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去哪了(校对)第2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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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见素踩着飞剑重新飞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身边,就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一道剑光自深渊上方飞来,正是披头散发的林素弦,她的胳膊上还拖着浑身泥垢的李崿。两人堪堪飞到深渊边缘,林素弦渐感浑身乏力,继而四肢麻木,失去了知觉。
  剑光放慢,有下坠之势,她看见了深渊边缘草地上的韦见素,张嘴想要呼救,却无论如何喊不出话来,眼前忽然看见片片星光,如碎玉般澄亮剔透,余光望去,星光来自剑光,来自胳膊上攀着的李岫,同样来自于自己的双脚、双腿、腰身……
  没有任何痛苦,很快,星光漫过林素弦的脖子、嘴唇、鼻子、眼睛,就在她完全消沉之前,意识中忽然看到一幕:
  九天之上,碧空如洗,一尊巨大的神像占住了整个西方天际,这神像并非泥胎木塑,竟然是活的。
  他头戴峨冠,身上披着件黄纱,敞开胸怀,双腿盘坐于金色圆鼓之上,双手结了个从没见过的手势,似诀非诀。
  纱衣间、肘弯处、双腿上,各处都在大放光明,光明之中隐隐似有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又传来各种低语、欢笑、呢喃、喘息,这些声音混杂在一处,冲击于林素弦的意识深处,令她的意识回荡起来,说不出的舒爽。
  舒爽到了极致,便是无力的抽搐,抽搐之后,意识开始变暗,在将要彻底变黑、虚无之时,一道唱声炸响,也将林素弦的意识彻底湮灭。
  “伏道崇,来生转世,入我门下,我引你参悟幽阳之法!”
  林素弦就这么消散成了星光,不仅是她,也包括李崿,包括她的飞剑,包括远处的高崖,包括宽达数里、不知多长的深渊,甚至连同深渊上的这方天宇,似乎也消散了。
  同样消散的,还有韦见素露在深渊边缘的衣角,吓得他连滚带爬向后退了数丈。
  满天星光碎片很快消散殆尽,韦见素使劲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高崖不见了、深渊不见了,剩下的是继续连接向前的官道,四周的树林,左近的山丘,就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韦见素知道,刚才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因为远处的山丘,如今已经近在眼前。
  韦见素爬起来,试着向前走上官道,然后向身后招手:“过来吧,去南吴州。”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邻居
  韦见素带着家人终于抵达了南吴州,只用了七天,为了尽快走完让人提心吊胆的官道,他来来回回,不停往返,将家人一站站往前送,抵达南吴州的时候,精疲力竭。
  好在是到了,望着眼前出现的河东轻骑,韦见素好想大哭一场。
  出示了请柬,被骑兵巡卒们带进了南吴州,他毕竟是进过政事堂的兵部尚书,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骑兵队正亲自引他进了北口,介绍:“陛下如今驻跸此处,这里已经改成行宫,政事堂和各部大臣都住在此间,你们也同样如此,只是住所紧张,要委屈尚书了。”
  韦见素忙道:“应当的,不委屈,多谢!”
  那队正道:“东边二里外的庄子是唐门的,太师说了,唐门女眷较多,请诸君尽量不要去搅扰……”
  韦见素道:“这是自然。”
  队正继续道:“当然,比起旁人来说,太师对当朝诸公还是优荣有加的,九层高楼,旁人一层住十二户,韦尚书你们是一层六户,五室两厅双卫一厨的大套房,还带两个大露台。”
  韦见素听不太懂,稀里糊涂跟着那队正去南主峰的户司跑了一趟,把入籍手续办完。
  他两次提出见一见顾太师,却都被推了,顾太师正忙,哪有工夫见他?只得领了钥匙,又返回北口,先住下再说。
  池塘林木间散落着五栋九层高楼,有小路穿插环绕于其中,小路边上,还时不时可见堆积的泥土,显见是还没有彻底完工。
  但住的高楼是确确实实完工了的,韦见素带着一家人登上四层(楼上的都被早来的选走了),打量着陌生的过道。六户人家环绕共用一个过道,并不是很习惯,但能够住进来就已经不错了,谁还有资格挑挑拣拣呢?
