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校对)第11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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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考察侄儿乘坐的舟船之后,益西威舍方才打造船坞,寻来的木头却又都不堪用。”
  “侄儿每日虚与委蛇,直到有一天,益西威舍来责我欺瞒于他,说他好心同意谈判,夏国却只为拖延时日,出动大军出击应理关。”
  “侄儿正自心喜完成太后大相重托的时候,益西威舍却将我带上灵州城头,那时候我才知道,大宋竟然一夜之间变出两百艘巨舶!”
  “不仅如此,侄儿后随益西威舍一路过来,才发现他们不但有船,甚至还在临河镇,架设了一道跨越黄河,能六马并行,供两辆巨大的车辆交错的大桥!”
  益麻党征点头:“都管所言是实,臣与入城的静州百姓打听,他们也说宋军在静州下游十里搭建了一座大浮桥,大军正源源不断从对岸过来。”
  殿内群臣神色大变,如果黄河天堑不再可以倚仗,这仗,还能打吗?
  梁屹多埋继续哭道:“河内之事,兴庆府没有确信,臣至灵州,才知道大局根本无法挽回!”
  “我们的估计是错的!全错了!我们以为,梁总管、仁多都管统带数十万大军,就算全军覆没,宋人至少也要损失惨重!”
  “然据侄儿所见,全然不是如此,宋军数路番号,依旧齐装整甲,战力精强。尤其是他们的灰衣新军,数月大战,损失不过数百人!”
  “现在宋人也有了铁鹞子!我们的铁鹞子,一半覆没在无定河,一半覆没在灵州河渠之间,甲具皆为宋人缴获,他们装备成了一支重骑,由刘昌祚统领,称为骁锐。”
  “就是这支队伍,结合豹捷、虎翼两支轻骑,轻取了凉州!”
  “太后,大相,这仗,已经没法打了……”
  梁乙埋冷冷地问道:“苏油是什么章程?”
  梁屹多埋转头扫视了一遍殿中的群臣,竟然没有一个声威卓著的将领,心中更是充满了绝望:“益西威舍说,夏国如今必须放弃一切迷梦和幻想,所有军队立即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宋人大军入城之后,夏国朝廷上下,各自静守家中,听候处置。”
  “大宋从今之后,不会再信任我们。要谈,他只和国主谈。”
  “大宋不会再讲任何条件,夏国也不能再提任何条件,必须……无条件投降!”
  “如今只有还政于国主,请他出面与宋人商讨,拖延时日……”
  “拖下去!关起来!”梁太后站起身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信!宋军一夜之间就都变成铜头铁臂了?!”
  “河内五十万大军,梁永能、仁多零丁当世猛将,宋人能没有付出一点代价?那个苏油诡计多端,你又被骗了!”
  “太后!”梁屹多埋以头抢地:“侄儿所言句句属实,宋军器械火器,实在过于犀利,太后,益西威舍尚在等待回复,他说如果明日辰时得不到回复,就要攻打皇城……”
  “拖下去!赶紧拖下去!你要不是我亲侄子,就凭这番蛊惑,我立斩你于殿外!”
  益麻党征上前抓住梁屹多埋的胳膊,将他拖了起来,梁屹多埋满脸是血,还在挣扎:“就算要囚禁侄儿,也求太后派人释放国主,争取最后商谈的机会!太后三思,三思啊……”
  益麻党征见梁太后怒气更加郁炽,梁乙埋脸色愈加阴沉,轻道一声:“都管,得罪了。”一掌砍在梁屹多埋后脑,将之拖了下去。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疯狂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疯狂
  殿内雅雀无声,只剩下小乾顺被自家奶奶的怒吼吓得哇哇的哭声。
  在小孩的啼哭声中,梁太后冷冷地看着殿中噤若寒蝉的群臣:“你们,都怕了?”
  没有人敢出声。
  礼部侍郎张聿正低咳了一声:“国难当头,臣请昧死出城,与宋人交涉。请太后和大相降下方略,也好应对。”
  梁太后痛苦地闭上眼睛:“告诉宋人,我决意撤帘,还政与秉常;大相退位,改任谟宁令,从此不预政事;我们的要求,是请宋国从凉州、应理撤兵,而夏国愿意奉送河套之地与宋国,只保留河外之地,隔河而治。”
  “岁赐……也不要了,夏国从此勤修职贡,谨守边蕃。”
  “如宋国还不放心……可以……入质。”
  说到这里,梁太后猛然睁开眼睛,厉声道:“如果这样的条件宋国尚不干休,那就只有全民皆兵,众志成城,夏国必将死战至最后一人!”
