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校对)第8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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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临走时交代了今日录问结束,所以书记便按照正常流程作结,经李定过目后,送往档房归档。
  正好是档房在准备每月送入宫中的文档,书记见档案架子空着,便将记录放到平日里存放档案的老地方。
  今天是档头最忙的日子,等到忙完后回来一看,架子上文明还落下了一份,便赶紧将这份记录放到了入宫的那些文档里。
  至于入宫之后,为何这一份口供被人挑了出来,放到了赵顼的案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待到李定问清了这边是怎么回事儿,再将今日陛见时遇到的事情一说,三人都是背心里直冒冷汗。
  这事情里边透着古怪,怎么就这么巧?
  大家都没错,可……可事情咋就歪着歪着歪远了?
  李定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苏颂和苏轼的录问,不能在像原定的那样搞了,贾种民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何正臣说道:“要是这样,那就真不好办了,苏颂咬死了不认罪,谁也没有办法。”
  舒亶说道:“好在苏轼已经认了,至少我们拿下了一个。”
  李定想了想:“那就重点攻苏轼,还有苏油,我不信他和苏轼的往来里边,就没有一点干犯文字!”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了一声轻笑:“三位,记录文字的东西,可不一定只有白纸素绢。看我找到了什么?”
  三人一起向门口看去,却是张璪,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紫砂壶。
  张璪原名张琥,与苏轼同年登进士第,又在凤翔共事两年,关系曾经非常好。
  后来张璪入京,曾经在同年面前表露出得意之意,苏轼当时就写了一篇文章叫《稼说》送给他作为赠序。
  文章写得非常好,全文以种庄稼开篇,以穷富两种人的耕种环境、耕种方法以及收获成果作比,为下文的治学之道做了铺垫;
  下文则着重阐释了治学与种庄稼的联系,进而揭示文章的主旨:种庄稼要等到成熟才能收割;学习也是如此,要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最后文中说自己有个弟弟在京城,如果张璪进京后见到他,便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他。
  这是苏轼有感于当时士大夫中滋长着急功近利,浅薄轻率的风气,因而特地写了这篇短文,希望能与之共勉。
  文章虽然好,但是语气却全是大哥训弟弟的语气,给了当时正意气风发的张璪一瓢冷水。
  张璪的心胸可不宽宏,认为苏轼在蓄意讽刺他,表面上称受教,私下里却切齿,一有机会,立即疯狂打击报复。
  所以说苏轼这一辈子就坏在了那张嘴上。
  李定将紫砂壶接过来,一看又惊又喜:“这是……”
  张璪得意洋洋:“这是苏油送给苏轼的茶壶,我在苏轼的行李当中搜检出来的,有了这个,我们便可以连同苏油一起弹劾!”
  ……
  宫中,吕公著正在和赵顼侃侃而谈。
  得知了陈世儒的结局,吕公著也是一声叹息:“士大夫之家,蒙祖上世恩,而不明道,不修礼,不进业,德能不孚,齐不了偌大家业人口,曾不如汴京三口小户,壶浆叫卖,也得终年。”
  这话有些凄凉之意,但是却颇在理。
  其实他这也是在委婉的劝谏赵顼。
  吕公著的特点就是这样,他的话总是循循善诱,也总是让赵顼听得进去。
  赵顼说道:“今日得李定提醒,已知大理寺贾种民奸弊,之前委屈吕公了。”
  吕公著不以为意:“干请之事,臣本就有嫌疑,御史台,大理寺立案调查,制度上本来就是应当的。”
  “不过祖宗设制度,尽有制衡,庶几政治清明。然法司,台谏,他们的制衡又在哪里呢?”
  “不从制度制衡上予以解决,今日能有贾种民,明日未必就不能有张汤,郅都,周兴,来俊臣。”
  “苏颂的德性朝野皆知,熙宁九年正月,苏杭灾患。在选任地方长官时,陛下称其仁厚,必能拊安吴人,命其知杭州。”
  “再往前,苏颂因拒不草李定之诏被贬,陛下怜其外和内刚,决定再次启用,臣记得当时陛下就曾经说过:‘子容之德,朕已悉知。’”
  “可是半年之前,舒亶以细罪弹劾苏颂,使其降职秘书监,出知濠州。”
  “相比其过失,惩处不可谓不重,然舒亶尚不止,更诬告苏颂接受干请。陛下,御史台的决意,难道真没有一点是希从圣意,意图幸进吗?”