  倒是开门进去后,观感上强了不少,比起在长安的韦府,这里的每间房光亮都极为充足,待在里面心情极为舒畅。
  简单思索之后,韦见素拍板,他们夫妻住那间最大的,外面带露台;三个儿子挤一间;剩下三间,一间作为自己的书房,另一间给三个儿子读书用,还剩一间供奉道祖,也兼炼丹。
  决定之后,李氏取出储物袋,一件件掏出那些珍贵的檀木家什,将会客厅、饭厅、卧室、书房、丹房都填充起来,韦见素则指挥长子和次子在墙上钉挂书画。
  忙碌了半个时辰,便整理齐备了,走上一圈,只觉屋子虽小,却也别有一番温馨之意。尤其是那些几乎透明的水晶琉璃门窗令人惊叹,由此可见顾太师的关爱之情,也表明南吴州的房舍炼制水平颇有独到之处。
  推开会客厅的琉璃水晶门,走上宽大的露台,站在四层高处,可俯瞰周边园林,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韦见素抬头看了看对面高楼九层的几个露台,心中忍不住一阵艳羡,暗道自己来晚了,若是能分到最上端,又是怎生一番风景?
  正遐想间,忽见同层左侧那户人家的水晶琉璃门开启,一个矮瘦之人也上了露台,此人在露台上撑着懒腰,手指间还夹着根冒烟的细纸卷,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同层隔壁,没有比这更叫邻居的了,邻居之间当然要打好关系,韦见素正要隔空招呼,见此人转过身来,鹰钩鼻子上是对眯缝着的小眼睛,不由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吉——温!”
  此人正是御史中丞吉温,见到韦见素,吉温也是一愣,摸着鼻子冷笑。
  两人的仇隙发生于至德元年,当时顾佐兵进长安,召集重臣,共谋拥立今上,由于对杨国忠继续主持政事堂有异见,韦见素被顾佐斥退。
  失去故相李林甫关照的吉温日子非常难过,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对韦见素开始查劾,罗织了十多条罪名,欲图治以重罪,向顾佐投效。韦见素一时岌岌可危,甚至有性命之忧。
  可接下来发生了一系列大变,叛军兵围长安、崇玄署带山飞升、顾太师回转南吴州、天下灾害频发,再加上韦见素曾为今天子潜邸旧臣,此案不了了之,韦见素只是去了“同平章事”的职衔,其他照旧。
  这下子,吉温就尴尬了,和一部尚书成了死仇,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好在这两年朝廷没有精力内斗,疲于应付各地灾害,否则韦见素反手过来就能把没有了后台的吉温整死。
  这样的两户人家做了邻居,情况还能好得了?隔着露台,两人就爆发了口舌冲突,一开始还只是讽刺挖苦,但话说多了,言辞就越来越激烈、狠话越撂越多,一发而不可收拾。
  如果是换作以前,哪怕是一两个月前,绝不可能爆发如此冲突。大臣的争斗,很少当面锣对面鼓的撸起袖子赤膊上阵,讲究的是谈笑之间,政敌灰飞烟灭。可两人都是一路惊险,狼狈逃亡南吴州,眼看着天下将崩,朝堂散架,各自心里都郁积着一股邪火,此刻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就打了起来。
  整个过程类似于如下状况:
  “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当时就应该弄死你!”
  “来啊来啊,你牛逼现在就弄!”
  “你真以为我不敢吗?嘿,我这暴脾气的!”
  “试试!别特么光说不练!”
  “我特么说练就练!”
  “来啊来啊!”
