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校对)第3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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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羽与史思明的私交越来越深厚了,二人基本已到了可以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程度。
  这就是冯羽的本事了,他性格开朗,出手大方,尤其是特别会说话,总能顺着别人的话题聊下去,然后不着痕迹地送上一记马屁,当然,最后还会义薄云天地解决对方的实际困难,展现患难知交的高尚品质,对方饶是铁石心肠,在冯羽这通组合拳下也很难再将他当成外人。
  抛开两人每天饮酒逛青楼不谈,冯羽确实给史思明解决了不少困难。
  安禄山下令让史思明三个月内凑满平卢军一年的粮草,仓促之下史思明愁白了头发,平卢的商人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中等商人,如此大的买卖没人吃得下,幸好上天垂怜,让他认识了冯羽。
  原本史思明对冯羽尚有疑虑,对他的来历和实力都不敢深信,可是冯羽用实际行动证实了他的实力。
  上个月二话不说便送了五千石粮草,这个月又承诺马上再安排两万石,一定让史将军按时按量完成安节帅的军令。
  史思明大喜,顿时将冯羽引为真正的朋友。
  人在享乐时无论多么奢华多么大方,享乐过后转眼即忘,买不来真正的交情,但是人在为难时如果有人挺身而出帮忙,这样的朋友一定要交。
  史思明觉得冯羽是真正的朋友,他的豪爽大方和义伸援手都是非常明显的优点,更何况他还很会聊天,这样的朋友值得真心交往。
  接下来的日子,史思明对冯羽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最明显的是,冯羽发现围在自己宅子周围监视他的眼线少了很多,而史思明对他也愈发随意起来,偶尔甚至会主动请客。
  冯羽沉住气,表面上仍是那副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嘴脸,但心中却暗暗欣喜。
  他发现时机已成熟了。
  营州城的宅子里,夜深时分,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烛台。
  李剑九神情凝重,坐在她对面的冯羽却坐没坐相,半坐半躺地倚在蒲团边,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轻佻微笑。
  “此事你有几分把握?若存着赌一把的心思,我劝你最好不要抱着侥幸,安禄山麾下兵马并非乌合之众,他们这些年一直都是戍卫大唐北境的边军,战力和警觉性都非常高,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看出来。”李剑九小脸绷得紧紧的,有一种异样的呆萌。
  冯羽一直盯着她的脸,越看越喜欢,这女子虽然比他大一点点,但却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异样惹人喜爱。
  “不管有没有把握,此事都必须要做,算算日子,离安禄山起兵越来越近了,我若再不暗地里捅他一刀,恐怕以后没机会了。”冯羽懒洋洋地笑道。
  李剑九疑惑地道:“史思明很信任你?”
  “算是比较信任吧……”冯羽想了想,笑道:“三日前,我与史思明都饮醉了,他主动邀我同屋同榻同睡,对我没有任何防备,哈哈,那家伙睡着后简直鼾声如雷,吵得我整夜没睡,睁眼到天亮。”
  李剑九深深注视着他,道:“你可知你打算做的事要冒多大的风险吗?一旦被发现,史思明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冯羽笑容渐敛,叹息道:“阿九,我知道很危险,但我必须要做,因为这是顾阿兄交给我的任务……”
  “顾侯爷的一句话,能让你连生死都不顾了?”
