，用魔法的力量威慑他人。
所以他决定参加乌瑟尔子爵发起的南方领主联盟会议。
三个具有大领主身份的分别是德雷·乌瑟尔子爵、布朗·莱斯特男爵和西格尔·乌贼男爵。乌瑟尔家族兵力最强，莱斯特家族占地最广，乌贼家……一个法师领主和不败的战绩足以说明一切。
西格尔男爵全副武装，带着金光灿灿的魔法戒指，身着淡红色的移位斗篷，乳白色的精灵魔法胸甲保护着要害，腰挎星之尘长剑，手持防御法杖，昂首阔步踏入议事厅内。这里由学城的两名施法者提供保护，防止精灵的窥视和偷袭。若不是有这种保证，西格尔是不会跟随他们来到加科堡。
会议的召开地点并不是乌瑟尔家族的西凌城，而是莱斯特家族的领地，据说也是为了避免精灵的注意。
乌瑟尔子爵和布朗男爵从沙发上起身致敬，西格尔一一回礼，并朝站在一旁的帕特里克·莱斯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帕特里克在秘尔城住了三个多月，直到西格尔完成了五座城堡的占领并稳固了领地的防御之后才让他离开。对此帕特里克颇有微词——毕竟他一直是要帮助西格尔的——但后来随着海姆领逐渐强大，这些“抱怨”也就没了什么实际意义。
谁在三位大领主齐聚的时候坐在中间？西格尔看着面前留出的空座，径直走了过去，然后坐在它的旁边。他才不会上当，犯下年轻气盛的错误。德雷·乌瑟尔年高位重，还有学城的关系，是坐在主位上的不二人选。
想到学城，西格尔便仔细打量站在墙角的两名法师。学城出来的法师被称为“服务者”或者“顾问”，他们身穿统一的棕色的无兜帽长袍，双手也要永远放在长袖外面——大部分时间都是十指交错置于腹前。他们甚少佩戴魔法物品，但腰间总会挂着魔杖，另一侧不是魔法书就是卷轴匣。他们也注意到西格尔的目光，然后用善意的微笑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