  于是韦见素纵身扑了过去,在吉温的露台上,两人大打出手。好在入籍之时,就现场背诵过“不得在南吴州斗法,违者驱离”之类的八项规矩,这两位虽然是盛怒出手,却谨记着这条规矩,倒也算是相当不易。
  斗法是没有的,但相互饱以老拳是必须的,顿时撕扯起来。
  吉温一家占了地利之便,属于内线作战,儿子吉祥正当盛年,以二打一,韦见素立时吃了大亏。
  但也就是片刻光景,韦倜、韦谔两个半大小子闻讯赶到,跃入吉温家的露台,很快便将战局扳了回来。
  对面两栋楼上的各户露台处,不断冒出人影,还有本栋楼的上面几层,都有人探着头往下看,各种鼓掌喝彩之声不绝,热闹非常。
  两家头破血流,不分胜负,终于还是被楼上攀爬下来的户部尚书刘晏和广文馆博士郑虔给拉住,在一片“扫兴”、“无趣”的吵嚷声中,两位大臣分别劝止住双方,各自口苦婆心了一番。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月初八
  和好是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虽然不能打下去了,但告状是必须的流程,韦见素决定立刻去西河道馆拜会顾太师。
  吉温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刘晏和郑虔再劝:“二位这是何苦?闹大了也没甚好处。”
  韦见素怒道:“这厮奸恶,手段歹毒,朝中自有公论,也不知怎么混进南吴州的。韦某必向太师申诉,将其驱离!”他哪里知道,这是顾太师名人收集癖发作,一个也不能少的心理在作祟。
  没有杨国忠的大唐,不是顾佐认知中的大唐,没有吉温的大唐虽说依旧是大唐,但是不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个瑕疵?其实在顾太师眼中,他韦见素和吉温没有任何区别。
  郑虔道:“太师仁厚,天下皆知,吉中丞未犯大错,怎么可能将人驱离?”
  韦见素道:“就算不能驱离,也要调换住房,远离恶邻!”回到家中,脸上血迹都不擦洗就要出门。李氏有点担心,想要息事宁人,韦见素冷笑:“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他来了之后就想拜见顾太师,只是没有机会,如今机会可不是来了,此时不去,还待何时?
  韦见素摔门而出,遇到了同样摔门而出的吉温,他抢上两步,当先下楼,身后的吉温摸着鼻子冷笑不已,鼻血流出,又被他吸了回去。
  这次打架斗殴动静不小,果然惊动了西河道馆里的顾太师,韦见素先进去告状了,吉温却不慌不忙,跟在他身后的儿子吉祥很是忧虑:“都说先入为主,父亲为何不抢先一步?”
  吉温道:“你懂个屁!且让他嚣张,把为父的坏话说尽说绝,到时候为父进去夸他一番,替他美言几句,你说太师怎么想?嘿嘿!”
  等候多时,韦见素出来了,见了吉温,一仰脖子,扬长而去。
  吉温则不紧不慢跟着侍卫入内,穿过小院,进了书房,终于见到了这位想见而见不到的顾太师。
  顾佐请他落座,亲自斟上茶水,关切的询问一番伤情,然后道:“吉中丞有话便说,顾某听着。”
  吉温当即禀告:“下官此来,是向太师求情的。虽说韦尚书擅闯下官房舍、主动挑起纷争,还将下官打伤,但下官知道,不过是以前的一些误会而已,恳请太师不要怪责韦尚书。下官当年查劾韦尚书,是为了拥立天子一事,乃属公义,并非私怨,韦尚书由此受了下官的委屈,有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但论及人品,韦尚书为官清廉、品行端正、刚直不阿,说到才华,文章锦绣、诗书满腹,下官始终是钦佩的……”
  一番话,听得顾佐不禁动容,吉温大喜,言辞越发谦恭,最后转过头来,说是想要为飞升大业出力,请太师尽管安排工作,无论多苦多难,他都甘之如饴。
  顾佐听罢大赞:“都说吉中丞小肚……嗯,其实以我观之,大为不然!如此器量、如此格局,我甚嘉许!虽有不和,却相互期许,相互敬重,都能看到对方身上的优点,专赏于人、委过于己,当真不易,可为一时之美谈!”
  吉温眨了眨眼,将流出来的鼻血再次吸了回去,茫然道:“啥?太师说……姓韦的也……”
  顾佐笑吟吟点头:“韦尚书适才大承己过,向我认错,又夸吉中丞严直忠谨、勇于任责,为公而不计身后之名。你们都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大有古人之风,我心甚慰!”
  吉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端起茶杯赶紧喝了口水。
  缓缓,必须缓缓!
  只听顾佐又道:“既然都愿为飞升大业尽心尽力,我又怎能拒之门外?如今阵盘炼制正在抓紧攻坚,正是缺乏人手的时候,我意,便请二位加入其中,同在一组,相信二位必能珠联璧合,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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