  冯羽目光变得迷蒙,眼睛里仿佛升起了一团浓雾,浓雾的尽头是曾经那个贫瘠的山村。
  “我与顾阿兄都出生在石桥村,阿九,你不知道曾经的石桥村多穷,那种穷……是让人世世代代都绝望的穷,有人受不了,走出去入了募兵,全都死在战场上,那些没走出去的是老人和妇孺,他们守着几亩薄田艰难度日,饿不死也吃不饱,仿佛上天给我们生命是为了让我们受到轮回的酷刑。”
  “我曾经也饿过肚子,每年都饿,我去挖过山上的野菜,也捉过河里的鱼,饿得难受时,我还抓过洞里的老鼠来吃,知道怎么抓老鼠吗?找到老鼠洞,潮湿的柴烟点燃,浓烟对着洞口熏,洞外反扣一只竹篓,老鼠被烟熏得受不了便跑出洞,落入竹篓里,一只老鼠去掉肚肠内脏,能吃的肉只有两口,这么一点肉,村里的孩子们还抢来抢去,互相打得头破血流……”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多年,直到有一天,顾阿兄性情大变,他变得跟以往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懦弱善良的孤儿,他变得很强势,很霸道,充满了杀性和戾气,同时他还有了一身莫名其妙的本事,他带着我们建瓷窑,办村学,不知何时起,我们村民家家户户都买得起肉了,有勇气进县城买花布做新衣裳了,外村的姑娘们都主动找媒人,想嫁进咱们村了……”
  “短短一两年,变化真的好大,做梦一样。后来顾阿兄做官了,去长安了,留下怀玉阿姐,她很严厉,每天踢着我们的屁股,将我们赶到半山腰操练,练武学杀人术,学刀枪棍棒,学列阵击敌,然后又踢着我们的屁股将我们赶进学堂,谁读书不用心会挨她的鞭子,那鞭子抽在身上真的疼啊……”
  冯羽垂着头,努力不让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脸颊上仍带着轻佻的笑。
  “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好像被顾阿兄随手一拽,将我们从地狱拉回了人间,留在村子里只要肯卖力,家家户户都有饭吃,有钱赚,甚至还能上学堂读书识字,这若换了以前,想都不敢想,可是我们偏偏却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阿九,知道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吗?你眼里的顾青,只是一位少年权贵,一位年纪轻轻便被封为县侯的人,是个大人物,但我们石桥村人眼里的顾青,是神,他的一句话大过圣旨,说句犯忌的,就算他今日登高一呼说要造反,我们石桥村民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后,为他攻城掠地,前赴后继。”
  深深呼出一口气,冯羽低沉地道:“顾阿兄说,安禄山在安西曾经狠狠坑了他一把,他让我寻个机会报复回去,他说了这句话,那么我便赌上生死也要为他办到,我这次要在安禄山的后背狠狠捅一刀。”
  看着面露狰狞的冯羽,脸上那股轻佻的伪装换上了一脸沉静,目光平静而悠远,像一位睿智的隐士,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俗世的悲喜。
  这一刻,李剑九终于理解了冯羽,也更了解了顾青这个人。
  “冯羽,放手去做吧,我帮你。无论生死,我与你一起。”李剑九双手捧着他的脸,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
第四百零七章
瞒天过海
  史思明和冯羽又醉了。
  今日有大喜事,冯羽下午拿着一封刚送来营州的信,喜笑颜开地告诉史思明,两万石粮草已经在山南道收购完毕,粮草正在运往徐州的运河码头,等待装船。
  史思明大喜过望,只要这两万石粮草到达营州,安禄山交给他的筹备粮草的任务便算是完成,再也不必担心挨军法了。
  喜出望外的史思明恨不得在冯羽脸上狠狠吧唧一口,当即便拽着冯羽去了营州的青楼,今日他请客。
  朋友之间来往的尺寸拿捏很精妙,就算身份不对等,但有人主动要请客时千万不要破坏他的兴致。
  冯羽没跟史思明客气,进了青楼后甚至点了最贵的菜,最好的酒,和最美的姑娘。
  史思明心情非常愉悦,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难题马上就要解决了,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饮酒作乐时难免比往常更狂放不羁,青楼的姑娘都被他捏哭了好几个,新换上的姑娘陪着笑不停劝他,“将军,别摸了,喝口酒休息一下吧,小费早已摸超支了。”
  史思明心情奇佳,冯羽当然表现得比他更狂放,一左一右两个姑娘也难逃他的魔掌,青楼的雅阁里真正是肚兜与亵裤齐飞,娇喘共嗔骂一色,风景秀丽怡人。
  喝酒喝到下半夜,史思明和冯羽终于都醉了。
  二人倒头便朝青楼雅阁的席地一躺,呼呼大睡起来,雷鸣般的鼾声此起彼伏。
  陪酒的姑娘们终于松了口气,一个个表情疼痛地捂胸捂裆走出了雅阁,房门关上,留下史思明和冯羽二人继续睡。