  苏颂落职濠州,起因是因为一桩离奇的诉讼。
  东京大相国寺僧人宗梵,控告自己的师傅——寺院的住持道隆大和尚,说道隆私下将寺院的粥钱支给了官员孙纯。
  一封状纸告到开封府尹那里,苏颂调查案件之后,发现原来是道隆借过孙纯的钱,孙纯讨账时,道隆一时手头拮据,就用寺院的粥钱相抵。
  孙纯遭到控告,马上将钱还给了道隆,两人约定另外的还钱期限。
  道隆缺钱就是个笑话,不过大和尚喜欢理财,把钱都存了皇宋银行定期,尚有几日才到期,终究是舍不得那点利息而已。
  因此苏颂认为这只是一桩小事儿,孙纯讨账本就没错,而寺院的钱募自民间,由住持支配,其实也没错,而且此事后果也并不严重,孙纯也纠正得及时,不能作为官员仗势欺人来处理。
  于是判定徒弟宗梵无事生非,扰乱风气,以杖责罚处。
  按照常理说,事情就过去了,却没想到不久之后又起波澜。
  开封府一名城隍卒,竟然状告苏颂偏袒孙纯。
  城隍卒就是城隍庙的看庙的小兵,一个小小的城隍卒就敢状告开封府尹,简直天方夜谭。
  可是这纸诉状不仅上告了,而且成功了,还直接捅到了御史台!
  舒亶亲自审理此案,最后发现孙纯与苏颂,竟然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第九百五十八章
善谏
  第九百五十八章善谏
  虽然舒亶自己都在判词里都承认,苏颂当初判案时,的确并不知晓自己与孙纯是姻亲关系,但是还是认为,既然两人是亲戚,就可以认定苏颂徇私枉法的罪名。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判决绝不合理,但是说到底,根子其实在皇帝那里。
  赵顼对陈世儒案的久拖不决不满,因而失去了耐心,想将苏颂换掉,御史台摸到了赵顼的脉门后,便通过这个荒谬的案子,让苏颂离开了开封府尹的位置。
  吕公著继续说道:“皇帝喜怒,不可轻示与人,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御史台之前用这种方法让苏颂离职,本来就有些卑劣,而陛下图一时之便利,并没有加以制止,这就让他们试探成功之后,更加的肆无忌惮。”
  “才有了它司的大受鼓舞,才有了大理寺的东施效颦。”
  “陛下,遵照制度,有时候的确是痛苦的。”
  “尤其是人主,一言而震动天下,何事不可立决?因而偶尔失去耐心,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人主一个小小的随意,看着便利一时,往往有麻烦在后。”
  “唐代李林甫,杨国忠,为固全相位,断绝地方上进之路,许守将自成藩镇。倒是方便了他们自己,结果便有了安史之乱。之后尾大不掉,直到皇帝沦为宦官的工具,直到唐朝灭亡。”
  这其实还是在委婉地提出批评,意思是说事情的根子都在你这里。
  赵顼是水准以上的君王,吕公著这种讲话方式,让他觉得能够接受:“之前是失了计较,吕公果是老成,我明白了。”
  说完又问道:“苏轼呢?”
  吕公著微微一笑,看来苏颂是救下来了:“苏轼言辞里或有讥刺,也是其大咧咧的性格使然,天下这样的人还少吗?只少了他那份才气,一诗一词,争相传颂,故而天下皆知。”
  “我觉得今日的时报说得对,讥刺朝政,和与民发声,这中间的差异,其实非常微小。”
  “百姓需要发声,说明朝政出了差失。若地方上再隐瞒压制,不使上知,最终可能会酿成大祸。”
  “以两浙路的富庶,当年水旱一起,也出现了数股盗匪,苏油到后料理完民事,一样得掉头剿匪。”
  “徐泗之间,妖贼作乱,是苏轼启用程杲,祸乱方平。”
  “要说大宋如今就河清海晏,国泰民安,臣以为,还差那么一点。”
  赵顼叹了口气:“郓州城梁山泊,听说又有盗匪盘踞了。”
  吕公著说道:“有盗匪,我们就治,这本来也没有什么。”
  “最怕的是地方蒙蔽,朝廷不得而知,直到盗匪占领州郡,劫下粮仓,称王立号后才知晓,再要治,所费就大了。”
  “比如《汤村》诗,内官秋日使民开凿盐河,到底有没有苏轼诗里所写的那些事情?”
  “使役有没有符合制度?工料钱,役钱,餐食有没有给足?”
  “读到这首诗,政府首先想到的,不应该是派人调查,解民疾苦吗?怎么还要打压言事之人?难道御史台就能断定,开凿盐河的役夫里,出不了陈胜,吴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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