  殿内众人都是心头一震,躬身道:“谨遵太后懿旨!”
  经略司正听嵬名谟铎小心的问道:“那陛下那里……”
  梁太后沉吟了半晌,苦笑道:“吉多大师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法灯泰钦禅师少时解悟,然未为人知,独法眼禅师深奇之。”
  “一日法眼问大众曰:‘虎项下金铃,何人解得?’众无以对。”
  “泰钦适至,法眼举前语问之,泰钦曰:‘大众何不道:‘系者解得。’’”
  “所以陛下这个铃铛啊,只得哀家去解……”
  观庆寺的高塔之上,田遇来回用瞄准镜观瞄着梁太后和秉常,嘴里嘀咕:“这戏法,如何变的……”
  听闻宋军兵临城下,秉常的疯病,竟然一下子全好了。
  如今的秉常和梁太后,就坐在木寨的院子里,不过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比兴庆府隆冬的天气还要冰冷。
  “宋人还真是一剂良药。”梁太后看着秉常,冷冷地笑道:“之前不是说皇帝失心了吗?如今宋人兵临城下,看来竟然大好了?”
  秉常正襟危坐,语气冰冷:“儿子失心不失心,还不是母后一言可决?儿臣奇怪的是,太后今日不料理国事了?怎么还有闲暇,来失心之人这里看望?”
  “值得吗?”梁太后眼中似乎要伸出钩子:“因为皇帝的一封信,引来宋人相攻,如今河西隔断,河套沦陷,五十万大军一朝覆没,名将良臣,舍身殉国,江山基业,一蹶不振。”
  “宋军已然三面临城,兴庆府危在旦夕,这,就是皇帝想要的结果?”
  秉常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发。
  “永能、格嵬、令通、持多哩、逢恩,已经殉国。乙逋如今下落不明,追英一介女流,尚且领军在外。”
  “梁氏一门战死沙场,或被宋人虏获者,已逾百人。”
  “梁家人或者对不住皇帝,可没有对不住这个国家。”
  秉常抬起头:“母后搞错了一点,这个国家,是嵬名氏的,不是梁氏的。”
  “儿子是先父的继承者,国家有难,那也理应由嵬名氏来捍卫。”
  “梁家如此慷慨赴义,有我的诏书吗?我不记得下达过这样的旨意。”
  “那梁家的作为,就不是为了这个国家。”
  “朕才是君上。”秉常说完针锋相对地盯着梁太后的眼睛:“而你们,其实就是为了你们自己。”
  梁太后和秉常对视了一阵,终于还是先开了口:“也是,皇帝终究是皇帝,江山,也终究是皇帝的。”
  “我来这里,就是告诉皇帝,今日梁氏还政于你。”
  “但是我还要告诉皇帝的是,梁家,真的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只要梁家让你……然后同样的,乾顺就是你的继承者,梁家一样可以以他的名义,将这个国家送给宋人,难道换不来一份高官厚禄?”
  秉常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顿时握紧成拳:“你们敢!”
  “如何不敢?!”梁太后冷笑着反驳:“那样做,与皇帝你现在做的,却有何分别?许你卖给宋人,难道就不许乾顺卖与宋人?”
  秉常双手颤抖了一阵,终于还是松开了。
  梁太后站起身来,鄙夷地看着自家儿子,一字一顿地说道:“难怪追英看不起你。”
  “为了我这个窝囊的儿子,老身终究是对不起自家的侄女。”
  “你总是以你父亲自比,但是他对宋人,何曾奴颜婢膝过?何曾出卖过国家的利益过?”
  “说到底,你才是为了你自己!”
  “你真当宋人那么仁慈?”
  “祖宗以奶母出殡为由,用棺木装盛刀枪,逃入地斤泽的时候,早就放弃了对宋人的幻想!”
  “祖宗屡遭围剿,母亲妻子俱被宋人虏获,逃出生天,身边只剩兄弟两人的时候,早就放弃了对宋人的幻想!”
  “景宗、你先父,血战连场,夺得二十六郡,早就放弃了对宋人的幻想!”
  “可你竟然还指望着宋人的仁慈?”
  “这是李清教你的?是那些汉人的诗书教你的?你被里边所谓的仁义搞昏头了!”
  “就你这样,还想成为一代明君?!”
  “皇帝不要想多了,还政给你,就是个名目而已,宋人去后,夏国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你根本不配做夏国的君主!”
  一席话如疾风骤雨,而秉常则低下头,如同泥塑木雕。
  梁太后拂袖转身,刚走出几步,却听身后的秉常说道:“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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