  门外站着史思明的亲卫,史思明和冯羽醉后,亲卫便一直守在房门口,一步也未离开。
  二人在房里睡了半个时辰后,冯羽的眼睛忽然睁开,眼中不见一丝醉意,清澈得像一泓秋天的湖水。
  鼻子里仍打着鼾声,冯羽状若不经意地推了史思明一下,史思明鼾声如雷,动也不动,显然睡得很沉了。
  冯羽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环视四周后,伸手摸向史思明的腰间。
  史思明的腰间佩饰不少,有玉佩,有银鱼袋,有一串钥匙,最重要的是,腰间还挂着他的一面代表身份的象牙腰牌。
  冯羽的手摸向那面腰牌,微微用力扯了扯,腰牌没动,史思明却动了,鼾声忽顿,然后吧唧着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冯羽的动作凝固,如同冰冻了一般,直到史思明翻身继续睡去,冯羽才继续拽着那面腰牌,加了三分力气一拉,腰牌终于被他拽了出来。
  腰牌到手,冯羽仍然保持心态平静,这仅仅只是个开头。
  蹑手蹑脚走到雅阁的窗边,冯羽推开窗,窗外正是营州的街道,此时已是夜深,街道空无一人,万籁俱寂,楼下的青楼门口,松松垮垮站着几名史思明的亲卫,正倚在青楼的门柱上打瞌睡。
  这间雅阁是冯羽经常用的一间,由于他的出手大方,青楼的掌柜清楚了他的习惯,早早地将这件雅阁留给了他。
  为了这一日,冯羽很早就埋下了伏笔。
  因为这间雅阁的窗户是最方便行事的,冯羽推开窗后观察了一阵,扭头再看看沉睡的史思明,一手捂在嘴上,嘴里含含糊糊发出类似于虫鸣般的声响。
  等了半炷香时分,屋顶传来了一声轻响,轻得像从床边跳到地上的猫。
  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的李剑九出现在窗外,一手勾着窗棂,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窗户内的冯羽,李剑九的眼睛弯了起来,显然在笑。
  二人眼神无声地交流,冯羽迅速将史思明的腰牌递给她,李剑九收入怀里,朝他投去担忧的眼神,冯羽朝她笑了笑,然后挥手,李剑九单手一勾,如一阵黑烟窜上了屋顶,无声地离去。
  冯羽关上窗,合衣倒在史思明身旁,继续做沉睡状,鼻子里发出鼾声,与史思明的鼾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
  …………
  半个时辰后,李剑九出现在营州城外的军囤重地外。
  此时的李剑九已换了一身衣裳,她穿着一身武将鱼鳞甲,头戴双翅盔,右手按剑,昂首阔步走到军囤的栅栏门前。
  门前值守的两排军士扬手喝令她止步,李剑九单手平端腰牌,将它递给一名将领,刻意压低了嗓音,竟与男人说话的声音无异。
  “奉史将军令,我来盘查军中粮库,将所有入库的粮食账目都呈给我,快!”
  守门的将领一愣,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哪有大半夜来查账的?没听说平卢军出了什么事,为何无端查粮库?
  将领没吱声儿,举着火把凑近了腰牌,仔细观察腰牌,发现腰牌居然是真的,史思明的腰牌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划痕,通常只有查验将领腰牌的人才知道,眼前这面腰牌分毫不差,显然正是史将军的腰牌。
  “你是平卢军哪个营的?以前为何从未见过你?”将领不放心地盘问道。
  李剑九板起了脸,忽然抬脚狠狠一踹,将他踹得倒退了三四步,将领和军士大怒,李剑九却凛然不惧,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盘问我?我是从范阳来的,是安节帅亲任的督粮官,史思明都不敢盘问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将领和军士们一愣,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凝滞,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剑九瞠目大喝道:“还不赶快让开!营州屯粮若有半分不对,我便将你们全斩了!”
  栅栏门外的将士顿时老老实实让开一条路,刚才怒目相向的将领换上一副殷勤的面孔,陪着笑欲为她领路,被李剑九不耐烦地喝退。
  李剑九独自走进军囤,迎面遇到许多巡逻的将士,见李剑九穿着武将铠甲,在里面大摇大摆走路,将士们不明究竟,恭敬地向她行礼。
  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李剑九来到粮库门前。
  屯粮的粮库不止一个,而是一排排高大的房子,每间房子屯粮万石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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